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龙算命的日子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谢樨
一定要跑!
远处,乐坊掌事膝行过去,跪在男人面前磕头:“求王爷饶过咱们这回,凤篁太不懂事了些,回去一定罚他。”
玄龙抬起眼,看见那人扶着头上沉重的冠冕,茫然无措地望了过来。
“不用罚他。”玄龙顿了顿,心头隐约泛起一丝挥之不去的异样,这样的感觉潜藏在他的意识深处,很快便抓不住了。他稍作怔忡之后,没有将这样的感觉放在心上,只将今天的事当做吃茶路上的一个小插曲,很快便离开了。
凤篁,他在心中默念着这两个字,同时皱起了眉头。此人以美貌闻名,以倨傲放荡的性情让其他人趋之若鹜,京中权贵都以能见他一面为卖弄的资本,他除了花些心思来造势,出了万两黄金买来见他一面的时间,并未对他产生些特别的兴趣。
头次见面,按例是要打茶围,谈论风雅,不能有任何深入的接触。凤篁落在他眼中的表现,也的确如同传说一般桀骜不羁,美则美矣,却不是他喜欢的类型。第二夜,这人却好似转了性,给他的感觉又不同了一点。
那感觉……有些熟悉,仿佛故人重逢。
大约是小倌们做戏罢,他想。
紫阳王发话了不罚,嬷嬷们怕小倌过几天吹枕头风,当真也没敢罚。花珏下了轿子,顶着三四斤重的头饰,只觉得脖子都快被压断了。
跟着他的是昨天的那个小男孩。花珏告诉他:“我要买些东西带回去。”这便跟嬷嬷们告了假,寻去了市镇上的一处文玩店,等在门外。花珏对城南这一片地方无比熟悉,晓得文玩店的茅房后面有一条干涸的暗渠,直通向郊外的一处小山坡,随便编了个去茅房的理由,甩开了自己的小跟班。
结果天不遂人愿,花珏循着记忆火急火燎地找到了地方,却目瞪口呆地发现二十年前,那条暗渠中竟然是有水的,脏兮兮的,还挺深。
脏他倒是不怕,然而花珏本人丝毫不会水,否则也不会在第一次见到玄龙时险些溺死。
还在犹豫时,他听得院前一声喊:“哥儿,还没出来?”听着是要走过来看看的架势,花珏赶紧喊了声:“大!”
“知道了!”那边也是一声喊,接着没了声音。
花珏松了一口气,思想斗争了半天后,还是扎紧了衣袖和裤脚,慢慢踩入水中。水渠虽深,但并不算宽,花珏挣扎着呛了几口脏水,竟然扑腾扑腾着游了过去。刚爬上岸,他立刻撒丫子往远处开,等到觉得跑得足够远时,这才扑在地上干呕起来,不断缓着气。
休息了一会儿后,花珏静下心来思考着现在的情况:他与玄龙一同坠入了判官笔的梦境中,他还记得现实的身份,玄龙却忘了。
至于当事人凤篁,花珏甚至不知道他有没有跟进来。
既然如此,玄龙暂时不能算作一个合格的帮手,花小先生决定自力更生。
他在现实中能靠算卦养活自己,二十年前自然也有办法过下去,他打算找个地方摆摊,先安定下来,再花时间研究怎么让判官笔把自己送回原来的世界。
想到这里,花珏觉得稍稍放宽了心。他寻到一处空旷的山林,里面有一条干净的小溪。花珏高兴地把头上那一堆杂七杂八的玩意儿丢去了一边,散下头发踏入水中,舒舒服服地冲洗自己。花珏原本在的时间是初春,还是倒春寒的时节,这二十年前的时间却是在九月,天气最晴好的时刻。水流温柔地拂过他的身体,就日澄澈,积压在花珏心头的焦躁与不安一扫而空。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花珏在心里感叹着,翻出早先准备好的衣物穿上,再把鞋袜晾干。他出来时带了一些银两,够他近日生活,花珏绕了远路,洗掉脸上的妆容,将头发散下来拢在脑后,干净清爽地回了市镇里。
当头牌有一个好处便是大多数人不曾见过他的容颜,花珏换了身衣服,连带着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他沾沾自喜地走在路上,正想着回家看看,说不定能在二十年前的花家借个宿什么的时候,忽而被什么人捂住了嘴巴,一把拖去了巷子里。
这片地方繁荣不假,但接近宅院聚落的地方,有不少荒废毁弃的巷路口。如今全国战乱,江陵尚且是一个偏安之所时,不了有许多鱼龙混杂的人混进来谋生,没有地契,便只能扎根在荒芜的巷路口,犹如隐匿在沟渠中的老鼠。
花珏此时遇见的便是这样的人。一只有力的手死死按着他的嘴巴不让他叫喊,汗液与积压的污垢散发着隐约的腥气,身后的男人红着眼睛,探出鼻子不停地在他颈间嗅着:“哪家的小少爷,不好好在家里学女工,跑出来玩了,嗯?”
花珏刚在溪水中冲洗过,头发不半干,领口也润了,只因那一丝体温,熏染成了带着清香的暖意。男人用蛮力掐着他的腰,强迫他跟着一起往深处走,几乎要把他压在墙上。花珏拼命挣扎着,怒道:“放开!”
“放开?”男人咬了一口他的耳垂,手也不停地在他身上乱摸着,花珏恶心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一心一意挣扎着,强迫自己不去注意这些分散自己神的事他的想法只有一个,他在袖子里放了防身的符咒,只要他能拿到它,就能……
只要能拿到……
咔擦一声响,花珏的腕骨被狠狠锉了一下。一阵剧痛袭来,花珏咬着牙生生地受了这阵疼痛,不顾那人快把他的胳膊折断了,强行将符咒一把扯了出来,他用力之大甚至直接扯断了袖袋,哗啦一声撕裂了半边袖口。憋着这一口气,花珏尽力扭动着,狠狠地将符咒拍在男人的脑门儿上,没想到男人身手敏捷,一把躲开了,紧接着越发凶狠地把他往墙上推挤着:“不怕死,嗯?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厉害,老子”
没等他说完,一阵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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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的力量从他腰侧袭来,将他挑飞了出去。巷路阴影之后的某个地方,面容沉静的男人缓缓走近,接着随手一丢,刚刚没有出鞘的长刀“嗖”地一声滑了出来,入地寸许长,正贴着那登徒子的脑门。
花珏看清了来人,睁大了眼睛。
玄龙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略过了他,几步上前再将那男人拎了起来,往一边甩过去,连带着直接将他踹去了墙上,砸出沉闷的声响。三人身后,紧赶慢赶凑过来的暗卫纷纷不知所措地站着,看着自家王爷将路边混混揍得涕泗横流,最后拎起那人的脖颈,随手丢去了他们面前:“带回府,先审着。”
花珏蹲在角落,一动不动。
似乎是此刻才有时间处理他这个“被轻薄的良家少年”,玄龙走近了,也跟着蹲下来,准备看看这人的情况,再让手下人送他回家。但他看清花珏的脸时,楞了一下:“你……”
花珏低着头,没有说话。玄龙蹲在他跟前,一时间竟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眼前的人已经换了个样子:仅仅半个时辰之前,这个人还是独领风骚的江陵名妓,一颦一笑尽是张扬颜色,此刻他却换了一身素白的衣裳,脂粉不施,清秀的面庞上一双透彻明亮的眼睛,倒真像大户人家的哪个小少爷。只是那双明亮的眼睛中稍带难过,还有些惊魂未定的样子。
他怎么是这样的打扮,跑到了这个地方来?
玄龙吃完早茶,本欲离去。按照他的习惯,他被皇帝派来同谢家人一起镇守江陵,为了防人刺杀,向来是乘车走,侍卫左右随行,安保工作做得滴水不漏。今天他却像是中了邪一样,突然想要步行消食,这便撞见了窄巷中的这一幕。
玄龙还在疑惑时,忽而再听得外面传来一阵喧嚣动静,侍从懂得看他眼色,麻利地奔出去探听情况了。他垂眼看了看花珏扭伤的那只手,试探着向花珏伸出手:“站得起来吗?”
花珏抬起头。几尺之隔,出去探查刚刚那阵骚乱的人走了回来,先是看了一眼地上的花珏,接着吞吞吐吐地道:“外面在找人。”
“找人?”玄龙有些明白了。
“是,王爷,江陵乐坊丢了个人,却不肯说到底是谁,您看……”
花珏脸色苍白。他望着眼前的玄龙,拿捏不准这条失忆龙现在会作何打算,于是抢先开口道:“请您为我保密,我……”
花珏为难地想着,想要找一个稍稍能让人信服的理由。欢馆三令五申的头一条禁令便是不得逃跑,若是被发现,那就是被打死的下场。
玄龙打量了他几眼:“幽会情郎,私奔么?”
花珏楞了一下,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玄龙的眼神深不可测,片刻后忽而将他打横抱了起来,拿旁人匆忙递过来的一件薄披风裹住了,将他抱去了马车中。
“既然不是私奔,那便来我府中小坐罢。”玄龙道,“我会替你保密。”
花珏的手扭伤得非常厉害。玄龙问他:“可以见郎中么?”等到花珏允许之后,他才请来郎中,给花珏疏通筋骨,活血化瘀。
花珏面对着这样一本正经,有些疏离的玄龙,感到浑身不自在。他开始有点怀念玄龙没脸没皮的时候,至少不会给他这样奇怪的态度。好比小说传奇里,两位主角误打误撞洞了房,一定有一方是被下了药,非得用三千烦恼根化解。自此以后暧昧不清,诸多纠葛因此而起。
现在花珏便觉得玄龙看他的眼神中充满了这样的深意。那眼神中有好奇,是打量某个曾经的所有物的好奇,持有一种居高临下的观赏态度,好似花珏真是一盆花一般。更多的态度,花珏便看不出来了。
上完了药,玄龙见花珏发着呆,于是出声问了一句:“公子在我这里先住着,暂且修养?”
花珏犹自纠结着,茫然地看过来,再茫然地点了点头。
这幅样子看得玄龙觉得有些好笑。他将郎中给的药贴压在花珏坐的桌前,看见花珏脸颊边有一道先前蹭破的口子,正在慢慢渗出血来。花珏浑然不知,玄龙伸出手想帮他把血迹揩拭了,花珏却迅速地偏过了头,有些戒备地往后挪了挪。
玄龙有些讶异。花珏觉出了两人这番动作间的尴尬,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番沉默后,玄龙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了声:“你好好休息。”接着便推门出去了。
凭直觉,花珏感觉自己穿帮了。
只要不是在妓院里穿帮了便好,可是在这条失忆的蠢龙面前穿帮了,他会怎么办呢?
花珏对玄龙的固有印象停留在“断袖龙”“不讲道理”“死缠烂打还皮”“有一段深沉的往事”中,倒是从没想到会在现在这样的情境下去看他。从头认识,如今玄龙把他当个过客,花珏却当他是故人,这样的反差的确有些大。
花珏叹了口气。他现在浑身都在疼,被嬷嬷打的地方疼,扭伤的地方也疼,他想起袭击自己的那个登徒子,不由得心有余悸身手跟不上,他随身带着符咒也未必是万全的。
玄龙这里至少还算安全,也比他独自出去摆摊来得安宁。
这样想着,花珏决定安之若素。如此一来,如何让玄龙想起现实中的事便要提到他的议事日程上了。
花珏的伤养了五日,原以为有充足的机会对那条龙进行旁敲侧击,但他没想到的是,玄龙自从把他带回来之后,这段日子里竟然一直没有在他眼前出现。花珏的活动范围仅限于附近几个院落,连玄龙的一片衣角都没摸到。
在此期间,他尝试了无数遍写法,写了无数张符咒,最终也没能找出回到现实中的办法。这样的日子简直要看不到头,别说替凤篁寻找过往,他怀疑自己要生生世世待在这个二十年前的幻梦中了。
郁卒之下,花珏形容憔悴,几乎不成人形。他在庭院中游荡时被人看见,不想还被下人传成一清冷花妖显形,是风月之想,传得煞有介事,还引来许多人围观。花珏知悉之后几欲吐血,从此闭门不出,在房门内昏天黑地地担忧着自己的未来。
这天花珏实在憋不住。等了许久,既没有找到回去的办法,又不见玄龙的一根毛……他用过晚饭后,想要出去在园中走走,冷静一下,不想刚好撞到玄龙巡查后回府,在家中设宴,邀请江陵名士前来做客。前院人流络绎不绝,花珏一点也没察觉到,走着走着,他在后园的假山边遇见了一个陌生的少年。
听见脚步声,那少年回头望来,望得花珏有些意外这是个番邦少年,眼珠子是绿色的,亚麻灰的长发编成两条长辫子拖在脑后,有一股伶俐漂亮的气度。
然而,吸引花珏注意的不止这少年的容貌。面前的人看起来与他差不多年岁,手里提着一个做工致的鸟笼,看来是弄鸟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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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子里,一只让花珏感到尤其眼熟的、雪白的小肥鸟抬头望了望他,跳了跳。
花珏心中一动,上去搭话:“你好,请问你这笼子里是什么鸟?”
那少年看了他一眼,碧绿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得意的光芒:“是鹦鹉。”
说着,他弹了弹笼子,献宝似的要那小肥鸟开口:“来,说几句话给这小哥听听!”
小肥鸟抖了抖脑袋,看着花珏,忽而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救命”
少年眼中的笑意更深了,询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趣?这只鹦鹉只会说两句话,一句便是救命,另一句是一个人名。我一直以来都想找到叫这个名字的人,我觉得他一定和我有缘。”
正说着,小肥鸟又凄厉地叫了一声:“花珏”
花珏一惊,这边听见少年笑眯眯地问他:“这位兄台,你叫什么名字?”
花珏沉默了片刻,嘴角抽动了一下:“花珏。”
少年的脸色陡然一凝,接着变为疑惑,紧接着又添上了几丝惊喜。他激动地上前握住了花珏的手,自我介绍道:“真让我碰到了!这真是……这真是。”他咳嗽了几声:“我们先认识一下吧,我叫叶大宝,幸甚相逢。”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固定日更,更新时间:每天凌晨二点。如有特殊情况会在文案顶端请假。
深鞠躬!
第33章魅-短夜
“叶,叶大宝?”
这个名字与某只胖头猫是如此相似,花珏一时间有些惊恐,连正在惨叫的、疑似是凤篁的那只小肥鸟都没来得及理会。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番邦少年,暗自将他和自家的那只肥猫比对着。狸花色对深亚麻色,不太像,但也说得过去,眼睛也都是绿的。
他想了半天,战战兢兢问道:“你……你认识桑小乖吗?”
这个叫叶大宝的少年人一愣。花珏见状,立刻推翻了自己的联想,认定自己是近日思虑过度以至于神恍惚,结果他还没来得及解释,少年人便径直扑了过来,左右摇动他,十分激动:“你……你果然同我有缘!你竟然,竟然……”叶大宝的神情有些羞涩:“竟然连我爱慕的人的姓名都晓得,可我能够确定,此前我从未见过你。”
他亲切地摸了摸花珏的脸皮,大力拍着他的肩膀,一副他乡遇故知的模样:“你是神仙么?”
花珏觉得眼前一黑。
桑小乖正是城主家养的小母猫的名字,花大宝在打架胜过了城南一带所有的猫猫狗狗之后,每天跳去城主府和这只猫厮混,搞得花珏心惊胆战的,生怕哪一天就能遇见桑先生提着几个小猫崽子上门讨要说法。
他一个,玄龙一个,带着凤篁都来了这二十年前的幻梦里,现在居然连花大宝都来了!
花珏喃喃道:“你们玩我呢吧……”
笼子里的小肥鸟歪歪脑袋,坚持不懈地惨叫着:“花珏救命”似乎是嫌它吵闹,叶大宝哐啷哐啷地摇了几下鸟笼,把这只小肥鸟晃晕了,扑通一声栽倒在笼子底,可怜兮兮地滚了几圈儿。花珏回过神来,赶紧拦住眼前这位……疑似他家猫成了的少年,严肃道:“公子,这鸟是你养的么?”
叶大宝眨着一双无辜的漂亮眼睛,一板一眼地道:“不算我的,我们家受陛下委派,世代为王府打理鹿苑杂居,这是王爷的鹦鹉。”
花珏沉默了。笼子里的小肥鸟十分凄惨地蜷缩成一团,小豆眼里满是绝望,眼见着场面冷了片刻,它又开始卖力地叫喊:“救命花珏”
花珏顶着小肥鸟一声比一声哀怨的呼唤所带来的压力,艰难地开口了:“这只鸟……能够卖给我吗?”
叶大宝又晃了晃笼子,任由小凤凰在里面东倒西歪。他很深沉地告诫花珏道:“公子喜欢这只糟毛鹦鹉么?我们王爷讨厌它讨厌得紧,你看它聒噪得这样就知道为什么了,吵得人耳朵疼。”
花珏叹了口气。果然玄龙不管在什么时候都和这只小凤凰不太对付,已经不是他能阻止的了。叶大宝以为花珏瞧上了这只讨人嫌的小肥鸟,看了看他的穿着打扮,琢磨着大约是今天来王爷府上做客的哪位少爷,于是告诉他:“那我去跟王爷知会一声,我就说嘛,这只糟毛鹦鹉从来只会说两个词,偏巧就会叫公子的名字,一定是跟你有缘了。”说罢,他再正色道:“这鸟是我养大的,我觉得我,我与公子你也挺有缘的,我就住王府边上的鹿苑后头,离马厩近的那间房,你可以抽空找我来玩。”
听见叶大宝要告诉玄龙,花珏赶紧摆手:“不不不不用告诉他了……我改天过来,嗯,看看它罢。”
笼子里的小肥鸟悲伤地“啾”了一声,被它的饲养人提走了。叶大宝晃荡着笼子往回走,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花珏去找他玩,花珏望着他的背影,再次将这个人与自家好吃懒做的胖头狸花猫做了一番对比,久久无法回神。
“你说他出来见人了,想要一只鸟?”
宴席结束,几轮客人的喧嚣过后,王府正堂总算清净了几分。玄龙领了圣旨,离开江陵去外地有一段时日,几天没过来,听说他捡回来的那个逃跑的头牌伤已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似乎“王爷不在,分外寂寞,成日闭门不出,想是暗自泪垂。”
玄龙觉得,这不太真实。当初他顺手救下他,再顺手将他带回来,不过是心血来潮。在王府前的那惊鸿一瞥中,他心底或许留了些这个人的影子,但并不深重。有意思的是,他记得最清楚的反而是他那副抗拒而戒备的神色,那种情态不像是做戏。
快要入夜时,他饮尽一壶淡酒,想着诸事已经告一段落,便心血来潮地向花珏所在的院落中走去。
这一去,正巧就让他看见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背影。花珏做好万全准备,笨拙地从院墙上翻了下来,揣着一大荷包的果仁樱桃隐秘前进。他绕了好几圈才找到叶大宝所说的“鹿苑”在何处,殊不知身后跟了一条龙,这条龙兴致勃勃地打量着他。
鹿苑改自园林,宽敞辽阔,一进来就是幽深小径,花珏用判官笔随手给自己写了个“识路万灵”,接着不管不顾地到处乱走,竟然还真叫他找对了地方。里面的人点着灯,在渐浓的夜色中越发安静,只偶有一些响动,是在一个接一个地睡下。花珏翘首打量着挂在屋檐底下的一溜儿金鸟笼,努力辨认着。
他这副模样,落在玄龙眼中,便是寻了个僻静所在,像是在等着什么人。玄龙在心里觉得有些好笑:还说不是为了情郎逃家?怪不得,这小倌近来行事多有奇怪之处,想来是被情爱冲昏了头脑,私会都敢用他亲王府的地盘了。
这样想着,玄龙微有不快。 他朝着
给龙算命的日子 分卷阅读52
花珏的方向走了几步,花珏并没有发现他。这人搬了一把闲置已久的梯子,搭起来准备去探高处的鸟笼。
玄龙看着他爬上去,伸手握住缠在鸟笼外的红绳,单手慢慢地解。这个姿势很吃力也很危险,闲置已久的长梯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
然后,哗啦一声散架了。
花珏只觉得脚下陡然一空,接着被扯进了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里。果然老天爷垂怜他,不让他就这么嗝屁了。花珏惶惑,刚想出言感谢,顺便抓着对方的衣角起身时,那人却轻飘飘地松了手,让他四仰八叉地摔回了地上。
花珏头晕目眩,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玄龙立在他身旁,低头望他:“你在干什么?”
花珏摔懵了:“偷鸟。”
玄龙皱眉:“偷什么鸟?”
花珏道:“偷你的鸟……”说罢,他打了个激灵,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躺着,玄龙站着,花珏抬眼看见的是一张倒过来的脸,没什么表情。
第34章魅-月色(捉虫)
空空荡荡的鸟舍外,玄龙和花珏大眼瞪小眼,互相对望了半晌,最后还是花珏灰溜溜地爬了起来,低头跟玄龙解释:“嗯,这个,也不算是偷……”他仔细思考了一下,最后决定把自己的包裹拿出来给玄龙看:“我想喂它。”
花珏眨巴着眼睛望玄龙。在他身后,某个鸟笼里的小肥鸟跳弹了几下,欢快地叫了几声,上蹿下跳着撞着笼子,显然十分激动。
玄龙低头看去。花珏带来的樱桃与果仁在他摔下来时被压得稀烂,杏仁与焦糖板栗幸于难,樱桃却已经成了一滩泥,花珏后知后觉,半天后才发现这些东西已经不能吃了,于是讪讪地将包裹了回来。他端详着玄龙的神情,感觉大事不好,慢慢在袖子里摩挲着判官笔,琢磨着这次还要用一遍昏睡符么?
鹿苑离王府居室有不短的距离,花珏一是不知道玄龙住哪儿,二是没办法将这么大个人悄无声息地搬回去。要是他再用一次睡符,第二天大街小巷想必会盛传紫阳王露宿花园不省人事,被扫撒人一笤帚发现的故事……按玄龙如今这副不冷不热的模样,花珏怀疑自己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双方僵持许久,却是玄龙先打破寂静:他越过花珏,踏上了刚刚坍塌下来的一角阶梯,借力将顶上的鸟笼取了下来,放在了花珏身边。
“你想要这只鸟?”玄龙问。
他在花珏身边坐下了。凤篁早在花珏过来时便惊醒了,高兴得不断拍着翅膀,但当它看清拎着笼子的人是谁之后,忽而便颓丧地垂下了头,将自己缩在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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