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武侯

    书生问那发话之人：“什么时候的事情可有实据”

    那发话之人是个屠夫，与这母子二人也是熟识，屠夫靠近那书生道：“嘻嘻当然当真，我儿子乃是银盔卫里的人，四大司空太尉宣召他们进宫护卫新皇也就是毅甫太子入宫，现在皇宫围得严严实实，就防着那陈乾呢，”

    那书生马上紧张道：“这两边终于要打起来了吗，哎呀，我们这种平民百姓怎么办啊，听说昨晚李温的府邸被烧了，连高阁也莫名倒塌了，传言说在高阁散落着成百天儆武士的尸体，怕不是四大司空下的手。”

    屠夫道：“不管这两方谁是赢家，咱们都没有好日子过，陈乾和天佑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期望这毅甫小子别比他爹过分就好了。”

    书生叹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啊。”

    莫羡天听得有趣：“这天佑皇帝怎么突然死了，不是有那无忧神医给他看病吗，哎，对了，云姨和东方、西风两位老兄去找无忧先生了，也不知道他们如今怎么样了，那无忧先生不知道是否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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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微微亮。

    眼前的李府已经是一片残垣断壁，这场火烧得京城一片火红，周围百姓早已经惮于李温的威势，或躲或溜，哪里还会来救火，因而这座李府烧得都是些黑色渣滓和不成形的木头，还有十几根光溜溜的石柱仍在矗立。

    这堆灰烬之前，站着一个老妪，穿着素衣白裙，此时虽然正处初冬，她却仍然露肩露腿，可她的皮肤都是褶皱，如陈皮一般，而且上面遍布斑点，她身后跟着黑压压一片穿着锦绣鱼纹服的天儆武士。

    旁边一名武士道：“天尊，鲁副使的尸体找到了。”

    天尊并未回头，挥手道：“知道了。”

    但她的眉头并未舒展，她知道，这是一张宣战书。

    她踮脚飞升凌空，左掌挥出，在场天儆武士感到震耳欲聋的一声巨响，眼前狂风阵阵，再往眼前废墟一看，那些灰烬与烧焦的木头被她掌风挥到一边，堆成了一座小山。

    天尊慢慢踱步走近这废墟，没有了灰烬和烧焦的木头，这地面上显露出了四具尸体，在这四具尸体的中间似乎有一处地面颜色较周围较淡，天尊走近，发现地上有一枚发着亮光的东西。

    这火场中怎么有发出亮光之物

    天尊拿起一看，是一件暗器，四面有菱，镖头锋利，上面刻着“稚名”二字。

    她的心猛地一跳：“我家族的暗器，苦无，这稚名二字乃是东瀛文，从做工看与我二十年前在她手中见过的一模一样，她在这”

    她急忙去看那些被烧焦的尸体，三具尸体身长七尺以上，不像是那人的身高，还有一具虽然身形稍微纤细些，但手上的珍贵玉镯让她松了一口气：“我妹妹应该没死。”

    周围天儆武士无人敢上前。

    她在那发现苦无的地方四处摸索，发现一个拉栓，拉栓不远处的地板下竟然是一块厚重的木板。

    她心里喜道：“看来她没有死，而是进了这密道。”想到这，她将苦无放进怀里贴身藏好。

    正在此时，空中传来一声刺耳的鸣叫，一只黑色老鹰从空中盘旋而下，那老鹰的尖锐利爪之中抓着一个竹筒，老鹰飞到天尊身边，将竹筒用爪一挥，竹筒便稳稳当当地被天尊接住，天尊打开竹筒，拿出一张纸条，这张纸黑乎乎的并无一字。

    天尊从腰间拿出一个药瓶，从里面倒出一些红色汁液，将它涂在那黑纸上。

    黑纸与这红汁相遇，逐渐变白，纸上慢慢浮现几个字。

    “天佑已死，取无忧人头，速来见我。”




第四十九章 师徒之爱
    清晨的京城行人十分稀少，宽约十丈的由石板路平整铺成的小道上，来了一辆以金黄图腾绢帛装饰的马车，拉车的是一头皮毛齐整修长的白马，这马车路过这宁静的街道，踢踏踢踏的声音规律地在这条街道上响起。

    这辆马车在一处药铺前停下，药铺前挂着“无忧药堂”四个大字的招牌，与别处不同，这块招牌金黄金黄的，上面还有“天佑”字样的章印，显然是天佑皇帝亲笔题字写的匾额。

    马车上下来一个人，身穿一件麻布单衣外披粗布长袍，他面容青涩红润，但那发白的胡须和头发无一不在告诉旁人，这人已近中年了。

    “无忧先生，您还有何吩咐”马夫恭谨地问道。

    “没事了，你回去歇着吧。”马夫闻言应了一声，驾着马车消失在薄雾未去的街道上，马蹄声渐渐去得远了。

    无忧先生走到自家药铺门口，取出钥匙开了门进去。

    而在他马车刚到那一刻，不远的拐角处已经站着一人。

    这人带着红色面具，身影窈窕，身穿黑色夜行衣，奇怪的是，她的头发也如无忧先生一般已经花白，只是她的白丝更为纯粹一些。

    她喃喃道：“他没有招收下人和伙计，以他在宫中的身份，要一间豪华的药堂和成百的奴婢下人又有何难，看来苏郎仍和当年一样淡泊名利，可他为何也不收徒弟了”

    她犹豫着往无忧药堂踏出一步，这一步对她尤其艰难，难的是相隔二十年，她不知道他能不能认出已然白发的她，她也不知道他是否会怪她当年不辞而别。

    她还是踏出了第二步，心中想见到无忧先生的渴望还是战胜了她的纠结，她再也无法抑制自己对无忧先生的思念——这正是她变成白发的原因。

    她踏起轻功到了无忧药堂的大门，轻轻一推，大门没有关上。

    转瞬间她已进了无忧先生的药堂。

    门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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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风临和东方明在不远处的一间民房的屋顶看着这一切。

    “东方老哥，你看咋办，云儿进了那无忧的药堂了。我们要不要去救她”西风临一副已经按捺不住而焦急的样子。

    东方明也已经满头大汗：“莫急莫急，看看再说。”

    “哎我说你，你也不带块镜子看看，你现在头上的汗比我一泡尿都多，还说什么莫急莫急，我跟你讲，要是云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和你同归于尽！”西风临道。

    东方明一摸自己的脸，手上全都是汗，原来自己为稚名云子着急因而额头冒了冷汗，顿时老脸一红。

    咯咯咯一阵响。

    东方明看着旁边的西风临，他竟然在磨牙，发出一阵奇怪的咯咯咯响声。

    东方明拿手指弹了西风临的嘴巴一下，道：“你小子怎么又磨牙了，现在又不是在睡觉！”

    西风临窘迫道：“我也在紧张嘛。”

    东方明道：“还是静观其变吧，云儿不让我们跟着肯定有她的理由，如果有什么异常，我们再去救云儿。”

    西风临道：“没想到你这么多年终于说句人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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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稚名云子进了门，转身轻轻地把门关上。

    一把剑抵在她的脖子上。

    “谁派你来的”无忧先生沉声道。

    她早已知道他已经拿着剑在等着了，以他的武功还不是她的对手，她没有躲一是因为没有必要，二是她不想躲。

    但是，她没想到，多年之后再听到他的声音，她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

    “师父。”她只能说出这一句、

    无忧先生一惊，自己只收过一个徒弟，这声音十分熟悉，莫非真的是她

    但若是他人假扮的呢

    “你，你别想骗我，你把面具摘下。”无忧先生颤声道。

    稚名云子伸出纤纤细手，将那红色面具摘下。

    一双炯炯有神而亮若星辰的杏眼，还有那娇艳欲滴的樱桃红唇。

    的确是她。

    无忧先生的剑从手中掉落了：“云子，真的是你。”

    一滴眼泪划过稚名云子的脸颊：“苏何念，我找到你了。”

    苏何念道：“是，是，你找到我了，我也找到了你。”

    稚名云子将脸埋入了无忧先生的怀里：“你头发白了。”

    无忧先生感受怀中的温暖，闭上双眼，想让世界停在这一刻：“你也是，你的头发也白了。”

    稚名云子道：“二十年了，我该叫你师父，还是苏郎，还是无忧”

    无忧先生道：“苏郎，叫我苏郎，什么狗屁师父，我是你的苏郎，什么狗屁无忧，那是给他们看的。”

    稚名云子道：“苏郎，你为何不来寻我”

    苏何念道：“十二年前，我去过聚义盟找你。”

    稚名云子眼睛睁大，看着苏何念道：“我就在聚义盟，怎么没看见你。”

    苏何念想起这个，双眼又睁开，恢复了平静，将稚名云子推开：“对不起。”

    稚名云子一抹脸上的泪水：“苏郎，你这是何意”

    苏何念叹道：“你已是有夫之妇，我乃孤家寡人，还是保持些距离好。”

    稚名云子不解：“我何时成的婚，你听谁说的”

    苏何念道：“十二年前，我去聚义盟，在常绿林，我看见你抱着一个小女孩，她管你叫娘。”

    稚名云子道：“原来如此，那不过是误会一场，十年前，我与我在墨家学艺的师姐和她相公，当今聚义盟盟主林傲天往北去拜祭你，在路途中我师姐被惨遭剪径合盟山贼毒手，林傲天聚合绿林好汉、镇北军旧部清除剪径合盟，才有的聚义盟，当时我师姐的女儿才不满一岁，那时她年纪太小，我便装作她的娘亲，仅此而已。”

    苏何念泪中带笑道：“原来如此，是我误会了，是我误会了。”

    稚名云子道：“就是因为如此，你继续做了擒龙的内应”

    苏何念一听，连忙捂住稚名云子嘘声道：“此事你从何知晓”

    稚名云子也不说话，拿过苏何念的手，在他手掌上写下：“萧”一字。

    苏何念了然：“云儿，此后余生，我必不负你。”

    两人正浓情蜜意间，药铺二层楼的楼梯响起了一人的脚步声。

    “恐怕你得留下你的性命。”



第五十章 不速之客
    这药铺只有苏何念一人，自从稚名云子之后他便再也没有收过徒弟，这一声脚步声和这句话肯定是另有其人，而且是一名女子。

    不过，这人他已经熟悉了。

    稚名云子连忙将面具带上，将袖中所藏的细如芦苇杆的绣花弩箭拿到手上，准备应战。

    “天尊大人莅临寒舍，所为何事”苏何念抱着稚名云子，不见一丝慌乱。

    “自然是来杀你。”天尊那一身洁白的素衣白裙出现在了楼梯转角旁。

    “天尊大人又来开玩笑了，我不过是区区寒酸的江湖郎中，又怎么配得上天尊大人的一刀呢。”苏何念道。

    天尊并没有带兵器，一双手放于身后，步伐轻盈，不急不缓。

    她饶有兴致地看了看在苏何念身后的面具女子，刚刚听声音有几分熟悉，她问道：“这位是你的夫人”

    苏何念握着稚名云子的手道：“正是。”

    天尊啧啧道：“没想到无忧先生竟有这般身材曼妙的夫人，真是令人羡慕啊，哎哟，可惜了。”

    稚名云子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杀人不过头点地，我可不怕你这老妖怪。”

    天尊听见稚名云子喊她老妖怪，怒从心起，但听她声音的确似曾相识，于是放下了正待杀人的手掌。

    “你，把面具摘下。”天尊的话自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放屁。”稚名云子说着便那绣花弩箭射出一针！

    天尊随手一抓，那绣花毒针便被抓在手中：“区区雕虫小技也敢板门弄斧”

    天尊拈起食指尖，轻轻一弹，稚名云子的红色面具应声而落。

    苏何念连忙拿起剑冲上前往天尊砍去。

    天尊看着眼前的女子，动弹不得。

    看着苏何念以卵击石，天尊又轻轻一弹指尖，苏何念感到如同被一匹飞驰的骏马撞到胸口，然后便难动分毫。

    “原来，你是。”天尊喃喃道，又笑了。

    稚名云子见自己面具竟被她随手间便打掉，心里惊骇万分，苏何念被她一击肯定危险万分，她顾不得自己安危，冲上前去挡在苏何念面前：“他不会武功，你要杀就杀我。”

    天尊的笑容凝固了：“你不认得我”

    稚名云子骂道：“谁认识你这残害无辜百姓的老妖怪”

    天尊此时的心痛苦万分，世上最痛的事便是唯一的亲人并不认识自己，最苦的事便是这唯一的亲人将她看作了怪物。她的确残害许多人，罪不可赦，但她不希望审判她的是她的妹妹。

    天尊苦笑道：“没想到你竟然在这里，这些年你还好吗，云儿妹妹。”

    稚名云子一呆，这称呼多年无人叫过。

    苏何念恨声道：“安如凤，毕竟我们还救过你性命，你可以杀我，但请你别伤害云儿。”

    天尊一点也没听见苏何念的话，她双眼直视着稚名云子：“云儿妹妹，我是卧禾姐姐。”

    稚名云子惊道：“你是卧禾姐姐怎么会你不是掉下悬崖了，怎么会活着你就是那屠戮东海魔宫的安如凤，怎么会，卧禾姐姐怎么会是杀人恶魔不会的，不会的，你在说谎！”

    苏何念道：“云儿，她的确是安如凤，我来到京城后虽然已经易容，但她却认得我，便是因为当年我帮她把脉时她注意到我脖子中有一块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