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巫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捂脸大笑
倚在窗边,楚子苓望着那如洗蓝天,心中骤然生出些古怪的宁静。她不想死,但若真的死了,是否能离开这个让她无法适从的世界?
窗外,鸟雀啾啾,安逸悠闲。
※※※
“家主,那贱婢已处置了……”
亲随的话声越说越低,最后几不可闻。只因他在面前那人目中,看到了十足不耐,像是再说“这等小事,何必禀来?”
屈巫没有打理那亲随,只是眉峰紧皱。他之前命人寻了个灵官,向王后进言,荐巫苓为大王诊治。谁料瞳师一句话,就让他计谋落空。
看来要另想办法了。
唇边露出冷笑,屈巫缓缓起身:“备车,吾要入宫。”
第40章
“汝怎会来这里?”没想到竟在许府见到蒹葭,田恒面色微变:“可是巫苓出事了?!”
出宫之后,先回了郑府,好不容易才打探到田恒下落,又匆匆赶来,蒹葭一见人就扯住了对方衣袖:“田郎,有人想害女郎!”
这话,让田恒剑眉高竖:“你细细讲来!”
蒹葭可是憋了一路,赶忙把女郎告知她的全都讲给田恒,连一字也不敢改。田恒听罢,突然问道:“她未说那人是谁?”
蒹葭摇了摇头,要是知道那人是谁,她早恨不得生啖其肉了!
田恒一听,就知事情不妙。若是寻常人,巫苓肯定会告诉这傻婢。现在瞒着不说,不是身份不明,便是出身不凡。而她又言明楚王将死,还有多少时间?
不能再等了!
当机立断,田恒起身便去寻许偃。
正准备入宫,见田恒面色不善大步赶来,许偃赶忙道:“田宾客可是有事?”
“某要救巫苓出宫,还请许子援手!”田恒没有半点犹疑,干脆答道。
“什么?!”许偃大吃一惊。这些日他听田恒劝说,投靠王妃,近来果真备受重用,因而更看重此人。但是入宫救人?怕不是救,而是劫吧?楚宫何其森严,岂能如此?!
“大王怕是命不久矣,何不再等几日?”许偃当然不愿冒此风险。
谁料田恒双膝一曲,竟直挺挺的跪了下来:“有人要害巫苓,受人恩惠,怎能不救?还望许子看在小君子面上,施以援手。”
说着,他俯身在地,行稽首大礼。
八尺男儿跪于尘埃,唬的许偃连忙去扶,却扶不起那千金之躯。许偃心中又是羞愧,又是动容。田恒肯为救命恩人舍命,难道自己就不如这大汉吗?他那爱子,何尝不是因巫苓而活!
长叹一声,许偃道:“也许能从宫中救出巫苓,但出宫之后,又要如何?君上病重,若真闹出动静,王后必勃然大怒,发兵搜寻,怕是不易躲过……”
郢都才多大地方?况且人多口杂,万一走漏风声,还不知要牵连多少人。
田恒却道:“楚王崩,必告天下。何不找他国质子,趁此机会携巫苓出逃?”
许偃讶然:“你想找郑公孙?”
“那人不成。”田恒断然否决,且不说郑公孙性情弱软,只巫苓出逃一事,郑府必会成为众矢之的。郑公孙能不能离开楚国,还是个问题。
许偃显然也想到了此事,沉吟片刻,突然眼前一亮:“倒有一人可用。”
田恒立刻道:“何人?”
“宋大夫华元!”
※※※
华元这两天一直困坐府中。楚王重病,人心惶惶,他担心的却不是楚国局势,而是自己不能趁此良机,离楚归宋。
身为宋国右师,常年不在国中,难大权旁落。而他在楚国虽然广结卿士,此刻愿替他进言的却没几个。诸公子都盯着王位,想要争一争权柄,谁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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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乎他一个宋国质子?
要走谁的门路呢?正发着愁,从人突然通禀,王子罢登门拜访。
华元不由吃了一惊,王子罢跟他无甚交际,怎会突然登门?
不便多想,华元赶忙起身,来到堂涂相迎。好一通恭维谦让,才把贵客迎入正堂。
落座之后,王子罢肃然道:“今日冒然登门,实在唐突,只是有一事想问右师。”
华元笑道:“王子何处此言,若有鄙人能效劳之处,尽管吩咐。”
王子罢似是思索片刻,方才开口:“这事倒跟右师有些关系,不知右师可想归宋?”
想!怎么不想?!华元面上却露出哀伤神色:“大王如今病重,吾也想尽快告知寡君。只是此刻离楚,不知是否妥当?”
王子罢轻叹一声:“有何不妥。君父终是年迈,怕也是天命所限。把告丧之事托付右师,实是应有之义。”
王子罢终归是庶子,父亲若死,对他也是未必是好事。不过小君贤良,又有诸公子虎视眈眈,新王登基,应当不会寻他们麻烦。也正因此,才让他有勇气接下许偃拜托之事。
华元何等人也,只听这些,就知王子罢必有所求,否则哪会帮他进言?立刻笑道:“若得王子相助,吾必感恩戴德!”
王子罢摆手:“何须如此?只是吾身边有一人,想托右师带离楚国。”
竟然是带人离开,华元讶然:“敢问是哪家卿士?”
难不成是楚王将死,有人要出奔?
王子罢摇头:“非卿士,不过一巫医尔。”
这下华元更惊讶了,区区巫医,何劳王子罢亲临,还助他离楚?等等,突然想到了一事,华元低声道:“可是救了季芈的神巫?”
王子罢看他一眼,不说是,也不说否,只道:“可能劳烦右师?”
华元心中实在感慨万千,当初是他让公子侧把那巫医送到宫中,现在王子罢又亲自登门,求他把人带离楚国。若无当日,何来此时?
不过他的神色极为严肃,颔首道:“区区小事,岂敢不从。”
如今他已要归国了,带一个巫医又有什么关系?管她来自哪里,又做了什么,只要回到宋国,自己便是六卿之长,只在宋公之下,旁人能奈他何?
听华元应下,王子罢不由松了口气:“过些天会有人送她前来,还请右师勿让旁人知晓。”
“王子放心,吾定小心行事。”华元答的爽利。
王子罢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想那巫苓治好了阿元,如今阿元已经能说能笑,再也不复往日疯癫模样。这样的恩情,他可不会忘了。能帮这一把,自然也是好的。
又闲聊几句,王子罢便匆匆告辞,还有不少首尾,要细细处理。
※※※
屈巫虽然早早来到内宫,但独自觐见王妃时,日以西斜。实在是群臣众议,脱不得身。许是忧心大王病情,樊姬面色极差,不住揉着额角,一副筋疲力尽的模样。
屈巫可不管这些,见过礼后,张口便道:“下臣敢问小君,可想过大王身后之事?”
樊姬猛地抬头,双眼泛红,却一字也吐不出。是啊,所有人都看出了,大王挺不住了。只是谁也不愿提起此事,全都虚与委蛇,还不知肚里想些什么。而屈巫不同,短短一句,便切中要害。大王身后,她们母子当如何自处?
深深吸了一口气,樊姬勉强平复心绪,开口道:“子灵可有高见?”
“当缔盟,当伐国,示威天下。”屈巫说的干脆。
樊姬闻言,不由皱眉,大王刚死,怎地就要发兵?然而她非寻常妇人,只一思索,便明白了屈巫话中深意。唯有发兵攻打他国,才能牵制掌兵的诸公子,使其无法谋夺王位。这倒是跟自己的谋划不约而同。楚国内乱频频,若不牵制,恐生祸患。
眉眼稍稍舒展,樊姬问道:“敢问当交谁人,当伐何国?”
屈巫正色道:“自是联齐伐鲁!”
樊姬不由讶道:“鲁使不是欲乞师伐齐吗?”
“鲁近而齐远,欲伐齐必要借道,受制于人。且齐强,又与晋恶,若是伐齐,岂不让晋侯得了便宜?唯有伐鲁,才能成楚之霸业!”屈巫侃侃而谈,一番话掷地有声。
樊姬的不由轻叩指尖,片刻后才道:“可攻鲁,卫?”
“然。”屈巫在心底暗赞,王妃果真机敏,卫、鲁皆与晋亲善,趁机攻伐,才是上上之选。
再怎么熟悉朝政,这等谋国之策,仍旧是樊姬无法做出的。此刻听了屈巫所言,心中竟有了些底气,不再那么慌乱。
长叹一声,她道:“亏得有子灵献策。”
屈巫唇角微敛,姿态谦逊:“愿为小君分忧。”
樊姬又叹:“谁料大王会病重至此……”
屈巫也跟着道:“众巫皆不能治,怕是天命。唯有送大王魂魄,安居幽都。”
这也是身后事里最重要的一点,樊姬颔首:“亏得瞳师生出了巫子,若非如此,予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有了巫子,才能让巫瞳随殉,让这支血脉不至于中断。也许突如其来的巫子,正是天意兆示。
屈巫闻言也道:“多亏子反进献巫苓,才让瞳师保住血脉,实乃天意。”
樊姬眉头一皱,“巫苓”?怎么会突然提及她?她跟巫瞳的血脉又有何干系?
屈巫见她神情不对,讶然问道:“不正是巫苓援手,才让那难产的巫婢诞下巫子?小君不知此事?”
樊姬的面色变了,她不知此事!
屈巫却道:“未曾想巫苓术法如此高妙,若是能为大王诊病就好了。”
是啊,失心、难产都能救回来,巫苓术法该是何其惊人。可是她没有替大王诊病,一次也无。全赖巫瞳三番四次进言劝阻。
樊姬的手掌缓缓握起,唇边露出冷笑:“生前不能用那刺鬼之术,身后却未必不能。大王归幽都,多一人伺候也好。”
她竟信了巫瞳!如此欺瞒,莫不是两人早生奸情,巫瞳想救她一命?
她竟信了巫瞳!!
见她如此,屈巫似猜到了什么,却未曾多言,恭恭敬敬的请辞告退。
待人离开了大殿,樊姬立刻道:“派一队人,围了巫瞳住所。若是王崩,杀院中人殉之!”
巫瞳不过是大王奴婢,也敢如此欺主!她倒要看看,他要如何护住那女子!
缓步走出大殿,屈巫唇边才浮起浅笑。宫中又岂有私密可言?想查的,总是能查到。要怪,就怪巫瞳自己太心切了吧。
如此一来,后患全无。
他重新迈开了脚步,组佩轻摇,不声不响,亦如端方君子。
第41章
当杂乱的脚步声在院中响起,几个带甲兵士闯进来时,楚子苓仍坐在靠窗的矮榻旁,屋中空空荡荡,一片冷寂。
见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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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象,领头的宫卫不由皱起眉头:“怎地就你一个?伺候的仆妇呢?”
楚子苓望向这些来意不善的兵士,片刻后才道:“那些都是借来的,已还了去。”
听到这话,那人勃然大怒,却也不敢直接冒犯巫者,只恨恨道:“来人,给吾看好这里,莫让闲杂人等出入!”
一声令下,立刻有几名兵士持矛守住了院门,把小院看得牢笼一般。事到如今,楚子苓又怎会不知发生了什么?幸亏她让蒹葭等人先走了,只盼田恒能安抚住那傻丫头,若能开恩照顾一二,就更好了。
这一趟旅行,是不是到此就要终止了呢?楚子苓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感受,恐惧和焦虑已经远去,反而生出些淡淡解脱。也许她本就不适合这个世界,不过是误闯一场,或黄粱一梦。若真的死去,她的尸体究竟是会留在这里,还是回到那滚滚汉江中呢?
灵九簪握在掌心,仍旧坚硬冰冷,犹如她那颗渐渐冷下去的心。
※※※
“车已安排妥当。你可自偏门入宫,沿仆从行走的狭道,直入巫舍。接了大巫,藏在隔板下,出宫后立刻送往华元处,切不可节外生枝!”许偃交代的异常仔细,这可是大事,容不得半点马虎。
“许子大恩,田某没齿不忘!”田恒躬身相谢。这次亏得许偃居中转圜,才能有机会救出巫苓的一线生机。
“田壮士何出此言,吾也不过是为报大巫恩德。”许偃一笑,“只是宫中不比别处,万事小心为上。”
田恒肃然拱手,转身而去。谁料到了车驾停靠的地方,却见个窈窕身影,等在那儿。
“田郎来了!”蒹葭面上露出喜色,“带奴去吧!奴为你引路!”
田恒的眉毛立刻竖了起来:“哪有你的事儿,快闪开!”
蒹葭却丝毫不让:“只个男子,行走宫中岂不奇怪?带上奴吧,奴定不添乱!”
她倒是会抓关键。田恒自知身材高大健硕,又蓄虬须,单独走在宫中,确实不太像是个杂役。但是带上这小婢就不同了,完全可扮作随从模样,出入自然更为方便。只是此事干系重大,若是这傻婢忙中出错,可是会误了大事。
犹豫半晌,田恒才道:“带你也可,但绝不能大呼小叫,惊慌失色。若是惹来旁人怀疑,你家女郎定死无葬身之地!”
蒹葭用力点了点头:“奴晓得!奴不怕!奴答应过女郎,要尽快回去救她!”
那双亮晶晶的眼中,满是勇气,就如初生的牛犊。
如今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田恒心下一横,唤蒹葭登车,一同向楚宫驶去。
※※※
“瞳师,大事不好,巫子被王后接走了!”仆童急的面色发白,小心凑到巫瞳耳畔,压低声音道。
巫瞳没有蒙眼,那双蓝瞳就像萤虫,直视前方。宽大的床榻边,咒祝声声,烟雾缭绕,犹若黄泉幽都。躺在榻上的人,面上青黑,头颅胀大,呼吸几不可闻,似也踏上了鬼路,让人不寒而栗。
像是僵住一般,过了许久,巫瞳才道:“巫婢呢?”
“被宫卫拿下,似要生殉。”那仆童声音哽咽,如颤抖烛炎,“连院外都站了兵士……”
巫瞳忽地扭过了脸:“院外?”
巫苓还未搬出去。王妃这几日天天操劳政务,哪有时间管个巫医。没她的命令,巫苓哪里都不能去。
现在,她怕也只有一个“去处”了。
为何要带走巫子,拿下巫婢,围住小院?只有一个原因,王妃定是发现了那事。
巫子难产,他竟没有剖腹取子,而是让巫苓救了那母子二人。他骗了王妃,还阻巫苓为大王诊病。
王妃岂会饶他?
是他,连累了巫苓。
手掌微微颤抖了起来,巫瞳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懊悔。悔得五脏翻腾,肝肠寸断。他该让她随那些婢子一起走的,哪怕担上干系,哪怕即刻身殒,也该让她走的。那女子就不该待在楚宫,不该待在这污浊昏暗,不见天日的鬼域。他没能让她逃出去……
“大王!”
一声凄厉嚎哭,在大殿中回响,下一刻,无数哭声响起。在震耳欲聋的哭号中,巫瞳缓缓起身,向外走去。
“瞳师!”那仆童牙关咯咯,追上一步,“小君有令,擅离寝宫者斩……”
巫瞳却轻轻问道:“吾还能活吗?”
那仆童顿时哑口。当然不能。瞳师乃鬼仆,王死则殉,魂引幽都。况且巫子都已诞生,哪有不殉之理?可是王死了啊,他不该留下了,陪伴左右吗?
巫瞳却不多言,转身就走。他当然要走,他要回那小院,想尽办法,救出巫苓……宛如被鬼物附身,他踏出了大殿,在那刺目的日光中迈开脚步。
※※※
因有通行信物,入宫并不很难。下了车后,田恒抬着个大大藤箱,由蒹葭引路,向巫舍而去。这箱笼是事先准备的,巫苓可钻入箱中,由他抬上牛车,藏身车厢隔板之下。不过也正因抬着如此笨重的大箱,垂头勾肩,让他更像个帮小婢送货的随从。两人一前一后,亦步亦趋,竟看不出什么破绽。
虽然举止看起来稍显笨拙,但田恒一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随时注意着身边动静。前方那纤长肩背绷的死紧,却也只有今次而已。田恒也不由在心中暗叹,这小婢比预料的还胆大,虽有些许紧张,但步态神色都无异样,称得上自如。有她在前面跟着,吸引的目光绝不会很多,倒是比独来更加稳妥。
穿过长长狭道,又绕过偏门,巫舍就在眼前。此处本就位于楚宫一角,巫瞳的小院更是地处偏僻,罕少有人造访。只要进了小院,自然能救出巫苓……
突然,田恒神色一紧,低喝道到:“止步!”
前面那女子应声停下了脚步,似有些不知所措。田恒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问道:“那就是你们住的院落?”
被人突然叫住,就算蒹葭也有些紧张,连连确认几遍才敢点头。田恒的神色立刻沉了下来:“之前也有人把守?”
蒹葭这才发现,院落周围竟然守着兵士,不由焦急摇头:“从来没有!”
这是情况有变。田恒只犹豫一下,就对蒹葭道:“找地方藏好,切莫出声!”
说着,他再次迈步,就那么抬着藤箱,向小院走去。
如此高大的男子靠近,几个兵士都警醒起来,其中一人上前喝到:“止步!来着何人?抬着什么?”
田恒就像没听到呵斥声一般,又走了三四步,直到对方快要举矛,才露出狐疑神色:“这藤箱不是院中人,命小人送来的吗?”
院中人让送的?那大汉神态木讷,不像在说谎。那兵士也有些拿不定注意了,头领只说不让闲杂人等出入,这箱子能进吗?
迟疑片刻,他便道:“放下,吾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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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查!”
“哦。”田恒傻愣愣的应了一声,弯腰放那箱子,也不知怎地,只放到一半,手突然一滑,笨重大箱轰然落地。
兵士一怔,刚想骂些什么,就见一道银光从箱后腾出,扑面而来。
连惊呼也无,长剑割破了喉管,鲜血迸溅。
这一幕来的太快,旁边三个兵士都未反应过来,就见同伴捂着脖颈软倒在地。而那杀人者,已跨出两步,劈剑再砍。
刺,刺客!
这时哪还有人搞不清状况,分明是刺客潜入宫室!然而三人都来不及放声高呼,只因那凛然杀气已然扑来。
正面迎敌的兵士赶忙竖起长矛,直刺敌人面门,谁料长矛半途被一只大手擒住,一股巨力从矛上传来,那兵士被扯得踏前半步,还未及松开手中兵刃,就见长剑斜撩,刺骨冰寒直入颌骨。
一剑穿透了敌人下颔,还未抽剑,另一根矛劈面刺来,田恒左手一挥,用手中的长矛勉强架住,于此同时,背后敌人已然出剑,直刺背心!是进,是退?那大汉须发皆张,轻喝一声,右脚已踏出半步,腰胯使力,猛然一转。剑锋划过背脊,带出长长血痕,然而田恒手中长矛已携风雷之势,狠狠抽在了身后持剑者面上,矛杆断裂,打的那人口喷鲜血,牙齿尽落。借一转之力,染血的长剑也了回来,掉转方向,直刺面前持矛者胸口,皮甲尽透,一剑穿心!
成了!
这时,田恒方才呼出胸中戾气。四人尽数倒地,余下不过补两剑的事情,然而下一瞬,像是似觉察了什么,他突然一凛,扭头看去。
糟了!
当田恒迈步向前时,蒹葭已听从吩咐,藏到了一处花木后。这些人定是来害女郎的,她可不能拖累田郎!
见那汉子一步步走向带甲的兵士,蒹葭只觉心如小鼓,咚咚跳个不停。以一敌四,他能胜吗?然而当两人一问一答,开始交谈,蒹葭忽觉余光处有什么一闪,她猛地扭头,就见一人从旁边墙角处绕了出来,悄无声息的取出了长弓。
蒹葭险些没惊呼出声。守在这里的,不是四人,而是五个!要不要出声提醒?可田郎说过,不能大呼小叫,会引来兵士,而且万一让他分神,岂不更糟?怎么办?!
“轰”的一声,藤箱砸在了地上,也砸在了蒹葭心间。见那弓手真的举起了手臂,弯弓引弦,她猛地一提裙角,冲了出来。不能让贼子暗算田郎,他还要救女郎呢!
不知是从哪儿涌出了力气,蒹葭冲了上去,一把抱住那弓手的手臂,狠狠咬了下去!
谁曾想旁边还埋伏着个小婢?那弓手吃痛,反手一抽,打在了蒹葭面上。这一下打的极重,蒹葭脑袋嗡的一声,倒飞了出去,滚落在地。满眼金星,一嘴血味儿,她却没有哭泣躲闪,而是手脚并用又爬了回去,死死抱住了对方的大腿,再次张嘴咬了上去。
这贼子还能放箭,不能让他伤了田郎……被执拗催动,蒹葭简直像是咬住了猎物的小兽,哪怕牙齿松脱,指甲劈裂,也不愿松开半分。
然而她没能看到,恼羞成怒的弓手抽出了腰间长剑,狠狠一下刺了过来。
背上传来一阵剧痛,蒹葭牙关松脱,不由张开了口。一声极轻的呼痛声,从她喉中溢出。不行,她不能叫的……蒹葭挣扎着,想要抬手捂嘴,就觉一阵淅沥沥的腥雨,落在了身上。
“蒹葭!”
手中断矛抛出,携千钧之力,穿透了弓手的咽喉。田恒却顾不得其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来,一把扶住了蒹葭。温热血水顿时顺着指缝流淌,浸湿了他的衣袖。
蒹葭用力眨了眨眼,似乎看清了面前那人,露出了个傻乎乎,满嘴是血的笑容。
“奴没喊……快……救女郎……”她力,又有些自豪的辩道。每吐出一字,都有血泡溅出。
田恒似是哽住般,一把抱起了那小小身躯:“莫怕,你家女郎定能治这伤……”
踏着满地鲜血,他冲进了院中。
第42章
楚子苓没有听到院外的动静,事实上,她几乎什么动静都听不到了。长长久久的枯坐,似乎也让她的神经麻木,失去了对外物的感知。也唯有如此,才能隔绝她心中日复一日叠加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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