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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秋烈焰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知
这时屋子不远处的树林里,忽然枪声大作,硝烟弥漫。一阵枪响过,还有人在喊话:“团防局的兵痞们,你们被我们包围了,我们是工农革命军,你们跑不了啦!”喊声未停,又一阵暴风雨似的枪声。听过枪声的乡亲们知道,枪声里那种瓮声瓮气的重响,一定是机关枪,能打连发的,百发百中。好啊,肯定是革命军从天而降了,他们打回来了!堂屋里的百姓们全身的血y奔涌,他们表面上装做无动于衷的样子,实际上都在想,等革命军打过来,他们一定要加入革命队伍,将这些坏东西一个个用刀劈了,方解心头之恨!
枪声一响,团防局一下子慌了手脚。他们吃过革命军的亏,赖连长立即下令:“赶紧集合,突围!要不然,我们一个都保不住!”他端起枪,命令兵士们朝枪声稀的地方冲,自己跌跌撞撞跟在后面。一边跑,一边往后开枪。
十几个团防局的兵痞口里喊冲锋,实际上吓得p滚n流地逃之夭夭……
团防兵逃跑了,乡亲们却没看到革命队伍到来。
有人打着火把,大声喊:“请问你们是工农革命军吗?我们是这里的老百姓,我们盼着你们来啊!”
树墩子粗着嗓子叫喊:“革命军同志,你们倒是说话啊!我要参加你们的队伍,打土豪,打劣绅,打挨户团啊!”
乡亲们齐声高喊:“革命军同志,你们进屋啊,你们赶跑了团防局,就不来了吗,你们难道又要开走?”
韩习明两夫妻站在阶基上,向老天爷作揖:“保佑革命军连打胜仗,将这些吃人的魔鬼都杀光!让老百姓过几天安生的日子……”
第三章 血泪看禾酒(14)
山林依然静寂。只有响枪的地方,被微风吹过来缕缕硝烟。
大家面面相觑,感到很是奇怪。工农革命军是老百姓自己的队伍,莫非他们是怀疑我们,不与我们相见吗?
几个胆大的后生子这时点燃了火把,说:“我们去寻找工农革命军,他们不要我们,我们也可以为他们带一带路!”
“是呀,革命军难道是从天而降,就打了这一阵枪,还得去执行新任务吧,要不怎么连踪影都没见呢?”
树墩子一边举起火把往地坪里走,一边高喊着口号:“打倒土豪劣绅!打倒反动军阀!工农革命万岁!……”树墩子喊得热泪盈眶,喊得全身血y。他多么希望工农革命军这时出现在面前。
这时,在火把的余光中,出现了一个瘦高的身影,正是丁七老汉!他全身汗透,一身泥土,走到了地坪里。大家不由吃了一惊。
丁七说:“树墩子哎,莫喊哒。哪有工农革命军,没有啊!”
树墩子说:“七叔你都跑到哪去了,出了事就不见你的人影子。看禾酒是你领头的,出了事就不领头了!”
丁七笑着说:“树墩子你也有权说我吗?老丁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长,吃的盐比你吃的白米饭多!要不是我,今天这场祸能够就这样收场吗?别打空腔了,来几个后生哥,带几只杉木皮火把,帮我把杨正奎弄进屋来再说,那山坡上的茶树下还有几只洋铁桶,你们也去几个人给我弄回来,还要将地上的爆竹屑子弄干净了。”
人们这才知道,丁七老倌眼看来蛮的对付不了团防局的兵痞,求他们更是空文章,就来了一个诸葛亮的疑兵之计。正在危急关头,丁七先是点燃几只大爆竹,接着将洋铁桶里的爆竹点燃。站在山坡上大声喊“工农革命军来了!”果然就将这些兵痞子吓跑了。
大伙一听,对丁七确实怀有一份敬意。
丁七说:“年轻人以后也得学着点,做事要动动脑筋。不过呢,我倒没看得出,奎伢子平时是一只闷葫芦,到了劫难之时却敢于挺身而出。是他摸进屋去救娟妹子时,被赖连长一枪打中了。他跑进了山沟,还不知道留着那条命没有啊!”我找了一阵没找到,我实在走不动了,这件事由你们后生子去吧!”
树墩子一听丁七这样说,好像是在说自己一没脑子,二没勇气,不由得脸发红了。他立即拿来一只杉木火把,说:“我去找,我要把正奎找回来。我力气大,背也要将他背回来!……”说着,树墩子就和两三个后生往山坡上走了。
丁七接着说:“今天这一场祸惹得可不小,明天团防局肯定会派军队来搜山,清乡也会更加残酷。我们都进屋里去,商量对付的办法才行。免得吃了大亏!”
大伙一听,果然心中发颤。总感到更大的灾祸将要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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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腥风苦雨应有涯(1)
一、
赖连长带着十多人的队伍,回到团防局。将大门关得紧紧的,不敢出头。他召集属下,交代说:“谁也不要将今晚喝看禾酒的事说出去!只说在巡逻的时候发现有隐藏的农民武装,他们手中还有枪!”
狡猾的赖连长经过分析,一看农军没有追击,心想一定是少股人。要是他们人多,肯定会一追到底的。于是他的胆量又大了起来。
第二天,他派人去团防总局报告,希望驻军来一次大搜山。还说农民协会没有杀尽,还在偷偷活动,鼓动佃户要减租减息,对抗政府。但他对自己去喝农家看禾酒发酒疯差点丧命的事却只字未提。
赖连长将仇恨加倍地藏在心里。想起那天晚上眼看到手的娟妹子,被别人打了屎罐,还受了伤,他就恨得咬牙切齿。心想这次要利用清乡###的风潮,狠狠地报复他们。一想起自己受到的惊吓,他就睡不着觉。尤其想起娟妹子那细皮嫩r的胴体,那丰满诱人的茹房,他全身就不自在。总有一天,要将她弄到手。这一辈子不将娟妹子弄到手,简直是枉为连长了!
所以在清乡###的活动中,赖连长表现得特别卖力。一个一个鬼点子都由他脑子里出来。他要利用地头蛇彭大恶霸,设下一个周密的圈套,先将娟妹子生米做成熟饭,然后将她作为小妾娶回去……
团防总局收到白沙镇赖连长的情报,一时紧张起来,于是从县城立即抽调来了两个营的正规军队,分别驻扎在达浒、官渡、白沙和东门。
在浏阳所有的村庄前,团防局又张贴起白色的布告,赫然写着“十杀令”:
本人参加“###”不自首者杀。
窝藏“###”者杀。
知道“###”去向不明者杀。
与“###”通风报信者杀。
见“###”不捕者杀。
私随“###”逃跑者杀。
家有参加“###”不捕回交案者杀。
私藏梭镖武器不报者杀。
参加农会暴动者杀。
…………
他们一发现有风吹草动,就将这吓人的“十杀令”张贴出来。
这天下午,彭大恶霸正在厅堂里抽水烟,蔡管家来见他。
蔡管家说,“昨天团防局来巡视,请他们吃了一顿丰盛的酒席,招待得还不错。”
彭大恶霸翻着眼睛说:“在哪家办的酒席,我刚才怎么听说团防局和农民武装开了火?你说说,这农民武装莫非是从天而降不成?”
蔡管家想了想,说,“接火倒没有,只是听见树林里有枪声。团防局的人听到枪声,就撤回镇上不见了踪影。”
彭大恶霸说:“这山里一定藏有小股的‘###’,不然,怎么又重提减租减息的事呢?这些泥腿子,你给他一点好处,他就得寸进尺;你给他一巴掌,他就啥都不要了。你给我传话,今年的租谷一律不减。禾也不用看,看禾酒也不用请,就按老规矩办。还有,去年由农民协会强迫我们少收的租谷,给我一一算一下,每家每户用今年的新谷补上!”
蔡管家喏喏连声,心想,今年这些农家也真算倒了霉了,不过他还是壮着胆子问道:“老爷,只是,今年天旱,禾穗子结得不好,还要补交去年短的租,只怕……”
彭大恶霸眼睛又一翻说:“你蔡管家的p股没有坐正。你想一想,你到底是在为谁做事。谁给你每年的工钱,你靠的谁养家呢?怎么老是为那些泥腿子说话。今年交得起也得交,交不起也得交。交完租谷,就立即退佃。凡是参加过农会的人家,一律退佃!十天之内,退佃的人家,都得离开庄屋,让外地的新佃户来住!要不就让它们空着,在屋里可以关牛羊。”说着,彭大恶霸便拿出一张名单。
那名单上头一名就是韩习明,还有胡九公,杨满仓等十多户。这些都是有人闹过农会的人家。
蔡管家本不是一个凶神恶煞之人,但他吃的就是这碗饭,为人做事,替人消灾,他只能照着办。他不会耕作,吃不起苦,哪里舍得丢掉这碗松活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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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腥风苦雨应有涯(2)
正当白沙镇的佃户们想方设法,不惜倾家荡产地办看禾酒,请那些老爷来赏脸,本希望他们吃了看禾酒,就能多多少少减免一点租谷;哪晓得不仅没有减租谷,还得将去年农会作主减掉的租谷补回来。那些有人参加过农会的人家,更没想到他们即将连落脚的地方都会没有了。一场危及生存的灾难即将降临到他们头上。他们的出路就只能拖儿带女出门逃荒。但从此就连个落脚的地方、遮风挡雨的地方也没有了!
韩习明坐在田边。望着那些在火南风中摇晃着的稻禾,苦着脸,不断地唉声叹气。请了看禾酒,没想到一场看禾酒砸了锅,还差点儿将自己的女儿娟妹子搭进去。得罪了赖兵痞,他决不会善罢甘休;还有彭大恶霸,去年志高带头闹农会,曾将他绑了游街,他不记恨才怪呢!这些事情像乱麻一样缠绕在他的心里,缠得他扯不开,拉不动,只感到心里阵阵发痛。老天爷你睁一睁眼,为什么不给百姓一条生路!他们杀死了我的儿子,还要抢占我的女儿,还要补交去年短的租谷,老天爷,您就不能给我韩习明一条生路吗?
但眼下的难题韩习明根本无法解决。女儿既然被赖连长看中,那天又憋了气,不知怎样才能逃出他的掌控之中。让女儿逃走吗?一个女孩子,往哪里去逃?他一直在冥思苦想这件事,但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山嘴上出现一个人,正向这边走来,来人是树墩子。
树墩子看见韩习明,警觉地朝四周望望,附到耳边说;“韩大叔,杨正奎的伤口化脓了,得去请郎中,买火疮药……”
韩习###里一沉。这是刻不容缓的事,也是义不容辞的事。杨正奎是为救娟子受伤的,这医药费他得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韩习明目前束手无策,要请郎中就得花钱,他全家一屋罄空,到哪去弄来买药看病的钱呢?
韩习明硬着头皮说:“树墩子,请你好好帮助照顾一下杨正奎,我马上就去准备钱,就去请郎中,买药为他治伤……”
二、
韩习明老倌急忙回到家里,在院子里来来回回地走,身上的汗一个劲地流。他搓着手,跺着脚,最后下了一个决心,只能把那条架子猪送到集市上去卖掉,别无他法。
树墩子是一个热心人,他帮着韩习明三下五除二地将架子猪绑在土车子上。那架子猪在车上蹬着腿,一时尖叫一时哼哼,韩习明不管三七二十一,推起就往路上走。
韩婶子站在阶基上落泪。一家人所有的经济来源就靠这条猪了,而眼下唯一的一条猪也要卖掉。田里的谷还没有收割,米桶已见了底。这日子还不知能不能接着熬下去。她望着韩习明推着车子远去的身影,擦着眼泪,转身进了屋里。
树墩子自己拿着一只碗倒了一碗冷开水,咕嘟咕嘟几下子喝光,默默地坐在那里发呆。
韩婶子说:“那天多亏了杨正奎,要不然,我家娟妹子肯定被糟蹋!——正奎现在哪里?”
树墩子说:“正奎还躲在山d里不敢露面。要是团防局查出那天晚上是杨正奎去刺杀赖连长,那还了得。只有养好了伤才能出来。”
“他的伤口好些了吗?”
“没有啊,因为是枪伤,这几天团防局清乡清得恶,不敢去请郎中,就让丁七叔寻些草药敷上。哪晓得两天过去,不但没见好,那伤口又红又肿,里面还化了脓,痛得正奎直冒汗。没办法了,只有去买些消炎的药来才行。”
韩婶子听了,直叹气。
树墩子说,他还得去照料杨正奎,现在只有娟子在那里,万一遇上坏人那可怎么办,于是喝了冷茶,说了一会儿话,就告辞走了。
韩习明老汉推着那条一百多斤的猪,走起路来算是轻松。那条猪也就一百二十多斤,光长了架子没长膘。要是家里日子还过得去,喂到过年时节就一定是一条肥猪了,真可惜,不管谁买了去,都是栋了一个大便宜。
快近中午时分,他来到白沙镇集市上。他一年多没来过镇上,记得那时候很热闹的街市,现在怎么变得这样冷清。毒毒的太阳晒着,火南风刮着,街头不时扬起灰尘,有一股呛鼻的牛粪气味。韩习明管不了那么多,将绑着猪的土车子停在街边,等候着买主的到来。
。。
第四章 腥风苦雨应有涯(3)
天气闷热,太阳又毒,好多来集市叫卖的农民,头戴草帽或尖斗笠,有的手里摇着一把蒲扇。挨在韩习明老汉身边不远的汉子,面前放着一袋红薯粉丝,还有几只鸭。他干脆打着赤膊,胸上背上的皮晒得像腊r,肩上的皮还起了泡。
赤膊汉子大约四十来岁的样子,长得很结实,手臂上的肌r一瓣一瓣的。韩习###想,这人也许是家里被无奈,不然,几把薯粉丝,两只鸭子,哪里就能拿了来卖,又卖得了几个钱呢。
韩习明刚停下车不久,赤膊汉子就和他搭话了,他打量了一下韩习明,又看一看他车子上的猪,说;“老哥,这猪这样绑在车上怕不行。天气这样热,要是久不来人买,只怕猪会热得发晕,得想想法子。要不去弄点冷水来浇它一下,要不,就推到街头远些的树y下去呀!”
韩习明果然看到那条猪一个劲地直哼哼,有点出气不赢,那肚子一凹一鼓的,口里还吐着白沫。看到好远的地方都没得树y,只好将自己头上的那顶破草帽盖在车子顶梁上,好歹能遮点儿凉吧。
赤膊汉子说:“这条猪还刚长骨架子,卖掉可花不来。买家也出不起好价钱呀!再喂上三两个月,就是一条大猪了,现在卖了太可惜吧!”
韩习明老汉就说自己家里女人病了,没得钱买药,实在没别的法子想,只好将这只猪推来卖了。能卖几个算几个吧!
赤膊汉子深有同感地说:“唉,不瞒老哥说,我也是被无奈呀!屋里几天揭不开锅,这几只鸭也没得食吃了,卖几个钱,好歹买点米回去,细伢子饿得哭都哭不出声来了。我是上白沙的,为了卖掉这点东西,走了十多里山路。你看集市多冷清,我在这里等了一个上午,鬼花子都不来买我的东西!”
韩习明老汉听他如此说,叹息着说:“这世道,老百姓日子难熬呀!这条猪,是我全家唯一的靠望了,早几天办看禾酒,我都舍不得杀,去借钱来办。唉,现在不得不将它卖掉,过一天算一天吧!”
赤膊汉子将手中的烟袋递过来,说:“老哥,我叫张福贵,名字叫福贵,可哪来的福哪来的贵,都是穷汉子一个。来吧,想多了也没得用,抽一袋烟解解愁。这叶子烟有劲势!”
韩习明摆摆手说:“我不会抽,谢老弟客气!”
两个人一边聊着一边等着有人来买他们的东西。张福贵的几只鸭子倒是被人提走了,而韩习明那条架子猪,一直无人问津。
眼看太阳偏西了,看来这架子猪白白地将它推了来,又得推回去,只怕瘦了几斤r呢。卖不掉猪不急,但哪来买药的钱。正奎伤口发烂,等着钱去买药呀!韩习明老汉又急又愁,又饿又渴,身上的汗水都没得出了,脸皮皱得像苦瓜皮。
他一直在盼望着来一个买主,只要他能买下来,也就先解了这燃眉之急,剐却心头r,医了这眼前疮吧。
街上守摊的人们陆陆续续打点东西,准备往家里返了。就连张福贵也准备回家了。他说还得赶十多里山路,卖掉了两只鸭子,还有三只鸭,还有几包红薯粉丝怕是卖不脱了的。
这时街上忽然一阵嘈杂声,有一队人正从街头走过来。
人群中有打招呼的,有沉默不语的,有点头哈腰的。
韩习明抬头一看,心里吃了一惊。有一抬四人大轿,正从街头那边走来。前面开道的几个汉子,正是彭大恶霸家的护卫。看那一抬轿子也知道,那里面坐着的正是彭东家!
他是彭家的佃户,不能说不认得东家,他佃了彭家七八亩田,东家自然也能认出他来。在这狭路相逢,不能不打招呼了。眼看轿子走近,韩习明装出满脸的笑容,朝那些轿子前的护卫点头,说:“哥们好,轿子里坐的是彭东家吗?彭东家康健!”
坐在轿子里的人正是彭大恶霸,他去团防局喝酒回去,路过这里。他早看到了佃户韩习明,眼看他面前有一辆车,车上有一条猪,便吩咐轿子停下来。
轿帘掀开,露出彭大恶霸一张胖脸。
第四章 腥风苦雨应有涯(4)
韩习明赶忙迎上去,朝彭大恶霸打一个拱,寒暄几句。他正要说,自己办好了看禾酒,彭东家怎么没有赏脸,韩习明感到对不起东家,希望东家不要计较,您老人家福大量大,不会计较我们小百姓的,对吗?但他平时就是一个闷葫芦,哪里说得出这些话来。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说不出也得说,客气话总是要的。租了人家的田,住了人家的庄屋,还要靠人家开恩减点租谷,可不能让他不高兴啊!但没等韩习明老汉说出话来,彭大恶霸却先说话了。
彭大恶霸一开口,惊得韩习明几乎晕倒在街头……
三、
彭大恶霸对韩习明的客套话不理不睬,忽然有些生气的样子,翻着眼睛说:“哦,原来是韩习明老倌,平时看你老实巴交的,心眼倒不少嘛!”
韩习明手足无措,说:“东家,这,这,这是哪里话来呀!我只是在街头卖猪呀!”
彭大恶霸说:“我早看见你是在卖猪!”说着瞟了那只车上的猪一眼,“猪还没长足,眼看要秋收了,怎么把猪卖掉,你怕是听到么子风声了吗?”
韩习明两只脚有些发软:“东家,我没听到么子风声,我,我是老婆生病,要买药,没得法子才卖猪啊!”
彭大恶霸笑着说:“嘿嘿,怕没有这么简单,你是听说了要退佃,偷偷将猪也卖掉,不想补去年短的租子,我说得一点没错吧?原来你也跟那些狡猾的佃户一个样,都在用心机对付我,背后搞名堂,当面就哭穷!”
韩习明有口难辩,但他从彭大恶霸口里听到了一些平时最害怕听到的话语,他壮着胆子,问道;“彭东家,您刚才说,什么什么要退佃呀?不会吧,我韩习明作了您家七年的田了,一粒租谷都没少过啊,要退佃,也不会轮着我韩习明呀!”
彭大恶霸有些不耐烦地说:“这不是我彭某的意思,明天你看通告就晓得么子回事了!你休想逃过去年短的租谷,你家不退佃,那退谁家啊,你家儿子不是农会干部吗?退的就是你们这些人家的佃!好吧,我不和你说了,你这只猪,推了送到我院子里去,让厨房的人先喂着。我当然不会白要你的猪,去过了秤,记上帐,抵租谷吧!”彭大恶霸的轿帘放下了,轿子又起步向前走去。
剩下韩习明老汉木木地站在街头。
张福贵同情地望着韩习明,说:“老哥今天运气不好,遇上这个岔路神。您欠了他家的租谷?”
韩习明说:“没有啊,去年是按农会规矩交的租,彭东家传出话来,说今年新谷出来要补交去年减免了的租子!还说今年一粒租谷都不减。可是田里歉收,交新租都交不起,哪能补交去年的旧租。哎呀,我是活不成了,老弟,你没听到吧,彭东家还说,要退佃啊!”
说着说着,韩习明老汉的眼泪就流下来了。
张福贵说:“那这条猪怎么办,你还不赶紧推了回去。要是我,不如将它杀了,多少卖得几个钱的。你送到东家去,会抵了租谷,一文钱也得不到。”
韩习明更加伤心了,“老弟说得是,但是,我要不把这猪给东家送去,他会生气的,到时候真的退佃,那我韩家几口人就走投无路了,连落脚的庄屋都住不成,那到哪里去活命啊!这天杀的老天爷,怎么就不开开眼,给穷人一条活路呀!……”
韩习明拖着疲惫的身子,连饿带累地推着那条一百多斤的猪,沿着那条弯弯扭扭的山路,往前走去。
到了岔道口,一条通往彭大恶霸家,一条通往自己家。到底该往哪条路上走,韩习明犹豫不决了。他将土车子停下来,左思右想,想不出一个主意来。于是就掐了两根草杆,一根长一根短,闭着眼睛用手掌一搓。心里说:“菩萨保佑,给我韩习明指出一条活路来。如果摸着长的,就将猪推回家;如果摸着短的,我二话不说推往彭家去!”
右手握着那两根草杆,只冒出一个头来。他口中念念有词,虔诚地抽出一根来,一比照,是长的!韩习###里似乎放下了一副担子,忽地就轻松了一下。正要推起车子往回家路上走,又犹豫了。要是推回家,惹恼了彭东家那还了得,真的退佃,只有死路一条。于是又一次抽草杆,抽出来一比照,却是短的呀!菩萨,您老人家也是在作弄人吗?那就再来一次吧,结果第三次又抽了一根长的!
第四章 腥风苦雨应有涯(5)
韩习明在那条岔路上前思后想,还是拿不定主意。他那一张痛苦的脸,扭曲变形,欲哭无泪。最后,他咬咬呀,还是推着车子,推着那一条架子猪,往彭家大院里走去。
土车子吱呀吱呀的叫声,和着那条猪不时的哼哼声,在这黄昏的山路上响着, “退佃,退佃,退佃……”那响声好像是在不断地重复彭大恶霸的话,增添了山林的寂静和恐慌……
那绑着架子猪的土车子是怎样进了彭家大院,怎样被帐房先生过秤,韩习明都记不清白。唯一记得起的是,帐房那个瘦高个子说:“韩师傅你看秤,这条猪是一百一十五斤!”韩习明想说:“不止这个重量的,你再过细看一看秤。”话到嘴边终于说不出口,因为他有事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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