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龙算命的日子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谢樨
玄龙应了酒,举杯喝下。那少年却三番五次地敬,言谈间意有所指,问的便是他身旁的花珏。小王爷酸溜溜地道:“是哪位美人儿让皇叔这么宠,连口酒都不肯喝,看来是不肯给侄儿这个面子了。”
花珏本来听他们觥筹交错、你进我退的场面话听得无聊,正闷头大吃,不想自己却被枪口找上了。玄龙没有回应,只推了杯酒给花珏,温声道:“喝了。”
花珏酒量浅,但偶尔喝个一两杯还是可以的。他小时候偷吃奶奶腌的野果都曾醉倒过,十分清楚自己喝醉后是个什么德行,只期盼着对面的年轻人能够放他一马,不要连连让他举杯。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席上呈的是后劲绵长的花雕,少年见他喝了,眼带笑意地继续劝,言谈间颇有些想把他灌倒的架势。
花珏本来就没来得及吃什么东西,身体底子也差,空腹喝了一杯以后已是热血上头,一阵一阵地发晕,几乎要站不稳。仓皇间,他到处摸了摸想找个东西扶一下,正好便抓住了玄龙的衣角。玄龙不动声色地扶着他,道了声:“够了,他酒量浅。”
小王爷大声嚷嚷:“我不信,皇叔身边的人是头牌呢,哪里是喝不动酒的人?”
此言一出,立刻又惊动了其余不知情的人。在座众人都听说过凤篁名号,只是没那个财力与资源,未能一睹传说中的头牌风采。踏秋野宴办的是无拘无束的兴味,有小王爷在这里煽风点火,在场的人们一时间都被激起了好奇心,起哄着要花珏褪下面纱。黏在他身上的视线有的是妒忌的、下流的,更多的则是像是看猴戏一般,等着看这场不大不小的闹剧会如何尾。
花珏有点慌了。他固然可以摘掉面纱给他们看,可这是必要的么?若是凤篁本尊来,大约会有更加聪明的法子将这个局面慢慢引去其他方向,找个台阶下,但花珏一不会说话,二是胆小,绝无可能镇住场面。
此时,方才一直扶着他的玄龙忽而松了手,换了个姿势向后靠在椅背上,是处变不惊、不甚在意的态度。他看向花珏的视线中也带上了一些威慑与命令的意味,清楚地告诉他:要这样去做。
他不做的话,驳的便是紫阳王的面子。
花珏握着酒盏的手有点发抖,那少年要他喝的五杯也还没喝完。玄龙注视着他,少年人的面容隐藏在面纱之后,看不清什么,他却能想象出其后是个什么样子:慌乱,犹豫,大约还有些难过。
至此,他已经确定:身边这个人不是真正的凤篁。但究竟是被掉了包也好,还是这个人突然转了性也好,他并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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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玩物而已,不需要给予它过多的关照。玄龙回视线,在脑海中继续描绘昨日那幅未完成的画,他要给清秀温润的人添上一双明亮的眼睛,那眼中……
他楞了一下。
要怎么画?那眼中的光亮,难过起来时,便只能往上添上泪水。玄龙想到那个画面,忽而觉得内心深处某个地方轻微抽动了几分,也因了这一点细微的改变,他下意识地将身边的人拽入怀中,伸手探入厚重繁复的面纱之后,触摸到了花珏的脸,想要确认什么东西。
巧的下颌,微润的嘴唇,眉眼口鼻,他一一与自己画中的人比对过,手指最后在花珏的眼角停下。
……原来没有哭。
他陡然惊觉,是自己多虑了。花珏还在思考如何自然又不失礼貌地将场面撑过去的时候,便这样猝不及防地被他拉了过去,还不小心泼了一杯酒在他身上。他一头雾水:“嘲……王爷?”
玄龙沉默了一会儿,将他放开,伸手替他正好衣服,却仍然留了一只手,牢牢地将花珏握住。面对惊诧的众人,玄龙开口道:“不必逗弄他了,他……面皮薄,经不起玩笑,完了回去又要跟我哭。”
花珏:“……”
虽然不清楚是什么情况,但玄龙最终还是为他救了场,花珏松了一口气。一个台阶顺着一个台阶,众人也纷纷调转了话头,彼此打趣几句,这话题也就当接过了。
酒过三巡后,旁边斥候来报:“王爷,勘定行宫的风水相师已经来了,要去见么?”
“见。”玄龙站起身来,唤了刚刚给花珏劝酒的那个少年:“小五,你同我一道。”说罢,二人再匆匆对宴上其他人致意,这便告辞了。
作为玄龙的“身边人”,花珏理所当然地也跟着走了出去。没走几步,玄龙回头吩咐他上后面一辆马车,与自己分坐:“你在外面等等我。”
花珏又“哦”了一声,淡然地表示他知道了。玄龙停下来看他,掀开一点他的帽帘,望见了他的眼睛。
花珏怔怔看着他,有点不自在:“你……您赶快去罢。”
也是生气了么?
玄龙思考了一下后,凑过去在他颊边落下一吻:“我马上回来。”留得旁侧围观的几个人目瞪口呆。
第37章魅-璧人
花珏猝不及防地被吻了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时,玄龙便已经离开了。余下的人各怀鬼胎地打量着他,花珏面皮薄,找了个借口开溜,往人少的地方走去,寻了个僻静地方坐下。
他们来的地方叫做屏山,因夏日树木苍翠如屏而得名,初春时除了漫山遍野的嫩绿色,余下的还有微凉的山石、开阔的草地,间有几眼活泉水。玄龙说他是应了皇帝要修建行宫之召而来,与风水相师一起商议此地的风水,花珏职业病犯了,虽然没带罗盘,但他抬眼打量了几圈,走走停停,也看出了这是个好地方。
“公子,你吃好了吗?”正看着,旁边窜出个人影。花珏一望,发现花大宝……叶大宝捧了只烧鸡过来,在他身边晃。
花珏有点惊喜:“你怎么来了?”周围人他一个都不认识,此刻陡然发现一个认得的人,花珏安心不少。
叶大宝道:“我本来便是跟着王爷的车马过来的,只是没能和你一道,我刚刚跟着后厨人往炊院中去了,教他们料理烧鸡。”说着,他将包得严严实实的烧鸡递给花珏,很同情地道:“公子一定没吃饱吧,王爷也太不懂得怜惜人,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走了。”
花珏讪笑。宴席上全是地鲜荤菜,仅有的几枚绿叶全是点缀,花珏怕败了玄龙的面子,更没好意思夹。花大宝给他带来的东西他不能吃,只能接过来捧着,干巴巴地道:“没有的事,我吃饱了,谢谢你。”
花大宝蹲在他跟前,又给他择了几颗小小的、长着四片宽叶的薄草,教他吮这草的茎叶,能尝出清凉的甜味。花珏看着这异族少年亮晶晶的绿眼睛,编成长鞭的深灰色头发,试探着问了句:“你……有家人吗?为何我总是能碰见你?”
叶大宝冲他咧嘴一笑:“我是孤儿,是被人捡去了送到王府的。他们说我是番邦人,可我也不知道我是哪里人,我生下来便只会说江陵话。”
花珏没做声。叶大宝又道:“我见到公子第一面,便觉得同你有缘,我觉得很奇妙,仿佛之前同你认识一样,只想与你亲近。”
这话说得坦然无畏。少年人的喜好不似成年人那么复杂,他的喜欢便是喜欢,没有太多的理由。叶大宝仰头望他,问道:“我可以看看你吗?那天我听说你来找我玩了,可我已经睡了,没有见到你。”
花珏心头一热,赶紧掀了面罩,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叶大宝的头。叶大宝很乖巧地让他摸了,凑过来跟他坐一块儿,忽而又有几分得意:“你也觉得同我有缘罢?不如咱们来拜个把子,来个屏山结义,你觉得如何?以后我能搞到的胖鹦鹉全送给你,下河摸到的黄骨头鱼也全送给你。”
花珏乐了:“那敢情好,你今年多大了?”
叶大宝道:“十六。”
花珏道:“那我比你大,你要叫我哥,说起来,你的姓氏是叶吗?”
叶大宝挠挠头:“随便想的,王爷原本给我挑了个番邦姓氏,叫做什么叶立傅卜回大宝,我不会写,就叫叶大宝。”
花珏循循善诱:“那这个姓不好,太随便了。你我既然已经是兄弟,不如就跟着我姓花怎么样?”
叶大宝很高兴:“好啊!”两人一合计,当即拍板了,有模有样地用泥巴捏了玄武象,把花珏不吃的那只烧鸡给供了上去。花大宝找来几根干草,搓成细绳当做沉香,便这样拜了把子。
花珏很有成就感,有一种把走丢的小孩儿捡回了家的错觉。自从他认出了花大宝之后,就一直想要嘘寒问暖,不知道这只猫有没有在他没遇到的时候吃了苦,可惜他自己的事情都尚未理顺,一只都没挑出时间。如今见到了,还进行了一番深入的交谈,花珏发现这猫过得比他舒服多了,花大宝原来是江陵一霸,叶大宝也不简单,据说混迹于街头巷尾,见到的人都得叫他一声大宝哥。
“什么,你说被人欺负了?”花珏草草给他说了说自己是如何被玄龙捡回来的经历,有点忐忑,以为花大宝会嫌弃他如今这个“妓”的身份。没想到花大宝拍案而起,怒道:“那人长什么模样,你还记得吗?”
少年人眼神凶狠:“我去做了他!扒皮削骨!挫骨扬灰!”
花珏哭笑不得,赶紧安抚他,给他拍背顺气,又唠唠叨叨了好久之后才让这只激动的狸花猫冷静下来。判官笔造的这个过去的幻梦处处凉薄,唯有此刻才让花珏真正宽了心。叽叽歪歪的小凤凰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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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花大宝也找到了,虽然目前玄龙那儿还是个不定数,总算还是让他寻回了一个家。
花珏靠着花大宝,充满兴趣地问东问西,一本正经地八卦着自家猫的生平。想到花大宝平日的胡作非为,他决定趁机敲打一下这只猫,便对着身边的少年人谆谆教诲:“东西可以乱吃,但是人不能乱泡。比如你喜欢的姑娘,桑小乖是吧,我也不反对你们在一起,可是你首先得把人家明媒正娶过来。小猫崽子都是春天里怀……我是说,春天是个适宜约会的季节,但若是无缘无故把姑娘拐跑了,桑先生……姑娘的爹会追过来把你打死的。”
花大宝没听懂,眨巴着眼睛道:“你说得很对,我也不反对你和王爷在一起,我觉得王爷挺好的。花珏,可我觉得不该有这么多限制,你若是要拐走王爷,我定然会助你一臂之力。”
花珏:“……”
花大宝继续道:“看来你是个很守旧的人了,花珏,你想要明媒正娶让王爷嫁给你吗?可能有些难,不过你看看换过来行不,我觉得说服王爷娶你还是很容易的,你觉得如何?”
花珏被他稀里糊涂地绕了进去,有点茫然了:“等等,为什么又说到了我头上?”
花大宝挠头:“你不是刚刚被王爷抛弃在这里,在跟我倾诉衷肠吗?”
花珏更茫然了:“有吗?”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彼此都在怀疑对方的理解能力。花大宝惋惜地叹了口气,同情地看着花珏,用一种“我哥年纪轻轻怎么就傻了”的眼神望着他。
花珏默默低下了头,自顾自地怀疑人生中。
另一边,玄龙从客苑中走出,身边跟着小王爷和一个传话道士。他们原本的打算是在此地过夜,便在屏山中搭建了营地与帐篷,用的皆是禁军制度。道士年纪不小了,罗里吧嗦地跟玄龙讲了一堆,玄龙认真听着,等下人牵马回去。
紫阳王办事爽利,是今上最为信任的一员良臣,也十分能听得进去意见。道士讲得忘乎所以,越发激动之时,却见这周身肃正、眉眼深刻的青年人停下了脚步,目光直直地往某个方向盯去。
山坡后的岩石上坐着两个年轻人,一个看发色是番邦人,身形高瘦,虽然只得十五六岁,却已经有了成人身量,一副怡然矍铄的样子。此人刚刚似乎是对身边人说了什么话,引得他旁边那位红衣少年垂头沉默,似乎是不好意思了。如今越是繁华的地方越兴男风、契兄契弟之举,旁人见怪不怪,反而觉出是一副美妙景象,青涩情意,尽显于此。
只是那红衣少年长得真是格外夺人眼睛了些,那道士想道,长得这么好,是哪家的少年郎呢?
他回过神,陡然惊觉自己已经了声,没再天花乱坠地讲下去,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周遭的气氛已经跌到了冰点。玄龙仍旧看着那一双璧人,目光森冷。
第38章魅-夜宿
花珏犹自考虑着该如何劝说自家的猫有节操一点,省得挨打,殊不知自己眼下这幅神情全被人看在眼里,视作百转千回的情态。
还是花大宝眼尖,首先发现了玄龙一行人。他从石块上跳下,身手敏捷地窜去玄龙面前行了个礼,道了声:“王爷。”
玄龙不咸不淡地应了声,目光仍然放在花珏身上。花珏见花大宝下去了,这才抬头望过来,便也跟着下去,道了声:“你回来啦。”
玄龙没理他。
花珏热脸贴了冷屁股,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自以为言行并无任何不妥当之处,但玄龙对他的态度倒像是突然冷淡了起来。旁边的道士得以窥视到美人全貌,偷偷摸摸地打量着,不住惊叹,险些没把正事忘记了。玄龙凉凉地瞥了那道士一眼:“大师,继续罢。”
说罢,他毫不客气地把花珏拉到了身边,用力之大扯得花珏有点吃痛,花珏抬头瞪了他一眼,却恰巧撞到玄龙垂下来的视线,望得花珏一愣一愣的。
这条龙……怎么了?
所有人都察觉出了气氛有异。道士最机灵,他听出了玄龙口吻中的不快,晓得这紫阳王怕是在吃小情人的醋,当即战战兢兢起来,正视前方,一点眼风都不敢往花珏那边分了,只规规矩矩地介绍道:“目前我们为陛下选定的地方有两处,一处是紫薇巷的那处空地,一处便是这屏山。两边风水各有优劣,屏山此处稍逊一筹,那天工部尚书大人的意思也是要将行宫设在紫薇巷,现在就看您意愿了。”
花珏旁听着,下意识地接了嘴:“这里的风水比紫薇巷稍逊?”
“怎么,公子有别样看法?”道士听他提出质疑,笑吟吟地发问了。左右这小美人是王爷的心上宠,他们这些作陪衬的便要顺着人家意思,就算花珏口里说的是胡说八道,他也能给圆成金科玉律,他们这行便是如此专业。
花珏犹豫了一下。玄龙握着他手的力道稍稍放松了一些,话语仍然冷冷淡淡的:“你说。”
花珏本来是顺口问了这么一句,没想要如何辩驳,既然玄龙发话了,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说下去:“紫薇巷毗邻山水,后有市镇,是一块人杰地灵的小福地,但是这块地前后包夹,入口是个角,祖师爷说这叫‘对冲’,是不利养气的,后路望空容易积累煞气,这样的地势可以极好也可以极坏,除非请神像坐镇,否则是个不大完善的去处。”
他说到这里时,旁边那道士已经有几分惊讶了。花珏推得兴起,没有理会旁人的视线:“而屏山三面放空,有河海汇聚,这里山势右来龙,到临结穴的地方大顿小伏,三颗金星串在一起,龙入首再起顶,玄武端正起平地高时,是官帽的模样,是大富大贵的地界。不说行宫,小王墓也是可以当的。”
末了,他总结道:“紫薇巷适宜命凶煞的人居住,人合适了,反而养元,是至极龙虎之地。但若是命薄的人去了,则可能罹患厄运。相比较之下,屏山是个好地方,没有太多讲究。”
花珏眨巴着眼睛:“我说完了。”
在场几人沉默了片刻。花大宝听得目瞪口呆,玄龙亦面露惊讶,而那道士则啧啧称奇,十分激动:“这位公子……看来是懂行的了,您说的话竟与我们的天官相师所说的一字不差!”
“啊?”花珏挠了挠头:“那是谁?”
玄龙道:“便是这次为陛下勘测行宫地址的那位相师。此前,皇陵与翻修王城的选址建造也是那位风水相师的手笔。”
“这么厉害吗……”花珏喃喃。
风水一行,闲云野鹤多,端着金饭碗的少。俗话说国师等闲不算周易卦,普通的相师撑死了给人寻个墓,谈谈某个小家小户的几片砖瓦,却怎么也轮不到插手国事。皇城威严,能谋到国师地位的,向来都是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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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造极之人。花珏觉得钱权都不是坏东西,他不似某些端着的算卦人那般超然,而是真心实意地羡慕着。
“当真一字不差。”那道士还在激动,“公子真的……此前从未接触过相学么?”
花珏下意识地瞧了玄龙一眼,想了半天总算还想起以前撒过一个谎:“只会些皮毛,我的……剃度师父教过我。”
道士肃然起敬:“敢问法讳?”
花珏一下子卡了壳,当他正绞尽脑汁想要编造一个僧人法号出来时,二人的对话却被玄龙打断了:“行了,不必问他,他学的那些东西,在三青道人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何来一字不差之说。”
道人兀自为花珏辩解:“可真是一字不差!此事可谓缘也,我想三青大师一定也愿意见一见这位小公子。”
花珏讪笑着,忽而觉得“三青”之名有些熟悉。他想来想去,终于想了起来:这不是他当成宝贝藏的、录了天下奇谈怪事的那本书的名字吗?
当初那个叫无眉的小少年找上门来,声称这书是他所编纂书写的,花珏对此深信不疑。
莫非无眉便是这三青道人?
可看那小子的年纪不过十三四岁,二十年前连根毛都没有呢。花珏这么一考量,便只当做巧合,没有放在心上。另一边,玄龙替他婉拒了道人的邀请:“我听闻三青天师真人不露相,从不肯以真面目见人,唯有圣上得以见其全貌,我家里这个当不起,还请莫再提了。”
道人诺诺应了声,果然不再提了。花珏隐约听到了某个重点,拉了拉玄龙的衣角:“你家里?”
玄龙瞅他:“你现在不是暂住我府上么?当然,我看你伤好得差不多了,想必急着回乐坊罢,我也不勉强凤篁公子在寒舍屈尊了。”
花珏:“……”
好好说着话,这龙怎么就这么上纲上线呢!
以花珏的粗神经,总算感觉到了玄龙恐怕是在生气;但他为什么生气,他又一点头绪都没有。玄龙送走了那道人,带着花珏回了安营扎寨的地方,仍然不咸不淡地给他指:“今晚住这。”
花珏望了一眼花大宝,有点依依不舍:“那他呢?大宝也住这附近吗?”
花大宝察言观色后,站得规规矩矩地,俯身给玄龙报告:“禀告王爷,小的思念府上的鹦鹉思念得紧,方才请求凤篁公子将它放出来让我遛一遛,三番五次地求,终于得到公子首肯,小的今晚便想回王府喂鸟,您看如何?”
花珏猝不及防:“啊?”
玄龙神色稍有松动:“你们方才便在说这件事?”
花大宝一本正经地道:“不止。”
玄龙目光又是一凝。
花大宝继续道:“公子还说他喜欢王爷喜欢得紧,王爷走了不出半个时辰便十分想念,饿着肚子却连饭都吃不下。我怕公子饿着,另拿了烧鸡过来,也是三番五次地劝了,公子还是不听,所幸您过来了,公子终于能好好吃饭了。”
花珏:“……”
玄龙想起二人端坐时身边放的那个完整的烧鸡,点了点头。花大宝一脸严肃地向花珏这里望了望,再一拱手,接着便步履轻快地离开了。
留下沉默的两人相望无言。
玄龙的声音仍然是不咸不淡的,可似乎比刚刚温柔了些:“饿吗?”
花珏坚定地道:“不饿。”
说罢,他的空空肚腹便发出了咕叽一声响。
玄龙眼中终于带上了一点笑意,他握着花珏的手往营地内走,几步过后又贴近了,改为揽住他的腰。花珏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却只能强撑着一脸尴尬的笑意,随玄龙一起入了帐,用起小食来。
座前人吃着,玄龙在一旁看着,搞得一向认为天下唯玄学与美食不可辜负的花珏有些食不知味。见他吃了几块糕点后便不动了,玄龙误以为他吃饱了,皱眉道:“怎么?吃不下,还在生我的气么?”
花珏憋屈着:“我不生气。”
过了一会儿,他小声嘀咕:“生气的不是你么。”
不巧却被玄龙听到了。
玄龙静静望着他:“那你知道我为何生气么?”
花珏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他刚刚吃糕吃得太急,噎住了,便倒了一壶茶慢慢喝着。玄龙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只当这小倌仍旧在使小性子。
风月里的情趣是这样,你来我往的,彼此都有个度,万不能真吵起来。他紫阳王身边从不缺人,为何偏巧是花珏,换句话说,他带出去的是门面,是他江陵头牌、一面千金的这个名号。一个名号就该乖乖地待在他身边,扮好情人模样,可他私底下与人言谈甚欢是什么意思?
虽说按照花大宝交代的,此事是他误会了,但花珏不单跟人家聊了这么久,甚至还将之前死活不肯拿掉的面纱褪下了,引得后来那个道士连连走神。退一万步讲,这件事可以算了,可他又滔滔不绝、引经据典地跟人家聊风水,这不是要翻了天去吗?自觉是他紫阳王的人,合该低调做人,不能出去大肆出风头。
这个人是他的东西,他不允许这个东西跑到他的视线之外,搞出些他没有料想到的幺蛾子。
单看花珏表现,他是反思不到这里来了。
玄龙认为应当给他点颜色瞧瞧,这便换衣起身,冷冷道:“不知道的话便呆在这里想,我出去会客,晚些回来。在此期间你不得出去。”
花珏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再用看傻子的眼神望他:如今已经快要入夜,到了更夫打更的时辰了,正常人都在睡觉,谁没事了大晚上出去到处跑?别说花珏还是招鬼体质,要让他晚上出门,打死都是不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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