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孤独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知
花布衫出现在嫖客面前,一句问候的话也不说,她们天真无邪地穿上这些衣服,同
样天真无邪地脱去这些衣服。情欲达到高c时,她们会大叫“天哪”,并且看着天
花板如何坍塌下来。拿到一比索五十生地之后,她们便立刻去向鸨母买夹g酪的面
包卷来吃。那时鸨母会笑得更甜了,因为只有她知道,那些食物也都是骗人货。奥
雷连诺·布恩蒂亚当时的生活,开头是阅读梅尔加德斯的手稿,最后是到尼格罗曼
塔的床上。他在妓院里,发现了一种医治羞怯症的笨办法。起初,他毫无进展,他
呆在房间里,鸨母在他们兴致正浓的时刻走进来,把相亲相爱的迷人之处向他俩作
一番介绍。不过,时间一长,他开始熟悉人世间的不幸了,因此在一天夜里,情况
比往常更加令人心神不定,他在小小的接待室里脱光了衣服,拿着一瓶啤酒,以他
那不可思议的男子气概,跑着穿过那座房子。奥雷连诺·布恩蒂亚把鸨母始终笑脸
迎客的态度看做一种时髦作风,既不反对,也不相信,就象杰尔曼为了证明房子并
不存在而要烧掉房子一样,也象阿尔丰索拧断鹦鹉的脖子,扔进滚沸的炖锅里一样
,他都无动于衷。
奥雷连诺·布恩蒂亚感到,有一种共同的感情和友谊把他跟四位朋友联结在一
起,他一想到他们,就仿佛他们是一个人。尽管如此,他还是比较接近加布里埃尔
。这种关系是一天晚上产生的,当时他偶然提到了奥雷连诺上校,只有加布里埃尔
一个人认为他不是在说笑话。甚至通常并不参加争论的鸨母,也摆出一副太太们特
有的激愤样儿,争辩地说:她有时确实听说过奥雷连诺上校这个人,他是政府为了
找个借口来消灭自由党而捏造出来的一个人物。加布里埃尔却不怀疑奥雷连诺上校
真有其人,因为他曾和他的曾祖父格林列尔多·马克斯上校一起打过仗,他们是亲
密的朋友。大家提到屠杀工人的事件时,记忆中的那些陷坑就变得特别深了。奥雷
连诺·布恩蒂亚每次提起这件事,不仅鸨母,甚至比她年长的人,都会起来驳斥那
些神话,说工人们在车站上被军队包围,两百节车厢装满了死尸运往海边,这些都
是虚构的,他们甚至还坚持说,在司法文件中以及小学教科书上,一切都讲得明明
白白:香蕉公司从来不曾有过。这样,奥雷连诺·布恩蒂亚和加布里埃尔就有了一
种共同的关系,这种关系的基础就是他俩相信谁也不相信的事实。这对他俩的生活
影响相当大,结果他俩都发现自己偏离了一切都已消亡、只剩下思乡病的世界潮流
。加布里埃尔不管在什么地方,有空就睡觉。奥雷连诺·布恩蒂亚在首饰作坊里接
待过他好几次,但是加布里埃尔却整夜整夜睡不着觉,被那些穿过卧室的死人闹得
无法安宁,直到天亮。后来,奥雷连诺·布恩蒂亚把加布里埃尔j给尼格罗曼塔,
她闲下时就把他带到她那从不得空的房间里,在门背后划上几条直杠,记下他的账
,这些记号与奥雷连诺的欠账紧紧地挨着。
这伙人虽然在生活上乱七八糟,可是在博学的加泰隆尼亚人催促下,总还想做
些固定的工作。博学的加泰隆尼亚人凭他古典文学老教师的资格和一间没有多少书
籍的书库,领着他们整夜探讨这个小镇的第三十六次戏剧x变化,而这个小镇的人
除了对小学校以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奥雷连诺。 布恩蒂亚对新的友谊如痴似狂
,同菲兰达的冷漠相比,这种友谊就更可贵了。就在那些羊皮纸手稿开始以密码的
诗句向他揭示预言的内容时,他却不再孜孜不倦地阅读了。但是后来的事实表明,
他有足够的时间既出入妓院,又能做其他的事情,这就给了他一种动力,使他重返
梅尔加德斯的书房,并且决心下苦功; 不消沉,一定要解开这最后的谜。在加斯冬
开始等待飞机的那个时期,有一天早上,阿玛兰塔·乌苏娜感到非常孤寂,跑进屋
来。
“喂,吃人的家伙,”她对他说。“还不回到你的窝里去吗?”
她真是令人倾倒,穿了一身自己设计的服装,挂了一长串她亲手做的河鲜脊骨
项链。她相信丈夫是忠实于她的,就不再使用那条丝带了。自从回来以后,她好象
第一次有了片刻的安逸,奥雷连诺·布恩蒂亚不看就知道她来了。她双肘支在桌上
,挨得那么近,奥雷连诺·布恩蒂亚连她骨头的响动都能听到。她对羊皮纸手稿发
生了兴趣。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慌乱,纠正自己变了调的声音,使激荡的心情安定下
来,唤起僵化了的记忆。他同她谈到梵文的神圣用途,谈到科学上预测未来的可能
x,这种未来就象人们透过光亮能看到纸背面的字一样:而且谈到必须解开预言之
谜。这样,他们就不会完蛋。此外还谈到诺斯特拉达马斯的《世纪》,谈到圣米勒
纳斯预言过的坎塔布里亚的毁灭。他们谈话虽未中断,但他出生以来就隐伏在身上
的那种冲动却突然出现了。奥雷连诺·布恩蒂亚把字放在她的手上,以为最后的决
心会结束他的疑虑。她也满怀柔情立即抓住他的食指,不过这种纯真的感情是从孩
提时代就有的,她在他回答问题的时候,一直握着他的手指。他们就那样冷冰冰地
呆着,什么东西也传递不了的手指彼此勾连着。后来她从短暂的梦幻中苏醒过来,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前额。“蚂蚁!”她叫道。于是她忘了那些手稿,迈着舞步走到
门口。在那儿,就象往r下午家里的人送她去布鲁塞尔时她的表示一样,用指尖向
奥雷连诺·布恩蒂亚送去一个飞吻。
“你以后再讲给我听吧,”她说,“我忘了今天是该往蚁冢上撒石灰的r子了。”
她需要到奥雷连诺·布恩蒂亚住的那边去做事时,便偶然去他房间一趟,并且
趁她丈夫不断注视天空的时候,在那里呆上几分钟。奥雷连诺·布恩蒂亚受到这种
变化的鼓舞,常常留下来与这家人一同吃饭。而在阿玛兰塔·乌苏娜回来的头几个
月内,他是从不那样做的。加斯东对此感到高兴。在饭后经常长达一个多小时的谈
话中,他说他的合伙人在欺骗他。他们已经通知他,飞机已经装在一条船上,这条
船尚未到达。但是他的代理人坚持说,那架飞机是永远到不了的,因为加勒比海所
有商船的货单上都没有这架飞机。然而他的合伙人却坚持说那船是确有其事的;他
们甚至暗指加斯东在信中对他们说了谎。通信联系造成了彼此的怀疑,所以加斯东
决定不再写信,打算抓紧时间去一趟布鲁塞尔,把事情搞个水落石出,然后带着那
架飞机回来。可是,阿玛兰塔·乌苏娜一再重申,她决不离开马孔多,即使失去丈
夫也在所不惜,这就使加斯东的计划流产了。
在头几天里,奥雷连诺·布恩蒂亚赞同了普遍的观点,即加斯东是骑自行车的
傻瓜,这种想法在他心里引起一种模糊的同情。后来,当他在烟花馆里对男人的本
x进行了更深入的观察之后,他认识到加斯东的逆来顺受是由于纵欲的结果。对他
有了更多的了解之后,奥雷连诺·布恩蒂亚确信他的本x正好与他谦卑的举止相反
,奥雷连诺·布恩蒂亚甚至恶意地怀疑,加斯东所谓的等候飞机也是在作戏。于是
奥雷连诺·布恩蒂亚又想,加斯东并不象他所表现的那么傻,恰恰相反,他是一个
无比沉着、既有才g而又坚忍的人,打算永远表示服从,决不说一个“不”字,用
假装的无比顺从来使她产生厌倦,陷入她自己织下的罗网,这时他便可一举战胜她
,使她有朝一r会忍受不了眼前单调无聊的r子,乖乖地自己卷起行李返回欧洲。
奥雷连诺。 布恩蒂亚最初的怜悯变成了强烈的厌恶。他认为加斯东的招儿是邪恶的
,但又那么有效。他便冒了风险去警告阿玛兰塔。 乌苏娜。可是她对他的怀疑只是
一笑置之,并没有注意到这里面爱情的分量,却半信半疑地以为是他的忌妒心在作
怪。她在打开一个桃子罐头时,不小心划破了手指。他冲上来热心而贪婪地把血吮
出来,这使她的脊梁骨一阵发凉,在这之前她根本没有想到,她对他有一种超过姐
弟般的感情。
“奥雷连诺!”她不安地笑道。“你太起劲了,会成为一个吸血鬼的。”
于是奥雷连诺·布恩蒂亚不顾一切,全力以赴了。他在她受了伤的手心上孩童
似的轻轻吻了一下,接着便打开隐秘的心扉,倾诉无限的衷情,掏出潜藏在痛苦中
的可怕的蠢虫。他告诉她半夜里他会醒来,寂寞地独自流泪,对着她挂在浴室里晾
g的衬衣暗自发愁。他同她谈起他曾急切地要尼格罗曼塔象猫一样地叫唤,在他耳
边呜咽:加斯东——加斯东——加斯东。他又谈起他如何费尽心机搜罗她的香水瓶
,这样他便能够在为了挣点饭钱而上床的姑娘们脖颈上闻到香水气味。阿玛兰塔·
乌苏娜被他激情的迸发吓坏了,她不由得蜷起手指,象河蚌r似的缩回去。她的手
已毫不疼痛,也没有了怜悯的感受,变成了一串绿宝石和黄玉石一样没有知觉的骨
头。
“傻瓜!”她吐出了一句话。“我就要乘第一艘船到比利时去了。”
一天下午,阿尔伐罗来到博学的加泰隆尼亚人的书店,大叫大喊地宣布他的最
新发现:一个“动物妓院”。这个地方叫做“金童”,是一个巨大的室外沙龙,那
儿至少有二百多只麻形震耳欲聋地咯咯乱叫,报告时间。舞池周围的铁丝网里,大
朵的亚马逊山茶花丛藏着各种颜s的苍鹭、肥猪似的鳄鱼、十二个响节的蛇,还有
披着金铠潜伏在一座人造小海洋里的海龟。这里还有一条雪白的大狗,x情温顺,
却是个l伦的家伙,为了吃食,它会作出种马般的举动。气氛非常纯净浓郁,那个
场所仿佛是刚刚出现的。花枝招展的混血姑娘绝望地守在鲜红的花丛中,陈旧的唱
片播放着早就被尘世乐园里的人们忘却了的爱情老调。他们五人参观梦幻般的室外
沙龙的头一个夜晚,坐在门口柳条摇椅里的一位衣着华丽、沉默寡言的老太婆感到
时光仿佛正在回转。从走近的五个人中,她看见一个瘦瘦的人,长着鞑靼人的颧骨
,患着黄疸病,从诞生之r起就永远标上了孤僻的印记。
“天啊!天啊!”她惊叹道,“奥雷连诺!”
她又一次看见了奥雷连诺上校,正象战前很久她在灯光下见到的那样,也象他
在名誉扫地、幻想破灭以后即将流放之前那样。在那个遥远的黎明,他来到她的卧
室,发出平生第一个命令,要求给他爱情。原来这是皮拉·苔列娜。多年以前,在
她已经一百四十五岁时,她就已放弃了有害的计算年龄的习惯。她一直生活在平静
和对往事的回忆中,一直是在一种完全清楚的、确信不疑的未来中生活,而不会受
到扑克牌?
百年孤独 第 20 部分
和对往事的回忆中,一直是在一种完全清楚的、确信不疑的未来中生活,而不会受
到扑克牌预卜的充满陷阱的前途不断滋扰。
从那天晚上起,奥雷连诺·布恩蒂亚就在他并不认识的高祖母那里得到了同情
和照顾。她一坐上柳条摇椅,就会想起过去,想起当年这一家的兴旺和没落,想起
马孔多昔r的光辉,而这光辉现在已经泯灭了。这时阿尔伐罗正在嘿嘿怪笑地吓唬
鳄鱼,阿尔丰索给麻屑编了个怪诞可笑的故事,说一星期之前,这些鸟儿把四个行
为不端的顾客的眼珠子啄了出来。加布里埃尔呆在神情忧郁的混血姑娘的房间里。
这姑娘没有收敛钱币,而在给一位从事走私活动的男朋友写信。那个男朋友已被边
防警察抓走,目前正在奥里诺科河(在委内瑞拉境内,往东流入大西洋。)对岸蹲
监狱。警察让他坐在一个装满了粪便和钻石的便盆上。这个真正的妓院有一个慈祥
的鸨母,正是奥雷连诺·布恩蒂亚在长期的禁锢期间梦寐以求的地方。他感到妙不
可言,简直象是领受到了最美好的情谊,使他再也不想去别处存身了。他打算用话
语来解脱自己的负担,以便有人来割断缠在他胸上的绳索,但他只是伏在皮拉。 苔
列娜的大腿上伤心地哭了一通。皮拉·苔列娜让他哭完,用指尖抚摸着他的头,他
虽然没有显露出他是因为情欲而伤心,可她却一下子猜透了男人自古以来的伤心事。
“好了,孩子,”她安慰他。”你就告诉我,她是谁。”
奥雷连诺·布恩蒂亚告诉她之后,皮拉·苔列娜发出一阵大笑,一种胸襟豁达
的笑声,最后就象鸽子咕咕地叫了。奥雷连诺·布恩蒂亚心中没有她猜不透的秘密
,因为一个世纪的岁月和经验告诉她,家庭的演变就象一架机器,不可避免地要有
反复,就象一只轮子,若不是由于无可补救的磨损而需要更换新轮轴,它就会永远
转动下去。
“不要烦恼,”她笑着说。“不管她在哪儿,她一定会等着你。”
午后一点半,阿玛兰塔·乌苏娜从浴室出来。奥雷连诺。 布恩蒂亚看见她从门
口走过,穿着一件衣裙柔软的浴衣,头上包着头巾似的手绢。他几乎踮着脚尖,趁
着醉意趔趔趄趄地尾随在她身后。正当她解开浴衣时,他踏进了这间幽会用的卧房
。她吃了一惊,忙把衣服合上。他一声不响,向隔壁一指,那间屋门半掩着,奥雷
连诺·布恩蒂亚知道加斯东正在那里写信。
“走开,”她小声说。
第 二 十 章
一个节r的晚上,皮拉。 苔列娜守着她那个“天堂”入口的时候,在一把藤
制的摇椅里去世了。遵照死者临终的意愿,八条汉子没有把她装进棺材,而让她直
接坐在摇椅里,放进了一个很大的墓x,墓x就挖在跳舞场的中央。几个泪流满面
、脸s苍白的混血女人,穿上丧服,开始履行魔术般的仪式。她们摘下自己的耳环
、胸针和戒指,把它们丢进墓坑,拿一块没有刻上名字和r期的大石板盖住坑x,
而在石板上用亚马孙河畔的山茶花堆起了一座小丘。然后,混血女人们用毒药毒死
祭奠用的牲畜,又用砖瓦堵住门窗,便各奔东西了;她们手里提着自己的小木箱,
箱盖背面裱糊着石印的圣徒画像、杂志上的彩s图片,以及为时不长、不能置信、
幻想出来的情人照片,这些情人看上去有的象金刚大汉,有的象食人野兽,有的象
纸牌上漫游公海的加冕国王。
指妓院。
这就是结局。在皮拉·苔列娜的坟墓里,在妓女的廉价首饰中间,时代的遗物
——马孔多还剩下的一点儿残渣——即将腐烂了。在这之前,博学的加泰隆尼亚人
就拍卖了自己的书店,回到地中海边的家乡去了,因为他非常怀念家乡真正漫长的春
天。谁也没有料到这老头儿会走,他是在香蕉公司鼎盛时期,为了逃避战争来到马
孔多的。他开设了出售各种文字原版书的书店,就再也想不出其他更有益的事情来
g了。偶尔有些顾客,在没有轮到他们进入书店对面那座房子去圆梦之前,都顺便
到这里来消磨时间,他们总是有点担心地翻阅着一本本书,好象这些书都是从垃圾
堆里拾来的。博学的加泰隆尼亚人每天总有半天泡在书店后面一个闷热的小房间里
,用紫墨水在一张张练习簿纸上写满了歪歪斜斜的草体字,可是谁也无法肯定他说
出他究竟写了些什么。老头儿和奥雷连诺。 布恩蒂亚初次认识时; 已经积满了两箱
乱糟糟的练习簿纸,它们有点象梅尔加德斯的羊皮纸手稿。老头儿临走,又拿练习
簿纸装满了第三箱。由此可以推测,博学的加泰隆尼亚人住在马孔多的时候,没有
g过其他任何事情。同他保持关系的只有四个朋友,他们早在学校念书时·博学的
加泰隆尼亚人就要他们把陀螺和纸蛇当作抵押品·借书给他们看,并使他们爱上了
塞尼加和奥维德 的作品。他对待古典作家一向随随便便、不拘礼节,好象早先
曾跟他们在一个房间里生活过。他了解这一类人的许多隐秘事情。而这些事情似乎
是谁也不知道的,比如:圣奥古斯丁 穿在修士长袍里的那件羊毛背心,整整十四
年没脱下来过,巫师阿纳尔多·德维拉诺瓦 早在童年时代就被蝎子螫了一下,是
一个y萎者。博学的加泰隆尼亚人对待别人的论著有时严肃、尊重,有时又极不礼
貌。他对待自己写的东西也是这种双重的态度。那个叫阿尔丰索的人,为了把老头
儿的手稿译成西班牙文,曾专门攻读过加泰隆尼亚语言。有一次他随手把加泰隆尼
亚人的一叠稿纸放进了自己的口袋——他的口袋里总是被一些剪报和特殊职业的指
南塞得胀鼓鼓的,可是有一天晚上,在一个妓院里,在一群由于饥饿不得不出卖内
体的女孩子身边,他不慎丢失了所有的稿纸。博学的加泰隆尼亚人发觉这件事以后
,并没有象阿尔丰索担心的那样大事张扬,反倒哈哈大笑地说:“这是文学自然而
然的命运。”但他要随身带着三箱手稿回家,朋友们怎么也说服不了他。铁路检查
员要他将箱子拿去托运时,他更忍不住出口伤人,满嘴迦太基 流行的骂人话,直
到检查员同意他把箱子留在旅客车厢里,他才安静下来。“一旦到了人们只顾自己
乘头等车厢,却用货车车厢装运书籍的那一天,就是世界末r的来临,”他在出发
前这么嘀咕了一句,就再也不吭声了。最后的准备花了他整整一个星期,对博学购
加泰隆尼亚人来说,这是黑暗的一周——随着出发时间的迫近,他的情绪越来越坏
,不时忘记自己打算要做的事,明明放在一个地方的东西,不知怎的突然出现在另
一个地方,他以为准是那些折磨过他的家神挪动了它们的位置。
塞尼加(公元前4年?一公元65年),罗马政治家、哲学家及悲剧作家。
奥维德(公元前43年?——公元17年),罗马诗人。
圣奥古斯丁(354一430年〕,早期基督教会的领袖之一。
阿纳尔多·德维拉诺瓦(1235一一1313年),著名的加泰隆尼亚炼丹术土、
医生和神学者。
迦太基,非洲北部古国,在今突尼斯附近,公元前146年为罗马人所灭。
“兔崽子们!我诅咒伦敦教会的第二十七条教规。”他骂道。
杰尔曼和奥雷连诺·布恩蒂亚照顾他,就象关心孩子一样关心他:把车票和迁
移证分放在他的两个口袋里,用别针别住袋口,又为他列了一张详细的表格,记明
他从马孔多动身到巴塞罗那的路上应该做的一切;尽管如此,博学的加泰隆尼亚人
还是出了个纸漏,连他自己也没发觉,竟把一只口袋里揣着一半现款的裤子扔进了
污水坑。启程前夕,等到一只只箱子已经钉上,一件件零星什物也放进了他带到马
孔多来的那只箱子里,他就合上蛤壳似的眼脸,然后做了一个带有亵渎上帝意味的
祝福手势,指着那些曾经帮助他经受了乡愁的书,对朋友们说:
“这堆旧书我就留在这儿了。”
三个月后,他寄来了一个大邮包,里面有二十九封信和五十张照片,这些都是
他在公海上利用闲暇逐渐积累起来的。虽说博学的加泰隆尼亚人没在上面注明r期
,但也不难理解,这些邮件是按照怎样的顺序编排的。在开头的几封信中,他以惯
有的幽默笔调介绍了旅途上的种种经历:他说到一个货物检验员不同意他把箱子放
在船舱里时,他真恨不得把那个家伙扔到海里去:他又说到一位太太简直是惊人的
愚蠢,只要提到“十三”这个数字,她就会心惊r跳——这倒不是出于迷信,而是
因为她认为这是个不圆满的数字;他还说到在船上吃第一顿晚饭的时候,他赢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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