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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鱼肉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宁远
天下大乱。
诏武五年,也是以诏武为年号的最后一年,各路军阀前所未有地大混战。蕴藏了多年的力量迸发,仿佛回到了纷乱的战国时期。加之冲晋自北而来,且占领了汝宁、官仰、汾化几个中心地带,且不断想要往其他三个方向扩张,摩擦不断、
这个刚从饥荒和大战中苟延残喘了几年的国度再次四分五裂,摇摇欲坠。
所有人的野心都在探头,而甄文君则默默退到了战火之外的南边,与流放到怀扬当太守的关训和捡回一条命的林家一块儿招兵买马,加快扩大势力的脚步。
从神初九年偷偷在宿渡买下第一块地开始谋划,慢慢积累财富和人脉的甄文君终于迎来了爆发的机会。
豪族们深知战争意味着百年来家族积累的财富很有可能在瞬间灰飞烟灭,所以这些吸食着芙蓉散,过惯了醉生梦死之日的名士们都只是在内部摩擦叫嚣,并不想要和强悍的胡人有太深的过结。
甄文君却没有任何顾虑。
她本就是来自绥川小县的花匠之女,一无所有,生于动荡的年代一直是他人刀下鱼肉。储备多年就为了如今一搏,就算输了也不过回到起点罢了。
多年的积累变成一支庞大的军队和丰沛物资,她亲自领兵杀回中原,以虎符统领士族之兵,虽多有埋怨但现在各家族都打着维护正统的旗号,不好违命。
甄文君这一击刺得冲晋措手不及,将汝宁南边的几个郡从胡人手中夺了回来,与怀扬郡连成一线,圈出了一片安全地带,让身处战乱流离失所的百姓进入避难。
当甄文君再回头有时间去数日子的时候,发现大半年的时间已经匆匆而过。严寒之冬早也过去,绵延的盛夏之后转眼入秋。
阿歆带着李延意的尸首不知去了何方。
甄文君一直都在等两件事。一是阿隐的现身,另一件便是卫庭煦的发力。
身处平苍的卫庭煦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动静。
平静得不像她,又太像她。
第207章诏武五年
平苍的秋季很美,火红色的晚秋红枫连绵百里,瑰艳如火。
相对于以汝宁为中心的北方一带大乱,位于西边的平苍郡在卫家的掌握下依旧平静如湖。
卫庭煦在家中守制了这些日子,足不出户,很久没有出门呼吸新鲜空气。秋高气爽正是适合出来走走,只不过她没用双腿前进,而是坐在四轮车上,在小花和暗卫的保护下出门,到宝深山上看看秋景。
小花知道卫庭煦一向从容沉得住气,不过这回胡族犯境,平苍周边已经打得不成样子,战事急如星火,势必会蔓延全国,到时候平苍不可能不被卷入其中。
几个大家族已经开始割据,小花想要问问卫庭煦的想法,可每次拐弯抹角或是干脆直接正面问,卫庭煦都没有回答她,只是让她莫急。
“还是赏枫重要。错过了今年的枫便再也见不到了。”
卫庭煦的关注点在赏玩之上,让小花好没脾气,嘟囔道:“今年错过了,再赏明年的便是。”
“明年的每一片都与今年不同,怎么能相提并论?”小花推着卫庭煦到了宝深山山顶,卫庭煦怨她粗俗,“更何况,明年这宝深山是否还会在都另当别论了。”
小花听闻此话神为之一振:“女郎说的是,就要到发兵之日了?”
卫庭煦揉了揉日渐纤细的腿,想要往上抬,抬至半空又落了回去。
小花目光落在她的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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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庭煦轻轻叹着气。秋风吹拂之下她将披风裹得更紧了一些,从袖中抽出一卷薄薄的纸。
“纸真是神奇之物,书写顺畅携带轻便。”卫庭煦将纸徐徐展开,上面有一首诗
“枫叶千枝复万枝,江桥掩映暮帆迟。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
小花站在她身后,将这首情诗看了个透。
“女郎不是最喜欢研究谋略兵法?何时对这些酸诗着迷了。”
小花的话颇为冒犯,不过卫庭煦全然不与她计较:“我曾经也和你一样想,觉得想在这人间立足谋略为上,武力是中,情感在下。可这些年我发现我低估了情感之力。”
“女郎掌握人心之术并不见得落于其他手段之后。”
卫庭煦摇摇头:“当你将它当成手段之一的时候,便是误会了它。”
“奴不懂,还望女郎赐教。”
“别人无法赐教,只有一日遇上了让你领悟的人方能明白。”
小花问她:“女郎可是遇到了那个人?让你双腿再次受创,却也甘之如饴的人?”
卫庭煦回头望她,没有带一丝怒气,被满山满谷的枫叶映得发红的美丽脸庞意兴盎然。
“那个人带给我的和即将带给我的,是超越用双腿站立于世的快乐。”
小花面上一红,摇了摇头。
“不要想歪了。如今她身在怀扬郡已成为一方强藩,手中亦握有统领天下兵马的虎符,其他不说,光是这点便足是最好的合作对象。”
“那其他的呢?”
卫庭煦笑了笑,正想要再说什么,卫家一位家奴急匆匆地跑上山来,在卫庭煦耳边说了一句。卫庭煦扬着调子“哦”了一声,语调中带着难得的喜悦:“我等这一日等得好苦。来,小花,速速带我回府。”
小花立即扶稳了四轮车沿着山道往山下去,好奇地问:“可是有什么喜事?”
卫庭煦笑道:“天大的喜事。”
自卫纶去世之后,就算李延意的死讯传到平苍,卫庭煦都未曾露出过笑容,只当是理所当然。这大半年来卫庭煦深居简出脸上极少有什么表情,更不用说是笑容。小花非常好奇,这个天大的喜事究竟是什么事。
回到卫府,没有去前堂也没有到后院,卫庭煦直接让小花带她去了地下室。
地下室正是地牢,小花马上想到了卫庭煦一直惦念着一定要寻找到的人。
李延意身边唯一活下来的密探阿隐。
卫府的地牢很宽敞,因为卫庭煦腿脚不便特意修出了一条斜坡供她的四轮车能够平稳下行。
上次卫庭煦下这儿的地牢时是坐在四轮车上,卫纶亲自审讯,教她些审讯逼供的手段。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了,再次出现在此依旧坐在四轮车上。
阿隐双手被捆在一块儿吊在地牢正中,身上全是鞭痕,犹如一尾正在慢慢脱水的死鱼。
卫庭煦端了一碗水慢慢移到她面前,用裹了棉花的木棒沾满了水,又淋了一层甜滋滋的蜂蜜在上面,伸到阿隐干涸了好几日满是血口的唇上。严刑拷打对她没用,但水甚至是蜂蜜却能很快攻占人心。阿隐的脸被乱糟糟散落的头发遮住,看不见她的表情,一双唇并没有主动吸吮的动作。
卫庭煦将木棒移开了,阿隐的喉头微微动了动。
“将她放下来吧。”
“是。”
被吊了一个多时辰双臂酸胀手腕血肉模糊,被丢在地上的一瞬间格外舒服。卫庭煦让小花过去给她擦擦脸,当她露出一双眼睛之时,冷笑道:“何必惺惺作态,我什么都不会说。”
卫庭煦微微摇了摇头,递上一碗饭:“吃吧。吃了之后才有体力和我作对。”
阿隐看也不看,但是饭菜的香味已然让她唾沫不停地分泌。
卫庭煦没有强迫她,将饭留下后就走了。
卫庭煦所表现出的温和让阿隐不解,酷刑不成便要用软手段感化她吗?怎么可能。饭里或许有操控人心智的毒。天子后期是何等的惨状她记忆犹新,岂会再上当。饭不吃,但是能够落地休息一会儿也是很好了。
阿隐刚要闭眼休息打算储备一些体力之时,一群人冲进来棍棒相加,一顿酷刑!这一出莫名其妙,阿隐几乎痛得昏厥过去。打着打着这些人便散了去,晾了她两日卫庭煦送了药箱、水和食物来,甚至还有水果。阿隐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她一番温和交谈之后离开,本以为又是一顿痛打,可这次不并没有如此。
之后三番两次送来衣物,甚至和她随意攀谈,有时候施以酷刑,有时候是真的给她食物和水让她好好休息。卫庭煦这个人性格古怪行动无常,阿隐根本没办法用推断正常人的方法来推断她,更不知道她会做些什么事。
日夜颠倒又被反复折腾了十多日之后,卫庭煦突然问她:“阮氏阿穹当初可是中了李延意养的蛊,才会行为错乱意识失控的?”
阿隐紧盯着周围的壮汉,神经紧绷,不知什么时候这些人就会冲上来再折磨她。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
卫庭煦将一个琉璃瓶端了上来,扣在桌面上。阿隐发现琉璃瓶中有一只通体碧绿的肥虫,她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蛊虫。
“就是它吧,号称碧海暴君的蛊虫,能钻入人的身子里吸食人气,让活生生的人丧失思考和行动力,成为行尸走肉。”
阿隐不说话,周围的壮汉手动了动,她立即抬手要挡。那人却不上前,只是挠了挠头。
“甄文君一直找她阿母找不到,我猜李延意一定是将阿穹藏在了特别之地,让她难寻。”
阿隐呵呵一笑:“不怕告诉你,天子已经将阮氏阿穹流放到民间,让她漂泊在战火汹涌之地。没人知道她现在是生是死又逃到了何方。甄文君想要救她阿母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守护大聿百姓!直到驱逐胡贼复所有失地方有可能找到阮氏。只要她有一刻倦怠,阮氏便会葬身在胡贼手中!”
卫庭煦听完点了点头:“你果然知道阮氏下落。”
阿隐微微一愣,想要反驳,想到了什么立即住口。
这个姓卫的正是在套她的话,万万不可上当。
卫庭煦让小花展开一个天兵神盒,盒上浮现的是整个大聿的地图,她指着北边说:“阮氏不可能在汝宁,而你们呢匆忙间将阮氏送走也没时间送得太远。冲晋是从北边打来的,李延意不会将阮氏送到北边不可控的战乱之地。而西边呢正是平苍和洞春两郡,是我卫家和长孙家的地盘,送入虎口更是不能。那么,便只剩下南边和东边了。”
卫庭煦说话的时候一直紧盯着阿隐的表情,在说出“南边和东边”之时阿隐喉头动了动,手臂也不自觉地往上轻微一抬。
卫庭煦了然地点点头,在神盒上观察了一会儿后,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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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似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我知道了”,随即让小花拿来纸笔,奋笔疾书。
“你不可能知道。”阿隐不信。
卫庭煦全然不理会她,将信写好卷到竹筒之内,以蜡封毕交给家奴:“务必送到怀扬甄文君手中,告诉她,想要救她阿母,便去此地。”
“是!”家奴拿了竹筒便跑,阿隐心中砰砰直跳。
本以为卫庭煦还会说什么,却见她再也不投来任何关注,与身边的小花小声交谈着什么,似乎在谋划下一件事,完全无视她,离开了。
阿隐慌了神。
这个卫庭煦一向狡猾多端,什么时候让谁给天子下的毒让人丝毫没有察觉。
击败天子的人,阿隐今日总算见识到了其真面目。
但没关系,阿隐并没有输。
就在卫庭煦等人离开时,阿隐被捆在身后的双手间一块碗的碎片加快了切割的速度,粗粗的麻绳眼看已经割了一半。
虽酷刑加身,阿隐依旧是受过严格训练的追月士兵,是天子器重的死士。趁着卫家士兵不备挣脱绳索,将看守之人打晕。几日之后她终于找到了机会,自轮班间隙逃出地牢,在卫家复杂的院落中走走停停,最后总算是找到了一棵高大的树,沿着树爬上去,跃出了卫家。
卫庭煦说得没错,阮氏的确就在南边,此时甄文君也在南方,若是书信送得快,说不定这时候甄文君已经将阮氏救出!
阮氏是让甄文君心甘情愿为大聿百姓而战的重要砝码,其他武将再厉害都有可能在得势之后危及幼主。唯有甄文君,这个和阿歆有一半血缘关系的人有一线掌握可能。
李延意千叮咛万嘱咐,阮氏下落切不可被发现!
阿隐从卫家逃走后快马加鞭去了阮氏藏匿的小村子,发现阮氏安然无恙,回顾这一趟卫府总总,顿时觉得上了大当!
此时发现已经太晚,卫家暗卫杀进来将她按住,带走了阮氏。
“你为何不挣脱?”卫家人问她。
阿隐死死看着地板。
“看来女郎说得对,她怕逃走之后这屋子便会失守,宁可束手就擒让咱们带走也不愿屋中重要之物让咱们尽情搜刮!”
听了这话阿隐两眼发黑,知道大事不妙,只好咬牙坚忍道:“哪还有什么重要之物!最重要的人质不是已经被你们劫走了吗!还有什么好说!一刀杀了姑奶奶罢!”
卫家人充耳不闻,几乎将整个屋子拆了,终于抠出了墙上的一块砖,将传国玉玺和遗诏拎了出来。
阿隐心如死灰。
她一直都想将玉玺和遗诏送给太后,奈何太后一直被困,贸然送去只怕这么重要的东西落在旁人之手,影响太大。可是如今局势越来越乱,再耽搁下去只怕让正统新帝吃亏,阿隐正是想要搏上一搏,冒死也要将这两件关乎国运的要物送给太后和新帝。没想到回来取时被卫贼所困,落到如今田地。
辜负李延意所托阿隐无心再活,冲着长刀一抬头,刀没入脖中,当场没了性命。
卫家人接了阮氏,带着传国玉玺和遗诏,秘密返回平苍。
第208章诏武五年
玉玺比卫庭煦想象的要轻许多,她以为以自己的力气拎起它来会劲,没想到这正正方方的和氏璧一只手便抓了起来。
卫庭煦的手比普通女子的手略小一点儿,却能正好将玉玺上方卧着的那只龙全全包裹。
小花在案几上铺好了纸,沾了玄色印泥的玉玺在纸上用力一扣,扣出“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
卫庭煦仔仔细细地端详这八个字,闭上眼深深地呼吸,片刻之后,满足的微笑隐隐浮现在她脸庞上。
“该是咱们的真龙天子登台之时了。”
就在刘文兴和王守两方在为了谁才是正统争得不可开交甚至是兵戎相见之时,一则匪夷所思的传闻从毫无波澜的平苍传了出来。
新帝已经在平苍接了传国玉玺,于平苍卫家和洞春长孙家的拥护下登基了。
登基了?
这两家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所有诸侯看不明白,无论是知秋派还是南阳派,无论圈地称王的还是冲晋,全都将目光投向了平苍。大家都想知道登基者何人,这回这两家又故弄什么玄虚。
李延意的堂兄李敏,作为比庚家还有发言权且最有势力的王爷,甚至亲自来到平苍卫府,带了上万兵马铁骑将卫府团团围住,咄咄逼人。
“本王并不想发兵。”李敏大摇大摆地坐在卫府前堂正东的高椅上,“只不过这事儿关乎国运,更是关乎李家荣辱,本王不得不过问。今日本王把话撂在这儿了,拿出玉玺归还李家,本王可以放过你们欺君罔上之罪。否则……哼哼。”李敏顺手拿来一串蒲桃,丢入嘴里大嚼特嚼起来。
卫景安等卫家人分列在堂下,卫庭煦因腿伤只能坐在四轮车上,家奴跪于院内,对李敏颇为尊敬,不过该说的话卫庭煦还是得说。她推着车上前,刚开口说了“回王爷”这三个字,李敏便不耐烦地“哎”了一声,对她挥了挥袖子道:
“让你们家管事儿的出来说话,你一个女人在这里掺和什么劲儿。”
卫景安微微抬头,目光如炬,忍住了没有开口。
卫庭煦倒是没有丝毫怒意,保持着应有的礼节,娓娓道来:“家君过世家母身体不好正在别处静养,恐怕没办法来面见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李敏“啧”了一声,对卫景安道:“那你呢?你个大男人站在一旁当陪衬么?像什么样。”
卫景安在心中默念“大悲心陀罗尼经”,只当没听到李敏所言。卫庭煦解释道:“新帝登基一事从头到尾都是下官在其中斡旋,二哥并不知情。此事由下官来向王爷解释又有何不妥?”
她语调谦和,但所用词汇却没那么温柔,李敏忽地转向她,有些花白的胡须抖了一抖,似乎被他鼻腔冲出的轻蔑之气吹动。他双唇就要张启,卫庭煦抢在他前面继续道:
“王爷不就是想要新帝是正统继承人的证据,那下官便将证据呈给王爷过目。小花。”卫庭煦盯着李敏,分毫不让。
“是。”
小花托了个木盘上前,盘上有一个盖着黑绸的矩形物件,李敏见那形状立即站了起来,眼睛眨也未眨。
小花相当大方起将那物件呈到了李敏面前,李敏立即就要伸手去掀,又心思一转犹如被蛰了似的将手缩回去。
卫庭煦笑着说:“怎么,王爷不是想看,如何不敢看了?”
李敏大叫一声:“大胆!”
“没有王爷大胆,就连天子都敢质疑!若是这黑绸之内放的的确是传国玉玺,王爷又如何解释?”卫庭煦身边熊熊燃烧的火筒映在她脸庞上,蒙上了一层诡异之气。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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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刁妇,竟敢如此和本王说话!”
“王爷一口一个刁妇,可是在藐视先帝亲自所封的朝廷命官?还是说王爷根本看不起女人亦能为官甚至为帝?先帝尸骨未寒王爷便在此地大放厥词,下官听听也就罢了,若是让天子听见了,只怕没有王爷什么好处。”
李敏强行将火气压了下去坐回了高椅上,打量卫庭煦的眼神却没移开:
“本王一早就听说平苍卫子卓伶牙俐齿能人之所不能,今日一见果然是个凌厉角色。很有勇气,竟给本王戴这些高帽……”李敏身子突然往前倾,一把掀掉了黑绸,“你以为本王不敢?!”
黑绸落地,李敏和他带来的这些亲兵们双目圆睁齐声低呼。
木盘之上一条玉龙活灵活现几乎腾空而起,和氏璧青润光泽,四周雕有龙纹和浮云波涛,致无双。平素是天子的随身物件,如今落入了众多凡夫俗子们的眼里,实在让他们大开眼界,仿若见到真龙在前,不由自主纷纷伏地跪拜。
李敏目光就像被黏住了一般:“你们……这……这会是真的?传国玉玺难道不是在破城时遗失了吗!如何会在你手中!”
“先帝知道国难将至,便让密探护着玉玺和遗诏远离汝宁,到了适当的时机自然交给新帝。”
“所以,你竟寻到了玉玺和遗诏?遗诏之中又是怎么说!你竟敢私藏遗诏,可知……”李敏谴责之时,卫家另一家奴又端上一木盘,停在卫庭煦身边。木盘上没有黑绸掩盖,李敏看见了一卷卷起的遗诏。
卫庭煦将遗诏背对着李敏展开,安静地看着。李敏大叫一声“大胆”就要上来夺,卫庭煦手中一松,遗诏掉进火筒内,瞬间变被火舌吞噬。
李敏傻了眼,他怎么都想不到卫子卓此人能胆大妄为到如此地步!
“将遗诏给本王救出来!”李敏大喊,亲兵立即上前踢翻了火筒,用衣服用力拍打想要灭火。待火扑灭之时遗诏已经辨别不出上面的字迹。
李敏大怒,要发兵讨伐卫氏,卫庭煦却道:“王爷息怒,下官烧掉的只是一卷没有任何意义的遗书而已。”
“没有任何意义?你是说这不是先帝的遗诏?”
“不,它的确是李延意亲手所写。”
“什么意思?”李敏听她直呼“李延意”名讳时便有了不祥之感,恐怕这件事没他想得那么简单。
“王爷是李延意的堂兄,当年颇得明帝重用,想必也知道阮氏秘卷吧。”
“阮氏秘卷”四个字一出,李敏犹如五雷轰顶,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九分:“秘卷,你怎么会知道秘卷!莫非在你之手?”
卫庭煦但笑不语。
……
新帝是瑞王的后人,一个名叫李封的十岁男童。
李敏亲手打开了阮氏木盒,这木盒上纵横交错着无数刀割斧砍。匆匆看了盒中之物后,李敏迅速转移了视线。
非要见他不可,他要见一见这“瑞王”的后人……不,应该说是真正明帝的后人。
卫庭煦让他少坐片刻,会替他向天子通报一声。不过前几日的登基大典让天子劳累不已又得了风寒,天子尚且年幼,只怕是没有气力接受王爷的朝拜。
李敏并不说话。
怎么也不会想到卫庭煦居然寻到了阮氏秘卷!这本该随着阮氏一族尽数被屠尽而彻底消失的秘卷,它不该存在!
明帝诛杀阮氏之时李敏已经有二十岁,在阮氏一案中出了不少力。对于阮氏秘卷之中包藏着的威胁,虽没有直接从明帝口中得知真相,却也明白个九分。知道它有多重要,重要到让明帝发狂一般地想要它消失。
此时此刻李敏敛起了所有的锋芒,只等卫庭煦回话。
“王爷……”李敏的亲兵在他耳边唤了一声,似乎对于他的忌惮很不解。莫非只是因为传国玉玺?那东西说不定是假的。就算是真,遗诏都被毁了,如何能证明卫家拥护的便是正统?
李敏动也未动,根本不搭理他。
片刻之后卫庭煦便回来了,说天子抱恙,不愿见他。
李敏也不争,说只远远地看一眼天子就好。
本以为卫庭煦会继续拒绝,她却通情达理地答应了。
李封穿着一身繁琐的龙袍,正坐在卫家主院内。小小的身子随着轻微的咳嗽有些摇摆,喝起药来眉头不皱,学着大人的模样仰起头,一饮而尽。
据卫庭煦说,当年瑞王李蓄冒充双胞胎哥哥李翱,生怕李翱亲近之人将他认出,便编造出一案血洗东宫。当初东宫很多人被废被杀,李翱有一位妾被流放时已经怀孕,别说别人,就连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好不容易将这个孩子生了下来,那孩子于乱世中苟活,娶妻生子,生下了李封。这李封便是李翱的孙儿,是大聿正统继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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