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闻铃断肠声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丛小
李墨兮步履缓淡来到煦王面前,两人寂静地对视。
十分的死寂中有让人狂躁的闷热。
终于,李墨兮转开眼,看向一旁被太阳烤的几欲燃烧的地面,静静道:“你带她们走了之后,再也不要回来。”
他说罢,从煦王身旁擦过,寂静地离开。
銮铃出嫁过两次,而且规模都非同凡响,可等她伺候别人出嫁的时候,才明白了做新娘子并不是最辛苦的。最辛苦的是伺候新娘子,安排琐事,一点都不能疏忽。还好木很知道她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銮铃颇省心。还好小珠儿也敛起平日好奇活泼的性子,如临大敌一般,身板坐得笔直,十分一本正经。
最不省心的是王儿,寿王生怕她被忙碌的人们撞到,可她偏要来凑热闹。这次相见,銮铃觉得王儿的脾气比以前骄纵蛮横多了。可能因为怀孕的缘故,寿王万分宠着她吧,反正她自己认定的事儿,谁也别想劝。
当下王儿亲自替木上了妆,又要替小珠儿上妆,銮铃在一旁苦口婆心:“你歇息一下,这个让给我,好不好?小珠儿的妆,我亲自来。”
王儿是累了,大着个肚子,肚子里还是两个她一个人身上承担的可是三条生命的重量。当下她擦了把头上的汗,瞧一眼銮铃素淡的妆容,不满道:“你自个儿的你都化不好,能替小珠儿化好么?这可是小珠儿一生最重要的一次。”
“你太小瞧我了,你一旁坐着,我要是化的不好,你再来,怎么样?”銮铃被气得发笑。她不肯化而已,不代表她不会。銮铃手中掌握的可是古今合璧的化妆手法,经过这几年的运用,早已炉火纯青。
香墨胭脂在手,銮铃端详着小珠儿,不时下手,然后涂涂抹抹,再端详,添一笔减一笔。众丫头侍婢见她不紧不慢的,都心里着急,可等銮铃把手中的东西一丢,说句“好了”的时候,其实时间并没有用多久。
王儿当先凑上来看,“哇”了声,难以置信地看向銮铃,赞叹了句:“真是人不可貌相!”
銮铃无语,这夸奖的话可真刺耳,她有那么丑么?不过她懒得化妆倒是真的,銮铃自认为还是貌美的。
小珠儿样貌纯净,銮铃便依照小珠儿的气质特点为小珠儿化了个纯净的浓妆。猛一看上去便像没化过一样,丝毫不损害小珠儿那一身的纯净,但又说不出的妩媚和浓艳,这妆和小珠儿整个人都融为一体,美艳不可方物。
连神情紧绷的小珠儿都瞪圆了眼,喃喃道:“这是我么?好像是,又好像不是呀!”
“化妆的最高境界,就是让人看起来像没化过妆一样。”銮铃自得地道出一句。不过王儿把木画的也很漂亮,传统而有些夸张,很新娘子。
小珠儿临上轿前,才抓住銮铃的手,惶恐地说话:“王妃姐姐,我害怕。”
“怕什么?”銮铃温声道:“你不是很想嫁给林雁白吗?”
“可是那燕喜嬷嬷说……说晚上洞房的时候雁白会脱我的衣裳,他怎么可以这样……这怎么办?我害怕。”小珠儿说的又羞窘,又惊慌:“不脱衣裳不能洞房么?不洞房便不能有孩子么?只睡在一起不行么?”
銮铃深呼吸。木早已上了轿子坐好,只等着小珠儿。眼看大势要动,銮铃忙道:“你有问题晚上便问林雁白,他会告诉你的,但是别太着急动手打人,知道吗?”
小珠儿似懂非懂,抓住銮铃的手不肯松。銮铃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温柔道:“没事的,你看我,看看儿都是嫁过人的,不用害怕。”
“啊,你们也被脱过衣裳……我知道了。”小珠儿终于仿佛恍然。銮铃脸上一烫,含糊地答应了句,便把小珠儿塞进轿子里,这才长长舒出口气儿来。
目送木和小珠儿在煦王府门口换乘上各自的马车,銮铃和王儿在煦王府内歇息片刻,便也乘马车向萧府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吼吼,这两天晋江的留评回复系统有点儿抽风,偶没办法及时回复……
但请大家持续支持此文吧,反正也没几天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萧府里更是人声鼎沸,忙成了一团。
萧悟的势力虽分布在江南,他娶得也不是名门闺秀,可萧华是当朝左相,又曾是天子的岳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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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引来诸人的拜贺。林雁白虽入朝为官不久,但他深得天子的信赖,巴结他的人多的是,再加上他娶得是天子的妹妹,那前途亦可谓无量。
这几日,萧府的门槛本就要被人踏破,谁想一大早煦王和寿王突然在萧府现身,更是引起一波一波的浪潮,不多久天子亲选的贺礼也命人送达。
萧家的权势和荣耀由此可见一斑。
萧家府院外的几道街都被围得水泄不通,萧家娶亲,几乎成了长安街头巷尾到处传说的盛事。銮铃和王儿的马车被堵了一个多时辰,才来到萧府后院儿的一处僻静角门。
流楚早已等得十分焦急,瞧见銮铃和王儿才缓口气,道:“两位王妃可算来了,两位王爷要亲自去接了呢。”
王儿被热气蒸的头昏脑胀,可生怕错过了拜堂时刻,理也不理流楚,已扯着銮铃往热闹处走。銮铃担忧道:“儿,拜堂的事不急,你还是先凉快凉快。”
王儿扭头正要反驳,眼前一黑,却是果真晕了过去。
銮铃忙抢上前把王儿抱住,可她也是一身疲倦,如何抱得住?被王儿这么一压,两人便都倒在地上。丫头仆婢们七手八脚上来搀扶。乱成又一团。
前院儿里宾客落座,秩序紧然;新娘子也迎进府来,只消銮铃和王儿来到后,便开始拜堂。
因萧悟是哥哥,便萧悟先来。紧跟着方是林雁白。
萧华和林音初端坐于上方,脸上都是笑容。煦王和寿王坐于宾客之首,两人身旁的位子都空着,他二人脸上都有笑容,却不时往殿外看,心中都有些着急。
正等待着,却是流楚慌忙而入,附手在寿王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寿王脸色一变,登时要起身,却是煦王把他按住,不动声色道:“有清歌在,儿没事的。拜堂的事不能再拖,时候已不早了。好歹等拜完堂再出去。”
“……”寿王只得按捺住坐下,一颗心早已飞到远处。
拜堂便开始,萧华和林音初对望一眼,心情都掩不住激动。殿外正午的光芒正炽热,让林音初微微发酸,她坐的端正,嘴角满是笑意,看着一身红衣的萧悟牵着他的新娘子缓缓进来。
人群中一阵雀跃鼎沸,红衣的萧悟更显风流倜傥,不过他向来不羁的神情绷得有些紧,可以看出他的紧张和慌乱。他目不斜视一本正经往前走,不时偷瞄一眼木,生怕她头上遮着东西,看不清脚下被绊倒。
然而,他多虑了,木因为头上遮了东西,心情比他淡定多了。而且,以木的眼力和身手,他真是多此一举。
萧悟又瞄向一旁的煦王和寿王,才发现銮铃和王儿都没在。他怔了一怔,诧异地朝寿王递眼色。寿王没好气地瞪着他,眉头紧皱,示意他少废话,赶紧拜堂。
没料到寿王心情如此之差,萧悟又怔,看向煦王。煦王笑意寻常,却也示意他抓紧时间。
“……”萧悟嘴角扯了扯,心中颇为嘀咕,他一生就这么一次,他们俩也不体谅一下!嘀咕归嘀咕,萧悟却是端正了神情,再不胡思乱想。
正此时,却是殿外一阵人影忙乱,便听得一声气喘吁吁地呼唤:“等一等!”就见一红一白两位绝色丽人的身影出现在那一片灼热的光线下,銮铃搀扶着刚刚醒来的王儿,终于出现。
两人都满头大汗,也谈不上妆容,神情说不出的狼狈。但总算赶到,王儿腿上一软,差点瘫倒,还好寿王眼疾手快,忙地掠上前把她揽住。
煦王也按捺不住,上前扶住銮铃。殿内一阵侧目后,才恍然,这两位便是传说中的煦王妃和寿王妃。
煦王和銮铃很快坐好,寿王和王儿也很快坐好。寿王眼中满是责备,压低了声音道:“身子不好,便别来了,若是”
“谁让你管来着,不要你管。”王儿白了寿王一眼,不服气道。寿王一噎,那边萧悟已开始拜堂,他只得气哄哄转回脸,没好气地盯着萧悟。
好端端的,成什么亲……
萧悟本来全神贯注拜堂,却总觉背后扎了跟刺儿,那叫如芒在背,很是难受。
煦王却是暗自握紧銮铃的手,和銮铃一起含笑望着萧悟和木。他们,也曾是拜过堂的。
总算再无差错。
这么热闹了一整个白天,晚上还有酒宴,寿王绷着脸勒令王儿去歇息,銮铃作陪。当下扶王儿躺下,銮铃才笑道:“热闹够了吧?寿王快被你气疯了。”
王儿面上疲倦,眼中却有波光一样的笑意:“呵,得气气他,谁叫我这么辛苦,他还不体谅。”
“他可是典型的完美丈夫,把你捧在掌心的,老和他别扭算是怎么一回事?”銮铃规劝,她觉得王儿该是最幸福的了,她觉得王儿应该珍惜。
王儿笑容中有了自得,却是又深深望着銮铃。
銮铃转开脸,欲起身离开,王儿抓住她的手,迟疑道:“铃儿,你的煦王不够完美么?”
“他当然完美。”銮铃微笑,把手挣开,来到桌前倒了杯茶,“今天真热,你渴么?”
王儿笑着摇头,娇声道:“不渴,被十八郎灌了那么多解暑汤,我快吐了。”
銮铃背对着王儿,捏着茶杯慢慢喝茶。王儿撑着坐起身,轻轻又问:“你当日到底为何嫁给煦王?”
吃火锅那日,见了銮铃后来的反应,王儿便明白銮铃是没忘了李墨兮。那她不明白了,既然放不下李墨兮,又为何会答应嫁给煦王,还这样快生了女儿。
“是缘分到了吧。”銮铃把茶杯放下,转身回到床前,笑着把王儿按下去,温声道:“生孩子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要很努力的,而且生孩子之前你要听大夫的话好好休养,不要再这么跑东跑西……你睡会儿,我出去走走,难得现在凉快了些。”
“……铃儿,咱们不能说说话么?”
“我会把该忘的忘了,做个完美的妻子和母亲,你不必替我担忧。”銮铃轻轻道。
又是花好月圆夜。
夏日,夜风徐徐,花朵浓郁,静好的夜晚,没了白日的燥热。欢喜的热闹漂浮在远处。
銮铃独自在月光如水的院子里漫步,疲倦了整日的心神安静下来,便空荡荡的,说不出的落寞。
紫蜜和流楚原本都寸步不离跟着銮铃,今夜也都被銮铃放大假,各自找热闹去玩。銮铃在院子里晃悠了两圈,便推开院门,漫不经心走了出去。
萧家也算是銮铃住了挺久的地方,并不陌生,她走走停停,四处看着,也不知在想什么,一抬头间,便是林音初当日居住的那小院子。林音初早已不在这儿住,不过拾地挺干净,这儿很偏僻,再也听不到前面院子的喧闹。
院子不大,里面的花树繁茂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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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绚烂安静,像是独惹了一片月光的世外仙源。
过往种种,便都在这澄澈月光下一览无余。而过去的,便也只能是过去了。銮铃发怔地在当院杵了片刻,便信步往那挂秋千的院子深处走去。
自离开都夏王府后,她便再没弹过琵琶,再没坐过秋千。这悄无人声的时刻,她忽而想再荡一荡秋千,就这么独自玩一会儿,没有李珩,没有李,没有萧悟,没有木,没有林雁白,没有小珠儿,没有竹,没有风冽……谁也没有,甚至没有她自己,没有李墨兮,她独自待会儿。
秋千在花木深处,銮铃洁白的裙子在月光下迤逦成一段柔软的光芒,裙子滑过地面,带起浅浅的落花,的微响。她驾轻就熟地走过去。
然,然而,等銮铃来到那秋千前,她在两步开外生生顿住。凉爽的夜风在刹那间静了一静,天地之间忽而没有了一丝声响,她傻呆呆站着,完全呆住。
秋千上独自坐着的人,瞧见她,也是傻呆呆地愣住,完全呆愣。心跳呼吸在刹那间都消失。
“……”
“……”
风忽而大了些,銮铃的裙子在夜色里轻轻飘动,身姿纤窈,像是盛开的花朵。李墨兮嘴角抿了抿,回望着她的目光,他原本拳紧秋千绳索的手指松开,他缓缓从秋千上站起身。
原本以为是幻觉,此刻见他动了,銮铃猛然便又退开两步,忙要弯身施礼,可她行礼的动作又生生顿住。她眉头紧皱,脸色变白,轻咬住唇角,不知该说什么。
秋千在李墨兮身后轻轻晃来晃去,绳索发出沉闷的声响。李墨兮喉头动了动,却也不知能说什么。
两厢便就这么静静站着,谁也不看谁。銮铃低眸望着李墨兮的袍角,那擦着他的袍角荡来荡去的秋千寂寞晃动着。李墨兮微仰起脸望着天上浑圆的月轮,总是月圆,总是月圆。
花香静谧的四溢。静谧四溢的花香。
李墨兮嘴角忽而勾起一丝微笑,这么完美,他没想到他还能再见她一面。余光掠过銮铃皎洁到苍白的面容,他轻笑句:“我偷偷溜出宫的,不能耽搁太久,便先回宫了。”
銮铃也露出笑容,微抬起脸望着他,道:“我看到你系在儿腕上的铃铛。”
“嗯。”
“你放心,我们马上回江南,再也不会回来。”銮铃笑容愈发灿烂,夺目到有些扎眼。
“……嗯。”李墨兮面无情绪答应了句,抬步往外走,从銮铃身边擦过,步子走得迅速。
见他走得如此决绝,銮铃心头一阵一阵玄虚,苦涩纠葛着疼痛几乎将她击倒。她浑身力气被抽干了一样,有些站不稳,抬手去扶那秋千。
怎奈那秋千软软的,反把她带倒在地。
李墨兮听到身后的声响,步子一缓,却当即走得更快。一转弯,銮铃再也看不到他,他方停下来,呆呆站住。
銮铃却是委顿在地上,泪眼模糊,她抬手用力揪住心口的衣裳,低低喘着气。
两人隔着一树幽谧的花草,彼此看不见,妄想看不见就能彼此放手,彼此忘了。
正沉寂时,却是院子一角的黑暗中,突然闪出一个人。那人眼神阴鸷冷寒,手中一点冷光闪过,便听得空气中传来冷冽的气流声,“嗖”地射向銮铃。
銮铃木然无所觉,只是无声落泪。眼看那冷箭带着十足的力道便要穿破銮铃的头颅,李墨兮陡然从一侧冲过来,蓦地抢上前把銮铃牢牢挡在身后。
夜色里细微的一声,锋利的冷箭没入血肉,穿过心血。
銮铃还未回神,李墨兮腿一软已跪在她身侧。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大结局的味道……
☆、第二百二十八章
銮铃不知李墨兮为何突然毫无征兆地回身抱住她,把她整个包在他怀里。
触到李墨兮熟悉的怀抱,銮铃浑身便僵住,不愿把他推开,却也不能去抱他,便那么僵呆在他怀里,只是哭得声音大了些,浑身都在发抖。
就在这时,那黑暗中的人把手中弓箭一丢,提剑快步上前,因为走得快且急,他身板又大,便把地面踩得“咚咚”直响。銮铃这才察觉不对,猛然回头,恰看到安庆宗在夜色里狰狞凶狠的面容。
安庆宗眼中满是冷光,嘴角冷笑,来到他们身后,双手握剑眼看要从李墨兮头上劈下!
銮铃惊叫一声就要反身扑上来护住李墨兮,怎奈李墨兮骤然把她抱紧,低弱地在她耳边道:“别动,让我保护你一次。”
銮铃这才看见李墨兮惨白的脸色,她彻彻底底呆住:“墨兮,你怎么了……墨兮……”
李墨兮眉头紧皱,眼中却有笑容,他把脸埋在銮铃耳边低低喘息,一时没说话,只手臂用力紧紧抱住銮铃。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
“都、去、死!”安庆宗怒喝,剑锋已到李墨兮头顶,正此时斜刺里飞出一柄长剑,直穿过安庆宗的喉咙。安庆宗双眼圆睁,手中剑落地,捂住脖子,猛然后退两步,便翻倒在地。
风一头冷汗冲上来,惊叫一声:“皇上!”下一刻,便飞身出了园子。
听着耳畔李墨兮粗重地喘息声,一股的血腥味飘到鼻间,銮铃浑身发抖,想转身来看他,怎奈李墨兮就是不松手。她大哭:“你怎么了!李墨兮你松手!”
李墨兮原本微闭的眼睛睁开了些,眸光黯淡,他手臂箍紧銮铃,轻声喃了句:“让我抱你一会儿。”
无数酸涩涌上心头,銮铃身子软下来,抓住李墨兮的手用力摇:“你松手!你松手!”李墨兮似是疼得厉害,身子都在抽搐着发抖,可他死死抱住銮铃,不让銮铃动一动。
天色黑沉,原本浑圆明亮的月轮隐入黑暗中,整个明净如水的院子里忽而漆黑一片。銮铃吓得心发慌,声音也在发抖:“李墨兮,你说话啊,你松开我!”
李墨兮的脸埋在銮铃颈间,耳边,仿佛从前那样,却睡着了一样,没有动静。銮铃不自觉泪落如雨,胸口剧烈起伏,几乎是歇斯底里叫了声:“墨兮!”
死寂。
死寂……许久,李墨兮才闷咳了声,一些血随着他的咳嗽喷在銮铃颈上,热乎乎潮叽叽的血腥味。他手臂用不上力,便慢慢松开銮铃,头也沉重地搁在銮铃肩上,低低喘气,惨白的脸上满都是冷汗。
他凝眉望着銮铃,深深望着,目光中有眷恋和绝望,却又一丝轻松。他觉得这一生也完美了。他不会再去打扰她,他也终于解脱……真好,他终于不用活着了。
他凑上去,用尽全身力气才在銮铃侧颊上亲了一口,他嘴角的血黏在銮铃脸上,凄艳的诡异,有点儿不完美……他心中遗憾,开始涣散地眸光里却有微弱的笑意:“终于亲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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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刺眼的闪电划破夜空,大风呼啦啦席卷过小院子里的一花一木,原本安谧的夜色突然狰狞,整个花木都变了方向。
“嘎吱”一声,一截树枝被吹断,无数花朵被卷散,在暗夜里浑浑噩噩胡乱飞舞。
銮铃浑身打了冷战,才发现李墨兮环在她身上的手不知何时早已滑落,他整个人都悄无声息歪在她肩上。她猛然转身,李墨兮的身子便往地上倒去,闷雷滚滚夹着雪亮的闪电,照亮李墨兮惨白的脸色,他嘴角有血迹,有一丝淡极的微笑,淡到仿佛没有笑,没有一丝伤悲。
銮铃整个人都要被击倒,她一把把李墨兮抱在怀里,看到李墨兮背上插着一支冷箭,冰冷的箭头从他心口处探出来,他胸口的血迹早已凉透。
銮铃眼前一黑,脑子里嗡嗡直响,她大口喘气,还是喘不过气,不住落泪,不住喘气,怀里把李墨兮越抱越紧,越抱越紧……这是怎么了……墨兮……醒醒……
她想叫他一声,才发现她根本说不出话,心被掏空了一样,汩汩流着血,那血让她眼前凄艳的血红,让她头重脚轻,让她几乎死去,只是头顶上轰隆隆的雷声要把天地撕裂,嘎吱嘎吱作响的闪电照出一道一道雪亮的光。
天地间一明一暗,狂风大作。
銮铃面色死寂,忽而又被闪电惊醒,用尽全身力气摇着李墨兮,疯了一样要把李墨兮摇醒:“儿!儿是你的女儿!墨兮!儿是我们的孩子!我不想离开你!我不想去江南!我不想去……一点儿都不想去……”
院子门口处急忙奔来的一袭白衣被这句话生生钉在那狂烈的大风里,白衣翻飞狂舞,他整个人却死死站住,再也动弹不得。煦王脸色雪白,在暗夜中泛着雪白刺眼的光。
一声接一声的闷雷炸响在大明宫上头,要把那恢弘的殿宇劈开了一样。大殿里灯火明灭,不时一片漆黑。李大哭着缩在李蕙怀里,嚎叫着躲闪:“怕,怕,哥哥怕……”
李蕙也是脸色发白,紧紧抱着李,哆嗦着轻哄道:“不用害怕,父皇看了美美和姑姑很快便会回来……有他在,就不用怕了,他说过的。”
煦王府里,李好端端睡着,忽而惊醒,便是歇斯底里的大哭,紫岚怎么哄都哄不住。
雨噼里啪啦打下来,漫天漫地,在漆黑的夜色里挂起一层又一层的厚重雨幕,凄冷,幽光。銮铃说完那句话便无声,只是抱着李墨兮跪在雨地里,密集的大雨点打在她脸上,打在李墨兮脸上,汇成水流。
狰狞的,雨夜,大风,冷水。
墨兮……墨兮……
煦王也是一身湿透,他缓步上前,俯身去拉銮铃。銮铃下意识抱紧李墨兮。煦王眉头一皱,手上用力去拉銮铃。銮铃不管不顾把李墨兮抱在怀里。
煦王一阵恼怒,把銮铃从地上扯起来要拖走。銮铃死死抓住李墨兮不肯放,寂静地哭出声,哀求道:“求求你放了我,放了我吧……”
萧华萧悟等闻声赶来,眼见这一幕,一个接一个惊呆,都杵在雨地里。林雁白一身大红的袍子被雨浇湿,他身后跟着衣衫不整的小珠儿,小珠儿借着电光看清李墨兮的脸,惊叫一声便要扑上前,被林雁白一把扯住。林雁白脚下晃了晃,慌忙命人去请诸葛青玉,又忙命人封了这院子。
煦王的心一点一滴凉透,就像这夜里冰凉的雨水。他绝望地盯着銮铃,许久,才沉沉道:“他是皇帝,这么突然死在萧府里,别说萧府要但什么责任,你便让他这么躺着么?”
銮铃猛然松开李墨兮,抓住他的衣摆,紧张道:“他没死,他没死……求求你告诉我,求求你告诉我!”
她的眼神在电光下,有一种回光返照般的异常明丽的亢奋的绝望光芒。煦王身子在雨中轻轻晃荡,眼神却肃冷,他沉沉道:“他死了,你何必自欺欺人。”
銮铃身子一震,便只埋头抱紧李墨兮,她把脸贴在李墨兮湿漉漉的脸上,执拗道:“我知道他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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