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角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尘夜
“胡说,龙套怎麽也是个角色吧!怎麽著,没我们龙套,他们大腕一个人演个屁的戏!”
“我真的不想一直演龙套,太郁闷了!真的,老被人看不起,对,龙套就是被人看不起的东西!”
“背景板、墙纸、边角料、剧组底层……”柳恒澈一一清点著笔记,问,“远志,你觉得龙套是什麽?
“龙套吗?”周远志思索著,“比配角的戏份更少,但绝对必不可少,因为每一出剧都离不开龙套。”
“哦?”
“打个比方来说吧,如果现在有出现代剧,主角生活在都市,哪怕没有都市这个外景,只要在场景里设定提著公文包行走或者站立的上班族,你就能马上知晓这个场景是在都市,在马路上。”
“嗯,听起来还是人r背景的意思。”
“也不能就这麽说。背景是死的吧,你看到一条繁华街道的日景,你只能知道故事发生在都市的白天,却不知道是什麽时候,什麽情景,可如果有许多龙套在这个背景里频频看表,焦急等待,你就会知道这一幕很可能发生在上班时间,再g据大家的表情和步伐,比如冷淡或者面带喜悦,匆匆路过或是踯躅不前,你还可以获悉这一幕的节奏是怎样的,大体气氛又是如何。这些都是主角一个人在屏幕当中所无法马上传递出来的东西。怎麽说呢?有了龙套,观众可以很快地进入情景明白这是怎样的一幕,怎样的一出剧。”
“参照物。”柳恒澈习惯x地用钢笔尾端顶著自己的下巴。周远志发现他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会微微抿起嘴,专注的神情好像还是个在学校认真念书的好学生。
“啊?”
“这是个物理名词。就是在判断一个物体运动或是静止的时候,必须首先假设一个选定的、不动的基准物作为标准,依据前者与参照物间的相对位置变化情况来确定该物体是否运动。简单来说,主角靠龙套来定位坐标,或者融入,或者排斥,或者左右上下位移,就像判断物体是静止还是运动那样。”
周远志听得有些头晕,只能傻傻地看著柳恒澈专注的侧脸。
“那麽问题来了。”柳恒澈忽而抬起头,随即却微微一笑,“怎麽,我脸上有什麽吗?”
周远志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没、没什麽。”
“是吗?”柳恒澈m著自己的下巴,“远志,你可别骗我啊!”
这就是柳恒澈的变化之二。他自那天归来以後将对周远志的称呼改了一下,不是拘谨的周先生,套近乎的周大哥或是熟人喊的老周,而是他的名字。
远志。
周远志第一次听到柳恒澈这麽喊他是在当天被柳恒澈背回家,柳恒澈担心他奔走过度的伤腿会发炎而替他敷药按摩的时候。当时柳恒澈在涂完外敷的药後,抬起头来自然而然地问了他一句:“远志,现在膝盖会疼吗?”
因为柳恒澈的态度实在太过自然以至於周远志下意识地回答完了,才模模糊糊地觉得刚才柳恒澈的话里好像有什麽奇怪的地方,然後,柳恒澈对他的称呼就这麽改掉了。
随著称呼一起改变的还有态度。周远志觉得,叫著他“远志”的青年,似乎有种微妙的孩子气,虽然依旧罩著j明能干的外形,在和自己相处的时候,却好像是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比如,现在这样。
柳恒澈伸出手,在周远志面前晃了晃:“远志,我还在向你请教问题呢,不要无视我啊。”几乎是会让人联想到撒娇的口气……周远志倒吸口气,觉得自己最近一定是有些妄想症。
“什麽?你……你说。”
“我的问题是,如果龙套其实是很重要且必要的,那麽他的存在本身,怎样才是最适当的状态?怎样才能既完成龙套的使命,又不至於僭越?”
周远志想起当日柳恒澈被训斥回来的事情,事後他从张姐那里听说了事情经过。柳恒澈被驱逐的原因是,他从长相到下意识的肢体语言都在抢镜。其实这不能怪他,因为这麽多年以来柳恒澈都在演主角,且大多是偶像剧,他的工作内容和特点规定了他的要务就是直面镜头,寻找到表现自己最好一面的位置。所以他才会不自觉地在人群中寻找镜头,不自觉地做出一些排斥在其他“参照物”以外的动作。
“完成这个龙套的角色特征,并将自己融入到其他……其他参照物之中,形成一个……”
“参照物体系。”
柳恒澈思索著:“也就是说,在都市的日景里,我饰演一个白领,我只要表现出白领的特征就可以,但不需要具化到某个人。”
“嗯,就是那样。”
“完成定义,但将个体存在感降到最低。要很多的演技,但不能让人发现演技。”柳恒澈笑起来,“我懂了,我需要做到的是,当我经过你的面前,你只能感觉到我是个人,或者是个白领,或者是个工人,我要定义自己属於某个群体,但你看不到我的脸,我的身高,我在你的脑海里只是一个抽象的整体概念。”
“啊……”
“有意思。”柳恒澈自言自语,“以前上表演培训班的时候我也听老师稍许提过,但还从没实践过。原来龙套也是很有意思的事情,我想我可以试著去演一堆桌子里的一张,或者一群猫里的一只,或者……”
“阿澈,你的长相和身高可能会是个障碍。”
“没错,”柳恒澈笑起来,“我的确是主角的长相啊!”
周远志心都跳快了两拍!这种轻松自负的口吻和可能被人揪住把柄的语句是以前的柳恒澈绝不会说的,或许,那一日的事情并非是个灾难,也可能就是因为当日的事情才令柳恒澈快速跨过了某些东西,变成了现在这样。
轻松的、探究的、充满了力量!
周远志想,以前的柳恒澈肯定从来不曾考虑过要去饰演一张桌子之类的死物。
“啊,打工时间到了!”柳恒澈看了眼表,合拢簿子站起来,“远志,我先去工作了,你下午在家好好休息,腿没好之前别随便乱动,晚饭我会给你带回来的。”说完,柳恒澈弯下腰,“远志,我走了。”
“呃,好,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说了这样的话以後,高个子的青年才会心满意足地带上包离开家。有的时候周远志忘了说,青年还会不太高兴地提醒:“远志,你忘了跟我道别。”
周远志想著,忍不住微微地红了脸,赶紧在无人的屋子里咳了一声,毫无意义却认真地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
柳恒澈现在在k镇上做兼职,因为当日的王导事件加上符西然等人的不信任,那日以後再没有人敢替柳恒澈介绍群众演员的工作。虽然挂著群众演员的名,柳恒澈却连一件工作都没有,但他需要还钱,需要租房,需要吃饭!周远志曾一再表示自己还有一万多块钱在银行,让他放宽心,柳恒澈却绝不肯让周远志再出一分钱。
“远志,你是我的债主。”他说,“现在,换我来养你。”
柳恒澈是个说话算话的人,说了这句话的第二天便到处去找工作。k镇虽然是个乡下小镇,但镇上的人见多了明星,对八卦新闻自然了若指掌。柳恒澈的出现理所当然地不受欢迎,谁肯雇佣一个有丑闻前科的明星呢?但转机又莫名地出现了,买下了周远志那家店的老板不知怎麽就肯雇佣他,於是柳恒澈便成了那家原先叫“老周家常菜”,如今叫“数光y”的咖啡馆的服务生,而没曾想那家店里还有他一个老熟人,小郁。
尽管都是服务生,但小郁已荣升领班,柳恒澈却是最底层的侍应生。於是,本来就看柳恒澈不顺眼的郁领班就把“欺负”这两个字发挥到了极致。只要他在,柳恒澈就永远都在做最脏最累的活,比如扫厕所,比如拖地板,比如擦玻璃墙,柳恒澈倒也不介意,依旧做得兴致勃勃。时间长了,郁领班也觉得没什麽意思,自己先放弃了恶整这件没营养的事。
这天柳恒澈到了“数光y”,刚刚换了服务生制服,正要去擦桌子,忽然发现店外走过一群人,里面夹著个眼熟的身影。
小郁眼尖看到,了然地“哦”了一声:“是《武圣》剧组呀,那个导演在国内不算顶尖,但也小有名气了,很多人都说,他将来会成为一线大腕呢。对了,你还不知道吧,那个剧组里面可有你的老熟人呢。”
见柳恒澈没有接茬,本想卖关子的小郁自己说了下去:“就是张彦,你记得的吧!哈!”他笑起来,“原先你们还曾一起拍电视剧来著,现在人家都能主演电影了,你呢?变成了个乡下咖啡馆服务生,人各有命,人各有命啊!”小郁装模作样地摇著头,拍拍柳恒澈的肩走开了。
柳恒澈出神地望著那群人走远,过了好一阵,才能把目光收回来。
“算了,不想那麽多。”他想著,认认真真地擦起桌子,“总有再回去的一天的!”
本来以为与《武圣》剧组以及张彦的接触就是这样的隔窗遥望了,谁想到世事是如此多变,不过几个小时後,小郁接到了一通电话,听了几句登时脸色大变,挂了电话就要往外冲。
“怎麽了?”柳恒澈话音方落,小郁已经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出、出事了!”他的神情无比恐慌,眼睛瞪得极大,却一点神也没有,空洞地、恐惧地瞪著。
“谁?出什麽事了?”
“《武圣》……《武圣》剧组!”小郁几乎要哭出来,两个眼圈通通红,哆嗦著,“刚才他们拍火烧g殿的特效,烟火师出……出了问题,罗兵他们……烧、烧伤了!”
柳恒澈跳起来:“在哪个医院?我和你一起过去!”
奸角 24-25
第二十四章
事故大约发生在一个小时以前。当时《武圣》剧组正在拍摄电影开场叛军攻打皇g的场景,这一幕启用了大量的群众演员,并辅佐以大火烟雾等诸多特效。罗兵等人作为武行,有一幕骑马闯进变成火海的皇g内救出将来成长为武圣的年幼皇子的戏。
不知是特效组在c作时出了错误,还是导演在和特效组沟通时出了问题,最终的炸点布置路线与罗兵等人知悉的有几处不同,这直接导致以罗兵为首的十三个群众演员在开拍後一头撞进了火场找不到出路,而特效组负责灭火的团队却浑不知情,等到发现问题,已经酿成祸事。目前,十三个人均已被紧急送往h市中心医院,具体伤情暂未获知。
柳恒澈开著车,瞥了坐在副驾驶席上的小郁一眼。这个向来蛮横不讲道理的男孩子现在双目无神,仿佛很冷一般用双手紧紧地环抱住自己,浑身筛糠似地颤抖,眼神中满是深深的恐惧。
咖啡店运货车的暖气设施坏了很久,柳恒澈叹口气,踩了刹车,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递给小郁。
“穿上吧。”原本以为对方会表示反抗或是至少表达不满,但此刻的小郁就如同乘坐失事船只後漂浮在北冰洋中的人一般,任何一点温暖都不愿意失去,他就像攀援救生浮木一般紧紧抱住了柳恒澈的外套。
“会没事的。”柳恒澈说,试图找些话来安慰小郁,“不是还没知道具体情况吗?张姐符西然他们都去了,如果有什麽事的话,一定会通知我们,现在还没有消息,说明情况还不算太糟。”然而,小郁只是抱著柳恒澈的外套,微微哆嗦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到达h市中心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六点多,柳恒澈在路上给萍姐打了电话,这还是他来到h影视基地半个多月以来与萍姐通的第一通电话。其实,柳恒澈在h影视基地的事至今没有告诉过除父母外的任何一个人,包括萍姐和小杨也只知道他如今在外地散心而已。
电话里萍姐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但柳恒澈此时完全没有叙旧的心情,只能不太礼貌地将关於自己的话题打断後问萍姐:“萍姐,你知道《武圣》这个剧组吗?”
“《武圣》?哦,知道,是陆是元做导演,张彦,嗯……”
“张彦主演的那部。”柳恒澈知道萍姐在顾忌他,便自动接过了她未说完的话,“我想问一下,《武圣》的出资方是谁,又是哪家娱乐公司在c作?”
萍姐迅速做出了答复:“具体出资人没有对外公布,但的确是晨光拉来的资金,也是他们直接c作,所以才会选张彦做主角。”看来,这一次他们很可能会对上晨光。
医院的停车场早就已经爆满。一个半小时足够众多记者从各个地区蜂拥而来,柳恒澈将货车停在稍远的小区停车场,随後下车步行过去。小郁已经完全不行了,每接近医院一步,就仿佛多失去一份生命力一般,双腿止不住地战抖。到了最後,完全靠柳恒澈架著才能前进。
医院广场上到处都是人。本来就进出繁忙的急救病栋此刻完全被拿著照相机摄像机的各种人所塞满。人声鼎沸中,每个进出的医生都被人狠狠逮住问:“医生医生,怎麽样?那几个群众演员现在什麽情况?有人死了没有?”
柳恒澈见势不妙,赶紧拖著小郁绕到医院後门,然而就连後门都挤满了各种记者。他们有的在打电话联系熟人,有的盘腿坐在地上“劈劈啪啪”拼命敲打键盘,将後门的小道堵得水泄不通。柳恒澈迅速拿了主意,他拖著小郁光明正大地一路往里闯,一面闯一面chu鲁地喊:“让开让开!***!好狗不挡道!”有两个记者抬眼看到他愣了一下,但看看柳恒澈身上朴素的穿著和他的chu鲁言行,便都以为是认错了人,竟然就这麽给柳恒澈闯了过去。
医院内部比起外部也清净不了多少,到处都是啼哭叫闹的声音,搅得人头疼,柳恒澈给张姐打了电话,知道他们如今转到了五楼急救室,连电梯都等不及,赶紧带著小郁爬上去。到了楼口就看到有人在站岗,不允许媒体进入。
张姐就在楼口等他们,见了他们俩赶紧迎上前来。
“现在情况怎样?”
张姐一张脸不知上哪里抹了许多黑道道,一身衣服也快被扯成碎条,显然经过一场混战,她疲惫万分地开口:“大部分都伤得还好,但有三个还在急救室里,烧伤面积说是快有百分之四十,据说还有什麽三度烧伤的……”
一直安安静静的小郁突然间回过神来,大声喊起来:“罗兵呢?罗兵人在哪里?我要见他!”说著就要往急救室里冲,被柳恒澈眼疾手快一把拖住後,抡起拳头就给了柳恒澈狠狠一拳,打得柳恒澈当场嘴角破裂,脸颊也青了一大块。
“罗兵!罗兵你在哪里!”小郁歇斯底里地喊,又是哭又是叫。力气大得柳恒澈都快揪不住。张姐在旁边急得一把抱住小郁的胳膊叫嚷:“小郁你冷静一下,你听我说罗兵没事,罗兵他伤得不重!”
小郁却不相信,一个劲地嚎啕:“他怎麽可能没事!他第一个冲进去的,他怎麽可能没事!”边说边要扭脱两人的桎梏,再往急救室里冲。这样大的动静自然吵到了人,很快从诊室里走出一个人来,那个人一身的衣服都是破破烂烂,身上有好多血道子,还有好几处包著纱布,看起来很狼狈,但至少不缺胳膊不缺腿,就是罗兵。
小郁一看到罗兵,立刻冲过去,抱住他,“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而罗兵就任由他抱著,轻轻抚m著小郁的背脊。柳恒澈当时在心里多少松了一口气,他猜过罗兵喜欢小郁,但小郁也许没有那方面的意思,所以罗兵才会去找了一个有一双与小郁一样眼睛的情人,但现在看起来小郁对罗兵也不是没有感情,只是自己一直都没发现而已。
这样就好!一场灾难想不到也能演变成两情相悦的局面,当时的柳恒澈曾经这麽想,却不知道自己并未猜出最後的结局。
当天晚上,柳恒澈在获知所有群众演员都脱离生命危险的确切消息後才开车回k镇交接了车辆,然後赶回月林村。这几日因为天气湿冷,周远志的伤腿又有些不好,为了不让他担心,柳恒澈并未完全说明罗兵等人的出事状况,只发了短信说罗兵拍片受了点小伤,自己陪小郁去医院看看,让周远志留在家里等他回来。
然而,柳恒澈忘了,他们两人借助的楼里住的大多数是武术分会的人,罗兵他们出了事,无论他再怎麽瞒,周远志也不会不察觉。
柳恒澈抬起头,面前的四层楼一片漆黑,似乎一个人都不在。整栋黑漆漆的建筑就像一张野兽张著的嘴,要吞噬掉所有一切值得人留恋和喜爱的东西!
刚刚还冷静处理著事情的柳恒澈这时却莫名惶恐起来,他一口气奔上楼却发现自己和周远志的房间门紧紧锁著,他m出钥匙打开门,里面也是一团漆黑。
周远志去了哪里?
柳恒澈开始努力回忆,回忆自己在医院里有否见到过周远志的身影。
“如果远志知道罗兵他们出事的真相,一定会赶去医院,那麽自己一定会遇见。”他想,但黑暗似乎令他的冷静失去了法度,他在那片黑暗中竟然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他开始毫无章法地猜度,难道……难道远志下午曾经去探班罗兵他们的现场?那他……他会不会也受到了波及?
柳恒澈顿时跳起来,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忘了问当时那三个在急救室里抢救的人的姓名!远志他……难道……柳恒澈慌里慌张地掏出手机开始拨打周远志的电话,然而一次次回答他的却是已经关机的冰冷提示音。
柳恒澈按掉电话,就要往外冲,冷不丁差点撞上正要进门的周远志。
“阿澈?”周远志按亮日光灯,有些吃惊地看著已经急出一头汗水的青年,“你怎麽了?”
柳恒澈往下看,才发现周远志手里提著一桶卷子面和几个熟菜。
“我下午去镇上办了点事,想著你回来可能会晚,就顺路买点菜。”
“电话……”柳恒澈结结巴巴地,“我……我打了你电话。”
“电话?”周远志伸手去兜里m,“呀,没电了。”
柳恒澈整个人都像虚脱一般,重重坐到了椅子上。
晚上吃过饭,柳恒澈一面替周远志按摩,一面将罗兵等人的事情向他说了一遍。周远志听完,紧紧皱著眉,叹了口气。
“赔钱这件事,恐怕不好对付。”
“是啊,晨光的确不好对付,他们的老板据说是有黑道背景的。”柳恒澈之前就是考虑过索赔的事情才打电话向萍姐询问了《武圣》剧组的资方和出品方。
“就算没有那种背景,像我们这种弱势群体要跟影业公司谈判本身就很困难。”
柳恒澈这时才反应过来,周远志当年怕也是曾经历过这样的一环的。就在两年前,他在《王昭君》剧组严重骨折,不得不退出这个圈子,甚至至今身上还落下了後遗症,可他获得了多少赔偿?在获得赔偿的路上他又经历了多少事情?
“我当时跟他们也谈了很久,对方拼命推卸责任,到最後还使些不入流的手段,这次恐怕也……”周远志低声说著自己的往事,面上的神情却只有对罗兵他们的担心。
柳恒澈望著眼前那道长长的疤痕。本来该是多麽狰狞的创口,如今虽然已渐渐痊愈,颜色变浅变白,却依旧是深深嵌在那人生命中的一道疤。
柳恒澈猛然打了个哆嗦,他忽然想如果当初周远志遇到的事故再严重一点的话,自己是不是就永远都不会遇上这个人?不会知道这世上曾有周远志这样一个人一直默默关注著自己,愿意付出一切来帮助自己?
当两年前他还在忙著周旋於各种虚伪的社交应酬时,周远志却在医院里痛苦地接受手术,在身体与心灵的双重煎熬下艰难地与强势的影业公司作著谈判,为了讨回自己一点点的赔偿金。而那时的自己,哪怕对群众演员的困境有所耳闻,怕也是最多发两声感慨而不会放在心上的吧。
在这世上,任何一点差池都可能造成完全不同的结果。也许,只差一点点,他就可能与周远志错过了,永久!
幸好!
柳恒澈著迷地望著那条疤,随後鬼使神差地低下头去,在那上面印下了一吻。
第二十五章
与晨光的谈判果然进行得十分艰难,对方抵死不认错误完全在剧组方的沟通不畅与工作失误,而认定事故源自於以罗兵为首的群众演员的失职。他们声称改变炸点与逃生路线的事,一早就与罗兵等人在开拍前进行过沟通,罗兵几人理应完全知晓。
这就是信口雌黄的事情,但由於双方都无法提出确凿的的人证物证反而成为了唇枪舌剑的胶著点。长达一个半月的交锋中,符西然代表演员工会费力斡旋,保险公司理赔员与警方也介入了调查,但依旧是暧昧不清的一团混沌。
这时已经是十二月初,h市的冬天往往y冷而潮湿,今年的冬雨又似乎特别多。柳恒澈裹紧羽绒服,前往医院探望那几个依旧在院接受治疗的群众演员。
十三个演员中包括罗兵在内的十个都仅是轻度烧伤,虽然表面看起来凄惨无比,伤势反而很轻,而另外三个就没那麽幸运,其中一个烧伤面积更高达37%,光是三度烧伤面积就有18%,这个人柳恒澈後来才知道,他虽然不认识,但却曾经见过──就是那日从罗兵房中走出的男子。
事到如今,柳恒澈才知道这个男人名叫白飞启,就住在自己楼下。
这是一个有著飞扬跳脱名字和与之截然相反的老实胆小x格的男人。虽然是做武行,但从外貌到x格都更像是个手无缚**之力的读书人,甚至经常被人讥笑为像个娘们。过去,在大老爷们凭拳头吃饭的武术分会里这个人一直没少受欺负,直到罗兵照顾了他。
罗兵和白飞启的关系其实并非无人知晓,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甚至私底下认可了白飞启用身体换庇护的懦夫行径,然而没想到的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那场熊熊烈火之中拼了命地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住了罗兵,最後代替他受了那样严重的伤!
柳恒澈轻手轻脚在床头放下保温桶,浑身包满了纱布的白飞启正在浅眠,而罗兵就坐在他的病床边安静地守著。
深度烧伤带来的痛楚会使人无法入睡,白飞启短暂的宁静只是靠麻药和杜冷丁来维持,难得,也凄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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