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森书林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雨森书林
「你还爱她吗?」我听见自己这麽问。
何书语安静地摇了摇头,半晌,才重新道:「不。或许,我跟她的感情,在她父母过来搅局的时候,就几乎消耗殆尽了。事实上,我们当时在书店里吵架的内容,便是在争论,谁该扛起责任,究竟是身为男性的我应该要扛起反抗女方父母的决心?还是身为许家女儿的芳儒,应该要顺从自己的家人。那一天这样吵,我想,我和她都彻底地心碎了,还谈甚麽爱?」
「噢。」我低下头,只给的出这般回覆。
我觉得自己似乎是问了不该问题了。
在我懊恼的同时,何书语站起身,把他拉过来的椅子归位,深深地看进我的双眼,低语道:「妳太迫切地想要成为善良的人,但妳真的应该更照顾自己。」
留我独自在我的专属座位上呆愣着,他则准备迎接今天的第一位客人。
我不明白,为什麽最近身旁的人,老是要我思考我是否顾虑了自己呢?
雨森书林 【第一部曲】第五章:佛瑞先生 - 2
2.
今天我没有帮忙何书语,只是在我的专属座位上安静地阅读丶发呆,尽管星期六的顾客是最多的,但我放任今天的自己好好思考。
或许,可以成为我心灵成长的一个极大推手。
何书语说的没错,我太执着於成为一个「好的人」了。
素娟阿姨也是,她问我的问题,或许我内心深处早有了答案,只是,不敢去面对罢了。
犹记,国小的某一天,老师发下学习单,要大家回家去访谈家长,请家长们说说看,他们所认为的我们的优点。
当时,爸爸和妈妈默契十足地,写下两个共通的优点:「善良」与「真诚」。
不晓得何时开始,这两个曾经被父母,甚至被长辈们提及的「优点」,在我没注意到的某个时间点起,开始成为了一项过度的执着。
说是执着绝对不夸张,毕竟连我自身都有所觉察,旁人的提醒也不止一次。
我时常笑称这是我的亚斯伯格特质所带来的深刻执着,或许这麽说也不为过。
曾几何时,我开始以强烈的道德观去约束自己。
比方,就算别人再怎麽对我不友善,我都应该维持对於对方的基本尊重。我总是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去厌恶任何人。我希望努力去洞察他人深刻丶阴暗的部分,并告诉自己,每个对他人不好的人,或许他们的生命中也曾有另一个人,如此不当地对待过他们,才导致他们现在以相同的方法对待其他生命。
殊不知,在午夜梦回的时刻,我仍常常会想,这样真的好吗?甚至,我害怕自己这麽想,就等於我不够好丶心胸不够宽大。
温承学姊有时会骂我,要我不要过於宽容。
学姊说,她觉得我心中其实有某种怒火没有释放出来。
或者,应该说,我会习惯性地将那些怒火扑向自己。
「妳怎麽可以生别人的气?」
「是妳有处理不周的部分,所以才会发生这些事情,妳没有资格生气!」
「妳甚至应该要更宽容的!」
我总是这样告诉自己,甚至在发生任何事情时,第一时间地认为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并总是尽可能率先道歉。
我此生最大的惧怕,莫过於被他人误以为「虚伪」的人。
追根究柢,其原因便是我那份希冀自己「成为一个『好的人』」的执着。
一直以来,我始终不求回报地试图做了许多举动。
高中的时候我习惯在所有学生开心放学的时候,留守在班上帮老师把全部同学的座椅倒过来摆到桌上,因为最後一节课以後,学校的打扫阿姨会负责清扫教室。
我也会在能力可及的范围去帮助任何人,就算对方是待我不友善的人。
当时,尽管全班的人都不敢接近我甚至厌恶我,我仍努力地在做着这一切。
我从来不求这些人们看到以後会对我有甚麽改观,就是努力地做着我认为份内的事情。
还记得有一次和温承学姊聊到这些事情,学姊仍是担忧地念了我丶说我这样难道不怕更被其他人踩在脚底下?
我说,我不怕。
我不怕,因为,我深知自己的核心理念。
早在爸爸和妈妈於国小那张学习单上写下那几个优点以後,我就一直深深地相信,我能够成为一个温暖的人。
且,就算已经有人如此认为,我还是会继续努力。
我始终认为,就算已经有一百个人说我是个「善良」的人,我仍应该持续努力着,谦虚而奋发。
也因为始终维持着最真实的自己,纵使在我最无助的高中阶段,我不也认识了理解我的工友阿伯丶打扫阿姨,以及厨师叔叔他们吗?後来,我不也因为始终保持着自己的本态,而结识了巴士中那位别班的女孩,以及走廊上不小心掉了饭盒的那位友善的老师?
然而,或许我仍是矛盾的吧。
即使我如何深信自己的核心理念,却仍时常因为他人不解而说出的评断,去怀疑自己最深层的本质。
还记得,爸爸有次曾提醒我,有些人可能无法理解,为何我在对话中,时常提及关於「善良与否」的主题。
爸爸说,如此的过度地强调,会让对我不甚熟识的人,误以为我是因为缺乏这般美好,而渴望拥有这样的特质,或是为了往自己脸上贴金丶为了把善良当作某种正面形象而这麽做。
爸爸说,因为他深刻地认识并理解我,所以完全不会这麽觉得,但很难保证其他的人也能这般了解我的情形。
而在我与他人相处的过程中,也的确有过这般误会。
而这样的误会,以及当时相处的对方对於我的评价:「妳是个只想把善良当作光环而不断提及的虚伪的人」,着实使我难受,也引发了我好一阵子的自我怀疑以及颓废。
当时,我过於害怕那个人口中所说的我,是事实。
也因此,我不断地问自己的内心:「是不是真的如她所说?是不是?我是个虚伪的人,对吧?」
我在失控的边缘折腾着想要将自己拉回正轨,却不断地丶不断地听到那个人的批判。
我要求自己不能对那个批评了我的人生气丶并要求自己去感激对方。
我始终希望自己能够不要把别人给想坏了,这份要求,却又成为了我内心煎熬的元凶。
或许,自幼各种事件的累积,更导致我成为一个极为自卑的人。虽然我内心深处深刻地明了着自己美好的特质,但,因为潜藏的那份对於自己真实样貌的不安,我总是轻易地怀疑自己。
在升上大学以後,我就极力地希望自己能有所进步,不再需要靠外界的肯定去认可自己。
然而,进步的路程,是缓慢而艰困的。
一开始是从音乐的部分着手。
原先,我的演奏是极为害羞的。
我整个人蜷缩在舞台与观众距离所创造出的保护膜里面,身体是紧缩的。
那时候,我的音乐是微弱的,连同我的肢体语言带出了我的卑微以及自信的缺乏。
认识温承学姊以後,她一直很努力地帮助我扩展肢体丶把自己的气场和内心丰富的情感向外延伸。
学姊曾经说过,其实我的音乐里头有极强的音乐性。
当我自在的时候,尤其是自己在琴房练习或是有信任的人在身边时,我可以百分之百地信任自己丶身旁的亲友,以及演奏的环境,把我音乐里头的情绪放到最大丶感染他人。
可,当我在舞台上,又会缩回那个过度在意他人言论的林子亮,导致我内心彭湃的乐音与想法,无法忠实地呈现在观众的耳里与心里。
这也和自信有关。
最近,我已经可以在有万全心理准备,也就是做好自我精神喊话的情形下,全神贯注投入於音乐当中,甚至到了教授和其他同学吃惊的程度。
後来,我也开始训练自己在日常生活中,要更能听见自己的声音丶更加温柔地对待自己。
不过,这一点,我还在努力。
时间很快来到中午。
一直到现在,中午我仍然是自己一个人到外面吃。
并不是何书语没有再询问我要不要吃他准备的午餐,而是在这一点上,我始终感到不好意思,不希望何书语觉得好像我在占他的便宜。毕竟,已经每次都喝他准备的苹果汁丶享用他给我的饼乾了,我不希望再多麻烦他。
不过,今天,我打算邀请何书语一起到我平常吃午餐的水饺专卖店用餐。
不为什麽,只是突然兴起了想和他多相处的想法。
连我自己也不晓得原因。
我从座位上起身,抬眼看看手中拿着不晓得是何内容的资料丶仍低着头阅读的何书语,再放眼环顾四周,发觉顾客皆已离去後,便径自走到落地窗旁,把玻璃上贴挂着的木制吊牌,转到「休息中」这一面。
接着,我悄悄来到何书语身旁,轻轻踮起脚尖,点了点他的肩膀。
何书语放下手中的资料,被我轻点肩膀的动作给拉走了注意力,抬眼看我,笑道:「怎麽啦?妳动作可真快,已经把吊牌翻好面了。看妳整个上午动也不动地在座位上,我还在猜妳是神游到哪里去了。」
最近的何书语,话变多了,也开始会对着我笑,或是讲一些不一定和书店工作内容相关的话语。和他相处,我也越发自在,更少了最一开始那种过度的毕恭毕敬以及吞吞吐吐的说话语调。
「我才没有神游哩!我是在努力思考,好吗?」我故作生气地嘟起嘴巴後,打趣地假装叹了口气,便直接切入正题:「你今天中午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吃午餐?我之前都是在一家很好吃的水饺专卖店用餐噢!超级好吃的!这样你可以顺便休息一次,不用自己煮饭。一举两得喔!」
或许是看我这麽认真邀请他而感到有趣,何书语「噗哧」一笑,佯装无奈地耸耸肩,应答:「看在妳盛情难却的邀请我,那走吧。」
步行七分钟後,我领着何书语进到水饺专卖店。
水饺专卖店的老板娘已经对我的点餐习惯了若指掌了,马上送来了一大盘台式泡菜,笑吟吟地道:「妹妹,今天老板娘请客,份量加大,让妳跟妳的——朋友一起分享唷!」
老板娘说「朋友」二字前,停顿了一下。我猜想,或许他本来想说别的词。是甚麽词呢?
说到「朋友」一词,不禁使我忍不住开口问了坐在我正对面的何书语:「书语,我们是『朋友』吗?」
何书语笑了笑,没有给予我正面的答覆。
待老板娘第二次出现时,几乎一字不差地,我和何书语同时开口点了同样口味的水饺:高丽菜水饺。
老板娘飞快地在点餐纸上记下了两份高丽菜水饺,经询问後知道何书语和我不点任何饮料或其他小菜後,便再度离去。
老板娘离开後,何书语和我相视而笑。
「我们是朋友吗?」
这句话,我从小时候便不断地询问着人们,在任何可能的时机点。
然而,被我询问的对方,不是不明所以而无法回答,就是觉得我的问题毫无意义而跳过。
这一次,虽然何书语没有开口回答我,但,他的笑容背後的涵义,我是明白的。
是的。
我们是朋友。
雨森书林 【第一部曲】第六章:恋爱这种事 - 1
1.
和何书语一起用完午餐後,我们一起回到「向阳书屋」。
我重新在我的专属座位坐下,从背包中翻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开始一笔一划地记录下:「或许,真正的朋友,是不用言语也可以觉察的。就像我和何书语,或是我和温承学姊。」
而何书语则是一如往常,回到休息室,倒了一杯苹果汁给我。
约莫一分钟後,他右手拿着装有苹果汁的玻璃杯,左手则抓着一包「五香乖乖」,朝我走来,在我的专属座位前动作轻柔地放下玻璃杯丶并打开了「五香乖乖」摆放至桌面以後,便随手拉了张椅子,於我的左手边不远处坐下。
平时,他都是直接坐在我的正对面,还是第一次离我这麽近。
他伸手抓了一颗「五香乖乖」丶送进嘴里後,更靠近了我一些,侧头望向我的笔记本,道:「我可以借一支笔吗?」
我点点头,不晓得他为什麽突然这麽说。
不过,不出几秒後便揭晓,何书语轻轻挪动我的笔记本到他的正前方,提起笔,写下「是的,我们是好朋友喔」几个字,加上一个我无法辨识的图画。
他的字迹很端正有力,但他的涂鸦,我真的完全无法看懂。
「这是甚麽?」我伸手指了指他画的插图,面露疑惑。
「这是我在比『耶』,」他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我很没有美术天分。」
我连忙摇摇头。
我不希望他难过。
半晌,我才再度开口,露齿一笑,道:「谢谢你当我的朋友。」
何书语又是笑而不答。
我这才注意到,他笑的时候,双颊旁边生得两个小酒窝,眼睛眯起来的弧度,很像两牙月弯。
约莫四十五分钟後,书店重新开始营业,何书语开始忙碌,我则承袭上午的作风,仍然没像往常一样去帮忙。
因为,我突然意识到,方才何书语离我好近丶好近的时候,我的心跳好像忍不住跳跃出一分钟六十下以外的范畴。如果以音乐术语而言,应该是一百二十bpm,四分音符为一拍吧。
以往曾在一本小说里头读到,心跳加速,除了紧张以外,极有可能是……
极有可能是喜欢上一个人,感到害羞。
我,喜欢何书语吗?
摇摇头,我把这个想法尘封於脑海中。
国中和高中的阶段,我曾经「欣赏」过两个男生,国中一位丶高中一位。
那时候的我,是会把「欣赏」与那种深刻的爱恋混淆的人。
也因为这种混淆,我经历了不少难过。
国中曾「欣赏」过的他,名叫邱育贤,是同个校外钢琴老师的学生,也是我们学校音乐班的高材生。
由於我直至高中毕业前才决定往专业的音乐领域发展,所以我自幼便是就读普通班。
校外的钢琴老师从我小时候便照看我长大,而邱育贤又是老师近年的得意门生,因此,每个星期日晚上,钢琴课结束後,老师会留我们下来一起用晚餐。
邱育贤平时是个彬彬有礼的人,在校内除了是同学们眼中的钢琴王子以外,各科成绩也是数一数二的,更是一个受各科师长宠爱的天之骄子。
这样的他,虽然在大家面前都礼貌又友善,却始终不曾正眼看过我。
或许是感受到我对他的「欣赏」,他更是努力地避免在校内见到我。
国二下学期前去毕业旅行的时候,我写了三张卡片,准备给他。
第一张的内容是说明我为何「欣赏」他丶第二张的内容是记录下我们所一起经历过的事情,比如一起在校外钢琴成果发表会上四手联弹丶一起在老师家吃晚餐等等丶第三张则是再度提及我非常喜爱他的这回事。
综括三张小卡片,便是我的告白。
当时,我预计在毕业旅行第二天晚餐後的自由时间把小卡片交给他,却始终找不着卡片。於是,也不晓得那时是打哪来的勇气,便决定临时即兴发挥,直接两手空空地去找邱育贤。
第二天夜晚的自由时间,导师们有宣布可以结伴去逛夜市,所以有许多人吃完饭就在饭店大厅等待其他班级的朋友。
当我终於在人山人海的饭店大厅找到邱育贤,却又因为看到他正与一些我们班上的男同学聊着天,有说有笑,而只能缓缓地移动到距离他更近的地方,深怕班上的男同学发现我。
我在距离邱育贤不远的地方停下脚步,隐约瞄见他手中握着的信封。
是装了我写的三张小卡片的墨绿色信封。
尽管在嘈杂的人群中,我仍能听见他的声音,毕竟当时的我是那样地喜爱着他,使我能够第一个认出他的声线。
然而,我听到他一向温和的声音,带着笑,说出了这样的话:「那可要谢谢你们班上的人找到这些卡片啊!哈哈,真的很恶烂啊!恶心丑女林子亮写的情书,谁会想收啊!要不是我的钢琴老师对我有恩,谁想每个星期日都跟那个恶心丑女一起吃晚餐?你们说对不对?哈哈哈哈!」
语毕,邱育贤从墨绿色信封中将小卡片一张张地抽出来,撕毁,随意丢到他站着的位置一旁刚好存在着的垃圾桶。小卡片被撕碎时,几个男同学欢快地大笑起来。
那个当下,我彷佛能够听见自己的心碎裂的声音。
这下我明白了。
原来,我准备的告白卡片,被平时班上爱捉弄我的男同学给找着,并且透过与邱育贤共同认识的其他同学,将卡片率先交到了邱育贤的手中。
趁我们班上的男同学还没有发觉到我以前,我努力穿过越发拥挤的饭店大厅,回到了饭店房间。
是空无一人的房间。
毕竟,和我同住的同学们,也是被迫和我住同一间房间的,所以要不是去其他房间串门子丶要不就是在饭店大厅准备等着去夜市了。
在这个安静的时间点,孤独突然变成一个好东西。
我放声大哭。
我一度以为我不会再「欣赏」任何人。
然而,矛盾如我,仍然是那种很容易就喜欢并信任他人的性格。
只怪我自己没有长进。
也因此,高中开学後,除了那个一开始向我示出善意的女同学以外,我同时也极度想要和高三的一位学长「做朋友」。
事情的开端来自於高中生涯某天的午餐。那天,由於我刚开始阅读在图书馆借的倪匡的《天外金球》,过於沉浸,连走楼梯都在试图阅读。
而走楼梯不看路的下场,便是与人相撞。
那时,撞到的不是别人,而是李绍青学长。
绍青学长非但没有生气,还和颜悦色地和我聊起了倪匡,就算倪匡的作品我读得不多。
我一度相信绍青学长会一直是我的朋友。
准确地来说,他是我高一整个学期的密友,在谣言仍仅止於同年级的学生之间以前,的确如此。
然而,曾几何时,和我完全不相识的高三学长姊们之间,开始传言是我介入了绍青学长与他外校女友的感情。
绍青学长有校外女友的事情,他很早就跟我说过了,我也始终只把他当作哥哥一般的存在。和绍青学长相处很愉快,所以我也没有多想,或许我的举动会让别人误会。
高中一年级学期中的时候,某天放学,我一如往常地来到高三的置物柜附近,等着陪绍青学长走去搭公车。那一天,绍青学长便告诉我,他和校外的女友分手了,是对方主动提起的。他们是远距离恋爱,对方是以前同校的学姊,在大学努力适应着新生活,感到疲惫了,才主动提了分手。
还记得当时,我问学长,他会不会难过丶要不要一个人静一静的时候,他却告诉我不用。
或许是这个时候吧,我便觉得自己似乎对学长有了爱慕之心。尤其,学长是那种习惯肢体接触的人。对他而言可能只是一个朋友间亲昵的表现,但,对於当时情窦初开的我而言,却容易解读成其他更深层的意义。
可,邻近学长毕业前夕的某一天,在图书馆的洗手间与我只瞥见过一次丶完全叫不出名字的学姊擦身而过。
当她发现我就是那个常常和绍青学长走在一起的一年级新生以後,便带着鄙夷的眼神,冷笑道:「妳知道吗?李绍青是看妳可怜才跟妳相处的,妳这个破坏人家感情的死小三。」
那时,他人对我的各种恶意言语,我已经感到习惯,也没有甚麽特别大的反应,我只是轻声叹口气,便离开洗手间。
当天放学,我照常去找绍青学长,想向他问个清楚。我很想知道丶想明白他是否真的是如同那位学姊所言,只是怜悯我。
然而,在我还来不及做任何询问以前,绍青学长便以他一贯的亲昵,直接伸手将我没注意到的丶不小心吃进嘴里的一缕发丝给轻柔地勾出,手指不经意地碰触到了我的脸庞,使我一脸燥热。
绍青学长露出一抹灿烂如暖阳般的微笑,道:「子亮,我很快就要毕业了,我希望妳能拥有我以外的朋友,我老是觉得自己在耽误妳的交友状况。如果可以的话,请不要再让我担心了!也请妳不要老是跟在我的身边。我知道因为我的关系,让妳被误解了。我不希望这种事情再发生,好吗?」
绍青学长再度露出微笑,向我挥挥手,继续道:「今天我自己去搭公车,妳也早一点回家吧!不要每次陪我去搭公车以後又泡在图书馆。」
语毕,他转过身,远离。
他这麽一走,尽管只是去搭公车,却也彷若带走了我俩的友情。
後来,绍青学长那一届的毕业典礼当天,我就那麽正好得了感冒丶发烧在家。
此後,我们不再有任何联系。
不过,至少,绍青学长是真挚的。
尽管我们不再有任何交集,他留给我的,是曾经短暂拥有过朋友的美好回忆。
傍晚五点五十九分,书店人潮提早散去,何书语递给我一张黄色便条纸,上面写着一个电话号码。
「我好像还没有给妳我的号码,」何书语道:「收着吧。如果有甚麽要紧的事情,就联系我。对了,明天我要回老家陪我母亲,所以明天我不会在。还有,下星期五,书店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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