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宅飞行员的日常

    等待15秒，徐清和王尽涯两个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下DU，心中皆是祈祷振动值赶紧降下来。

    在两人四只眼睛的注视下，发动机振动值缓缓下降，过了约莫10秒，发动机振动值已经从5下降到了3.8，虽然还是偏高，但是已经小于极限值了。

    按照检查单上来说，如果发动机的振动值能下降到4以下，就可以继续正常操作，检查单到这里就算结束了。

    绝境之中，幸得最后一点烛光并未熄灭，徐清还能看到些许希望！

    徐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刚才那十几秒如果细细分辨，会发现驾驶舱内连呼吸声都没有。徐清和王尽涯在那十几秒中真是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在等到振动值下降到4以下之后，王尽涯一拍大腿，就差着跳起来了。

    “蓝天9441，你先现在可以右转偏航，航向可以自行掌握，天气没影响报！”

    两分钟的时间转瞬而过，管制尽职尽责地第一时间通知徐清可以右转。

    “蓝天9441，那我先右转航向280！”徐清看了眼气象雷达，选了个出天气最快的航向。

    “航向280同意了，你刚才说二发有故障，现在处置得怎么样了？”管制刚才听到徐清说二发有故障，不过当时他也在跟军方管制那边联系，一时没有追问，现在正好问起来。

    徐清立刻回答：“现在处置好了，应该没问题了，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下降了跟我们说一声，我们肯定要备降的！”

    现在处于单发的情况下，肯定是无法继续到达目的地的。只是现在困于炮射区在下面无法下降而已，他的想法是尽快下降，尽早落地。

    “你如果保持280的航向再往前飞40海里就可以出炮射区，到时候我引导你下降，你现在决定备降场了吗？”管制问道。

    “你先稍等，我问一下家里！”

    徐清看没多久就可以出天气了，先提前跟客舱说了一下。一会儿出了天气，飞机稳定后，将机长移出驾驶舱，固定在前舱乘务员的座椅处。

    乘务员也接受过机组失能的相关训练，知道这一流程，倒不是很惊讶。顺便通过这一次通话，乘务员报告了一下客舱的情况。

    不得不说，徐清跟李先奕的风格还是不一样的。李先奕主要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言辞还是比较委婉的，到了徐清这里七分劝诫，三分恐吓。说得如果再不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将会严重危及飞行安全，换句话说，再乱跑，很可能把小命跑没了。

    这种非常时刻就是要让旅客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才能乖乖听从乘务员的指挥，只有这样才不会给机组添麻烦！

    自从徐清广播之后，客舱的旅客安分了不少，有些还在喋喋不休的旅客会被其他旅客制止，至少现在客舱的乱象已经被平缓下来，现在就看徐清能不能安全落地了。

    徐清向乘务组通报了备降的意图，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乘务组主要想了解备降的地点了，大约时间。

    只是现在备降场还未确定，徐清许诺一旦决定下来，第一时间通知乘务组。

    除此之外，他还让乘务组广播找医生和飞行员。刚才状况一件接着一件，根本来不及通知客舱，现在稍微缓下来，还是要按照机组失能的程序来办。

    现在教员的伤势也不知道是什么个情况，如果有个医生急救一下能让教员苏醒，那现在的境地也不会如此尴尬。

    就算没有医生，恰好有一个高级别的飞行员也行。不过徐清记得这次航班上是没有本公司加机组的。

    乘务员接到徐清的指令之后，言明五分钟之后给徐清答复！

    安排好客舱的事，徐清就用卫星电话联系家里。本来徐清是不会使用卫星电话的，还亏得上次东方9517事件中看过李先奕用过一次，他特意学了一下，正好今天派上用场。

    公司的AOC号码都是预存在CDU里面的，只要提出来拨打就行。徐清让王尽涯监听第一部管制频率，自己跟公司联系。

    卫星电话很快就接通，在得知现在9441的机长是昏迷状态，同时刚刚才处理了一发的火警特情。公司的AOC也差点儿吓得昏迷，蓝天航空不是什么大公司，真要出了什么大事，公司都是无法承受的。

    徐清直入主题，想要让公司选择一个备降场，他现在准备下降备降。

    按照CFP上所示，航路备降场是G市，但是G市附近有不少复杂地形，无疑增加了着陆难度，徐清心中并不属意这个备降场，他比较中意的还是W市，也就是9517事件中李先奕选择备降的机场。

    W市附近的地形平坦，着陆难度比之G市小上不少。单发情况下，又不能使用自动驾驶着陆，徐清必须要靠自己手动落地，所以机场的着陆难度是徐清所考虑的极为重要的一项。

    公司那边综合考虑还是采纳了徐清的建议，去W市也就只比去G市多花了十几分钟。检查单上所写的最近合适机场，并不代表一定要距离最短，而是综合考虑机场距离，天气，地形之后，判断出来的最近选择。

    公司跟徐清那边约定好备降W市之后，他们会提前联系好W市的机场，将一切地面支援都准备好。

    跟徐清所想的一样，公司也询问飞机上有没有其他飞行员。徐清只能回答乘务组现在还在广播找人，不过，他感觉可能性不大，刚才飞机都这种状态了，如果真的有飞行员早就表明身份询问情况了。

    在得知二发之前也出现振动值高的情况后，公司的人差点人吓出心脏病。

    就在几天之前，国外刚出现一次结冰条件下，振动值高，之后发动机熄火的情况，而且是无法重新起动！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二发熄火
    那也是一架737，双发在结冰区的时候都出现了振动值高的现象，不过当时没有出现发动机熄火的情况。反而是在出了结冰区之后，突然发动机停转。在飞行员尝试重新起动发动机之后，依然没有成功。最后飞机在双发失效的情况下，被飞行员飞回了机场，并且安全着陆。

    当然，这一切是建立在机组成员健全的前提下，现在机上只有两个二副，如果前几天的双发失效再发生一次，徐清能在没有机长的前提下，完成独自落地，AOC心里有一个大大的问号。

    “现在能及时出结冰区吗？”公司那边问。

    “最多十分钟就可以出去，现在振动值稳定在3.5。”徐清回答道。

    “不要掉以轻心，我一会儿我会找个教员过来，你有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我们！”跟之前东方9517一样，蓝天航空也是不放心，赶紧找内行的人过来给徐清做顾问。

    “如果机长醒过来，也要立刻联系我们！”公司的人再度嘱咐道。

    徐清再跟公司的人交流完一些细节之后，挂断卫星电话。

    徐清将备降意图传达给管制之后，借着这段出结冰区的时间，跟王尽涯沟通一下操纵权的问题。

    现在的情况是，虽然王尽涯的级别比徐清高。但是他坦言，刚才的紧急情况，如果换作是他，他自认不如徐清。

    而且，现在最大的问题除了发动机就是着陆了。他们二人交流了自己的着陆次数，徐清竟然比王尽涯还多。

    这是因为转升副驾驶一级和副驾驶二级只需要经历时间，不需要看落地次数，只有转升副驾驶三级才需要看落地。

    徐清现在记录有效的落地其实是零，因为他所有的落地就是在学员阶段跟常教员飞的。学员阶段是不允许记落地的，只有副驾驶一级的落地才是有效的。

    不过，现在比的是真实的落地，而非有效落地。

    徐清记忆中已经有十几次了，而王尽涯连十次都没有，他师父根本就不带他，只能偶尔蹭个落地。

    二人沟通下来，决定一会儿就不换座了，徐清还是在右座操纵比较自在。一会儿机长被移出去之后，由王尽涯坐左座。

    没多久，乘务组就传来消息，广播医生和飞行员之后并没有人回应。庆幸的是，旅客们连发动机爆炸都经历过了，心里承受能力已经相当强悍了，广播之后，虽说没人回应，不过也没人有过激反应。

    随着离出天气越来越近，气流变得愈加平稳，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大幅度颠簸了。徐清刚才跟公司交流的时候，公司提及发动机振动值高是有熄火的隐患的。即便现在没有高过4，但是3.5也已经是偏高了，多多注意，小心提防还是有必要的。

    因此，没等完全出天气，徐清就通知前舱乘务用餐车挡住前舱过道，帘子拉好，让安全员守着，赶紧把机长移出驾驶舱，好让王尽涯可以更早履行责任。

    乘务长还好，毕竟资历深，见多识广。与她一起配合的前舱乘务就不行了，帮忙把机长抬出去的时候，手都在抖，一不小心差点儿把机长给摔了。

    徐清看得出来，她们现在的压力很大，脑子里绷住的那根弦随时都可能断裂开来。可事实上，他才是这个飞机上压力最大的，他也很怕，但是他不敢表现出来，否则，机上的其他人也会受到影响。

    “蓝天9441，现在出了结冰区吗？”管制心里也没底，过几分钟就问一下徐清的情况。不仅是天气情况，发动机的状态，旅客情绪都一一问及。

    看着已经愈发稀薄的水汽，徐清甚至能透过一些缝隙看到漏下来的太阳光，这表明离出去已经不远了。

    “蓝天9441，马上就能出来，一会儿你指挥我备降W市！”

    “你现在再往前飞10海里，我就引导你继续右转下降，W市那边我已经帮你转达备降意图。”管制说道。

    10海里没几分钟就到了，徐清看外面已是完全没有水汽，刺目的阳光洒落在徐清和王尽涯的脸上，他们从未有过如此渴望阳光。

    出了结冰区，徐清和王尽涯二人都很是振奋，这意味着消除了一大隐患。只是，徐清看发动机的振动值缓慢上升到了3.9，这有点儿让徐清担心。

    “蓝天9441，已经出了结冰区，现在可以右转下降吗？”徐清问道，他现在急于落地，在天上多待一分钟，就多一分的危险。

    “蓝天9441，可以右转飞航向310，高度下6900！”管制引导道。

    “航向310，高度下6900，收到了，蓝天9441！”

    徐清航选右转到310，MCP板上调定22600英尺，开始下降。

    也不知道为什么，发动机的振动值诡异地开始上下浮动在3.8到4.1之间来回晃。在结冰区的时候，振动值维持得很好，怎么反而出来之后，振动值变得如此让人担心。

    “这个没问题吗？”王尽涯也是发现了振动值的异常，颇有些担心地问着徐清。无形之中，王尽涯已经唯徐清马首是瞻。

    徐清面容凝重，他试着开始收二发的油门，反正现在是下降，下得快，下得慢也无所谓，多收一点，就下得快一点嘛！

    徐清这么做是记得在《发动机振动值高》检查单中说了，如果经过之前的油门减加操作之后，振动值还没有恢复4以下，这时候就跟发动机喘振一样，需要收影响一发的油门，直至指示正常或者油门收光。

    缓慢地收着油门，可是振动值还是我行我素，依然是在4附近上下浮动，油门是多少，在什么位置似乎对振动值的影响很小。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这意味着很有可能即便收到慢车，振动依然会持续，徐清他们仿佛进入了一个死局。

    徐清心中极为烦躁，这不就是一个等死的局，他们现在能做的莫不是只有祈祷，祈祷在落地之前发动机不要进一步恶化？

    这简直就是可笑和可悲！

    王尽涯也发现现在他们情势很是不妙，他可是眼睁睁地看着徐清把油门收到慢车，可是振动值完全不为所动。

    一发的下场可还是历历在目呢！

    “我们要不要改备降场，尽快下降，直接去最近的机场？”王尽涯指了指他们前面不到50海里的一处小机场，这是字面上的最近，离现在徐清他们最近的机场。

    徐清现在他们的高度甚至不用盘旋下降就足够下高度了！

    王尽涯的心思他清清楚楚，现在二发的情况很不稳定，什么时候“嗝屁”了，还是那种醒不过来的“嗝屁”，那很有可能就要轮到他们嗝屁了。

    为今之计，还不如抓紧一切时间，趁着发动机还能提供动力，在最短时间内落地才是上上之选。

    徐清知道这个机场，跑道属于短窄跑道，只有2000米出头，宽度也窄，在单发情况下，无疑又加大了着陆难度。

    也不能只考虑发动机的问题，也要考虑能不能落下去的问题啊。一时之间，徐清又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你再看一下《发动机失效》检查单和......《空中起动》检查单吧！”徐清艰难地吐出这句话，他已经做好了二发失效的准备。

    王尽涯脸色一白，徐清这是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最后一步了，只是这一步他真是想都不敢想！

    “我们还是问一下公司吧！”现在的情况以徐清的技术水平已经难以作出决断，他想起公司已经在找教员了，还不如请教一下教员，接受一切可能的帮助才是。

    徐清刚准备打开CDU上的卫星电话选项，就这这时，整个驾驶舱仿佛一下子安静下来了，安静得让人有些害怕。

    为什么会安静？因为没有了噪声！

    为什么没有了噪声？因为发动机熄火了！

    没错，徐清和王尽涯在第一时间就分辨出来发动机熄火的声音，没了发动机的啸叫声，驾驶舱才安静了许多。

    可是，徐清根本不想要这份安静！

    这是，王尽涯的脸色是彻底白了，没有血色的那种白，他们最为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二号发动机......熄火了！

    这就意味着，现在徐清他们已经失去了动力，一个数十吨的铁疙瘩正在天上滑翔！

    “我......我......”王尽涯的舌头都不听使唤了，我了半天，也说不出来下一个字。

    徐清也还不到哪里去，额头上跟浇了一盆凉水一样，顺着他的双颊不住的往下流，他一直握住驾驶盘的手都是止不住的颤抖。

    他的舌头也已经是僵硬状态，似乎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他如同一个溺水的人，想要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可是等到他真正抓住之后才发现那真的是一根稻草，他的命运依旧没有改变。

    徐清努力地吞了几口口水，动作用力而夸张，他真的犹如一个溺水的人，即便在不住地下沉，依然在奋力挣扎。

    王尽涯的眼神空洞茫然，他几乎已经放弃希望。可是在那模糊之中，他隐约看见一只手朝他抓过来，扯住他的领口。

    画面清晰，是徐清那种扭曲却还是坚毅的面庞！

    “我们做空中起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