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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巫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捂脸大笑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楚子苓含笑应下,带着蒹葭返回居所。一路上,兵士敬畏,仆妇避道,怕是比对待家主还要恭谦几分。楚子苓的步伐更快了些,谁知刚踏入院门,就愕然停下了脚步。
院中,剑光四射。
那是田恒在使剑。不像后世那种出剑必挽花,剑必转半圈的花哨招式,那大汉动作简洁,只是劈刺,却快的惊人,猛如虎,矫如豹,只望着就让人生畏,不难想象当初一人战群狼时的豪迈英姿。楚子苓还是见他展露身手,亦是第一次发现,“剑术”并非都是武侠小说中的妄言。
跟在她身后的蒹葭,已经兴奋的睁大了双眼,只差没有尖叫出声。似是发现了两人的身影,又是几招,田恒“唰”的一声还剑入鞘。带着额上薄汗,他看了过来,掩在络腮胡子下的唇角勾了勾:“某还以为,汝要留在公子府了呢。”
这问题,跟公孙黑肱的极为相似,但是言语之中,却透着点调侃。楚子苓微微一笑:“公子府上,岂会无巫。”
这话让田恒唇边的笑容更大了些:“想好下一步要如何了?”
那女子的神情,不似半月前那般凝沉,似又燃起了希望。田恒怎会分辨不出?
楚子苓轻轻点了点头:“我想在郢都买个私宅。”
数次行医,她得了不少钱帛,更别提公子罢用来感谢的巨额诊金了。买一处私宅,应该不是问题。
“郢都有巫汤,你要与他相争?”田恒皱了皱眉。
没想到他还惦记着巫汤,楚子苓解释道:“我与巫汤谈过此事,约定以后不再接同一病患。”
他俩之前不还比斗过术法吗?这么快就化敌为友了?饶是田恒也担心了几日,没想到居然会听到这么个结果,他不由嗤笑:“那你可得在人市上走一遭,最好再救个把身患怪病的武者。”
楚子苓轻轻点了点头:“我会考虑的。”
没想到她真应了,田恒起了笑容,上下又打量眼前人一番,点了点头:“小心些,你终能在郢都立足。”
救了公子罢的爱女,又摆平了楚地大巫,这女子早已不同以往。若是再改掉那不经事的毛病,倒是可以独当一面。
第一次有人认同她的打算,而且处处操心,为她打算。楚子苓心头微热,颔首示意。随后顿了顿,反问道:“你的剑是从哪儿来的?”
田恒原本的剑折了,后来也一直没佩剑。半月未见,竟然多出了把剑,是伤彻底好利落了吗?
“赢来的。”田恒混不在意,抱剑在怀。
为一把剑,专门跑去跟人打赌?楚子苓不由莞尔:“不寻你的名剑了?”
“自是要寻。”田恒哼了一声,“过些日子便能成行。”
只要她能在郢都立足,自己就可以放下负累,继续自己的寻剑之路了。
听田恒说的干脆,楚子苓心中忽然有了些别愁,比起其他人,面前这大汉才是她真正接触这个世界的领路人。然而萍水相逢,终须一别。
“若寻到了剑,可能借我一观?”楚子苓并没把心中思绪表露,只如此一问。
田恒没料到她会这么问。这女子对他可是有救命之恩的,大可以向他讨个承诺,甚至让他留下看家护院,保自身安危。可是她全没有如此想,只是想看一看那“名剑”。这份豁达,怕是比不少男子都要强上数分。
于是,田恒也笑了:“小事一桩。”
※※※
“季芈的病果真好了?那巫医又回了郑府?”连问两句,端坐主位的男子,已皱起了眉头。他年不过三旬,身材高大,面容堂堂,唇上两撇短髭,更显持重,正是宋大夫华元。
身为宋戴公之后,太宰华督之孙,华元也是宋败之后,方才入楚为质。只是跟那郑国公孙不同,华元称得上交友广泛,长袖善舞,颇得楚国卿士信重。
不过此刻,他面上神情可不好看。
“正是如此。”下面跪着的亲随小心道,“那大巫只花半月就治好了季芈,还不愿留在公子罢府上,执意要回郑府。”
“倒是好手段。”华元冷笑一声。
宋郑两国不睦已有百余年,他还曾在战场上,被郑人擒住,仇怨更是颇大。华元并不是什么大度之人,自不愿看郑公孙凭着区区巫医,压在自己头上。可惜之前因为送名琴“绕梁”,恶了公子罢,此刻离间怕都使不出来,要如何才能让郑公孙失去这个强援呢?
只是思量片刻,华元便道:“备车。吾要拜访司马。”
楚国司马,正是楚王之弟,公子侧,也是华元在楚国关系最亲近之人。当初公子侧奉王命伐宋,围城数月。求不来晋国强援,宋人断粮,使得城中易子而食,析骸而炊,惨不忍睹。被逼无奈,华元亲自夜探敌营,持刃威胁公子侧,吓得他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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盟誓,劝谏楚王,最终令楚军退兵,并让楚王盟誓“我无尔诈,尔无我虞”。
不过此事之后,公子侧倒是颇为欣赏华元的胆气和诚实,与他交好。因而华元想要施展手腕,第一个想到的也是他。
很快,车便来到了司马府,没料到华元会来,公子侧颇为惊讶,亲自迎了出来,笑道:“华子匆匆登门,可有要事?”
这话,颇有些调侃之意,然而华元面色郑重:“确有要事,想同子反商量。”
听到这话,公子侧也正色起来,请华元来到正堂。坐定之后,华元问道:“子反可知公子罢爱女季芈?”
听他一说,公子侧便反应过来:“你是指季芈回魂之事?病了三载,好不容易驱了鬼邪,吾那侄儿欣喜若狂啊。”
不过这事,明明是喜事,何至让他登门?面对公子侧有些疑惑的目光,华元叹道:“子反有所不知,这能御鬼神的大巫,却是个闲不住的。来楚数日,便治好了三五病患,不止公子罢家中的季芈,还有许右御、孙监马、景廷理等诸家眷属,若是一直如此,岂不可惜?”
可惜什么?公子侧只是一思索,突然就明白过来:“此巫竟不挑病患吗?”
这几家虽都是卿士,但是品级不同,那巫者竟然不挑,就这么一路看了下来。若真如此,该有多少人求到门前?楚国这等大国,门第分明,如此乱来岂不有失体统?
华元唇边露出了笑容:“这只是其一。吾闻君上贵体有恙,恰巧来了这么个神巫,岂不是为吾王所备?不如把她招至宫中,转为公族诊治……”
“有理!”公子侧立刻抚掌赞道。他那王兄,如今年岁也不小了,也传出过几次患病的消息。如果真能送一个大巫入渚宫,非但王兄,整个楚国公族都受益匪浅,岂不一举两得。
至于那巫者,不过是郑国质子寻来的。若王兄有命,他还敢不奉上吗?
“多亏华子提点,吾这就入宫,启禀君上。”公子侧满心都是邀功的欢喜,看华元的眼神,又亲热了几分。
华元也是含笑应答,心底却着实松了口气。不管那巫医本事如何,只要进了宫,就是楚王之人。楚国重巫,而楚王正是群巫之首,有“巫长”之称。任是什么巫,都要对楚王俯首听命。如此一来,谁还记得郑国那公孙?
何况,大巫就无失手的时候吗?面对卿士,和面对公族,截然不同。万一失手,可不是每个人都像公子罢那样好说话的。
而他只是一计,就除了隐患,得了嘉许,说不定还能弥补当初献“绕梁”时惹来的不快,实在是一举数得啊。
心思急转,华元唇边的笑容,也越发诚挚起来。
第27章
虽然想在郢都买个房子,但是真正打听起来,楚子苓才发现内城根本就没房子可买。这里住的全是楚国贵族高官,想要一套独立的宅邸,简直比登天还难。也无怪乎巫汤听说她要在郢都行医,也不是太紧张。一步登天在二环买房,果真是只能幻想一下的事情。
不过买不到二环,还能去五环嘛。楚子苓心底自嘲,却颇为务实的改变了方向,准备在郭区找一找合适的私宅。田恒会劝她先买奴婢和护卫,可见他也认为住在郭区比内城要危险,自己这么个无亲无故的独身女子,还是需要点人丁来装点门面的。
不过还没等楚子苓真正着手看房,一个出人意料的问题,突然落在了眼前。
“楚王命我进宫?”听到公孙黑肱的话,楚子苓整个人都呆滞了。楚王,那个楚庄王,要她进宫?进宫做什么?
郑黑肱面色也不是很好,许久才道:“应是听说了季芈之事,想招你为宫巫。”
宫巫,难不成是跟太医一样,只对王族负责?楚子苓并不想当太医。她祖上有人当过太医,也传下了不少告诫,她可不想困在深宫,再也无法得见外面的世界。
“能不去吗?”楚子苓忍不住问道。
郑黑肱还没开口,石淳面色已经大变,赶忙道:“王命岂可违?况且大巫如此法力,定能行走诸侯之间,不比做个游巫要强?”
“行走诸侯之间?”楚子苓有些不明白,反问道。
石淳顿时笑了:“楚地大巫向来灵验,诸侯有病,也会来请。届时公侯相迎,卿士跪拜,又是何等声望?”
原来这个时代的太医,还能共用?不过仔细一想,楚子苓就知道这话不假。就像那个“病入膏肓”的晋景公,不也是觉得本国的巫医不行,专门请了秦国的医缓前来治病吗?虽然最后死于非命,却也在史书上留下了一笔。
然而即便能公旅游,行走列国,当个太医依旧是楚子苓避之不及的。只是,她的躲避有用吗?
看着信誓旦旦的石执事,和一言不发的郑公孙,楚子苓突然发现,摆在她面前的,其实并非问题或选择,而是单纯的告知。不论她想,还是不想,这些人都会把她送入宫中。
那微微张开的口,重新闭了起来,楚子苓垂下了眼眸:“何时入宫?”
郑黑肱面上微微抽搐,片刻后才低声道:“明日……”
只给她留了半天时间吗?楚子苓的心更冷了,不知该说些什么好。石淳却已笑道:“大巫放心,吾也会多派几人,跟在大巫身边。若有驱驰,遣人出宫来报即可。”
这话,倒像是敷衍了,一个郑国质子,就算能帮,又能起多大作用呢?楚子苓压住唇边苦笑,只摇了摇头:“多谢执事好意。”
石淳呵呵一笑:“时辰不早了,还请大巫早做准备。”
说罢,他拉起一直沉默无言的公孙,退了出去。
又有什么可准备的呢?楚子苓看着两人背影,一时无言。倒是一旁跪着的蒹葭开口道:“女郎,奴能跟着去吗?”
面对那眼睛闪闪的小丫头,楚子苓摇了摇头。
蒹葭顿时急了,膝行两步,凑到了她身边:“奴也能听懂几句楚语,女郎把奴带在身边,总有个照应!况且奴学了那么多巫法,怎能背主离去?”
“你不懂……”楚子苓只觉喉中堵了什么,想要劝她。
蒹葭却急急道:“奴要跟在女郎身边!奴不愿留在此处!”
这话倒拨动了楚子苓的心弦,对于蒹葭而言,留在郑府是个好选择吗?也许总有一天,她会被配给并不喜欢的家奴,或是因小小闪失,就被杖杀弃尸,连个坟头都找不到。对于蒹葭而言,有更好一点的选择吗?
“若真想跟,就跟着吧。”最终,楚子苓还是让了步。
蒹葭面上顿时显出喜色:“奴定好好伺候女郎!”
有这么个人陪着,也许是件好事……
※※※
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回了屋中,郑黑肱跌坐榻上,半晌未曾回神。他知道巫苓法力高深,也清楚那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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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始终待在他身边,然而未曾想,楚王竟会下诏,让巫苓进宫。这可不同于搬出府邸,入宫即为公族官巫,他一个郑国质子想要再见,难于登天。
未料到,这么快就要与她分别。
“公孙……”
一个细细声音,打断了他混乱的思绪,郑黑肱抬起头,就见密姬从室内转出,盈盈拜倒。郑黑肱心头一软,起身扶起了她。
“怎地又下榻了?你尚需静养……”郑黑肱柔声道。
这几日巫苓离府,郑黑肱不放心密姬,就让她住进了偏厢。只是没料到,她今日竟会出来相迎。
“妾胸中憋闷,睡不下……”密姬说着,杏眼已溢出了泪水,“妾如今已是蒲柳之身,公孙还是把妾送回故里吧……”
郑黑肱心中一痛,知道她又想起了自己可能无法生育的事情,不由揽人在怀,低声安慰道:“来楚之后,陪在吾身边的是汝,而非他人。若真无法诞下子嗣,选个过继膝下即可。”
这才是密姬最想听的,她不由埋首夫婿怀中,呜呜哭了起来。
抚着那柔顺乌发,郑黑肱也渐渐平静下来。他是郑国质子,也当担起质子之责。献神巫入宫,实乃大利,总不能因一己之私,就罔顾家国吧?他当忘了那女子才是……
※※※
“你要入楚宫?”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也打断了楚子苓的沉思。她回过头来,微微一笑:“你也听闻此事了?”
田恒的眉峰高高皱起。怎会不知?郑府都传遍了,人人与有荣焉,却没人想过,这女子的打算。
她想入宫吗?一个笑言要当游巫,买宅独住的女子,怎会喜欢深宫。没人比田恒更清楚,这些诸侯之宫的可怖。当年齐桓公何等英主,还不是诸子相争,被亲信囚在寝宫,病饿而死,连尸身都无人敢。而楚国,更是屡屡弑君。楚王祖父成王,乃杀兄篡位,而楚王的父亲穆王,更是逼死父亲,自立为君。
这样的宫廷,又岂是一个弱女子能待的?
见到那一如既往的淡然笑容,田恒只觉脑中一热,突然道:“你若不想去,某带你逃出郢都!”
这话就像一道惊雷,让楚子苓猛地坐直了身体。她能离开郢都,当个真正的游方医吗?然而下一刻,火花从她眼中退去,另一些东西,缠住了足踝。田恒也许真能带她走,但是她走了,蒹葭和院中伺候的婢子、护卫要怎么办?郑公孙又要如何自处?
她可以走的轻松,旁人却要为这此丢掉性命,这样的“自由”,不是她会选的。况且,田恒能一直带着她这个累赘吗?一己之私,怎能连累他人……
“不必……”楚子苓垂下了眼帘,“入宫未尝不是条出路。”
那明艳的火花一闪即灭,田恒却说不出劝慰的话来。他是能带她离开,却也只是离开罢了。身无长物,四处飘泊,又岂是个女子能承受的?入楚宫,虽然凶险,却也比这好上太多。
田恒说不出话来,楚子苓却笑了笑:“我这里有几个应急的方子,你若是行走野外,带在身上也更稳妥。”
说着,她起身从药箱里去了个小包,递给田恒,又逐一说明其中药物用处。把那荷囊捏在手中,田恒只觉捏了块火炭,烧的烫手。在她讲完后,便头也不回,匆匆离去。
看着那人的背影,楚子苓叹了口气。如此离别,倒也是件好事,没了别愁,不也一身轻松?
第二日,宫中派来了谒者和甲士,楚子苓带着蒹葭和几个硬被塞来的仆从,登上了安车。
而另一处宅邸,亦有下人通传,有客来访。
“田壮士?可真是许久未见啊……”没想到救命恩人登门造访,许偃颇为惊喜。
田恒拱了拱手:“冒然来访,某甚是愧疚。敢问许子府上,可缺个帮闲?”
许偃连忙起身:“谈何帮闲?若田壮士若肯屈,吾定以宾客相待!”
“那便叨扰许子了。”
田恒这次行礼,倒是文雅郑重,看得许偃更是欢喜。此子通数国语言,又善御马,能敌群狼,是个难得一见的良才。竟投在自己门下,实在是盼都盼不来的好事。不敢怠慢,许偃连忙请他入内,以上宾待之。
对于这礼遇,田恒只是笑纳。许偃乃王子罢好友,亦能进入楚宫,比起那郑公孙,消息要灵通的多。待在这里,总好过枯坐郑府。只是离楚的日子,怕又要拖上一拖了……
※※※
熙熙攘攘的人市中,一群奴婢被牵了出来。
一个身着华服的瘦小男子,在这些全都剥了外衣的男女中看了一圈,突然咦道:“那可是郑女?”
“执事好眼光!”卖主连忙抓住那女人的头发,迫她抬起头来,“这贱婢原该卖到女闾,家主不愿她享那清福,才拖来这里。细皮嫩肉,能歌善舞,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好货!”
许是几日没有梳洗,又曾挨过打,那女子脸上有些淤肿,头发也散乱不堪,只能显出三四份容色。饶是如此,也比旁人强上许多。
那锦衣执事“唔”了一声,不置可否,走到近前,细细打量片刻,便撬开那还有些青肿的嘴唇,探指一摸。随即,他便皱起了眉:“怎地掉了两齿?”
“执事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如此好的舞伎,若不是有些损伤,哪能卖的如此便宜?”那卖主堆着笑脸,用力在那女子胸前一抓,炫耀道,“看看这乳,实是尤物。”
这一下当是极痛,那女子低哼一声,眼中已有泪光,却强忍着,不敢哭出来。
执事眯起眼,又打量了她一番,终是颔首:“我买了。”
立刻,身后仆从递上了一匣铜贝,那卖主喜出望外,赶忙命人松了长索,把那女子单独扯出。对方只是命仆从牵上绳索,就继续悠闲的看起其他货色。
足上无履,身上无衣,那女子跌跌撞撞跟在后面,一步也不敢远离……
第28章
楚国的王宫城墙高耸,面积却不很大,放到后世,可能也就相当于一个王府。不过随着安车驶入宫门,楚子苓还是不可避的被眼前的景象吸引。
大殿耸立在十数米高的夯土台上,廊柱层层,撑起广阔殿宇,屋顶犹若飞翼,高挑纤灵,浓烈的色,更显庄严华美。这不是后世斗拱飞檐,雕梁画栋的建筑风格,更为古朴,更为浑厚,让人只是一眼就生出敬畏。
她就要见到那个传说中的楚庄王了吗?这可不是郑公孙、王子罢之类能比的,而是青史都有留名的雄主。这样的人,又该是何等模样?何种性情?
楚子苓的心情不可谓不忐忑,然而下了车,穿过几座宫宇,数道回廊,她来到的却不是拥有大殿的前朝,而是一座寝宫。
在阶下脱去鞋袜,赤足踏在冰冷的石板上,楚子苓随宫人走入了大殿。拜见尊




楚巫 分卷阅读39
者,需要“趋步”,也就是用步幅略小的碎步快步上前,以示恭敬。这步法,楚子苓现学现卖,姿态自然比前面宫人相去甚远,到了殿内,还未看清座上人,便要俯身拜倒。这一拜,既稽首大礼,双腿并拢,左手按在右手之上,一叩到地。
“巫苓参见小君。”并不算很大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回答她的,不是“平身”之类的话语。面前主座上,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抬起头来。”
她用的是雅言,楚子苓缓缓直起身,抬眼看去,只见一个身穿凤鸟菱格纹深衣的中年美妇,端坐其上。可能是保养得当,不太能分辨年龄,一双凤目倒是颇有威仪,就这么平静的注视着自己。
也许是看到了什么令她满意的东西,那妇人微微颔首:“汝是救了季芈之人?”
“正是。”楚子苓的雅言算不上通,只能平直答道。
如此毫不谦逊的回答,让那妇人觉得有趣,又问道:“汝善驱鬼?治小儿、妇人疾?”
这是献上她的人的说法吗?楚子苓微微颔首:“会治。”
“旁的呢?”那妇人又问。
“亦略知。”楚子苓答的含糊。
那妇人皱了皱眉,复又笑道:“果真不是楚人。汝来自何方?师承何人?”
“曾落水,记不得了。”这也是楚子苓对外的一贯说法,她确实没法发给自己编出个合情合理的出身。
“也是可怜。”那女子轻叹一声,沉思片刻,才道,“汝就住在巫瞳院中吧。”
并不清楚巫瞳是谁,不过楚子苓还是再拜谢恩。那妇人也不留她,挥了挥手,宫人就带着楚子苓退了下去。
这就完了?直到再次看到天光,楚子苓才回过神来,扭头看向一旁宫人。那宫人微微一笑:“大巫这边请。”
说着,她迈步,再次带起路来。
殿内,一旁侍奉的傅姆道:“小君可是不疑了?”
樊姬一哂:“虽是巫,却无淫邪之气。留下也无妨。”
推荐大巫给王,也算常有。但是年轻女子入宫,终究有些顾虑。这可不是诸侯、卿士之女,而是通鬼神的巫者,若是给王下咒,怕是会惹出祸患。因而樊姬才会先传她来见。不过一见之下,猜忌立刻消散不见。那女子颇有些傲气,也无妖媚之姿,兼之自陈善治小儿、妇人疾,大可以让她留在后宫,专为夫人、王子们诊治。如此一来,不就万无一失了?
傅姆笑着应是,心中却也是明白。王妃把她跟巫瞳安排在一处,怕也抱了些心思。毕竟是个能治好失心之症的神巫啊。若能留住,也是好事一件。
话题只是一点,就绕了开去,两人又闲谈起宫内杂务。
※※※
宫中不能驾车,楚子苓紧紧跟在宫人身后,又走了十几分钟,才来到了一处偏僻院落。
“此乃群巫居所,王上一旬也会前来一次。小君有命,大巫可与巫瞳比邻……”那宫人语声一顿,竟显出些艳羡,“巫瞳乃是王上信重之人,大巫自可多多结交。”
这巫瞳身份似乎不低,楚子苓有些吃不准王妃的意思,此刻也只能点了点头,随那宫人走进了小院。这院落面积不大,居中是个大屋子,旁边还有下人住的小房,若是与人同住,怕是没多少私密空间,楚子苓的心更提起了一点,连脚步都慢了少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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