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鱼肉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宁远
“那便是你我两家的恩怨了。说真的。”卫庭煦回头盯着甄文君,极为认真道,“你若要杀我我绝没有怨言。但能不能给我几年时间?卫家多年心血和我阿父最后遗愿不可在我手中功亏一篑。自然,卫家所谋大事亦是我终身目标。大聿需要能够驱逐外族稳定四海的强大中枢,需要一个人人都能吃饱饭,没有芙蓉散没有醉生梦死,没有饥荒能够让所有人施展才华和抱负的国家。我能荡平贼寇,亦能给百姓富饶的世界。在此之前还会发生什么事,还会死多少人我不能保证。”
“你可知在现在的百姓眼里,你便是那草菅人命的恶人?”
“我并不在乎蝼蚁之声,我在乎的是千秋之计,在乎的是现今活着的人谁都看不到的未来。”
甄文君道:“只不过那个未来的主人不姓李。”
卫庭煦笑道:“我曾为他人鱼肉,明白这世间不被陷害不被虐杀的唯一方法就是亲手掌握它,让它成为手中的笔,描绘自己理想的世界。现在的你肯定也是这样想的。你从来都是这样想的。文君,待到下一个盛世来临之时,我的性命你随时都可以取走。”
第218章顺德元年
卫景安和长孙悟的大军驻扎在如县四十里之外的孝县,孝县和如县分别在燕行西北和西南两面,若是能攻下燕行能将三县连成一条战线,从三个方向攻打汝宁进可拧成一绳,退亦可张成大网,杀追兵一个措手不及。若是能切断粮草供给,攻下汝宁只是时间问题。
现在首要任务便是攻下燕行。
卫景安率轻骑前往燕行探了虚实,写信给卫庭煦之时甄文君已经将卫庭煦、李封和一部分伤员从如县转移到了更后方的百安。
一旦开战如县便是第一前线,实在太危险。卫庭煦的伤需要静养一段时日,不可受到惊扰也不可下地行走,远离前线休养是当务之急。再耽误下去的话只怕她这双腿会有诸多后遗症。即便现在还能靠着药物站起来,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后半生只怕还要和四轮车为伴。
甄文君让她不要操心任何,有什么事会第一时间告诉她,只让她安心养伤。
“你的伤也还没好。”
卫庭煦知道甄文君脖子侧面那一箭的影响时至今日还未消退,不知是伤到了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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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还是毒素没能完全清理,时不时伤口一圈还会明显地发寒发热。甄文君身上其他的伤也很多,老伤新伤从来都没有好明白过。征战多年留下伤痕累累,可二十二岁的甄文君正是生机勃发的壮年,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光,更不用说国难当头,多方势力角逐在即,容不得她放松静养。
百忙之中甄文君为自己研制了几副药贴,随身携带,伤口难受了便贴上,能够扛过一时。
甄文君都没太在意这件事,卫庭煦倒是放在心上,每次甄文君跑到百安时卫庭煦都会不带任何情绪地提这么一句。
她并不想要控制甄文君,甚至没有提出任何治疗的意见也没劝她。不想妨碍她,也怕她会忘记自己的伤。所以卫庭煦就陈述一个事实,让甄文君自己定夺。
“不碍事,我自己能看病,这伤有几分险恶我心里比谁都明白,都常备着药贴呢。”
她这么说卫庭煦也就这么听。敛起了强势,卫庭煦变得有些沉默。
不知道是不是还沉浸在燕行的阴影和小花去世的悲伤之中,在百安的那段日子里卫庭煦安静得如同一片薄薄的影子,少了进进出出都跟随左右的小花,坐在四轮车上的卫庭煦变得更不醒目。
她时常手中捧着几本阿燎带给她的书,用纸缝合的手抄本,一读便是一整日,不和任何人说话。
甄文君听服侍她的卫家人说,女郎这段时日像一盆燃尽的炭,让人担心。
甄文君却不这么想。
“我曾为他人鱼肉,明白这世间不被陷害不被虐杀的唯一方法就是亲手掌握它,让它成为手中的笔,描绘自己理想的世界。”
这番豪言壮语犹在耳边。
若是旁人这样说,甄文君只当此人不自量力。可它是从卫庭煦口中说出来的,便完全不一样了。
卫庭煦从未熄灭,燕行的创伤只不过是一阵吹向烈火的风,看似将烈焰吹得恍惚吹得摇摆,实则是在助它燃得更猛烧得更烈。
卫庭煦便是在储备燎原之力。
而且,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百安在如县以南八十里,有如县的两倍大,本就是作为如县的后方支援点,这里全都是她的人。卫庭煦和卫家人入驻于此很安全。
甄文君亲自去了一趟孝县,见了卫景安和长孙悟,发现除了这两人之外,卫家和长孙家还有诸多有领兵作战能力的将器之才,这让甄文君颇为意外。
其实想一想便容易理解,大聿中枢从明帝后期开始便逐渐暗弱,李举登帝时也是幼帝,那时候中枢便加快了衰弱的进程。虽有谢氏辅佐庚太后垂帘听政,可庚太后毕竟平庸。以甄文君对谢扶宸和谢氏一族的了解来看,谢扶宸最大的能力便是在权术之斗上,施展暗杀铲除异己的手腕高超,可真正论起治国,他身居三公高位之时也未见有什么建树。饥荒依旧贫困依旧战事依旧。所以谢扶宸的明并未能阻止各大家族的做大,神初这十一年和诏武五年为如今四海鼎沸的局面埋下了祸根。
各大世族本就有百年积累,神初和诏武年间更是疯狂储备力量。如长孙悟这种表面上是个纨绔子弟,突然跃上马背指挥二十万大军进退自如者不在少数。不说别人,单是姚家就有不凡的出挑者,甄文君是亲眼见识过的。
以为李延意之死会导向最后的结局,谁知冲晋这一记重拳打在大聿苍老的躯体上,竟打出了这么多新问题。其实就算冲晋不犯境,李延意一死,这些埋伏了多时的世家们也会迅速崛起,依旧会如同今日一般内斗不止,各自称王。
甄文君在和卫景安长孙悟等人连夜商讨夺下燕行和攻破汝宁大计的同时,也在思索现下自己的处境。
现在她拥有步阶和其他二十多位谋士,每一位都是她挑细选十分不易才征来的。能够作为将领的除了朱毛三和零星几位之外,还有盟友关训与姜妄,以及他们手下的将士。这二人现在是盟友,往后却说不定。并不是对他们有什么偏见,说起来全都是甄文君自己的原因。现在的甄文君已经无法像年幼时那般,轻易地相信一个人,轻易地对谁倾注过多的情感。她总是害怕有朝一日会被背叛。她明白这是谁带给她的教训。这教训就像是一鞭子,狠狠挞在她幼稚的身体上,将她细嫩的肌肤抽碎,蜕变成了一个凡事都要多想三分的“成年人”。长久看来,或许也是件好事。
盟友正是一时利益联合,说到底兵将车马辎重和资源全都是各自掌握,想要回随时都可以。甄文君必须要继续拓张真正属于自己的势力。
三日之后集中火力攻打燕行。
甄文君等人在商讨过后便趁夜返回了如县。于如县鼓舞士气制定行动路线后,甄文君到了从怀扬寄来的信。
关训在信中说,幸好甄文君及时调兵回去支援才将姚家军打退,否则这一次姚家的突袭肯定会给怀扬造成巨大的损失。
甄文君回快信,告诫关训不可大意。这姚家已经在燕行让卫家吃了大亏,曹子茂和葛子鸿这两位奇人都入了姚家之下,只怕还更有波折。
写到此处甄文君顿了顿,除了提防姚家偷袭之外,还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要办。
现下阿母送去了异乡,甄文君可以全心全意地投入到战事中来。谋士和兵将都要继续征,冶铁坊不能停,她还让送阿母去宿渡的亲信在宿渡开镖局和钱庄,全心全意赚钱。
最重要的便是南方格局。
虽然大聿陷入战火之中,万向之路的源头被毁,可这条耗巨资的商贸之路绝对不能荒废。
既然汝宁没办法作为万向之路的起点,那么就另设一个起点。曾经输入大聿中枢的滚滚红利换个地方,流入全新的起点吧。
当初她选择位于南方的怀扬也是出于这点考虑。
怀扬作为犯人流放的偏远地区占有群山之险,无论北方如何打仗,通往南方各国的万向之路可以不受影响,甄文君打算把万向之路的起点搬到怀扬,把怀扬打造成一流的繁华商贸都市,成为下一个汝宁。到时候她将会有无比雄厚的财力支撑所有未竟事业。
她对自己经商头脑很有信心,但有一大阻力,那便是挨着怀扬的南崖姚家。
南崖正儿八经地在万向之路上,姚家想要掌握万向之路要容易得多,而甄文君还必须从怀扬修一条路出去抢南崖的生意。
这不光是修路的事儿,而是一场争夺资源的大战。
这件事非常重要,是聿南往后二十年,甚至是整个大聿往后二十年最最重要的转折点。
汝宁要打,万向之路也要夺,甄文君恨不得分身有术。
信寄回怀扬之后,一直在暗中观察一切的小枭主动来找甄文君,问她是否是在为万向之路的事情烦恼。甄文君相当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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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小枭居然能和她想到一块儿去,能想到万向之路的重要性。
“若是阿母放心的话,万向之路的事便交给我吧。我回怀扬,和关叔叔和姜叔叔一块儿把路修好,把姚家打跑。”
甄文君有些犹豫,觉得小枭年纪太小。
诏武元年她在长歌国遗址救了小枭一命,九岁的小枭便跟着她一块儿到了大聿。一晃四年过去,小枭已经长高了不少。这些日子太忙甄文君几乎都要忘了小枭的存在,再静下心和她谈话,认真看着她,发现这孩子已经和记忆里的不太一样了。长高了不少,小小年纪已经到自己嘴唇的高度,五官亦渐渐长开,英姿勃发,的确像是骨伦草原的孩子。
“你想去打仗?可你才十三岁。”
“阿母十三岁时已经历经几番艰险了,我相信我也能做到。更何况,若不去见识不去吃苦,长再大也是个小孩,永远不算个成年人。阿母……我知道我不是你亲生的孩子,是我任性非要跟着你。”小枭说到此处眼睛里有泪光闪烁,“我自小被人遗弃,相依为命的爷爷也过世了,你能留我,教我武功让我识字给我一处温暖的容身之地,便是比我亲阿母还要亲。”小枭跪在地上朗声道,“小枭无以为报,只想要在乱世之中为阿母排忧解难!阿母,让我去吧!我想要快些成长为一个有用的人!我想要报答阿母!”
小枭重重地在地上磕头,磕到第二下就被甄文君捞了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这么用力磕下去不怕磕坏脑子吗?”
“可……”
“磕坏了脑子谁帮我去夺万向之路?”
听到甄文君如此说,小枭脸庞上立即炸开了花:“这么说阿母你是同意了?!”
“听到你说出这番话我很开心,感觉你成熟了像个大人了。既然是大人,你要做任何有益事我都会支持。只不过有一点,这回万向之路的争夺战必定非常凶险,只怕你会身陷艰险。”
“有关叔叔和姜叔叔在,岂会怕那些南崖蛮子!”
“你要明白,关叔叔和姜叔叔虽然会帮你,可他们是他们。这世上最值得信任的人唯有一人,你可知道是谁?”甄文君刻意考验她,以为她会回答“是阿母”,但见小枭的目光在她眼眸上停留了片刻后,有些失落地回答道:
“是……我自己。”
甄文君知道,从这一刻这一句话开始,小枭才算是真正长大了。
她放心让小枭回了怀扬,朱毛三领兵随她一块儿回去。
明面上朱毛三是发号施令的,实际上朱毛三一切都听小枭的。当然,小枭若是做了什么错误的决定朱毛三也会在旁提醒。
万向之路那边尚且安心了一些,燕行之战迫在眉睫。
在大战就要来临之前的一天,甄文君去了一趟百安。
出征之前她迫切想要见卫庭煦一面。
第219章顺德元年
甄文君和随行军抵达百安县时已是子时,百安城内处处都是燃得正旺的火把和神抖擞戒备着的士兵。抵达城门时,城墙上下的守兵一同喊甄文君的名字,甄文君向各位点头示意,骑马进城。
让随行军去歇息,她自己往东边去。
一路上遇到的都是尽忠职守的巡视兵,这些兵都是她一点点带出来的。曾经训练过追月军的经验加上关训的指导算是她成为有名有实的将军基础,真正让所有人服气的还是实打实的作战之中甄文君表现出卓越的领袖才能。
舍得发军饷更舍得奖赏,士兵们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战,“上下同欲者胜”,甄文君在一次次实践中更深入地体会每一句早就熟悉的话。
将马栓在一处宅子门口的栓马柱上,她整了整发髻,轻声敲门,来开门的是阿竺姑姑。
卫家主母听闻小花身亡非常担心卫庭煦,本是想要亲自来前线照顾卫庭煦的,被卫家人给劝了回来。自卫纶过世后,卫家主母身子也是每况愈下,阿竺劝她不要到前线来冒险,若是碰上战事只怕会成为大家的负累。
“可是,一想到小花也死了,现在庭煦一个人在那么危险的地方我这颗心便痛得要命,根本睡不着觉。她自小受了那么多苦,身为母亲我做得太少了,都是灵璧和小花她们陪着她。如今小花也随灵璧去了,她从不说可我明白她的,她一定非常难过。我想要陪着她啊,就算为她做做饭都好。除了我和小花之外,没人了解她的口味,我担心她啊……”
主母哭得难过,思女心切,一来二去还未启程便病倒了。本来阿冉要代替母亲到百安照顾妹妹,阿竺让她留下陪伴主母,她去百安。
“你总是爱唠叨庭煦,只怕庭煦见了你心情还更不好。”
阿竺这番话让阿冉万分委屈:“我如何唠叨她了?还不是为了她好。”
阿冉当然也知道百安有多危险,除了平苍之外到处都是战乱,越靠近汝宁越危险,阿竺正是将自己置身到危险之地,她照顾卫庭煦这么多年知晓各种习惯,她去倒是最好的安排。
阿竺临行前主母交待了许多,让她如何照顾卫庭煦,又让她自己保重,握着阿竺的手依依不舍说了许多,到最后阿竺都要受不了:
“夫人这样倒像是阿竺永远都不回来似的。”
主母立即“呸”了两声:“怎么能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咱们卫家的人要活着,都要好好活着!”
阿竺来到百安,进城之前本以为会看到满城狼烟和尸体,没想到没看见想象中恐怖的事物,满眼的戒备森严,是一处让她感到安全之地。
奇妙的是百安是甄文君的地盘,她能把卫庭煦护得这般好,莫非二人已经和好了?
阿竺来的这几天没少想这件事,夜半听见敲门声,一开门看见一身戎装出现在门口的甄文君,一切答案都入了阿竺的心中。
“阿竺姑姑来了。”甄文君对她笑,很自然地进门。
阿竺跟在她身后:“夫人来得是时候,女郎还没睡呢。”
一开始甄文君都没反应过来这一声“夫人”是在叫她,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确定阿竺是在和自己说话。
阿竺见她表情微妙,呵呵地笑了一声道:“夫人和女郎成婚多年,聚少离多,阿竺也不知道怎么称呼才合夫人的心意,不过这一声‘夫人’总是没错的。”
“嗯……随便称呼什么都可以,还像以前一样叫我文君也好。”
“是,夫人。”
甄文君:“……”
若不是被提醒,甄文君当真有些忘了自己和卫庭煦已经成婚这件事,好一声夫人和女郎,让她进屋前满脑子想的都是大婚那夜的一剑穿胸。
二人快步走在回廊上,阿竺几乎赶不上甄文君的步伐。甄文君身高腿长习惯了快步行走,都没察觉到阿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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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吃力。待听见身后微微的喘息声,甄文君才意识到自己太快,猛然放缓了步子。
阿竺总算松了口气,甄文君却突然问她:“黄二郎还在吗?”
“黄二郎?哦,你是说负责搬粮的黄重?他今天一大早就出门去了。”
“去运粮?”
“应该是吧,我没有太留意这个人。”
甄文君听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便没再问。
阿竺莫名其妙。
走到了内院,这儿除了卫家调派来的暗卫之外,甄文君的士兵亦在院中不断巡逻,见将军来了纷纷行礼。甄文君一一嘘寒问暖之后将自己极其珍贵的白狐狸披肩披在了百夫长的身上,让他注意身体。
百夫长受宠若惊马上就要脱下来还给甄文君,甄文君淡淡一笑便离开了。
烛火映在窗棂上,透出些暖意,甄文君敲门的时候感受到木门带着些温度,看来家奴们有好好按照她的嘱托照顾卫庭煦,知道她怕冷,便将屋子布置得暖些。
敲门声过后,屋内并没有问门外是谁,响起四轮车从地面上碾过的声响,卫庭煦将门打开,见到甄文君时有种想法得到应验且不想掩饰的开心。
“回来了。”
“你在等我吗?”
“我一直都在等你。”
甄文君脸上热度有些升高,二人这一番来往的问话和回话间分明是浓浓的思慕之情。卫庭煦本坐在四轮车上,披着毯子,因为移动四轮车时毯子从肩头脱落,连带着将里面的中衣襟口也外往松了些,可以明显看见她温润如玉的锁骨。
甄文君上前将毯子重新拢好,用余光溜了一下站在斜后方的阿竺,阿竺很快会意,微微鞠躬道:
“女郎、夫人晚安,阿竺这便下去了。”
“阿竺姑姑。”临走时卫庭煦问她,“黄二郎可回来了?”
阿竺没想到甄文君问完卫庭煦又问,不知这两人奇怪的默契所为何事,老老实实地回答道:“还未回来。”
“嗯。”卫庭煦点头道,“他不会回来了,劳烦姑姑去向后门的士兵大哥说一声,后门可以关闭了。”
“是。”
阿竺下去了,甄文君进屋将门关上,对卫庭煦一笑:“方才我也问阿竺姑姑那黄二郎的事。”
“你也发现了?”
“嗯。”
卫庭煦推着四轮车来到铜盆边,用帕子沾了些水后一点点将脸上厚厚的粉给抹去,一改先前惨白的脸色,露出些健康的红晕。
“我一直都有按照你开的药方好好吃药换药,双腿也有适当活动。没有下地,就像你说的坐在四轮车上抬抬腿。觉得腿伤好些了,正想要问你能不能下地走走。”
卫庭煦这几句话中带着难得的温顺乖巧,让甄文君眼睛都舍不得移开。
“我先看看伤口。”
“嗯。”卫庭煦将裙摆撩起一些,甄文君脱去冰冷的铠甲搬来交椅,将卫庭煦的腿抬到自己的大腿上,仔细查看伤口,轻捏各处问她感觉,再让她动一动是否有痛感。
“弯曲时有些痛。”卫庭煦抿着下唇,在忍痛。
“哪里痛呢?”甄文君就像问询个小孩似的,声音很轻,好像稍微大声一些就会震伤卫庭煦的伤口。
“就是伤处。用了你开的药敷过之后愈合得特别快,但一弯曲还是会痛。”
甄文君把她腿放好,去木柜里寻她放在这儿的银针:“我用银针为你疏通经络,会有一些刺痛感,理应不会太疼。要是疼了你一定告诉我。”她特意交代,“千万别忍着。”
“好。”
甄文君看了眼木盘之中一口也没动彻底冷掉的食物,将其挪到一边,点了两盏油灯,搬来铜镜放在油灯之后,屋内便像是点了四盏油灯,颇为明亮,助甄文君每一针都扎得准。
“疼吗?”每扎一针甄文君便问一句。
每一次卫庭煦都摇头,问到第六次时卫庭煦没忍住,笑了起来。她一笑甄文君也跟着笑。
“你笑什么?”
“我受过那么多的伤,岂会怕这点儿针扎的微痛。你放心扎吧。”
甄文君点了点头,不再问,也没加快速度,依旧专心致志地扎好每一针。
沉默的感觉并不尴尬,她们俩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的日子,即便不说话都有滋有味。
“所以你先前的低迷都是装给黄二郎看的。”甄文君舔了舔因为专注而忽略的干燥嘴唇,眼睛不离卫庭煦的膝盖,边扎边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他是姚家密探的?”
“我并没有要发现他。”
“那你为何做戏?”
“我只是不相信任何人。”
甄文君回味她这番话,倒是颇有一番趣味:“做戏给所有人看,能骗过所有亲信,自然能骗敌方密探,的确是你会做的事。”
卫庭煦问:“那你又是如何发现他的?”
“设身处地想一想,若我是曹翡,当然会派探子来百安一探虚实,便留了人在宅子里细心观察,发现那黄二郎形迹可疑就跟了他几日,截了封密信寄给我。我在寿县接到了这封信,很快破了信中的字验,将它解了出来,果然就是此人。这黄二郎大概察觉到了一些动静,跑了,也好,他们姚家不就是想要看看经过燕行之后你是什么状态么?你这一出意志消沉演得天衣无缝,消息传到姚家必定让他们轻敌,对咱们接下来争取主动很有好处。”
“所以在我做戏最初你就已经察觉到了?”
甄文君歪了歪嘴,无声地笑了一下:“和你待久了,自然而然就感觉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原来是习惯了我做戏的方式。为了不被你看透看腻,我也得多动脑筋改变方式,让你有点儿新鲜感了。”
“还是别了,保持现在挺好。你一改我怕我跟不上。来,活动一下,看看有没有松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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