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臣[第一部]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米洛
“正因为您是皇帝,所以有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您呢。”炎感同身受地说,“这天下最至高无上的人是皇帝,而最最身不由己的人,也是皇帝。”
他不过是皇帝的弟弟,就受了不少的“侧目”,所以失平时很注重举止行为,而皇上要顾忌的,就更加的多。
爱卿抬起头,眼底泛着泪花,可他到底还是忍住了眼泪,坚决地道,“朕是不会让霆瑞有事的!绝对不会让宰相处决他!”
以前,爱卿从未觉得宰相大人有何可怕之处,顶多就是说的话不中听,以及有些守旧罢了。直到现在才发现,贾鹏有着左右朝廷众臣言论的力量,竟能令他无可奈何。
炎想要劝说几句,可是他心里更在意的,倒是爱卿说的那句,“霆瑞”。
怎么不是“瑞瑞”了,听起来,他们就像有了极为亲密的关系,从儿时的玩伴,变成了正经朋友似的。
不过,爱卿正急在心头,说不定一时口误才叫了“霆瑞”吧。
炎这天晚上一直陪着爱卿,直到他用了晚膳,回长春宫歇下了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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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月如镜,高悬在碧空之中。月色如水银般浸润着皇城万物,不管是纵横交错、商肆林立的街道,还是处在宫墙角落里的,成排低矮的石砌牢房,都被抹上了一层淡淡的,清冷的银光。
兵部大牢关押的大多是违禁的士兵,还有战场上的逃兵,现在并无战事,也没什么人犯事,所以,整座牢狱里都是空落落的。只有七、八个巡夜的士兵,手持兵器,不时地来回走动。
牢房共有二十八间,分为地上一层,地下一层,景霆瑞所在的牢房,就是最北边的地下,两面为潮湿、发霉的石墙。有一个靠近天花板的朝东的窗洞,封着铁栏杆,同样是锈迹斑斑。
透过它,勉强可以看到地面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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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巡视着的士兵们的靴子。
而月光也是通过这窗洞,照亮一张简易的木板床,上头铺了一些干草,放着一个塞满碎草的破布枕头。
地上也散落着一些干草,看得出这些草甸都是新搬来的,都没有发霉,为的就是能让景将军尽可能地住得舒适一些。
景霆瑞正坐在简陋的床上,屏息调着内力,在牢里他不能练剑,只能练功。
再好的刀不磨也会钝,景霆瑞即使处在再糟糕的环境,也不忘磨练武艺,这也是身为武将的根本吧。
突然,寂静的牢房里,响起一阵的脚步声,以及牢头左一声“公公”,右一声“公公”的热情叫唤,景霆瑞睁开眼睛,就看到有人领着小德子来了。
“景将军!”看到景霆瑞,小德子立刻露出了笑容,随后又板着脸,转头对牢头道,“快去把牢门打开!”
“马上,公公。”牢头急忙掏出腰上的钥匙,将缠绕在牢门与木栅栏之间的锁链解开,“嘎吱”地一声推开牢门!自己则站在一旁,恭候小德子进去。
小德子快步地走入,虽然知道牢房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是身处如此简陋、阴暗的小屋子里,让他的眉头皱起,很不满地道,“这里怎么这么暗,还有一股子霉味,真的是最好的一间了?”
“当然,景将军屈尊在这儿短住,小的们自然得好好伺候着。”牢头连忙道,“这里有窗洞,自然是通风一些的,若是换做别的地方,还有一股尿躁臭呢。”
“小德子。”景霆瑞开口了,“你来做什么?”
“景将军……”小德子想要说什么,但可能是顾虑到牢头在吧,欲言又止。
“小的出去把风。”牢头醒目地道,不过他出去后又回头提醒了一句,“公公,请抓紧些,小的一会儿就要换岗了。”
“知道了。”小德子应声道,牢头离开之后,他才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一个三层高的红漆食盒。
但是这里没有桌子,他只能将就地放在地上,一边打开膳食的盒盖,一边道,“这是皇上托奴才送来的,牢里头的伙食不好,皇上可惦记着您呢。有您喜欢吃的牛肉、羊肉,还有暖身的梨花酒,将军,请趁热用吧。”
“皇上近来可好?”景霆瑞问,并不在乎那些冒着热气的美食。自从被关入大牢内,他已经有十三日没有见到爱卿了。
“……好。”小德子本想说“不好”,皇上不放心只让提督府、宰相府去查案,自己除了处理日常政务之外,整个人都扑在这桩青花阁的案子上,如此操心之下,皇上根本是“食不知味,夜不成寐”。
这人都瘦了一大圈,可是皇上又不准他多嘴,还说如果瑞瑞知道了什么,就一定是他泄露出去的,会赏他一顿板子!
如此这般,小德子就不敢说实话了。
“皇上可有按时用膳?按时歇息?”景霆瑞更细致地问道。其实,就算不这么问,心里也知道爱卿现在的处境有多么艰难!
他一定是很想来牢里探视,却受到各方的阻挠吧?而爱卿又是一个直脾气,他越是和贾鹏对立,日子也就越难过。
“有,皇上吃得好,睡得也好。”小德子撒谎的本事很差,这样讲话时,眼睛里竟然还泛着泪花。
这主仆二人倒是一样的性子,心事根本藏不住。
景霆瑞也不点破,只是皱眉道,“是微臣害皇上受苦,真是罪该万死。”
“没有的事,景将军,”小德子连忙说,“皇上私下都说,是他没用,让您在牢里受累,却毫无解救的办法。”
“这件事本就与皇上无关,他何需自责?”景霆瑞依然拧着眉头,说道,“麻烦你去和皇上说一声,微臣在这里好吃好住,无需他牵挂。你也看到了,牢头他不敢拿我怎样。”
“是。”小德子点点头,心里却是思绪万千,景将军看起来完全没有食欲的样子,这里也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
皇上是在宫里头不思饮食,景将军则是在牢里受苦受累,他们二人说的,关心的都是彼此,没有自身。
小德子还注意到,自打他进来开始,景将军的话就一直围绕在皇上好不好上,根本就不关心自己的处境。
“景将军,奴才知道这么问实属多嘴,可是,奴才实在是心里纳闷,依照您的地位与本事,何苦要遭受这份罪?”小德子十分疑惑地说,“在当时,您只要拿出将军权杖,他们不就没辙了?”
小德子想过,如果礼世子知道眼前的人,就是赫赫有名的景大将军,皇上跟前的大红人,他就一定会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绝对不会想要告状的,那根本是自找麻烦。
所以,景将军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自投罗网,非要下狱受苦的呢?
“这件事,我自有分寸。”景霆瑞叹道,“不过,连你都觉得奇怪,想必皇上也是那样想的吧。”
“正是。”小德子说道,“皇上对此,也很纳闷。”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景霆瑞看着小德子,“你回去,就这么对皇上说,我想,他会明白的。”
“虎穴、虎子?”小德子是完全没听懂,但还是认真地点头,“奴才会把这话原原本本地带给皇上的。”
“公公!”外头,牢头来催促了,小声地问,“事情办好了没?”
“好了。”小德子虽然还想多关照景霆瑞几句,但他毕竟是买通了牢头,偷偷摸摸进来的,被人撞见可不好。
“你要好好照看将军!”小德子不忘叮嘱牢头,还塞了几锭银子给他。
“当然!您不说,小的们也会照做的,景将军威望极高,谁敢怠慢。”牢头说的也是实话,在这满朝的武将当中,若景霆瑞称第二,没人敢居第一。
但牢头还是下了钱,说会给将军买好吃的。
小德子离去前,再三扭头回望着牢里,静静坐着的景将军,想着他到底何时才能和皇上重聚呢?
现在这般情形,可真是叫人于心不忍呢。
第十四章
进入立夏,经历几场雷雨之后,是花稀而绿暗,到处都是层层叠叠的浓绿,无边无际,似乎连天空都能染成深绿色。
爱卿站在一个高耸的宫阁之上,他的心情也这般地深沉,看不到一点点的花红。
青允垂手立在他的身后,这里原本是登高望远的观景阁,名为朝凤楼,现在是他们密会的场所。
从这儿能望见关押景霆瑞的兵部大牢,那里有一座高耸的北塔楼,有重兵把守。
“什么,青花阁的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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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悬梁自尽?!在这种时候?!”
正在远眺的爱卿,猛地转回头来,是一脸的惊愕!而带来此噩耗的青允,则是愁眉深锁,神色凝重。
“回皇上,是真的。”青允抱拳道,“不过,仵作说他是自尽。属下以为,应当是礼亲王那边下的毒手,事已至此,我们要另寻证人,才能为景将军翻案了。”
“这、这究竟为何会弄成这样?竟还闹出了人命?!”爱卿不但气急、还很愕然,愣愣地道,“明明这两日里就可结案了。”
青花阁的老板虽然胆小怕事,但也知道若不是景将军出手相助,不但他祖传的铺子没了,连家中的宝贝独子也要惨遭礼绍的凌辱。
景将军对他们家有着大恩,于是,他思前想后,加上家人的支持,他还是决定站出来翻供。
他并没有把青花阁低价卖给礼绍,更没有说把儿子送给他当奴。这一切都是礼亲王府的人对他威逼后的谎言。
当然,青允一直秘密来往于皇上以及青花阁老板之间,老板愿意改口供,也是因为皇上愿意支持他,并保证会重建被砸毁的青花阁。
既然如此,这位老板就更没有后顾之忧,放开了胆子说实话。
最近两次庭审的结果都让全朝哗然,而舆论明显偏向景霆瑞,认为礼绍是一个仗势欺人的恶徒。
景霆瑞揍了他,那是大快人心!
只要再一次庭审,就可以释放景霆瑞,然后,有关礼绍霸占青花阁的产业,会继续深入调查。
可是现在,老板一死,之前的口供也没了用处,正所谓死无对证!
而且,礼亲王府会借机倒打一耙,说那是老板畏罪自尽,因为他污蔑了礼绍的清白。
这样一来,别说景霆瑞可以获释,他会不会被判下故意伤害皇族的罪名都很难说。
“他们这是谋杀!罪犯滔天!”大燕的《刑律》中,早就写明“人命关天”,是不可以滥杀无辜的,更不能谋财害命!
爱卿握紧着拳头,愤然地捶向窗栏,“朕定不会轻饶了礼亲王府!”
“皇上,他们作恶多端,是一定要捉拿。不过,属下以为,您还得小心宰相大人。”
“贾鹏?”
“是,这案情其实很清楚,就是礼绍仗势欺人,而景将军路见不平,出手相救。这人证、物证俱全,可是却迟迟不开堂,就是因为宰相大人总是推迟审判的日子,直到老板被杀害。”
“他这么做,到底是图些什么?!朕从未亏待过他啊!”说到这个,爱卿也是憋了一肚子的怨气。
因为他会多次催请贾鹏结案,但是贾鹏却推托说,“有句话叫无商不奸,这老板三番两次地改口供,是不可信的。所以此案,还是待微臣细审了再说。”
爱卿是皇帝,去插手一个不需要他出面的案子,会被人说妨碍公正。而有《刑律》在前,任何事都会依法办理,他只能获知此案的审理结果。
所以,爱卿除了催请贾鹏尽快审案,以及让青允去暗中调查,暂时也想不到别的办法。
本来,这案子是由提督府审理的,倒也很快就能知道结果,可李朝为表公正严明,偏偏请了贾鹏当参谋,两人共同审查此案。
李朝还时常迁就公务繁忙的宰相大人,所以这案子才会一拖再拖,案情也由简单明了变成了曲折复杂。
而景霆瑞已经被兵部关押了近三十天,爱卿真是心急如焚。
“他的图谋,只有他自己知道。”青允看着这个他曾经的小徒弟,语气里充满着担心,“只要皇上您心里设个防备就好。”
爱卿的为人天真善良,又久住在深宫,处理着尽是挑好话说的折子,他太单纯了,这世上有很多阴暗、残忍的一面,他都不知道。
青允也不想说太多,以爱卿那张可爱,却清瘦的脸蛋上,又平添几分忧愁,有些事情,还是慢慢来吧。
若是景霆瑞在就好了,青允也会想,只有他才能让皇上重拾笑颜。为此,青允也很想早日帮景霆瑞洗清冤屈。
“朕是不会有事的,你不用担心,你专心去搜集礼亲王府的罪证就好。”不过,令青允意外的是,爱卿没有像以前那样,遇到难过的事情,就红着眼圈,就跟受伤的小兔子似的,现在的他,反倒是很镇定。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是景霆瑞托小德子转告他的话。
起初,爱卿也没想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于是,他让青允去暗中调查礼亲王府,结果知道他们是无恶不作。
年近七十的礼亲王一向宠溺儿子,久卧病榻之后,就更加放任他了。礼绍好色又贪财,已经弄出了好几条人命,但因为是皇族,很多人不敢得罪他,就这么掩盖了过去。
判案讲究的是证据,如果贸然去礼亲王府搜证,肯定会遭致反对。
但如果以“青花阁案”去调查,律法面前,礼亲王府只能配合提督府衙了,而这个调查来得这么突然,想必礼绍也来不及销毁一些曾经霸占别家店铺的证据。
只是,爱卿没想过会弄出人命来,那位可怜又无辜的青花阁老板的死,提醒了他,万一他们也敢对景霆瑞下毒手呢?
爱卿是秀眉紧锁,低声说道,“此事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就算贾鹏再怎么阻挠,朕也要这案子有一个定论!要让恶人受到应得的惩罚!”
“属下遵旨!”青允领命去了。爱卿却依然望着北塔的方向,压抑着那快要满溢出来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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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允在外出探案前,先回了一趟家里。他身为铁鹰骑士的首领,家不过是一个换衣裳的地方。
铁鹰骑士,也有人称之为“黑影”,是由太上皇淳于煌夜创下的特殊府衙。因为他们的人数不定,行踪不明,主要负责暗中保护皇上的安全,以及搜集各种情报,包括敌国军情在内。
因此,对于大燕的皇帝来说,他们就像影子一般的存在,忠诚、低调,不可或缺。
但对于敌国而言,他们就是最为可恨的细作,一旦被抓住,就会对其施以重刑,最后才是杀之灭口!
他们或许是不想累及妻儿,又或许是整日的东奔西跑,居无定所,所以铁鹰骑士极少有成家的,更无子女牵挂,他们发誓终其一生,为皇帝效力,做着幕后的无名英雄。
但同时,皇上给予他们的特权也很多,比如可自由出入皇宫内寝,可先斩后奏,一切花销皆有皇室金库担负等等。
青允身为首领,自然买得起豪宅与良田,但他觉得一个人住着大屋子,太过铺张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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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还要买丫环、小厮,得请管家打理,种田还得雇农,这些事情都大繁复,于是,这么多年来,他都是蹭住在同胞兄长,青缶的大宅子里。
反正他们都是铁鹰骑士,彼此之间还能有个照应。而他们的父母已经去世,倒也是无牵无挂了。
青允回到自己那存放着多把佩剑、暗器,简直是器械库一般的房间时,意外看到青缶也在,便问道,“怎么,你没有事情要忙吗?竟然来我的房里。”
青缶与他一样,都是奔波劳碌的命,且多年潜行于国外,兄弟二人不常碰面。
“青花阁的案子闹得这么大,想着你可能需要帮手,我就暂且留在皇城。”青缶说,兄弟二人有着极为相似的面庞,只是哥哥的脸上有着一道短短的疤痕,是匕首划伤的,有些年头了。
不过即使没有这道伤疤,下人们也能分辨出他们二人。神情稳重一些,举止没有那么毛躁的,就一定是大爷,而脸上总是带着笑,步履轻快的,就是二爷了。
也许,这和他们肩负的职责不同有关,青缶惯于隐藏自己,他可以在茶馆里坐上一整日,都没人记得他是否出现过。
而青允是陪着小皇帝的,他又打心底喜欢这个可爱的徒儿,自然严肃不起来。
“没想到你也这么惦记这案子。”青允点点头,就去到衣柜那儿,取出衣衫要换。
青缶看着他赤裸着上身,脊背上的肌肉和年轻时一样,很结实,一点都不像已经年过四十的人。
“那个礼世子的事,我也是知道一些的。礼老亲王很受人尊重,没想到后辈的行为如此不堪。”青缶说,他也是看不过去才想要帮景霆瑞翻案。
“所以说啊,养儿未必就能防老!有时候,一个不孝子孙,就能把祖辈的家业、名声都给败光了。”青允系着皮革护腕,但是一只手不太好弄。
青缶走了过去,伸手替他绑绳结,还微微笑道,“你不是因为这个,才不想结婚生子的吧?”
“当然不是!败家子也是少见的!”青允说,还斜着眼看着兄长,“话说回来,你要是平日里多点笑容,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
“你知道我不适合的。”青缶叹了一口气,看着唯一的家人,也是他最疼爱的弟弟,“我只要有你就够了。”
“兄弟两相依为命吗?”青允也跟着叹气道,“好在我们还有皇上,不至于这般寂寞。”
“说的是,还有太上皇、太后。”青缶点头,“都是我们喜欢的人。”
“你这个人,平时不爱说话,一说起来就怪肉麻的。”青允夸张地摸了摸手臂,“我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可能这次回来,跟你住太久了,难沾染了一些坏习气。”青缶一脸认真地找寻着原因。
“住嘴吧!你这家伙!”青允却不买账,把换下来的外衣,丢在了哥哥的头上。
青缶拉下遮住眼睛的蓝布衫,可是屋子里哪还有青允的影子,他从来都不晓得道别,也许是同胞兄弟之间是心有灵犀的,无需多此一举吧。
又或者,每次任务都很难,留着还没说完的话,到下次再讲,也是一种必须要活下去信念呢。
“弟弟,行事要加倍小心啊。”青缶握着那件衣衫,喃喃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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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鹏坐在望梅茶馆的二楼雅座,望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眼下这条不怎么宽阔,离皇宫也很遥远的青石板路,就是旧王府大街。
他的一盏梅香茶都还没喝完,就有一肥胖的男子,戴着斗笠,低着头,神神秘秘地寻上楼来,只是他步履迟钝,手里还拄着拐杖。
小二见状要去扶他,反被那人拿拐杖狠抽了几下,吓得赶紧躲了开去。
贾鹏起身,替男子倒了一盏热茶,男人摘下斗笠,脸上的淤青未散,一笑起来,就跟戴了恶鬼面具似的狰狞。
“这怎么可以,竟然让宰相大人您给晚辈沏茶。”男人躬身行礼,但可能牵扯到受伤的肋骨,脸上的表情就更扭曲了。
“哎,世子你有伤在身,老夫本不该勉强你出来的。”贾鹏也不移开视线,嘴上却依然热络地道,“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老夫实在不便再去礼亲王府探视,以招惹口舌是非,找人传话,又怕节外生枝。”
贾鹏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因为掌柜进来,端上贾鹏之前叫好的酒菜。
“两位,请慢用。”掌柜极客气地招呼完,便退出,关上了门。
“大人您说的极是!”礼绍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肴,都是山珍海味,便不客气地吃了起来,“来,大人,先干一杯。”
“嗯。”贾鹏也举起杯子,象征性地喝了点后,说道,“虽然青花阁的掌柜死了,可是礼世子您的案子,一点都不容乐观啊。”
“怎么会?”礼绍放下筷子!抹了一把油嘴,有点不置信地说,“不是说,可以判那武将死罪吗?”
他还以为贾鹏秘密地找他来,就是为了报这个喜讯呢!
“皇上还是个孩子,可景霆瑞不是。”贾鹏看了礼绍一眼,暗想,“他是当真的猪脑子,还是在装傻充愣?”
“我知道皇帝是年少无知,才会受那武将摆布。”礼绍有些愤愤不平地说,“按照辈分,小皇帝还得叫我一声姨父呢!他竟然帮着那武将,审问起长辈来了!”
“大燕讲究的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一点,你不会不懂吧?”贾鹏道。
“我犯什么法了?!买卖房屋、奴才都是正当交易!”
“如果里面牵扯到人命,还叫正当吗?”贾鹏花白的眉头一挑,“既然是查案,那些个事情终究是藏不住的。除了青花阁外,还有文渊阁,霓裳居,他们的掌柜,都是死于非命,而巧合的是,他们死前都把店铺低价转让给了你。”
“这个嘛……”礼绍挠了挠发痒的脸孔,他果然是在假扮无辜,把事情推了个干净,“这些事,都是有管家去办的,具体情况晚辈当真不知。”
“有句话,老夫先讲在前头,今日来这里,老夫不是以陪审官的身份,而是礼亲王府的友人身份,”贾鹏极为体贴地道,“所以才会乔装,一个侍从都不带,你也不必对老夫有所戒备,大可畅所欲言。”
“贾大人……”礼绍看起来很是动容,可也有着不解,“您为何如此担待着晚辈?”
“老夫也是看不过眼啊。”明明只是想借刀杀人罢了,贾鹏的言语之间却充满了对礼绍的同情,“你是皇亲国戚,本可以享受着封地,良田,当着一方之王,可是因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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