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忆武陵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思崖
“停,别跟我说,你能‘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他现在想来还没发现宫里的姬良臣是假的,你还是乖乖呆着就好。”说完,紧了紧披风,快步离开。
哎,怎么又不高兴了,我是担心你啊。姬良臣叹着气,一边往回走,一边猛然想到,不对啊,怎么越来越觉得自己有‘为人妻’的自觉了。
大殿上。
齐凌傲仍坐在上座,一副凛然冷凝的气势,一言不发,目光凌厉得比任何时候都咄咄逼人。
‘姬良臣’也仍然坐在下座的首位,波澜不惊地笑着。众位朝臣发扬着齐越‘沉默是金’的传统,沉默啊沉默。
而这冷凝气氛的制造者显然少不了大殿中央跪着的两人。
一个正是来给苏雩送解药的秦怀竹,而另一个是一身绿衣的小绿。
此时,只见前者已经二十岁的人了,却哭得梨花带雨,瘦瘦的身板裹着月白的长衫,一颤一颤的,边哭边指责:“王啊,您怎能冤枉区区,您怎能冤枉区区......”
而反观后者,明明还是个小童,却一脸冷清的没有表情,在这前后对比下,更是显得庄严肃穆。
当苏雩踏入大殿时,秦怀竹还在自语:“区区不偷不抢,没杀人没放火,为什么要被捉来......”
看到苏雩踏着步子进来,几乎所有人都看过来,目光憧憬,像是看到了救星。
苏雩看到眼前的状况也是一愣,片刻后,终于不负众望地走到秦怀竹面前,结果秦怀竹抬头看到他时,立马扑上去,扯了他的衣袖,搂了他的腰,哭声却更大了,“阿雩,你终于来了,他们都骗我,还冤枉我,呜呜......”
苏雩,也在众人期望的目光中,淡定地轻推开秦怀竹,十分淡定地解下披风给他披上,又百分淡定地用修长的手指给他擦了泪,最后,还千分淡定地柔声安慰:“别担心,有我呢。”
秦怀竹立马止了哭,直直地看着他。
众人也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暗自想:国师真是神人那,完全做了我们心中想做的事,这梨花带雨的娇弱美人,王上怎么就不能像国师那样温柔对待呢,若是,事情早解决了。
结果,回头却看到,他们国师正抱着旁边的小孩,一起做呕吐状。
众人默。
但无论如何,大殿终于可以用来正常地谈正事了。
齐凌傲低沉的声音响起:“苏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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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啊,本王近来到一封此人与盛荆国师伊浩仁的密信。密信提到,秦国要和盛荆合谋灭了我齐越,显然此人是秦国的间谍,所以,本王请他来坐坐。不过他说是你的故友,还带来你儿子为证。所以,本王才特意请了盛荆国主和你前来释疑。”
苏雩未答,转向秦怀竹。
“阿雩你信我啊,那封信确实是伊浩仁写给我的,但我没答复他。我也是被他骗了。绿儿本来我也安排好了,但他担心你,偷偷跟来的。所以,阿雩你别生气。”
“嗯,我知道了。”苏雩淡淡看口,把怀里的小孩抱得更紧了,小孩也把头埋进他怀里更深,知道小孩儿不喜欢这么多人,便道:“绿儿,再忍一会儿,就带你回家。”语气里是无限的宠溺。完全不在乎时间地点。
心里却不得不整理着思绪,想着对策。
不得不说齐凌傲这次把消息封锁得很好,直到现在事到眼前才知道,那阿臣也还没得到消息吧。
以秦怀竹的能力会被抓到,那机率几乎为零。但他现在确实被抓来了,还带着绿儿。说明定是受人陷害。而会陷害他,又有能力陷害到的人,只能是盛荆的那位国师大人了吧。上次见到时,显然他们也是早就认识了,那这两人又发生了什么,又有什么渊源能让堂堂一个盛荆国师来陷害他一个江湖游医呢?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伊浩仁是阿臣的人,他应该不会背叛,当初阿臣试探他时,他都愿意付出生命了啊。那这次只是想陷害阿竹吧,毕竟阿竹那骗死人不偿命的性子,得罪了伊浩仁的概率不是一般的高。那么,只是私人恩怨的话,伊浩仁可以暂时不考虑。
不过,既是这样,现状也不乐观。齐凌傲既然认定了阿竹是奸细,便定会扣下他威胁自己。同时,那封信也间接地给了齐凌傲一个可以明杀姬良臣的借口,毕竟,那封信说明了盛荆要灭齐越的意图,那么他杀了姬良臣,也不能引起天下百姓太多的诟病吧。至于挑起其它诸侯国的战争就是后话了。若是什么都不做,‘姬良臣’显然是不能善了了,而自己也要接着受齐凌傲威胁吗?
那么,现在一切的决定权就只能在齐凌傲手上了吗?还真是讨厌这种意料之外,不在掌控中的感觉呢。
只是无论如何,阿竹和绿儿他是一定要带走的。这大殿上有一半是自己和阿臣的人,若此时撕破脸,双方对峙起来,齐凌傲得不了好处,自己和阿竹绿儿也未必不能全身而退,只是如此一来,势必要暴露阿臣的势力,而‘姬良臣’也必受牵连。
哎,真是麻烦,还是直接来吧。能做下这种事情果然是齐凌傲的风格。
苏雩冷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阿竹是我朋友就不劳驾招待了,而绿儿是我儿子我自会带走。至于你所说的奸细之名我朋友可担不起,您还是另寻他人吧。”转身抱着绿儿拉着秦怀竹就往外走。
齐凌傲脸色冷下来,下了殿快速移至苏雩面前拦住去路。冷凝的声音响起:“苏国师也不要太看得起自己了,你当真觉得能走了,还是先听听本王的建议吧。”
苏雩止步,等着,能不起兵戈,自然省事。
“五年了,当初是谁信誓旦旦说出‘要作壁上观看本王报应’的话,如今本王还好好地站着,并且很快中原也会掌握在我手里,苏国师倒是等不及了吗?现在想要自由了。”
苏雩轻笑出声,抱着绿儿,回头坐在‘姬良臣’身旁的官椅上,好整以暇地望着他,“所以?”
“所以,本王这次给你机会,让你可以真正不受约束,来作壁上观本王的下场,如何?”
“哦,齐越王终于对自己有自信了,不怕我做手脚了?那么就先把‘锁功散’的解药给我吧。”
齐凌傲一愣,刚刚还志得意满,听到‘锁功散’却又是踌躇了,“本王的意思是可以放你朋友自由,却并非是解了‘锁功散’,即使本王想,怕是也没那么容易完全解得掉。”
苏雩不置可否地笑笑,意料之中的回答,他也是随口一说。“条件呢?”
“这世间本没有平白无故得来的东西,既然不愿承担奸细的罪名,那便换一个罪名,并且本王不会为此对他做出任何实质性的惩罚。苏国师觉得如何?”
“换个罪名吗?弑君吗?”苏雩说着,转头看向身边的‘姬良臣’,却见他仍旧毫无所知地笑着,仿佛他们谈论的话题都跟他无关。
“苏国师一直都是明白人。”齐凌傲难得了些周身的冷意。
“你倒是想得美,用阿竹秦国人的身份杀了‘姬国主’,既成全了自己的野心,也让天下舆论的矛头指向秦国。当真是两全。”
“其实是三全,凭借国师你的能力,让自己和朋友置身事外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吧。并且国师也不必受本王的威胁了。只不过暂时承担一个坏名而已,除非,国师大人舍不得姬国主。”说着,也转头看向姬良臣,这一个月来都不动声色之人,总觉得他安静的诡异,像是完全放弃抵抗和希望,随时都会消失,和之前宴会所见的感觉完全不同,但却不可掉以轻心。
“是十分不舍呢?”苏雩语气里有淡淡的钦佩和怜悯。‘姬良臣’也惊讶地抬头望向他,脸上带着僵掉的笑。
齐凌傲语气再次转冷,“那国师是不打算配合了。”
“是不想配合呢,齐越王想怎样呢?”
齐凌傲重新坐回上座,“这是本王给你的机会,你不用,本王也无需顾忌了。”随即拍手,小厮端来两杯酒,放在苏雩和‘姬良臣’中间的方桌上,“国师若同意,本王便撤回一杯。”
“齐越王何时学会顾忌了?”苏雩不屑,仍然气定神闲地安坐在椅子上。
秦怀竹看不下去了,苏雩怎么还学不会婉转些呢,这样还不是要吃亏,连忙上前赔笑说:“王啊,想来您也是了解苏国师的,他就是死鸭子嘴硬,您别跟他一般见识,他会考虑考虑的。”说着,还给苏雩使眼色,不仅为他着急,若是不照办,大家就都要交代这里了,自然是要先应下来,再想后招啊。
苏雩在齐凌傲越来越冷的视线里,仍然不动如山。
这时,清晰的声音传来,是一直不曾开口的‘姬良臣’:“何必为难国师呢。不就是一杯酒吗?寡人来代劳好了,也不枉和苏国师认识一场。”所谓不鸣则已以一鸣惊人说的就是这种效果吧。‘姬良臣’一句话,立刻引来大殿上齐刷刷的目光。这种时候,是该淡定的时候吗?是人,都知道那不是一般的酒吧。
这话听在齐凌傲的耳朵里甚是顺耳,想来,姬良臣也是自知无路可退,连反抗都省了,正合心意。
而苏雩抱绿儿的手臂却是又紧了紧,没有办法了吗?
“那齐越王是不打算要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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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玉玺了?”苏雩不死心。
“等到姬国主崩逝的消息传出,自然会有人送来玉玺,苏国师无需担心,所以,希望苏国师还是清醒些不要站错队,盛荆国主也不过如此。”
苏雩和齐凌傲仍说着,‘姬良臣’却是不紧不慢地端起了酒杯,血色液体明晃晃地躺在酒樽里,在众人惊异疑惑的目光中,像品尝佳酿一般慢慢饮下,动作优雅,仿佛那只是琼浆玉液,而非穿肠□□,诱惑者旁观者都想上前尝一尝。只是,那放下酒樽的右手却在颤抖,脸上仍然是如沐春风地笑,却环绕着一团死气。拿起的第二杯酒,没等送到口前,便翻然落下,红色的液体倾泻而出,像罂粟绚烂得耀眼,红色的毛毡地毯立刻被腐蚀成了白色液体气泡,冒出袅袅的细烟。
没有人动,仿佛时间都静止了。只看着那急速流失的生命。
齐凌傲停止了说话,脸上震惊之色未掩,这是他想要的结果,在这一刻却有些不确定了。
苏雩在看到的第一时间,放下小绿,疾步过去,素衫之下,一只手搭上他的手腕,一只手扶上了‘姬良臣’的心脏,‘自然之力’顺着经脉不断传进去。‘姬良臣’能感觉到马上寂然的心脏又有了缓慢跳动,想伸出手拂开,却身体僵硬,只能开口:“齐越王....苏国师可是...能自由了?”
齐凌傲看着他逐渐涣散的目光,点头。盛荆国主做到如此,是为了苏雩吗?
苏雩的额角渗出细汗,放下双手的同时,‘姬良臣’的双眼也慢慢合上。直起身来,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凝,“如此,可是满意了,我们可是能回府了?”疑问句却是十成十的肯定语气。完全没有等齐凌傲回答的意思,转头对秦怀竹道:“带着绿儿,我们走。”
声音落下的同时,人已经移至大殿外。
秦怀竹抱起绿儿也快速地追过去。
齐凌傲站在大殿上没有动,那是浓度最高的鸩酒,没有人能活得下来,无需着急,现在最好是等待。
第18章如雪轻逝
齐越国师府。
苏雩从床边站起身来,对姬良臣道:“我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他没多少时间了。”声音飘渺,仿佛失了该有的厚度。
“阿雩辛苦了,快去休息吧。”姬良臣坐去床边,没有忽视苏雩很差的脸色,露出一个勉力的笑。
苏雩回头又看了看床上之人,慢慢走出去。揭去‘姬良臣’的假面,真实的年龄还真是年轻?还不到弱冠之年吧,明明生命还未曾过,就要这么枯萎了吗?但是,不得不说这段时间他做得很好,虽然已经在这儿两年了吗,自己都不曾注意到。还真像一只影子呢,若没有现在这件事,大约还是不会注意到他吧,比齐凌傲的暗卫翼的存在感还低。是本来的性子就是这样,还是为了姬良臣才伪装成这样呢?只有,他自己和阿臣知道了吧。不可否认的是,当他带着‘姬良臣’的假面,在大殿上闭上眼睛的时候,自己的心乱了,若是是真的姬良臣又会怎样呢?
苏雩出来,合上门,便在门前的石阶上坐了下来,抬头,太阳亮得晃眼,身上冷汗不断。明明才过去一天,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一双暖暖的小手抓过来,覆在他还微微颤抖的左手上,是绿儿。还好绿儿在。
“绿儿想吃什么,爹爹去给你做。”
小绿挪上台阶,靠近苏雩,拿袖子轻轻擦着苏雩额角的虚汗,软语道:“爹爹,我累了,我们去睡觉吧。”
“好。”苏雩撑着腿站起来,还是不了一个踉跄,小绿又抓上他的手,一起往邻屋走去。
“对了,阿竹呢?”
“他说,去医馆拿解药。”
还好,阿竹还算聪明,没把解药带在身上被齐凌傲摸去,不然,这次就真的不妙了。
床边,姬良臣坐着,脸上往常的笑消失得无影无踪。
床头,一人安静地靠着,双目微合,一张平凡的脸却是一片风轻云淡,尽管灰败之气外露却却仍是不减祥和。
“还望国主莫怪,没把真实消息传回去,我只是想若是您不知道苏相过世的话,时间久了或许会淡忘,再知道时就不那么痛了。只是,现在看来其实不然。”轻轻地叹息,唯一放不下的还是他的国主。
“小满好好休息,这些事不要劳心了......”姬良臣掩在长袖下的手紧握着。
“想见之人现在见了,已是无憾。想做之事,便是重活一世现在也要实现了,便没有什么了。”说着,微微侧了头,目光飘向遥远的窗外。
“...对不起......”姬良臣低头,对不起,明明不该拉你入局。对不起,明明其实或许还有其他选择。对不起,对不起......
回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姬良臣抬头,却见对面之人已经垂下眼睑,脸颊上是长长的泪痕。
姬良臣怔愣一秒,旋即不由自主地叫出声:“阿雩快来……”仿佛叫了那个名字,就有了依靠似的,不必一个人面对。
床头之人又轻轻睁开眼,扯住他的衣角,平淡如水的声音:“其实,不是国主的错,这样的结果本就是我希望的。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其实,我没有一次拒绝送消息给您的母亲,即使来齐越这两年也是。我想国主其实是知道的,对吧。我不想,但是不能......”
姬良臣怅然,“那都不重要了,小满。”
“是啊,不重要了。有些话本是要带进棺材的,现在想想却又觉得不甘心......”说着负气的话,却力不从心的微微喘息。
“说给我听吧。”姬良臣仔细帮他掖了被角,安静坐着。
“我记得国师府后墙有几棵梅树,这个时候开得正浓,站在墙内也可望得见,国主能否移步窗前欣赏呢?”嘴角掀起淡笑,认真地望着姬良臣。
姬良臣了然,走至窗前,负手而立,窗外,几枝红梅伸入墙内,正开得如火如荼。只是,现在没有欣赏的心情。
身后,飘来淡淡的声音:“怎样,梅开得可好?刚来齐越时就发现了这梅,我一直不明白的是,院子的空地这么多,苏国师为什么偏偏要把梅树种在外面?当真是一个奇怪的人,你回头可以问问他......”
姬良臣倒是一愣失笑,原来这梅不是野生的,这才放了些注意力在梅上。
身后轻飘飘的声音继续:“...还是这样看着国主的背影说话,比较自在......从小我就被派去国主身边做事,那时候还不明白,为什么国主无论做什么事,我都要向国母禀报,原本以为那是出自一位母亲对儿子的关爱,后来才觉得那爱似乎太过分了,过分的事其中就一定存在不合理的成分,我不知道国主的难处,却能看得出国主伪装得很辛苦,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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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母的定期回话开始断章取义,只是想您可以稍稍放松一些......直到苏相的出现...才知道原来褪去伪装的国主是那么英伟无俦,我的视线开始一秒钟都离不开您,所以,我渴望着和您站在一起,哪怕只是永远只看着您的背影。我很幸运,得到国主的信任。却很不幸,我终究是辜负了您的信任。苏相大人的事前因后果我都知道,但是却不敢告诉您,我怕,失去在您身边的机会。所以,我看着得知苏相离开而重新带上沉重伪装的国主,仍未开口......”
姬良臣的身形动了动,却终究没有回头。
“......后来国主帮我做假死让我逃出来时,我很矛盾,因为我不值得国主对我的好,并且,比起自由我更想带着国主身边。所以,我来了齐越,本意想帮忙,不料苏相已不是苏相了。而齐越朝臣里国母的眼线也找上我.......苏相的身份和能力是怎样被齐越王发现的?我想和国母脱不开关系吧......而这次如何,就只能国主自己去查了......”
床上之人用力地侧了身,目光缠绕在窗前之人身上,眷恋不去。
“...真想再看一次国主意气风发的样子......其实,我更觉得苏国师才是能和国主一起走下去的那个人,尽管不甚了解,却知道他是一个认定了便永远都不会放手的人。而苏相会放弃你们之间感情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国主不是一直都愿意信我的吗?那就再信我一次吧。不要放弃眼前还能抓住的幸福......国主,也不必担心我,我就要拿到我想要的幸福了......”声音在越来越轻,直至消失,平淡安静地仿佛他只是开始了一个美梦而已。
窗外凛冽的风刮进来,乱了姬良臣的发和衣,身形纹丝不动。
一直不曾再响起话语声。
一个是再也不能......
一个是能也不能......
良久,窗外又纷纷扬扬飘起大片大片的雪花,墙檐上梅花很快披上雪白的冬衣,谁说这不是雪对梅的分外呵护。
雪啊,可以掩盖一切污秽,却永远遮不住内心的悲凉,小满,这就是你想要的救赎吗?
冬天总是在不期望的时候,来得格外早,也特别冷。
姬良臣不想回头,他怕一回头,那铺天盖地的各种情绪会像冬季这场总也下不完的雪一样将他淹没,再也走不出这个冬季。
所以,他从窗前跃起,身形隐进风雪里,再不曾回头,也不允许他回头。
雪还在下,开始的事停止不了,没下完的棋也由不得他终结。
像雪一样逝去的人,现在什么都不会留下,只能留在记忆里,当这记忆也消失的时候,这个人也就永远消失了吧,只是,小满会在姬良臣的记忆里长存。
国师府的大门,一阵“哐当”,秦怀竹抱着膀子,一蹦一蹦地跑进来,还边走边抱怨:“这鬼天气,也来捣乱...”
推门进去,看到苏雩和小绿在被窝里睡觉,便迫不及待地凑过去,掀开被子要进:“绿儿,乖,往里挪一挪,给叔叔腾个地儿,快...”
结果,在看到苏雩一张能冻冰块的脸时,生生止住了要钻进被子的脚,从怀里取出一只小瓶,双手奉上,谄媚地笑:“阿雩,这是解药,我可是拿来了。着实冷得紧,就给我暖暖呗。”
苏雩的脸色这才好一些,接过去,直接拔下木塞,便开始往嘴里倒。
“等一下,”秦怀竹赶快夺回来,“不是这么用的,你能找个更壮烈的自杀方式吗?”
苏雩皱眉。
“‘锁功散’在你体内已经太久了,不可能一下子剪除,得一步一步来。一天吃一颗,大约把这瓶吃完了,也就没事了。”
“怎么这么麻烦,我真得怀疑你的‘医圣’之名怎么混来的。”说归说,还是乖乖只吃了一颗。
小绿夹在他俩中间,这个看一会儿,那个看一会儿,最终,冷冷开口:“阿竹,你怎么又欺负爹爹。”
秦怀竹语结,“我欺负......从哪里看出你宝贝爹爹受欺负了,我疼还来不及呢。”
“那儿那儿都看出来了,罚你去睡地板,别吵爹爹。”小绿抱着小臂膀,一本正经。
秦怀竹走到柜子前拿铺盖,小声嘀咕:“好,好,我睡地板。”铺着铺着又回头,“我那次不是打地铺,什么时候允许我爬床过啊,还有那个红儿,更是个冤家。”
“我在就不行。”说着往苏雩怀里钻。
苏雩宠溺地笑,还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抱着小绿入眠。
秦怀竹也乖乖打地铺,只是地铺打得比床还厚,小炭炉放在一边,里边的炭烧得火红火红的。要说到享受,没人能比得上他。
房间里安静了没多久,话唠的秦怀竹就忍不住又开口了:“阿雩,等你你的‘锁功散’解了,功力恢复,这天下怕很难再有对手了吧。这次,你可以跟我回千草谷了吧,或者,带着绿儿重去江湖闯荡可好?”
苏雩未睁眼,有些昏昏欲睡:“好,此间事了,做回‘游仙’也不错,起码要比你这个‘医圣’货真价实得多。”
“说的也是呢,那以后就又要承蒙阿雩照顾喽。”秦怀竹想起以前他们初出茅庐时的糗事,不禁笑出声来。一会儿又沉了脸色:“话说回来,那盛荆国主的脾气似乎也不如表面看上去那么好嘛,刚刚碰到他,连招呼都不正面打一个,只抛下一句‘帮我照顾阿雩’就头也不回地跑了。哼,他以为他是你的谁啊!”
苏雩睁开眼,清醒不少:“他出去了吗?我睡了很久了吗?”
“嗯,像火烧了屁股,赶着去投胎,跑得比兔子还快。”秦怀竹显然夸张地说,不知姬良臣听到他如此形象的比喻,会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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