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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鱼肉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宁远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卫家人了,我是卫庭煦的“夫人”了。
甄文君在心中跟自己说着。就算是人在当场,依旧感觉分外不真实。
……
天子在此,一切以天子为重,洞房不急于一时。
李延意看上去很高兴,多喝了几杯,握着卫庭煦的手说起以前的事儿,一说就停不下来。
“寡人是老了,总爱说那些往事,子卓可不许嫌寡人唠叨。”李延意双颊红晕,眼神迷离。
“子卓怎么会嫌陛下,那些往事子卓也都一直放在心上……”
阿燎和阿冉一块儿清点贺礼,让自家的娘子们帮忙把礼物搬到屋中。
甄文君在几位高官名士之间周旋了片刻,酒气上涌有点儿目眩。这婚服实在有些紧,勒得穿惯了便捷胡服的她不太适应。跟李延意和卫庭煦说了一番后回到内院去换身衣服。
“夫人。”家奴急匆匆地追上来道,“夫人,门口来了个乞丐,说是夫人相识的旧人。我看他脏兮兮的模样莫不是个疯子,想打发走,可他不走,非要见夫人不可。护院怕真是夫人的友人不敢动手轰赶,让奴来问问夫人。”
“旧人?”甄文君一边将头顶上压得她脖子疼的步摇摘下来,一边快速往门外走。
到了门外并没有看见乞丐,家奴“咦”了一声颇为纳闷,甄文君往前方的巷子走了两步,忽然有人在她身后拍她。甄文君迅速回身,见躲在巷子里浑身褴褛满面污渍,胡须乱糟糟地遮盖了大半张脸的男人正是步阶!
“果然是你!”甄文君心中大动,压低了声音叫道。
步阶比了个“嘘”的手势,甄文君冷静下来,往秘书监府看了一眼,见那家奴没发现她,便立即和步阶一块儿往巷子深处快走。
寻了一处隐蔽所在,甄文君和步阶一齐确定没人旁人在侧,步阶才开口。
“女郎,这回文升当真九死一生。文升其实早就要回来了,可一路上都在被人跟踪。若不是假死逃脱,恐怕见不着女郎了!”步阶见到了甄文君就像见到了许久不见的亲人,忍不住潸然泪下。
甄文君眼眶一热也险些落泪,但她实在没情绪哭,将步阶扶住,问他是谁要杀他。步阶摇头,说只知道是一群武功高强的刺客。又问他是否查到了重要之事,步阶眼中闪耀出锋芒后忽然又落了回去。
“查到了,但女郎确定要知道吗?”
甄文君急道:“自然要知道!文升,无论你查到了什么,务必完完整整地全部告诉我!”
步阶点了点头。
当初步阶第一次送出关于阮氏是夙斓后裔的信之后,他就在那堆土堆边上累得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有个人粗鲁地一脚踢在他脑袋上将他踢醒。
步阶一骨碌爬起来诧异地盯着站在身边的瘦小老翁。
老翁手里拿着拐杖,问他:“你是阮氏的什么人?为什么要扒她的往事!”
老翁问得直言不讳一击击中了重点,步阶便说他是阮氏的女儿派来找阮氏的。
甄文君惊道:“你怎么知道……”
步阶笑道:“步某虽然没什么绝世之才,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有的。女郎对阮氏的在意和同样聪明骁勇的相似点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女郎就是阮氏的女儿。”
那老翁听闻此话似乎非常诧异,一连问了好几次“你所说的可是阮氏阿穹的女儿”。步阶见此人似乎知道些内情,便继续追问,老翁突然颓然坐在泥地之中一点儿都不嫌脏,大声叹道:
“苍天怜悯阮氏一族啊!保下了她女儿一命!”
步阶听他这话似乎有些深意,看他泪如雨下,此人是阮氏阿穹的旧相识无疑。
步阶追问这老翁关于阮氏阿穹的下落,老翁说他也不知道,他已经有二十年没有见到女郎了。
此人正是当年阮家的家奴王五郎,是阿穹父亲自小的伴读书童,看着阿穹长大的。
当年阮家为明帝效忠,一直都是明帝的心腹近臣。
本来王五郎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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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愿意说这些,还是步阶每日去缠着他送了一堆的食物,又是帮忙补屋顶又是帮忙挑水才感动了王五郎,继续追忆更多。
王五郎说,阿穹是典型的夙斓后裔,高眉深目漂亮聪颖,无论是深奥的经学还是复杂的武功路数,亦或者是变化多端的兵法,她总是一点就透。阿穹最喜欢下棋,她八岁时就已经能盘盘围杀王五郎,十二岁便和阮公势均力敌,汝宁城中难找敌手。
若是有一个人可以和阿穹抗衡,那便是卫家大公子卫景和。
卫景和与阿穹是当时汝宁三大世族卫氏和阮氏的嫡子嫡女,当时的大聿世族之间更讲究门当户对,别说成亲,就算是交朋友也没见过哪个世家的公子或娘子和寒门穷小子混在一块儿的。世族子弟都有自己的圈子,汝宁的圈子以阮氏为中心,不断有人想要挤进来。
世家的公子娘子们在读书习字之外的时间里常常以阮氏为首,举行各式各样的雅聚。阿穹和卫景和就是在雅聚上相识,两个年轻人相互赏识,一块儿读书打猎,变得越来越熟悉。
当时这一对金童玉女羡煞旁人,谁都以为他们会成亲。没想到最后阿穹没有和卫景和在一起,而是与那乡下来的鳏夫更加亲密无间。
那鳏夫便是从洞春来的谢扶宸。
第169章诏武四年
“女郎?”步阶说到此处见甄文君面色如土,很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不适,停下来询问。
“没事。”甄文君摇了摇头,索性坐了下来,“你继续说。”
到步阶血衣,知晓这个全心全意为她办事,知恩图报真正对她好的人可能死了,甄文君非常难过。可现在步阶没死,凭借着自己的智慧活了下来,顺利把消息带回来告诉她时,听到这些“真相”,她亦难以接受。
琉璃镜上布满了水汽,模糊不清,步阶是那只冷静的手臂,将其擦得干净擦得明亮,让甄文君好好看清自己,看清周围的一切。
明帝正弘年间,谢氏在洞春郡算是一等一的大家族,可只是在洞春。对汝宁这些豪门而言,汝宁之外的全都是乡下地方,满地跑的都是沾着泥巴的牛车,人人说话都带着土里土气的口音,他们是万万看不上的。即便是再大的家族也进不了居住在皇城内这些凤雏麟子们的眼。
谢扶宸在洞春如何的声名远播,到了汝宁也没人听说过他。若不是当时的天子明帝赏识,让他到京中任职,估计谁也不会知道也不想知道这位死了妻子的男人是谁。
在王五郎的印象中卫景和健谈开朗,少年成名,乃是人人口中百年难得一遇的大将之器。
和卫景和相反,谢扶宸是个阴沉的男人。他是天子的近臣,为天子处理一些事务,可谁也不知道他成天奔忙究竟所办之事为何。谢扶宸曾是个武将,似乎立了些军功被天子注意到,将他调任到汝宁。除了一点儿背景之外,谁都不知晓关于他的更多事。
王五郎曾经和谢扶宸对视过一眼,被他眼中的寒气弄得惶惶难安了许久。
卫景和与谢扶宸一个像极刚的太阳,一个如同阴森的月亮,王五郎不知道他家女郎究竟是被谢扶宸哪一点吸引,竟愿意和他长相厮守。若他是女子的话就算不选子修公子,也不会随了那谢扶宸。只能说女人心实在难懂。
卫景和不知是否早已对阿穹暗自倾心,苦于没来得及坦白倾慕之情,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田舍汉更是不满,据说二人还狠狠地打过一架。
卫景和人高马大武艺高强,两人打到红了眼,这谢扶宸居然也没吃多大的亏,一人断了两根肋骨一人断了鼻梁和手指。最后阿穹恼羞成怒,两刀砍下来差点儿将他们都斩成两截,这才将二人撕开。
王五郎对谢扶宸印象最深的除了打架厉害之外,还有一点。此人年纪不算大,却当真是个深藏不露之人。从他到汝宁开始,陆陆续续有一些让明帝棘手之人死于非命,且死因颇为奇怪。王五郎虽是个家奴,也是阮家的家奴,很多消息都会传到他耳朵里。有人说这些事都是谢扶宸干的,王五郎有点不太敢相信。
阿穹在某年的冬日怀孕了,怀的就是谢扶宸的孩子。
王五郎一直都记得,那年秋日过后西北被一群胡族滋扰,卫景和在南边镇压反贼,阿穹就跟着阮家军一块儿打到西北绥川去了。那时候阿穹名气大,大聿并未有女子不可为官一说,事实上阿穹已经封了爵位,甚至有将军之名在身,领兵打仗已是家常便饭。
阮家和胡贼是老对手了,对这些骚胡子的习性非常熟悉,这次依旧由她来率兵迎战。
仗才打了个开头,阿穹就发现自己不对劲,她怀孕了。
随行的军医告诉她怀孕之后不可骑马,更不要说作战了,否则腹中胎儿不保。
阿穹太年轻,并不相信这军医的话,且胡贼当前怎能不打?她依旧领兵抗敌,直到腹痛流血,险些失去孩子她才认命般老实了下来。
写了封信回汝宁给谢扶宸,告诉他这个消息。
谢扶宸飞速回信,信中字字句句欣喜若狂!承诺她待她回到汝宁后立即大婚,绝不亏待她。
看着谢扶宸的亲笔信,阿穹不安而躁动的心总算安稳了一些。
那时候正好明帝不知何事要让她回京,她为了孩子的平安没有立即启程,便有风言风语说阮氏要佣兵自立,有谋反之心。
明帝似乎并没有相信那些传闻,还送来许多补品,让阿穹好好调养身子,回京之事不急。王五郎那时跟随着阿穹也在西北边,还觉得这天子圣明,没想到一个回头的功夫,明帝便下令铲除整个阮氏。
一夜之间汝宁阮氏被围全家被抓,与此同时身处西北还怀有身孕的阿穹也遭到暗害。
王五郎拼死护送阿穹冲出刺客重围,两人相伴逃了出来,当时她们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甚至不知道要杀她的正是阮家效忠了几世的李姓天子。
不用阿穹心调查,明帝囚禁了阮家的人,威胁阿穹回汝宁束手就擒,否则就会对阮氏痛下杀手。阿穹行军打仗这么多年,岂会不知这是想取她性命的陷阱?若是不回所有亲人被杀,若是回去亲人们依旧活不了,她也不可能活着走出汝宁,到时候阮家才是真正倾覆殆尽。
更何况……
阮氏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
若她腹中没有这个孩子,她或许能打回汝宁,将天子从禁苑中拽出来,千刀万剐!
“女郎不可冲动啊。”王五郎劝她,“且不说女郎已怀有身孕,就说汝宁城池坚固,虎贲军勇猛过人,硬攻的话只怕会白白送命。”
“我知道。”阿穹依旧是冷静的,却也是从未有过地焦虑,“但我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双亲我所有的兄弟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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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葬送在狗皇帝之手?这么多年来我阮氏为国为民赤心报国,战死沙场者不计其数!结果到头来竟落个满门抄斩之罪?”说到此处,阿穹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变了变,如同自言自语般道,“那个盒子,那个不祥之物我不是已经送回长歌国了吗?为何……”
“女郎?”
阿穹用力摇头:“无论如何我都要回汝宁一趟,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惨死。我要想想办法。”
那一年是阿穹人生的转折点,她从未想到曾经光芒万丈的自己和阮家会突然遭受灭顶之灾。
阿穹乔装偷偷回到汝宁时,阮家全家已经被斩首。不仅阮氏举家惨死,就连和阮氏有一点儿沾亲带故的远亲、友人、门生全部都被杀。昔日里歌舞升平的汝宁城变成了一座被鲜血浸染的罪恶之地。
而天子丧心病狂的屠杀还在继续。
全国上下,但凡阮姓之人全部被诛,更诡异的是阿穹发现曾经的阮氏府邸在一夜之间易主。眼睁睁地看着阮氏曾经存在的痕迹被一点点抹去,亲眼见证这一切的阿穹感受到了皇家的力量。天子竟可以将盘根在大聿八十多年的阮氏连根拔起,不留下任何痕迹。
更让她痛心的是,她无意间得知了一个秘密,原来最早谢扶宸接近她不是因为喜欢她,而是奉了天子之命靠近她,想要探取更多阮家的情报,监视阮家看他们是否有造反的迹象,也想要得到那个传说中的“秘卷”。
“秘卷?”甄文君问步阶,“那是什么?”
步阶神情自若道:“女郎且听我说完。”
王五郎说,阮家一直有个木盒子,据说这盒子看似普通,其实是夙斓一族从长歌国北上入聿时带来的宝物。没错,这木盒就是宝物,它可以锁住所有想要锁住之物,想要开启它只能用长歌国特殊的钥匙,否则即便再锋利的武器和再高的温度都不能撼动它分毫。
阿穹知道家里有这么一个木盒,只是一直不知道这木盒里装的是什么,也不太感兴趣。
阮氏为天子打跑了胡族,屡立战功,到了阿穹横空出世之时更是不可一世,他们在大聿的名望越来越大,引起了天子的猜忌。阿穹和王五郎都不知道为什么天子会如此在意阮家木盒,曾经在一次雅聚上,有个高官亲自点了阮公之名,让他将夙斓的宝物拿出来给大家观赏一番。阮公尴尬地笑,说没有什么夙斓的宝贝,不过是老夫的一点……私房钱罢了。
众人大笑,阮公的赔笑的笑容却在渐渐僵硬。
那时阮公就知道天子在猜忌阮家了。
“既然如此,女儿就将这不祥之物送走吧。”
即便阮公说了,这样做没用,但阿穹还是兴致勃勃地带着木盒出发。其实她心中更多的还是想要探访故里,想要去看看那个只在父辈口中听到过,却从没去过的骨伦大草原。想要去看看伟大的长歌国到底是什么模样。
那一趟意气风发之旅王五郎没跟去,阿穹独自一个人前往。据说阿穹在骨伦草原迷了路,没能找到长歌国,反而抵达了极为神秘的流火国。从流火国再出发,一头扎入了草原深处,才找到了那片长歌国的废墟。
“我送你回来了。”阿穹将木盒放到了长歌国国王之墓内,守城人知道那个木盒的来历,这个夙斓的后人居然将长歌国的秘宝送了回来,看来这个夙斓的后代还是有些良心的……不,这个秘宝本就属于长歌国,属于长歌国国王!她今日送回来一定是以为能换走她想要的其他宝物!
“不,我什么都不想换走。”阿穹听得懂这老翁的自言自语,她环视着断壁残垣,“可能的话,我只想带走属于这里的所有回忆。”
阿穹将象征着不祥的宝盒送回了长歌国,可是阮家被灭门的惨剧却没有能停止。
原来天子想要除掉谁,从来都不需要切实的理由和证据。
为了心安,也为了子孙后代,他可以对任何人大开杀戒。
被爱人背叛,阖族被杀,阿穹彻底变成了一把充满仇恨的利刃。
她第一个要杀的就是谢扶宸。
那时整个阮家就只剩下阿穹和王五郎了,且她们的行踪已经被发现,随时都有可能落入虎贲军的手中。王五郎一直劝阿穹离开汝宁,阿穹却没走。
她要去找谢扶宸清算一切。
“我以为女郎会杀了谢扶宸。”王五郎在追忆这段往事的时候已经发黄的眼珠子又有了些神采,“毕竟以女郎的身手,即便怀孕了谢扶宸也不会是她的对手。而且女郎心中有恨,恨会让一个人成为野兽。”
“可是,她没能成功。”步阶知道谢扶宸一直活到了神初年间,一直辅佐着怀帝,政斗失败之后才被杀身亡的。
“对,女郎没能成功。因为她无法去恨谢扶宸。”
“为什么,难道谢扶宸不是明帝的爪牙,是明帝派来的奸细,派来欺骗她感情的吗?”
王五郎摇摇头:“我一开始也以为是这样,可是这人心变化无端,难以预料。”
阿穹找到谢扶宸想要杀他的时候,他刚刚挨完五十鞭子的大刑,因为他装病不出不愿写信给阿穹设计围捕她,被天子发现之后以狠狠地惩罚他。谢扶宸假装病危,已经让人装扮留在谢府,他偷偷跑出来想要寻阿穹,没想到还未来得及出府,阿穹自己找上门来了。
“你不可继续待在汝宁,快快离开!”谢扶宸想带她走,她却以金蝉刀切开了他的胳膊。
“我知道你恨我,没关系,只要你和肚子里的孩子能平安活下去,如何恨我都行!”
阿穹为他最后流下两行泪之后便消失了,谢扶宸本还能行动,被阿穹伤了之后失血过多,当场晕了过去。
阿穹到底是个奇才,她带着王五郎溜出了戒备森严的汝宁城,之后的十多天里疯狂的追杀一刻未停,那是王五郎这一生最最害怕的日子,他甚至不敢睡觉。
普通的追兵无法奈何阿穹,但有一个人不同。
卫景和奉命捉拿阮氏反贼,势如破竹,只用了三天时间就找到了她的下落。
当卫景和率兵抓到阿穹时,阿穹呕吐不止。
“你……莫非你……”卫景和才发现阿穹怀孕了。
看见昔日青梅如今落魄之状,卫景和心里不好受,更何况他堂堂男子汉如何向个孕妇下手?
即便是反贼,卫景和依旧将她安顿下来,送来食物和衣物,想要与她促膝长谈,想要知道阮氏为何要反。
“如果我说我们阮氏没有反意,我们是被冤枉的,你会信吗?”阿穹只说了这么一句。
卫景和看着阿穹的双眸,半晌道:
“我信。”
卫景和腹部多了一道剑伤,而阮氏阿穹消失了。
从此之后再也没人知道她的消息,就连王五郎也和她走散了。
她和她腹




我为鱼肉 分卷阅读360
中还未成形的孩儿去了哪里,便成了谜,也成了扎在天子心尖上的一根针。
卫景和说她已死,明帝未必相信。
而卫景和与谢扶宸成了死敌,其中的原因,他们心知肚明。
本以为这一切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消失,可明帝却一直在惦记着那未曾找到的秘卷,那个下落不明的皇家秘密。
第170章诏武四年
本是灰蒙蒙的天际彻底暗了下来,雪花一片片地飘在甄文君的头上、肩上,渐渐将她包裹成一个雪人。
她还穿着崭新的婚裙,裙摆在雪地之中露出一角,像已经干涸的血块。
甄文君的脸部僵硬,没有一丝表情,就像具在此地待了上百年的尸体。
王五郎对于阮氏阿穹的追忆只到她怀着孩子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之后这个传奇女人去了哪里又遭遇了什么,王五郎不知道。
“你别再跟着我了。跟着我只会有无尽的危险。”
王五郎一直都记得她们主仆二人分别时阿穹的坚定,王五郎痛哭不已,他跟随阮氏这么多年,如今阮家就只有她一个人了,王五郎怎么舍得离开?
“女郎……仆知道女郎是想保仆一命,可仆发过誓的要辅佐阮氏直到入土的那一天!女郎!刀山火海,就让仆跟着女郎吧!”
黑夜的寒风刮在山谷之中,王五郎对着阿穹一直磕头,磕得额头上满是鲜血,眼泪爬满了脸庞,可是阿穹没有任何动容,她甚至没看过来一眼。
“你当年是被我父亲买回阮家的吧。”阿穹问道。
“是,当年饥荒,阮公可怜仆父母想要易子而食,将仆以一袋面买了回来。”
说起父亲,阿穹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一向充满了善意的阿父,对聿忠心耿耿的儒雅阮公,怎么也想不到最后会落到这样的下场吧。”阿穹对王五郎道,“从今以后你自由了,不再是阮家的人。走。”
无论王五郎再怎么哀求,阿穹都不再理会他。
“阮氏阿穹就这样消失在茫茫人海,王五郎没有再见过他。”步阶道,“不过王五郎做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将当年阮氏的最后一点线索带到宿渡,以姑戗族语记录下来的正是他。”
王五郎所不知晓的阿穹的后续,甄文君能猜个大概。
阿母是个心气儿很高的人,谢扶宸一开始接近她的目的不纯,无论在此过程中他是否真正爱上了阿母,直到最后,不仅让她心折,甚至未婚先孕,有了他的孩子,这对阿母而言无疑是致命的打击。她从未向自己提过谢扶宸的事,对于灿烂的过往也丝毫不留恋,只是不停地告诫女儿,不要锋芒毕露,要学会低调学会敛。看得出来她在努力遗忘过往,遗忘有谢扶宸的过往。
她隐姓埋名改名为“骁氏”,一来是对自己祖上的纪念,二是为了躲避追查。就算到了神初年间她依旧是个颇为敏感的话题,若是被查到极有可能还会有杀身之祸。
可她毕竟是个奇才,她或许不甘自己唯一的女儿在西北边陲这小小的县城碌碌无为一辈子,不想女儿这一生只是个家奴。她看出了女儿的聪颖和闪光点,所以在暗中打磨她,希望有朝一日她也能有所作为,不让聪慧的脑子蒙尘。
阿母是矛盾的,从她对女儿的教导上就能看出来。
她也是非常聪明的,谢扶宸若是真的如王五郎所说,对阿母假戏真做动了真情的话,他一定会到处找寻阿母的下落。可他一定不会想到阿母居然这般大胆,藏身在绥川的谢氏宗亲家里,其实就在谢扶宸的眼皮底下。
这么多年来,谢扶宸完全没发现。
其实,就算他和阿母相逢过,这么多年过去,阿母老了腿也残了,他还能认出这村妇就是当年那个耀眼的女将军吗?
这样顺着线索想下来,阿母当初进入绥川谢太行的府中,让谢扶宸的女儿看上去是谢太行酒后乱了心性的结果,也都是计划好的。
这个女儿生下来就算再像谢扶宸,谢太行这个草包也不至于怀疑。就算再不喜欢,谢太行也觉得那是自己的骨血,不至于将她们母女撵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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