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森书林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雨森书林
「嗯,」我摇摇头:「我没事。」
「既然妳不是员工,妳可以随心运用自己的时间。有甚麽不舒服的话就自己到休息室躺一躺。我平时不会到忙不过来。妳要自己照料好自己,才有办法帮助别人。」
嗯?他说了「帮助别人」吗?所以,他认为我在帮助他?
「那个——」正想要问他为什麽会这麽说,他却彷若会读心术一般,直接回答了我的问题。
「妳昨天不是问我,这个世界上有没有绝对善良的人吗?」
「嗯。」
「人都有一体两面,我们不能否定自己的一些人性。人性驱使我们妒忌丶羡慕,并且可能会去怨恨。但是,我相信有很善良的人。也有极度渴望自己能够很善良的人。但那样的人,通常会因此被误认为虚伪。人们不会有办法相信这样的人存在,在现下的世道之中。」
「嗯。」等等,他怎麽突然话多了起来?而且他为什麽会答应让我来书店帮忙?
似是又被他看穿了心思,因为他说:「妳让我想起一个我认识的人,如此而已。」
我在休息室的沙发上躺了半个多小时,对於何书语突如其来的多话感到惊喜。尽管从下雨那天算起,我们才认识了不到一个星期,但,不晓得为什麽,我总觉得我们好像曾经相识。
约莫十点三十五分的时候,何书语进入休息室,一声不吭地从冰箱里拿出苹果汁,替我倒了一杯,又是轻柔地放置在沙发前方的茶几上,接着又回到书店里头忙碌。
十点四十三分,我喝完苹果汁,将头发扎成马尾,披上书店专用的围裙,也离开休息室,进入书店排放书籍。
接下来的时间,我都重复着确认各书籍有在它们该在的柜位,并且确认每本书的排列都照着作者笔划名称摆放的这两个动作。中途,也有顾客查询书本或是结帐。
我差一点就忘记自己身上穿着代表书店员工的围裙。倒是,如果「向阳书店」只有何书语在经营,何以有两个围裙呢?方才我看了一下围裙上绣缝的书店标志,似乎是有人亲手绣上的。会是谁呢?是何书语吗?
十二点二十七分,店里的客人都离去後,何书语将玻璃窗户上的吊牌,翻到「休息中」的那一面。
「林子亮,」我听到他叫唤我的名字:「我平常午餐都自己煮,就看妳是要去附近的便当店买还是吃我煮的都可以。」
「我自己去买就好了!」我不想要麻烦他特地为我多煮一份,不过:「等等,你怎麽会知道我的名字?」
「妳背包上的挂牌,有写。」
我背包上的挂牌是外婆亲手缝的布挂牌。那时我刚换了这个背包,奶奶怕我漫不经心地又忘记自己已经换了背包,怕我把背包弄丢,所以特地帮我缝了的,上面绣了我的名字。
我常常因为心不在焉而忘记前几秒搁下的物品被我摆到哪里,或是突然忘记自己换过背包。
外婆的挂牌莫名管用,只要想起心爱的外婆亲手替我缝制了挂牌就会连带想到我的背包,也就不会忘记。
我回过神,正想和何书语道声等会见,没想到他已经回到休息室,开始准备他的午餐。
那天的午餐,我选择直接在附近的水饺专卖店吃完才回到书店。
下午重新开工後的工作内容就与上午的毫无区别,一样是整理书柜丶排放书籍,偶尔回答顾客的询问丶帮客人结帐。
咖啡茶点区的盛况在下午三点半达到巅峰,书籍区倒是只有一两个人安静地阅读。
整天的观察下来,我发现,何书语并不会回覆顾客的问题,除了点餐确认以外,他并不像某些我曾看过的独立书店店员一样那般健谈。因为我很喜爱阅读,所以很喜欢到各地的独立书店参观,何书语应该是我见过最安静的一位吧!不主动与顾客聊天就算了,竟然连顾客主动开启话题,他好似都不见得会回覆。
何书语的沉默寡言,已经到了漠然的等级。然而,却不会使人觉得他无礼。相反,或许人们反而认为他的沉默寡言是对於他们继续自顾自地说下去的鼓励吧!
我不晓得他是否热爱他的工作,但,对我而言,整理书籍丶和书籍相处,对於我根本不是工作,而是享受。
享受的过程中是不会留意到时间行经的。
五点四十六分,我突然想起一件很要紧的事情。
星期日是我们全家一起下厨的固定日子,所以得六点半以前回到家!
我赶紧把手边最後几本书整理好,匆忙脱下围裙,一边朝休息室走。
沿途,经过正在准备茶点的何书语身旁。为了怕叨扰到其他顾客,我小声地说:「不好意思,我得先离开,星期天我们家人固定会一起准备晚餐,所以要早点离开回去帮忙。」
何书语点点头,彷佛是示意我可以离去。
接下来一个星期,几乎是同样的运行。
不到十点我就会到「向阳书屋」帮忙何书语的前置作业。
十点半店面开张,我就会开始排整书籍丶有新书的话就上架丶有人查询书籍就帮忙领路丶有客人要购书时我就结帐。
十二点半左右,午休时间,我会到书店附近的水饺专卖店吃午餐。
当我回到书店丶到休息室放置背包时,总会看到沙发旁的茶几上摆放着一杯苹果汁和几片饼乾。
下午两点,重新开始营业,又重复上午的工作内容。
约莫七点,我就会离开。毕竟,这个时段通常就不太有客人,何书语表示他可以自行应付,叮嘱我不要太晚回家丶不要让家人担心云云。
除了那一杯苹果汁和几片饼乾以外,整个星期,我都没有和何书语有甚麽特别的交流。毕竟,除了那天突然开启的话匣子以外,在那之後,他又回复到我们初次见面时的那般淡然。
雨森书林 【第一部曲】第二章:夏尽 - 2
2.
然而,我开始到「向阳书屋」的第二个星期三,我和他突然有了些交集。
事实上,我总是疑惑着,为什麽这家书店,在我几乎每日必经的道路上,我却始终没有注意到。然而,当我在那个雨天闯入这间书店,并改变了我每天的常规以後,我才发现,原来就连这家看似毫不起眼的独立书店,都能够有这样好的生意。
这天倒是很反常地,没甚麽人。
尽管如此,我仍持续做着一如往常的例行公事:排列书籍丶上架新书丶检查书籍有好好归位。
应该说,这已经变成了我去妈妈幼稚园陪小朋友玩以外的,全新的每日常规。
直到他打断我。
「子亮,」他用名字称呼我丶他没有加姓氏,光是这点,就足以使我慌乱,而且,不晓得是否是我多想,总觉得他的声音相较一个星期前,多了一份温柔:「妳其实可以休息一下,现在没有客人。」
我不敢违背何书语的指示,毕竟,尽管他不希望我称呼他为「老板先生」,在我心目中,他仍是我的老板。
我将双手绕到颈部,准备将围裙的结拆解。其实我不太喜爱围裙的布料触感。脖子上的结,也无时无刻搔痒着我。虽然这些天我已经习惯不去想这个事实,也学会忽视那种材质所带来的不舒服,但只要没有在忙碌时,还是会想到。
也因此,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赶快把围裙脱下来。
然而,正当我着手拆解那个结时,发现它竟在不知不觉中成了难以解开的死结。
皱起眉头,我想着再努力一下也好,说不定我再试着拆解一下,结就会松脱了。可惜事与愿违。由於看不到脖颈上的那个结,我似是弄巧成拙,让结又揪地更死。
抬眼,我向何书语投射无可奈何的眼神,正想寻求协助,却发现他怔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看向某个我不知道的丶似是不存在同个时空的场景,没有意识到我解开死结的困难。
於是,我仍决定出声:「不好意思,可以请你帮我一下吗?围裙的绑带打死结了。」
何书语似乎是下意识地拨了拨头发,或许是个习惯动作吧。这个举动使他的头发变得凌乱,他却毫不自知。
呆愣了半晌,何书语才无声点头,缓缓靠近我,来到我的身後。
平时没有太注意,但他这一靠近,我才发觉,原来他的身高好高。
我感觉到他伸手,开始尝试解开那个被我越弄越死的结。
在解结的同时,他的手指不时触碰到我的颈项。除了小时候跟爸爸妈妈手牵手散步以外,我还未接触过其他异性的手。
何书语的手,跟爸爸的手不一样。现在在我身後努力尝试解开死结的,是修长却又有力。不像爸爸的手那般厚实有肉。
思及此,我心里头升起了某种无法言喻的感觉。是我不曾经历过的丶不明所以的感觉。
该如何形容呢?
一种心脏扑通扑通,突然跳得飞快丶脸突然发烫的感觉。
究竟,具体而言是甚麽样的感觉呢?
「解开了。」何书语的声音将我唤回当下。
「谢谢你。」我跟着他走进休息室。
「嗯。」他替我倒了一杯苹果汁,摆放至茶几上,便坐到沙发上。
「那个,」我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这个我一直好奇的事情,仅管只是小事:「这几天我一直很好奇,关於这个围裙。老板先生,不,何书语,你不是自己经营这里吗?那为什麽会有两个围裙?你之前有请其他员工吗?」
又是叹气。
「妳呀,」何书语缓缓开口:「打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有问不完的问题呢。」
我低下头,试图抑止似是又蠢蠢欲动的恐慌,以极其细微的声量道:「对不起。」
「妳知道从第一次见到妳到现在,妳一共说了几次对不起吗?」
「我不知道。」我把他的问话当作真正的提问,而非象徵性的问题。
他又叹气,开始回答我的提问,他说了好多丶好多。
「这个围裙上的标志,是我的初恋女友绣的。我跟她从高中三年级就在一起了,那时候正是要埋头苦读的时候,我们却交往了。对当时的我们来说,那份的恋情非但没有影响我们的课业,反而是互相鼓励丶让我们更发愤图强地念书的契机。也因为课业不受影响丶加上我们藏得很好,一直没有人发现我们的恋情。之後,她考上了台大,我则到外县市的大学就读中文系。但渐渐地,我发觉念书不是我的专长,也不是我所渴望的。大学二年级我便肄业,决心开了这家书店。一开始,她假日会来帮忙,甚至在我生日的时候送给我她亲手绣了书店标志的这个围裙。她一件,我也一件。可是,後来……」
这次,是我打断了他:「如果你觉得很累丶很难过的话,你可以不要继续说。我可以感受到,你描述这件事的难受。」
这下揭晓了,我在他眼中看到的忧愁。是指这一件事情吧!
纵使我与别人的同理心机制不一样,此时此刻,我仍能百分之百地感受到他的苦楚。
岂料,何书语摇摇头,继续往下说:「因为对方的家里管得很严,当他们知道自己的女儿和一个大学肄业,而且就读的学校还不是如同台清交这些顶尖大学时,他们开始极力拆散我和芳儒。芳儒是她的名字,许芳儒。」
我点点头。
他继续回忆:「芳儒的父母甚至曾在书店的营业时段来到这里,在众人面前说了很多关於我的不实的难听话。也因为被他们这一闹,书店曾一度生意惨澹到几乎要结束营业。後来,芳儒为了不要父母再给我难堪,主动提了分手,圆了她父母的心愿。她来找我提分手的那天,我们在书店里头大吵了一架。当时,芳儒哭着跑出了书店,没有注意到来车……她因此昏迷了好多天,後来,辗转听认识的人说,她的左脚被迫截肢,一生只能靠轮椅代步。为此,我直至今日都仍然自责。」
他一口气说完了,我却不晓得做何回覆。
对我而言,何书语告诉我的一切都过於沉重。
许多人相信泛自闭光谱者缺乏同理心,也因此,有亚斯伯格特质的人常常被人戏称为「白目」:在不合时宜的时候说出不该说的话丶在不该笑场的时候大笑出声丶自顾自地聊自己喜爱的话题而没有顾虑他人是否想听云云。
这一切外显的丶容易使人误会的表象,都让不熟悉这般特质的他人对有此特质者感到厌恶,造成严重的偏见。
纵使如此,我所热爱的法国心理谘商师克莉司德布提可南,曾在她的着作《想太多也没关系》中提及,她认为亚斯伯格特质也是高敏感特质的一种。
事实上,不只她认为如此。在泛自闭光谱障碍名人天宝葛兰汀女士的着作《我的大脑和你不一样》中,类似的论调也曾被提及。
尽管这般论点据我所知并未为任何科学研究所认可,但我实是认同。
尤其是我第一个同样有亚斯伯格与高敏感特质的外国笔友,凯莉,也曾经写过有关泛自闭光谱以及同理心的部落格文章。
文章里头是这麽说的:「当你与一位泛自闭光谱障碍者交流时,请不要怀疑,他们是真真切切地在乎并爱着他们身边的一切。他们的如此在意总是使他们受到过度刺激丶受到周遭情绪的淹没,且不晓得如何有效地回应这些情绪压迫。因为如此,他们总是焦躁不安。而泛自闭光谱障碍者的焦躁不安,又反映在重复性的动作丶缺乏眼神交流等等表象形式上。这让许多人认为,这些泛自闭光谱障碍者是无法感知情感的,但事实上,他们的脑部正无所不用其极地试图把自己拉离这些过度激烈的状态。」
现在的我,就正在经历这种受到过度情感淹没的焦躁状态。
被何书语的故事里头涵盖的丶我一时无法消化的情感给淹没。
我再度开始前後摇晃我的躯体。这般行为,被医者称之为固着行为。有些人会排斥自己的孩子有这般行为,甚至会透过疗法矫正。
然而,这种固着行为其实是孩子希望帮助自身缓解情绪的作为,除了自伤行为以外,我想,无攻击性的固着行为其实是不该被矫正的。
我的情绪被思想给拉远了。甩甩头,我决定重新专注。
我仍觉得应该对於何书语的故事给予一些反馈,并为此绞尽脑汁。
可,在我能给出任何反应以前,何书语再度开口,又是令人意外的一长串:「妳知道吗?这麽多年来,这是我第一次讲出这件往事。就连和我每天相处的母亲,我都没有说过。自从芳儒发生意外以後,我变得很消沉。但看到母亲为我担忧的模样,我才决定振作起来。然而,这种振作是有时效性的,我发觉自己很快又要溃堤。所以我後来搬出来自己住,在这几年间,使自己变得孤独丶变成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其实别人说的话,我都在听丶新认识的每一个人,我都在观察。隔了这麽多年,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提起,还是和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人。但是,我很感谢妳,让我把累积在内心的沉重吐露出来。所以,我才说,妳不用一直说对不起。事实上,妳似乎有某种能力,让人莫名对妳感到信任的能力。」
何书语的最後那一句话,在我脑中回旋着丶反覆重播。
最後,我挤出一句,灵光乍现:「哇!你说了好多。那,我也想要谢谢你。谢谢你让我到你的书店帮忙。其实,我那天没有和你说我想来帮忙最真实的理由。其实,我……我觉得你看起来很友善,而且丶而且那天你不是借了我毛巾吗?所以我丶我很想跟你做朋友!何书语,我们来当好朋友吧!」
啊!说出来了!
天啊,林子亮!妳怎麽会说出来!人家听了会笑的吧!
我真的很想挖个地洞躲起来。
然而,就在我羞愧地低下头的同时,听见了……
「哈哈哈,」噢,不!他果然要笑我了!「妳真的很有趣!」
不对。
这个语调,不是嘲笑的。
是发自内心的。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还笑得那样开怀。
雨森书林 【第一部曲】第三章:琴房呓语 - 1
1.
自从那天何书语与我说了关於他的往事以後,我们又回到平时没有甚麽特别交集的相处模式。
我们之间的连结,仍是那杯总是等待着我的苹果汁和几片饼乾。
惟一不同的是,何书语对我多了某种温柔,而且从上次那段谈话以後,他就一直只用名字称呼我,不带姓氏。
两个星期後,学校开学了,而今天,就是重回学校的日子。
我不得不回归校园生活,心里默默想着,一到假日,我就会再回到「向阳书屋」。
环境变化是我的天敌,开学前的几天是我最消沉的时期。
一直以来,我对於各种变化都难以适应。
小时候,家人可能会答应我一些事情,比方,星期六,全家人去游乐园玩之类的。
然而,因为某些变数,比方,爸爸要加班,这种时候,行程就会改变,变成妈妈自己带我去,或者直接取消。
这种时候,我就会生气地大哭。并非因为我是多麽不贴心的孩子,我也不见得是多麽想去游乐园玩;可是,我却会因为那种「预定活动被改变」的不安和恐慌而崩溃。
各种变化,举凡转学丶目的地改变丶课堂调课或借课,下课时间比课表预定的还久等等,我就会很焦虑。不见得会哭,但那种焦虑已经让我临近溃堤边缘。
日常生活中,有太多太多状况会让我变得焦躁不安。
声音也是很大的一个变数,几乎比无法适应的细节改变还要使我困扰。
对声音特别敏感的我,只要环境过於吵闹丶有重复的噪音,或是突然的过大声响,情绪就会无法受控。
举个例子来说,高中某一节课,同班同学们实在无法无天地说话,吵闹到老师无法管制。
光是学生们上课恣意聊天这一件事,就使我无法忍受,其一原因是因为声音,其二则是这对师长非常不尊重,也使我无法专心听课。
但真正使我崩溃的是老师的反应。
那时,老师也被同学们的漫不经心与交谈声烦到怒气满溢,盛怒之下把讲义往讲桌上一摔,并且大吼着要同学安静。
因为讲义和老师的怒吼这两个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使我崩溃地抱头,直接在座位上痛哭失声,使全班同学以集老师感到不明所以。
经过那次事件後,我买了耳塞。
耳塞多数时候还是有用的,但还是有连耳塞也挡不了的声响。
这种时候,我也只能祈祷声响赶快消逝。
正当我为了开学第一天可能会遇到的各种状况担忧烦恼时,感受到一双手臂从我身後环抱住我。
我下意识想挣脱,岂料对方只是将我抱得更紧。
「想我吗?」那双手臂的主人开口,我隐约可以闻到从她身上散发的淡淡的樱花香气。
这个味道我已经无比熟悉,是温承学姊最宝贝的一瓶香水。温承学姊很喜欢樱花。
我转过身,因为她仍抱着我,以至於我没有甚麽空间转身,我的鼻尖几乎碰触到她的。很近丶很近。
美丽的学姊。
看到学姊的那一刻,我顿时展开笑容,轻声道:「我很想学姊。」
她笑出声来,轻轻松开环抱着我的双臂,往後站了一步:「学姊真是对不起妳,让妳孤单了。这个暑假深山老妖硬是要我到英国上大师班,根本连假期都没有,还把我的手机给没收!我根本没办法跟妳联系。」
「深山老妖」是学姊替她母亲取的代号,学姊曾告诉我,她的母亲非常严厉,更因为父亲和母亲的家庭都是音乐世家,所以对学姊的音乐造诣更是要求。
不过,我相信学姊在音乐的领域,绝对没有让她的家人失望。
学姊是她们那一届术科与笔试都第一名的高材生。在多数学生努力着达到技巧性的精练时,学姊所演奏的乐音已然涵盖着别的学生所没有的情感。
而且,学姊也是男同学所票选出来的丶音乐系的系花。
然而,除了姣好的外貌以外,更因为保守而严格的家庭背景,加上学姊的天分,而使她被许多人妒忌着。不认识她或是不了解她的人,也会被她给人的冷漠丶如高岭之花一般的表象特徵给蒙蔽,并对她敬而远之。
就算是完全不认识温承学姊的人,也会被她强大的气场而震慑吧!
第一次认识温承学姊,是在大学一年级,正开始适应大学新生活的某一天。
我们学校的琴房是需要事前预约的。帮忙预约登记的是琴房的志工。
还记得当时,我固定预约了星期四下午三点半的琴房,因为每个星期四的下午三点开始,我就没有课程。
给自己半个小时的时间休息,喘口气,三点半就去琴房拚命练习,到六点半,回家吃晚餐。
然而那天,在我正要插入钥匙打开琴房前,一位我不认识的学姊向我走来,要我把琴房让给她。
一开始,我正心平气和地和她说明,这个琴房是我刚开学就登记好了的,星期四我固定会在这个时间借用。
然而,那位学姊不愿相信我,当我提议一起去找负责记录琴房借用表格的志工同学确认时,她却不愿意,甚至开始破口大骂,说她准备要检定考试,一定要借到琴房,并且说我没有教养丶对学姊没大没小等等不实的谩骂。
好可怕。经过的人都在看着。
我最惧怕的,无非是这种被众人注视丶怀疑丶误解的时刻。
正当我开始焦虑地前後摇晃身体丶试图冷静的时候,那位学姊反而嘲笑起我的反应,说我是个莫名其妙的怪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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