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巫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捂脸大笑
见她脸色,楚子苓微微一笑:“晋国之事,与吾并无太大干系,只是被人牵扯,总归意难平。若能助庄姬一臂之力,也是好事。”
她说的坦白,倒是让赵庄姬打消了几分疑虑,毕竟只是给人治病,竟被六卿牵扯其中,还险些丧命,泥人也要生出三分火气,何况这种出入君前的大巫。而这话的言外之意,也有些支持自己的意思,毕竟想杀她的是下宫一支,赵同等人倒霉,岂不也算雪恨?
笑容重回面上,赵庄姬颔首道:“没承想会是这么个人,倒让大巫心了。既是赵氏养的,自该吾带走。”
“如此甚好。”楚子苓也露出了笑容,轻声答道。
※
自那日暴露了身份,接连两天,褚贾都没能见到大巫,吃用仍有婢子送来,药也未曾短少,只是人被关了起来。对于一个意图不轨的歹人而言,这举动称不上过分,反倒算是开恩了,但褚贾心中惶恐,仍旧不曾少上一分。
他冒犯了大巫,冒犯了那个会如母亲一样对他呵护备至,救他性命的恩人。褚贾不是没想过,那大汉是说谎骗他,然而那日大巫失望的神情,却像刻在了脑中一般,让他心肝揪紧,牙关紧锁,连胸膛都抽痛起来。这样一位女子,家主真想除去吗?还是如那田恒而言,不过是厉狐想杀大巫,欺瞒了家主?
他生就在赵氏的田庄上,父亲当了一辈子死士,武艺高绝,胆气纵横,从不会问要杀的是谁,只听家主安排,忠于赵氏。他从未想过,被刺杀的是怎样的人,更不关心其中利益瓜葛。然而这次死里逃生,又意外被救,却让他看到了截然不同的东西,就像有人把他所知的一切都颠倒过来,让他脑中一片混乱。
如今他要怎么办?还能逃出府吗?还能报仇吗?还能,再见那大巫吗?
枯坐屋中,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房门紧闭,连昼夜都混沌起来,只短短两日,褚贾就如过了整整两年。直到那扇门“吱呀”一声打开,那高大的男子再次出现在面前。
“你……”褚贾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谁料那大汉毫不理会,开口便道:“大巫心善,不愿杀你。起来吧,去见你的新主人。”
褚贾一个激灵,倒是找回了声音:“我乃赵氏……”
“那人正出自赵氏。”田恒也不多说,大步走出门去。
看了眼那人挺拔背影,褚贾终是跟了上去。
绕过两道回廊,又跨了几道院墙,当褚贾的伤处都开始隐隐作痛,才终于到了一处开阔院落。只见一驾颇为奢华的驷马安车停在院门口,似是再等什么人。既然是安车,多半是老弱妇孺乘坐,难不成是赵氏哪房的家眷?
褚贾心中正惊疑不定,就见一道墨色身影自门外走来。是大巫!他忍不住足下一动,想要上前,谁料身边大汉已伸出了手,冷声道:“见到主母,还不下跪?”
这时,褚贾才发现大巫身边还站着一个女子,锦衣华服,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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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贵,这就是那赵氏家眷?再怎么强项,见到赵氏贵人,还是让他双膝落地,匍匐在尘埃之中。
“此乃庄姬,汝今后要小心侍奉。”那清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褚贾浑身都是一颤,也不知是因那熟悉的嗓音,还是因她说出的名讳。庄姬,难不成是赵庄子的遗孀?他当然知道赵庄子,此乃前代家主之子,只是后来让了位,父亲还曾赞过赵庄子本事,又叹他早亡。没想到大巫竟然寻了庄姬,自己能投在赵庄子一脉下吗?
见那小子浑身战栗,毕恭毕敬的模样,赵庄姬轻笑一声:“倒是个忠心的,吾便笑纳了。”
“多谢庄姬。”楚子苓躬身道。
既然已经谈妥,赵庄姬也不停留,直接上了车。她带的护卫很是不少,见众人皆迈步,褚贾也缓缓起身,站在了队尾。再次扭头时,那张绘有巫纹的面孔又出现在眼前,目光平静,却也含着几分期许。
褚贾双眼一热,狼狈的挪开了视线,马车缓缓驶向前去,他也不再停留,跟了上去。
直到一队人马消失在视线尽头,楚子苓才回了目光。田恒见她那模样,微微一笑:“怕那小子撑不住?”
休养了大半个月,腹部的伤口恢复的还算不错,就是体虚罢了,然而楚子苓关心的可不是这个,只轻叹一声:“也不知回去后,会是何等境遇?”
田恒冷哼一声:“总得有些用处才行。”
这话让楚子苓一怔,是啊,他们的目标还未完成,助益自然是越多越好,这枚闲子能发挥多大作用,又有如何的境遇,已经不是她该考虑的事情了,至少在赵庄姬面前,两人关系进了一步。若是那小子能对厉狐施压,更好不过。
这一举数得的事情,还有什么值得挂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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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府,褚贾无比艰难的跟在马车后,赵府的位置,可是比府还要靠近宫城,路也颇远,对于刚刚伤愈的他而言,简直称得上酷刑了。然而即便如此,褚贾也未掉队,硬是凭着一口气,跟上了车队,步入了那比府还要宽阔的赵府。
到了地方,赵庄姬带着儿子前去休息,褚贾则冷汗淋漓,站在院中,等人安排去处。然而预想中的管事并未出现,过不多时,他竟然被招到内院,跪在了主屋之前。重新换了衣衫的赵庄姬高居其上,看着下面脸色苍白的少年,问道:“汝父是下宫死士?”
“正是。”褚贾头颅低垂,回答主人的问题。
“听闻汝全家被屠,因何之故?”赵庄姬又问道。
“吾父袭杀大巫不成,被管事厉狐阴害,灭我满门!”褚贾的声音中,带上了森森恨意。
厉狐?这名字,赵庄姬并未听过,但是少年声音中的恨意,却不容错辨。她突然微微一笑:“你且好生养病,总有一日,吾会让你报这杀父杀母的大仇。”
褚贾哪能料到新主人如此通情达理,目中顿时渗出泪来,狠狠磕了个响头:“只要能报仇,小子愿为主母肝脑涂地!”
这话才是赵庄姬想要的。此刻并非跟下宫一支撕破脸的时候,然而却能在三兄弟之间搅一搅水。赵婴不肯帮她,说到底还是心存侥幸,若是让他和那两兄弟反目呢?不管能不能成,打破僵局总是好事,这心怀恨意的小子,自然也该有些别的用处……
小小波澜,乍起又消,不见了踪影。然而晋国的朝堂,却仍旧未能平静下来,在所有人都以为诸卿的心思要放在筹备新军上时,正卿克突然谏言,想同卫国一起攻打咎如国,消灭这支赤狄别部。
赤狄向来是晋国大患,晋侯怎会不允?一时间,粮草齐动,兵马待发,又一次风起云涌。
第150章
“吾箭伤虽已愈,却还有些放心不下,不知大巫能否随吾一同出征?”明明是军国大事,克回到府中,却第一时间找来了楚子苓,开口问道。
这可是大大出乎了楚子苓的预料,既然伤愈,为何还要带上她?然而在几国宫廷转了一遭,如今楚子苓的政治敏感性也非同小可,只是一怔,就明白了克话里的深意。
当年克凭借剿灭赤狄的战功,坐稳了正卿之位,现在选在扩军前夕出征,是不是意味着他已无力压制赵氏了,只能靠对外战争拖延新军组建的脚步,给自己和同盟谋求利益?
而在世人眼中,不到三个月就让险些要了性命的箭疮痊愈,是不可想象的。那么克是真病愈还是假病愈,就值得商妥了。如果是真,毫无疑问,这一仗的功劳全会落在克本人身上;如果是假,那么副手的功劳就要大大提升了。而这次克选择的副手是谁?并非次卿荀首,而是下军将栾书。
唯有带上自己,他才能给栾书的功勋上大大加码,从而达到这次出征的目的。
那她要答应吗?
脑中犹若电闪,楚子苓已然颔首:“随军前往也无妨,只是兵凶战危,吾不过是个巫医,并不敢上前线。”
克闻言大喜:“岂能让大巫涉险?只要跟在队后便好,吾也会派人随侧左右,照顾大巫。”
这也是楚子苓想要的结果,她微微一笑,躬身应下。
然而回到了院中,听闻这事,田恒的眉峰都竖了起来:“你想作饵吗?”
田恒何其敏锐,一下就猜到了楚子苓的打算。
楚子苓也不回避:“克出战,若我不跟去,就没了留在晋国的借口。而若我去了,那些日夜惦念的人,又岂会毫无动作?”
她能留在晋国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因此不论是对他们,还是对厉狐、屈巫而言,这次出战,都是最后的机会。以那两人的心智、谋略,又岂会放过如此良机?
“正因这是最后时机,两人必会下死手!”田恒面色凝沉,声音也低了下来,“厉狐不过是个门客,屈巫却不是个简单人物,一旦出手,必是死局!”
屈巫可是能在毫无准备下,逃过华元全力截杀的人物,如今他在晋国也有了封地,若真动手,绝不是区区田氏家兵能挡的。哪怕再加上克派来的护卫,依旧没有十足把握。
“若目的不是杀他,而是让他惹怒克、栾书,陷入绝境呢?”楚子苓低声道,“我曾说过,可以不回齐国。”
田恒一怔:“你……”
知道田恒想说什么,楚子苓伸手握住了对方宽大的手掌,轻轻摇了摇头:“我想要的,从不是什么安稳田邑,若是可能,更希望当个游医,周游列国,陪你寻访名剑,救助一路上见到的困苦之人。因而,回不回齐国,对我而言并不重要,亦不想看你因我停驻脚步,困居一地。”
田恒喜欢当官吗?喜欢顶着个“田氏”的名头,为君主效力,谋国谋身吗?未必。也许当年那个潇洒不羁的游侠,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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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心所在。对田恒而言,一把绝世名剑,比田邑爵位更有意义,那为何还要回到齐国,那两位不算靠谱的君侯手下任事?
楚子苓知道,田恒做这一切的目的,但在经历了这么多后,她也想明白了自己真心想要的东西。安稳的生活也许很好,但不合适她,更不应该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春秋战国的巨变,以及随之而来的数百年攻伐和互相吞并,绝非一人能够阻止或是改变的,而是真正的“大势所趋”。那么在所有的血色和漠视之外,总该有人低头,看看那些被踩入尘埃的蝼蚁们。她也许救不了世,但是她能救人,以一种不会伤害旁人,也无损那颗“医者之心”的方式。
那双手纤长柔美,一如淑女,然而掌心和指尖却有薄薄一层茧,那是药碾金针磨出来的,透着股不同寻常女子的坚韧,就如现在握在他掌心的力道一般。
“四处周游,会很危险,就算是我,也未必能护你周全。”田恒终于还是道。
就连他,也曾在路上遭遇狼群,险些不测。多带一个人,又岂是区区“危险”可以形容的?这甚至不是穿行异国的朝堂,他连最基本的承诺也无法做到。
然而楚子苓却笑了:“你仗剑四方时,可想过这个?”
当然没有,浪迹天涯,谁会去管明天如何?
见他不答,楚子苓轻声道:“只要你在身边,我便不怕。活的自在,远比活的长久要快活。”
轻轻一句,如直叩心门,田恒长臂一舒,把人圈在怀里,吻了下去。这可不是刻意遮掩,偷偷摸摸的吻,浓烈深邃,似乎要把那软舌钩入腹中。
楚子苓哪能料到会引来这样的吻,开始还紧张万分,惦记着外面守着的婢子,然而热潮翻涌,须臾便把她吞没,又剩下“咻咻”喘息。
那绵长一吻终于结束时,她轻飘飘倚在对方怀中,只觉头晕眼花,气息不稳,低叱道:“如此孟浪,不怕旁人瞧见吗?”
“管他们呢。”田恒不紧不慢用在她颊边蹭了蹭,“大巫都要被拐走了,还怕人闲话?”
这暧昧无比的动作和话里深意,顿时让楚子苓红了耳廓,然而她并未阻止,只揽住了那人肩头,任他抱着自己,绕过了屏风。
守在门外的婢子忽的抬起了头,讶然看向紧闭的门扉,然而很快,她便满面通红,慌乱的挪开了视线。过了片刻,又觉不妥,连退几步,远远缩进了廊下的角落里。
※
“此刻攻打赤狄,不过是借机邀功!”赵氏下宫中,也有一群人在议论近在眼前的战事,坐在主位的赵同,尤其咬牙切齿。
原本都要说动了君上,进行扩军了,谁承想竟然会被战事打断。克以为只凭这些伎俩,能阻止六军兴建,他的两个弟弟上位吗?
“正卿此举,怕不只是为了自家,副手的人选,可有些蹊跷。”有门客在一旁道。
“栾书阿谀,克自然要重用他,只是这点功绩,怕不够数吧?”一旁赵括也开口道。比起兄长,他对栾书更是不屑。原本栾书之父跟在大兄身后摇尾乞怜,现在轮到他二人掌家了,这竖子竟然投了克,实在是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如何不让人恼怒?
“只是攻打赤狄别部,总是会让君上欣喜,说不好会如何奖赏……”又有人小声道。
“那要如何阻之?”赵同厉声反问道。下面顿时一片静默,竟是都不敢言。
赵同自然大发雷霆,正在此刻,有个亲随匆匆入内,递上了封信笺。满腔怒气无处可发,赵同恨恨拆了木牍,打眼一看,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此计倒是不差。”
赵括讶然:“是何人献计?”
“还不是巫臣。”赵同大大方方把简交给了弟弟,开口道,“此次听闻那齐巫要随克同上战场,不如派些人马,杀了此女。没了大巫遮掩,克是病是愈,自然一看就明。若是伤还没好,说不定就一命呜呼了,若是伤愈,也没法分太多功劳给栾书,岂不便利。”
这时,赵括也看清了简上文字,果真跟兄长说的一般无二,还是要从那大巫身上下手。更难得的是,巫臣竟然担下了重任,说自己可以协助赵氏,袭杀那女子。邢地距离要攻打的咎如并不很远,要是巫臣肯调兵,莫说杀个大巫了,袭杀克都不是不可能。
“这降臣倒是有些眼色。”赵括不由赞道。这主意确实不错,能拆穿克的奸计,又不至于让赵氏和氏正面冲突,更压制了栾书立功的可能。一举三得,何乐不为?至于那齐巫,反正是齐国使臣,哪怕得罪了齐国也没甚大不了的,更别说齐侯如此畏惧君上,岂会为了个小小巫医与晋国翻脸?
两位主人都定了念,下面臣子又有哪个敢不附和?只有角落里坐着的厉狐微不可查的挑了挑眉,他还想寻个机会,把这事牵扯到那田巫身上呢,没想到竟有人先行了一步。不过如此一来,他只要负责带队袭杀便可,倒也省却了不少麻烦。也不知献计的巫臣,到底是个怎样的角色?
下宫这边,飞快定下了再次袭杀的计划,远在绛都的赵婴也听说了此事,不由又担心起了两位兄长行事不周,立刻安排人手,前去帮手。而枕边人的变化,哪能瞒的过赵庄姬之眼,在搞清楚事情原委后,她立刻发了封书信,偷偷交给了栾书,随后便招来了养病半月的褚贾。
再次见到那少年,赵庄姬上下打量一番,发现此子面色如常,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口问道:“你说要杀那厉狐,可还记得?”
这半个月,褚贾整日在院中养病,好吃好喝,从未曾被薄待,更没有忘记之前发生的事情。如今听到赵庄姬这么说,目中立刻迸出火来:“若主母给小人机会,小人必取那狗贼性命!”
听到这话,赵庄姬满意的笑了起来:“如今倒有个机会,可以让你一展手脚了……”
第151章
褚贾立刻打起神,就听上座女子不紧不慢道:“近日正卿准备征讨咎如,因伤势未愈,想带大巫同行。下宫有人不喜,怕是会再次派出刺客,害正卿和大巫性命。吾欲让你随赵府人马同去,届时隐在暗处,搅扰此事,不知你可能做到?”
褚贾双拳紧握,牙关都“咯咯”响了起来:“主母放心!小人定然让那贼子死无葬身之地!”
明明是赵氏同氏的争斗,偏偏要扯上大巫,必然又是厉狐作怪!他哪怕拼上这条性命,都要杀了此人,为父母报仇,也报答大巫的救命之恩!
见那小子一副恨不能肝脑涂地的样子,赵庄姬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去吧,吾静待佳音。”
她在乎可不是区区一个管事的生死,而是赵婴在此事中的尴尬地位。若是他派去的帮手坏了两位兄长的大事,赵同和赵括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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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想?赵婴在三兄弟里,算得上最沉稳聪慧的一个了,若是让他跟兄长们木反目,投向自己,武儿上位之事,岂不又牢靠几分?因而这小儿能不能杀了厉狐,坏了行刺大事根本就不重要,只要他出手行刺便好。
至于其后,就要看栾书的反应了。
“家主,庄姬这话,可是当真?”看了家主递来的信笺,下面家臣颇有些不可置信。这赵庄姬怎么说也是赵氏遗孀,怎么会把赵同谋划的大事,全盘托出呢?
栾书冷冷一笑:“正因是庄姬所言,方才可信。”
这些时日,他跟庄姬也有些来往,哪能不知对方一心想相扶儿子上位?有赵姬一脉的三位子嗣,这事可不太容易,若是能让赵同失势,她怕是会亲自出手,何况只是送封信呢。
“暗中派些人马,也跟在大巫那队之后。若真遇到了刺客,一网打尽!”这次讨伐赤狄残部,可是他积攒军功,对抗新军筹备的关键,岂能容赵氏从中作梗?若真来了贼子,更好不过!
所有汹涌暗波,都在藏在了水面之下,又过几日,晋侯亲自授兵冯祭,正卿中军将克领军五百乘,浩浩荡荡向咎如而去。而一支小队,遥遥缀在了大军之后。
“屈巫会在何处设伏?”小小车厢遮蔽了日头,只余前面一道身影,高大挺拔,让人心安。楚子苓扶着车轼,低声问道。
“不会太久,出了轵关陉,入太行陉之前,必会动手。”田恒持着缰绳,目视前方,平静答道。
晋国多山,都城东南就是中条和王屋两山构成的屏障,想入中原,只能走山间陉道,正是这条轵关陉。当年晋文公就拓宽、加固了此陉,以便用兵,而想要攻打咎如,最便利的法子就是自轵关陉入,在穿越太行陉,方能攻打盘踞太行山脉的这支赤狄别部。
因而,在两陉之间的那短短几日路程,就成了最好的设伏点。若是再晚些,又要备战,又要同卫军汇合,数百车乘严阵以待,可不是区区刺客能动手的了。因而哪怕屈巫占着邢地的地利,也不会把袭杀拖得太久。
楚子苓轻轻吁了口气:“如此也好。”
身为诱饵,她如今倒是不怎么害怕,更多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焦灼,就像等待那只悬着的靴子落下一样,甚至隐隐盼着那日早些到来。一层层罗网,一样样算计,总归要等人入瓮才行。
田恒哪能听不出她话中的情绪,微微一笑:“稍安勿躁,有庄姬的手腕,不怕他们不上钩。”
没错,在临行前,赵庄姬竟然派人前来,隐晦的提起了暗杀的事情。这可让两人叹为观止,也自她的举动中,摸到了另一条脉络,栾书派来那队人马,怕不只是为了报答当初大巫的治病之恩,而是也知晓了赵氏的计划。
如此一来,双方的明暗转换,更添几分变数,也让他们的谋划,有了实现的可能。
“若是成了,我们……”沉默良久,楚子苓终是低声道。
田恒的脊背往后靠了靠,就贴在车帘边,近的就如耳语:“若是事成,便能携美而去,岂不快哉?”
这话让楚子苓面上一红,心也松了少许,往前凑了凑,把额头抵在了那宽阔的肩膀之上。
“欲设伏,只能放在轵关陉外。”一处隐蔽的山林里,两支人马汇合一处。营帐中,屈巫高坐其上,对那赵氏管事道。
为了这次袭杀,他专门带了一队心腹,数辆兵车,只为让那巫苓死无葬身之地。这些前来配合的赵氏死士,自然也要好好用上。
看着座上那人,厉狐心底也是好奇。只是杀个巫医,怎么这位邢大夫还要亲自出马?难不成两人之间有什么私怨?不过对此,厉狐毫无异议,毕竟他的目标也是那田氏子和田巫,有人相助,自是最好不过。
“邢大夫说的是,陉道之外有处山岭,若是两队人马一同设伏,那齐巫决计逃不出围堵。”厉狐立刻道。
屈巫的眉峰却是一挑:“一同设伏怕是不妥,前方大军相隔不远,若是氏兵马严阵以待,说不好便会引来援兵。不若管事领人半路截杀,逼得那齐巫不得不遁逃,吾再派兵伏之,定然能一举将其歼灭。”
这确实不失为一条妙计,但是要耗的却是他手下死士,用他们的性命来引开氏护卫。若是放在平时,厉狐说什么都不会答应。但是如今情形却不同,他不过是个赵氏门客,对方确实邢地大夫,只是身份只差,就让他无法拒绝。
迟疑片刻,厉狐终是道:“那田巫身边有个田氏庶子,用兵极是厉害。若真按此计行事,还望邢大夫盯住此人,莫让他脱逃。”
这话一出口,就代表厉狐应了下来,屈巫冷冷一笑:“放心,逃不掉的。”
两边安排妥当,即可便动身发兵,向着预设的埋伏点而去。赵氏这次虽然都是死士,却也带了些车马随从,大多是自赵府来的杂役。对于这些人,死士们自然呼来换取,全不放在眼里。在人群之中,一个脸上有疤的少年默不作声,把成捆的草料放在了马匹面前,一双眼却微微抬起,冷飕飕的看向远处营帐。不过只是片刻,他就移开了视线,又尽心尽力的照顾其马儿来。
陉道虽然便捷,但是行走起来十分艰难,而且中间很难寻到补给,辎重都要自己带着,更是让大军疲惫不堪。饶是克这样的名将,在几日跋涉,出了陉道后,也不由加快了脚步,想要尽快赶到下一处城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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