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天一色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花漫夜
他很生气,尾音尖锐了起来,被那面具改变的声音,犹如扭曲的鬼叫。他狠狠甩手,将手里那把染着鲜血的钳子砸到地上,再不去管天成失去了指甲,血肉模糊的甲床,转身,本想离去,又忽然想起来什么,几步走出门去,对外面的守卫交待了什么,须臾,天成便闻到一股灼热焦糊的味道。
烙铁。他看不见,却清楚的知道,教主,想要做什么。
穿心鬼面毫不客气,一手拉住他右手的手腕,一手将烙铁按在他手臂上。疼,灼热的疼,和被拔掉指甲比起来,不知哪个更疼一些。天成没有躲,他知道,自己没有那样的权利,连咬牙的力气都没有了,他闻到自己皮肉烧焦的味道,全身不自觉的一阵战栗,便失去了知觉。
穿心鬼面将烙铁丢在地上,冷哼一声,再不管他,扬长而去。
很想给他喂失去记忆的药丸,让他从此再记不起程山水,但这样一来,天成岂不是连他也会忘掉?不行,绝对不行。
从此以后,他不再让天成为他斟酒,为他拾房间,因为他不想,也因为,天成再也没有那样的体力了。他也没有让别人插手,并非娇生惯养,这些事情,自己并不是不能做,而且,除了天成,他不想在自己的房间里看到任何其他人忙碌的身影。白天,他便忙着处理各种事物,将天成丢在屋子里,晚上回来,便重复着那一夜的疯狂,与残酷。
天成的身体愈加虚弱,因为私密之处被反复撕裂,不能进干食,只能靠着稀薄的汤水,勉强度日。起初,下人们把汤水端到屋里,他还能自己喝一点,后来身体每况愈下,指甲又渐渐被拔光,连勺子都拿不起来,连一点汤水,都喝不进去了。下人们并不在意,只是到了固定的时间,便将那丝毫未动的汤水端走。起初还有饥饿的感觉,几天之后,他便不再觉得饿了,他开始发烧,整日整日的昏昏沉沉,只觉天地间所有的寒冷,都携着寒风向他席卷而来,要将他灭顶淹没。穿心鬼面根本不管他,反而觉得那火热的身体,更加能勾起他的欲望,故而在夜里,给他变本加厉的折磨。
好多天了,手臂上的烙伤仍然没有口,一副血肉模糊的样子,依稀可以辨认出,那好像是一个字,但是什么字,天成已经没有心智去在意了。
青蛟曾经悄悄来看过他,看到他憔悴至极的样子,和颈部深刻渗血的咬痕,满意的冷笑,转而,便带了一堆东西给穿心鬼面。
“教主,我看他还没认清自己的身份,这些东西,可以让他乖乖听话。他虽然自幼挨打,习惯了酷刑,但有些刑罚,必定没有受过!”青蛟一边说,一边将一个包裹递给穿心鬼面。
穿心鬼面打开包裹,看到那些羞耻的刑具,立刻暴怒着,将那包裹狠狠砸在地上。里面的东西哗啦哗啦掉了一地,穿心鬼面一扬手,一道掌风,便将它们全部碾碎。
“天成不是娈|童,不要辱他!”他的声音略显颤抖,因愤怒而颤抖,“青蛟,你救过我的命,你要我怎么还都可以,但从此以后,你不要再动他!”
青蛟愣住了,穿心鬼面一向对他恭敬,还是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原来,这便是他的真心吗?只可惜,你折磨了他这么多年,他对你,又怎么可能有真心?你早已自己断送了这种可能,却还执迷不悟,竟然为了他,连为青荣报仇都放下了,这世间,我谁也不管,我只有阿荣啊!
青蛟满目愤恨,十指的指甲,狠狠抠进掌心,直到滴出鲜血。
穿心鬼面根本不看他,而是转身,返回自己的房间,看依然躺在床上的天成。
天成烧的太厉害,脸色不再苍白,而是呈现出鲜艳的绯红,他蜷缩在床上瑟瑟发抖,双手下意识的抓紧被子,再没有一枚指甲,手指尖端都血肉模糊,稍一用力,便有血迹渗出,染红锦被的边缘。
恍惚感觉有人走了进来,他竟然笑了,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山水,你回来了。”
穿心鬼面本就愤怒,听到这句话,只觉心中如同被扔进了一桶点燃的油,气得满面通红,咬牙切齿。
“你以为指甲拔光了,我就拿你没办法吗?好,从今天起,你叫他的名字一次,我就打你一百鞭子,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他狂怒的吼道:“来人,给我拖出去打!”
第65章又见青落
愤怒,狂野的愤怒让他近乎疯癫,独自站在晚秋时节冰冷的寒风中,遥望远处那渐渐落下的斜阳。海天一色,那斜阳橙红的光晕,将大海也染得灿烂,红的热烈,却不知,落在了谁的眼中。
得到了他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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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可是,却一丝一毫也进不了,这颗心。原来,武功再高,势力再大,纵使这天下都为我所有,也依然有做不到的事情。
“教主!”
这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他不耐烦的转头,看到一个打手装扮的人,跪在他面前。
这人,是刑堂的一个小头目,从前没少拷打天成,可是这次,他来做什么?一百鞭子,这么快就打完了吗?
他没有说话,点头示意他说下去,那小头目也战战兢兢,生怕触了教主的逆鳞。
“教主,他的命,你还要不要?”
穿心鬼面一惊,慌忙问道:“你说什么?”
那人很有心计,听出他的慌乱,便知道,自己这次来对了,连忙说:“教主,他明显没有原来禁打了,才五十鞭子,就晕了四次,泼盐水都没什么反应,一百鞭子若是打完了,恐怕他就没命了,教主若是不想再要他的命,小的们就执行到底,若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面前黑影一闪,教主已经没了踪影。他摸一把额上冷汗,幸亏来了,若是天成真的死了,恐怕整个刑堂都要陪葬。
刑堂,天成纤细的身体被吊起来,有人挥舞鞭子,不断在他身上烙下赤红的血口。
沉重的鞭子着肉声,细微的鲜血滴答声,粗重的喘息声,一切都恍如昨日,却无端的,让他心痛欲裂。
这场景,他见过多少次,以为自己早已习惯,却至今才发现,原来,心一直在痛。
看到他走近,打手们停止了鞭打,恭敬的行礼:“教主!”
天成并未抬头,他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墨绿色的双眼只睁开一条小小的缝隙,透着虚弱与迷茫,血从淡薄如水的唇角流淌出来,在削尖的下颌上画出一条艳丽的红线。
鞭打已过半,他身上尽是翻卷的皮肉,鲜血将本就苍白的肤色映衬得惨白如雪,流淌下来,在墙上和地上开出躲躲殷红。
那个打手说得对,他撑不住了。
“放他下来。”穿心鬼面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稳、淡漠,不动声色的说。
打手立刻执行,拉动机关,锁住天成手腕的铁链立刻松开,那遍体鳞伤的身体重重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天成被这撞击的力道刺激的,稍微清醒了一些,徒劳的,用没有指甲的双手撑住地面,却根本没有力气爬起来。
他们对他,竟是这般粗暴吗?穿心鬼面在面具下皱眉,却没有说话。他们对他怎样,都是他的默许。
两个打手一左一右,架起天成的手臂,将他摆成跪在地上的姿势,天成的头低垂着,他们就拉着他的头发,逼迫他仰起脸,让他再无法躲避,面前这张鬼面。
“教主,别打了,再打,天成就要死了,明天再打好不好,明天……”
天成的声音极低,极微弱,稍微睁大墨绿色的双眼,高烧让那双眼睛里浮起一层氤氲,仿佛笼罩着雾气的仙山岛屿。他说不下去了,因为大口的鲜血从他口中涌出,穿心鬼面甚至觉得,他的整个身体,都要化成鲜血,就这样在他面前流淌殆尽。
他万万料不到,天成会说这样的话,他从不求饶,恐怕穿心鬼面真的要活活打死他,他都不会吭一声。以前,他不怕死,他的生活那样痛苦,死亡对他而言,非但不可怕,反而是件值得安慰的事,但为何此时……
程山水,穿心鬼面忽然想到这个名字,天成不想死,只因程山水还活着!
他心中只有他,根本没有自己的位置,可是,这又能怪谁哪?
天成身上的外伤,跟从前比起来,其实根本不算重,从前经常打他更多的鞭子,用各种各样的刑具和剧毒折磨他,他都没有到现在这么虚弱。对了,天成的内力废了,他那么辛苦修炼多年的,珍贵的玄玉内力,习武之人视为生命的内力,就这样废了……打手们或多或少都有内力,他们的鞭子,他再也挨不住了。
他忽然意识到,把天成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不是程山水,而是他!他打他,废他的内力,拔他的指甲,用烙铁烧他,他给了他如此多的痛苦,他又怎么可能,爱他……
原来自己的想法,竟是如此荒谬!
在天成眼里,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冷眼望着他,在地狱一般的痛苦中挣扎之人,一个会将他活活打死,没有丝毫怜悯之人。
他眼看着,天成在他面前重伤吐血,只觉那片血色那样刺目,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他忽然好怕,怕天成真的死了,那么,他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苦心经营了多年的大事,和天成比起来,似乎都微不足道了。
天成吐的血逐渐少了,但仍不时有小口的鲜血从他唇边溢出,他动了动染血的唇,想要说什么,却终究再没有力气说了,本就迷离的目光失去了神采,双眼缓缓合上,长长的睫毛映着火光,在脸上投射出疏淡的阴影。
“天成!”穿心鬼面再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疯狂的喊道,上前从几个打手手中,夺过天成的身体,紧紧抱在自己怀里,感受到他浅而急促的呼吸,他才终于稍微放心,天成,还活着,他终究,还有机会。
天成仍在发烧,全身滚烫,如同刚刚烧好的滚水,睡梦之中,还在不时蹙眉,该是很痛苦,穿心鬼面忽然想到,从前将他毒打至昏迷不醒,丢在死牢里时,他是否也会发烧,也会露出这般痛苦的神情?可是那时,根本没有人去管他。
穿心鬼面再不管旁人诧异的眼光,众人都奇怪,这个一直以来被教主厌弃之人,为何会突然得到如此重视?他一直守在天成身边,将岛上的所有大夫都找来,为他疗伤。有个知道天成的大夫,还壮着胆子问能不能给他用药,因为从前,天成是禁止用药的,伤了病了,都只能自己硬撑。
其实天成用过药,每当他奄奄一息生命垂危之时,穿心鬼面都会偷偷给他喂护住心脉的丹药,但这事情,并没有几个人知道。
“用,当然用!他无事,你们都无事,他若有事,你们都休想活命!”穿心鬼面的语气甚为狠厉,把这几个大夫吓得满头冷汗,忙不迭的给天成把脉。
吼完之后,穿心鬼面望着那依然毫无知觉的身体,只觉心中闷痛,因为,下命令禁止他用药的人,正是他自己。
好在天成并没有什么不治之症,只是多日未曾好好进食,加上伤痛和高烧,太过虚弱,外伤假以时日,多半能够痊愈,内伤虽重,却终究还有一口气,有机会慢慢调养。
折腾了大半天,终于将天成身上深深浅浅的伤口处理完毕,穿心鬼面狠着心,掰开他的嘴,将退烧药灌进去,虽然淌出来了一半,但好歹进去了一点,他的烧,终于开始慢慢退了。
“教主,这位公子身体极度虚弱,而且,似乎近期心内郁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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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惊受怕,导致脾胃不畅,要调理身体,最好首先保证他能心情愉快,便可事半功倍,否则,你再怎么给他补,他又怎么咽的下?”一个年老的大夫,语重心长的对穿心鬼面说。
穿心鬼面一愣,缓缓点头。
两天之后,天成才悠悠醒转。身上还是痛,烧还没有完全退,虚弱到抬起眼皮,都仿佛要耗干全身气力。
眼前是一张熟悉的脸,狭长的眉眼,平和的神情,那种成熟淡雅的气息,让他不自觉的脱口而出:“阿落。”
“天成,你醒了。”青落坐在他身边,浅浅笑着,仿佛亘古不变一般,让人无端感到安心,“天成,不要怕,教主将你交给我了,从此以后,没人能够伤你。”
天成楞了一下,觉得奇怪,却没有力气再问了。在这里见到青落,他心中终于有了那么一点踏实的感觉,他还记得,青落对他很好,他总会把苹果削成小块,再扎上竹签,送到他口中,会吹箫给他听,会跟他聊天,会从姬红烈手中,把他救出来。
可惜,他并不是程山水。
“天成,好好养伤,等你好了,我带你出去走走。以后,就由我来照顾你,你需要什么,告诉我就好。”青落继续说着,轻轻抚摸着,那因着近日的伤病,不再那样光滑,而是微微毛糙的黑发。
天成苦涩的点头,目光却不再落在青落身上,而是转向窗外,似乎想要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青落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除了程山水,他还有什么人可以思念?
没关系,程山水对他好,我会对他更好,他的后半生都是我的,我有的是时间,能够得到他的真心。青落暗暗的想着,说:“我扶你起来,喂你吃点东西。”
天成回目光,点点头,力的开口,问道:“阿落,教主有没有为难你?”
若是他救了他,从穿心鬼面手中救了他,会不会付出了什么代价?会不会因为他,让他受到了伤害?想到这里,天成便觉心中恐慌,他不想,因为自己,让别人受伤。
“阿落……”见青落不答话,天成便更加焦急的问起来。他的声音微弱而嘶哑,听得出来,他每说一个字,都尽力气,但是,他仍然在问,执着的问。
“天成,我没事,教主说他只是厌倦了你,不会再动你了,而我,永远不会厌倦你。”青落终于从愣怔中回过神来,轻声说着,将手指按在他唇上,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他知道,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心中微微一甜,那种夹杂着痛的窝心,竟是种如此动人的感觉。青落意识到,天成是在关心他,恐怕这世上,会真正关心他的,也只有他了。
可是,若他知道了真相,会怎样对我?还会不会小心翼翼的问我,当年挚爱之人?心中一阵恐慌,又是一阵悔恨,命运如此讽刺,他这一世,最珍贵的东西,都被他亲手毁了。
他定定神,不让天成察觉他的不安,反正事到如今,他能做的,只有对天成好,只有这样,才有可能留住他在这世间,最后的一点温暖。
天成听到他的话,稍微放下心,沉默下来,青落便扶起他的身体,让他靠在柔软的枕头上,细心的,一勺一勺的给他喂了一碗鸡汤,又扶着他重新躺下,给他盖好被子,让他安然睡去,自己,就在他身旁,一夜枯坐,只觉心中万千感慨和悔恨,胸臆难平。
从那以后,穿心鬼面果然没有再出现,青落一直细心的照顾着天成,喂他吃东西,帮他的伤口上药,为他擦洗身体。天成的伤慢慢好了起来,虽然恢复能力大不如前,但总归是缓慢的好了,手臂上的烙伤终于了口,现出一个清晰地字体:青。天成不明就里,青落告诉他,穿心鬼面是青荣的后代,是青家人,他是想给天成打上自己的记号。天成苦笑,不论是否有这个记号,他都无法逃离他的手心了吧?身上的痛渐渐消退,但心中的痛,却随着时光的延长,愈加深刻。
再也见不到他了吧?他不敢冒险,因为他记得,穿心鬼面说过,他若见他,便让程山水身首异处。每思及此,心中便疼得几乎窒息。
天成本就沉默,这些日子里,更是一言不发,青落问他什么,他只是简单的回答,其余时间,他都只是怔怔望着窗外,任凭太阳升起落下,如果没有人唤他,他连吃饭也不记得了。
只有在听到那婉转的箫声时,他的神情才会有那么一丝波动,仿佛被撩乱的水面,泛起细腻的涟漪。发现了这一点,青落很是高兴,便天天给他吹箫,并且送了他一根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玉箫,系上不同颜色的丝线来区分彼此,耐心的教他怎样吹。出乎他的意料,天成在音律方面的天赋很好,学得比普通人快的多。青落又怕他安静下来,就会想到过去痛苦的往事,便索性给他找些事情做,教了他吹箫,又教他下棋,天成还是一样学的很快。望着他,青落只觉心痛,他意识到,其实天成是个钟灵毓秀、温柔善良的好孩子,当年在暗夜岛习武之时,便是那般资质过人,终日遍体鳞伤,动不动就被毒打到昏迷不醒,却依然练就了一身卓绝的武功。像他这样的资质,若没有身在魔教,而是在任何一个正道门派,都会成为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即使是生在普通人家,以他的心灵手巧,也必定会受到父母和旁人的喜爱。然而多年以来,他却只被人当成泄愤的对象,从未善待。
日子如水一般,从指尖溜走,青落只觉得,这段日子,安然而恬静,消磨去了内心的血腥气息,让他找到了,那份久违的宁静。
他好希望,这日子能够永远持续下去,但是,天不遂人愿,这样的日子,终究不能长久。
第66章画中之人
“山水,你想吃什么?”
徐子归望着面前琳琅满目的小吃,眼中却只有愁苦。
十天过了,程山水依然活着,看来穿心鬼面,并没有骗天成。
可是,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程山水了,他失去了记忆,失去了内力,更重要的,是仿佛失去了灵魂中重要的一部分,终日失魂落魄,再没有从前欢快的样子。
这些日子,黎月德已攻下清石县,沙凉人,已经完全失败了。魔教中人也曾勉力抵挡他的大军,但穿心鬼面再没有露面,只有青蛟还在抵抗,而潘龙行带着饮剑阁、白盈带着流星门,还有很多江湖人事,都参与了这场战争,让魔教的抵抗,成为徒劳。
居黎国战胜,大军班师回朝,黎月德终于改变了人们对他的看法,从一个怯懦闲散的皇帝,升级为韬光养晦,温润平和却不失血性的好皇帝。
徐子归最终决定,带程山水去散散心,然后,四处逛逛后,再回到饮剑阁中,没了内力,刑堂堂主做不成了,但他还记得如何算账,继续做商堂堂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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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是实至名归。
程山水从前,就经常跟他提起瑞凤镇的小吃街,说自己很想来这里,吃美食,那时,他是笑着说的,即使一路坎坷,他仍然可以隐藏起所有的伤痛,笑出来,可是,现在,徐子归几天都看不到他笑。
他说了丢了最重要的东西,笑不出来。徐子归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可是他不能告诉他,否则他若是直接冲去魔教,天成的努力,便都白了。
难以想象,天成付出了什么代价,才让穿心鬼面来为程山水续命,他为了程山水做到如此,而程山水为了天成,可以在自己身上种下断脉毒蛊,以自己的死换他的生,他们之间的感情,原来深刻至此吗?
沧山派、饮剑阁、玄夜功……所有的一切,徐子归都告诉他程山水,唯独没有提到,天成这个名字。
这样,到底对还是不对哪?
徐子归望着小吃街上,满脸茫然的程山水,满目哀伤。
程山水摇摇头,似乎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若是原来的他,早就像个小孩子一样蹦蹦跳跳冲过去了,但此时,他只是淡淡的说:“子归,我想要文房四宝。”
“好,我带你去买!”徐子归想都没想,立刻说。这些日子,他对他,都是有求必应。
瑞凤镇,本来是沧山派的地盘,但沧山派灭了,这里多少有些混乱,潘龙行想要在这里建个饮剑阁分舵,让柳元章做舵主,所以柳元章便去忙这事情了,把程山水,交给了徐子归,想着反正魔教大势已去,不会有什么大动作,以徐子归的武功,保护他足够了。
卖文房四宝的小店较为偏僻,他们不是本地人,几经打听才找到这家店,徐子归不假思索便买下了全套的笔墨纸砚,带着程山水,找了家客栈住下。
程山水依然失眠,徐子归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却发现他仍在地上鼓捣着什么,纳闷的起身去看时,才发现,他在画画。
程山水多才多艺,徐子归不是不知道,但他没有料到,他的画工,竟是如此出色。
他望着程山水摆在桌子上的画卷,第一幅是沧山派的山中景象,亭台楼阁隐藏于满山草木葳蕤中,颇有韵味,第二幅是荣华大街,只见他寥寥数笔,描画出几个人物,便巧妙地将那不夜的喧嚣表现得淋漓尽致,第三幅……
徐子归突然愣住了,那是一个人,五官致长身玉立,眉宇之间,无端透着一丝落寞,手握一根铁棍,站在萧瑟的秋风中。
“子归,他是谁?”程山水起笔,问道。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徐子归,满目焦急与盼望,让徐子归几乎要忍不住告诉他真相。
画中之人,正是天成,程山水忘了他是谁,却仍然记得,他的样子。
徐子归苦笑着摇头,道:“我也不记得,大概是在哪里遇见的路人。山水,太晚了,睡吧!”
程山水听了他的话,觉得很是纳闷,望着自己画的画,目光中透出一丝留恋,伸手,想要抚摸画中人的脸颊,却怕墨迹未干,将他的脸弄花。
这人,好像对他很重要,但是,他是谁?他在哪里哪?
程山水抱着脑袋拼命想,一直想到头痛欲裂,也想不出答案。最后,徐子归看不过去,给他冲了一碗冰糖水,偷偷加了点安神的药,让他喝了,他才终于迷迷糊糊的,跑去睡觉了。
他睡觉之前,墨迹便干了,徐子归眼看着他,将那幅画折叠几次,叠成小小的一片,贴身存放。
恐怕,他早晚会想起来的吧?原来程山水,竟是这样痴心之人啊!徐子归在心中无奈感叹。
之后的一段时间,大多花在画画上。徐子归惊讶的发现,程山水就是不做商堂堂主,靠画画也能养活自己。他不是专攻画画,自然不如美术大家们落笔细腻致,但胜就胜在那独特的韵味,看似粗糙,却处处透着随性大气,引得很多人争相购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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