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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鱼肉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宁远
阿熏让她坐在榻边,翻来药盒,帮她涂抹。
“你真是越长大胆子越大。外面到处都是吃人的胡贼,你居然还敢自己满城跑去找人。”阿熏对她训斥的语气不同于主母她们,不是主人对家奴的高高在上,而是姐姐对妹妹的关怀和担忧。
谢家除了嫡女阿熏之外没人将阿来当做谢氏骨血,甚至羞于启齿。可阿熏不同。即便当着外人的面阿熏也让她直接以“姐姐”相称。所以在谢家,除了阿母之外,阿来只和阿熏亲近。
阿熏常年习武,房内很少普通女儿家的胭脂女红,倒是跌打损伤的药材应有尽有。她帮阿来嘴角抹了药膏,药膏清凉,很快瓦解了伤口的辛辣感。
“可惜最后还是没将四姨救下。”阿来念及阿母曾经说过四姨救济她们母女于危难之时的往事,对于今日之事依旧有愧。
阿熏没再继续四姨的话题,对她而言后院之事都是不该耗力的小事。她继续翻找药箱,随口道:
“身上也有不少伤吧,脱了衣服姐姐给你上药。”
第9章神初六年
“脱了衣服姐姐给你上药。”
阿薰将苏枋、当归、三七、红花等中药配伍而成的药泥抹在膏贴上,悬在油灯上略微加热,铺于手面准备给她热敷。
阿熏让阿来脱衣服,她反而将衣襟捏紧了一些。
“你和我害羞个什么劲。”阿熏觉得好笑,“小时候你阿母身体不好,我还帮忙给你洗过澡。长大了倒是跟我计较起来。快点,不然药膏凉了又要重新热。”
阿来最近几天癸水初至,胸口的两处小山丘慢慢隆起,身体一些变化让她尴尬。这么羞耻的事不能让阿熏知道。
“给我,我自己来。”阿来伸手向她要膏药。
阿熏也不和她拉扯,只是含着笑意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仿佛已经看透了她所想。





我为鱼肉 分卷阅读14
接了膏药背过身去,阿来别扭又倔强地曲着手臂,透过衣衫往后背上的伤处够。
阿熏抱了一堆竹简和少量的绢布坐到案几前,把油灯拨亮了一些,将其一一翻开,埋头于古籍之中。
温热的膏药覆在伤处,很快让发紧了一天的身体松快不少,淤堵的血重新开始在阿来的身体里顺畅地行走。阿来活动着胳膊腿,见姐姐撑着脑袋单手翻动竹简绢布,似乎想要从浩瀚书海中找到她想要的答案,却没能如愿以偿,越翻越烦,眼睛被灯烤得干涩难受,直流眼泪。
“姐姐奔波了一整日,该早点休息才是。”阿来看她发红的双眼,劝她道。
阿熏摇头:“如今流寇肆虐歧县有难。虽孙明义从临县调了两千甲兵前来支援,可加上歧县原有的三千士兵和我们谢府部曲统共也不到七千人。流寇人数太多且已经分散在城中,一是搜杀不易,二是若引发正面冲突恐怕吃亏的还是百姓。我大聿本就被战事所困,壮丁常年在北线抗敌,死伤无数。国库空虚粮草难征,偏偏又遇上大荒之年流寇横行,为何我大聿国运如此?哎……我得赶紧想些办法为父亲分忧才是。这些典籍是父亲花了好多工夫和钱财从各处集回来的,想必能从古往今来的经典中找些法子,否则它们也只能称得上是一堆破烂而已。可惜找了半天全都是晦涩难懂的句子,为何古人不能好好说话?”
阿来站在一旁不知该不该笑。从小亲眼所见,主母追着阿熏让她多读书,她偏偏不听,只喜欢舞刀弄棍。请多少先生回来教她就被气走多少个。阿熏自己也说不是块读书的料。可随着年龄渐大,谢公常带着她在外办事,眼界开阔之余越来越明白经学乃是立世之本,想要多读几本书。偏偏握起卷帙就犯困,恨古人说话别扭生涩,以让人看不懂为目的。
阿熏问道:“阿来,我教你习武多久了。”
“回姐姐,已经三年有余。”
“读书认字呢?”
“也有两年了。”
“虽然你认不得多少字,总不算目不识丁,你来帮我翻翻卷帙,找找有什么古法可以借鉴,用来应对当前局面。”
“是。”
阿来抱过沉甸甸的竹简,坐在地上借着光一卷卷打开看,时不时偷偷瞧一眼苦恼的阿熏,琢磨着应该过一炷香的时间再假装刚刚想到对策。不,还是真的找到对应的经典再说,得姐姐疑心她早就想到了办法。阿母说低调做人,她怕挨揍不敢违背。
找了两柱香的时间,阿来终于在前朝光武帝本纪中找到了一句有关治理流民的记载。
“姐姐你看,我们可以借鉴此法,将及锡流民打散到绥川各个县中,入各大宗族籍贯后统一编入军队,发放粮饷。吃饱了肚子流民就不会作乱了,对不对?”
阿熏皱着眉,将她手里的竹简拿过去:“在哪里?我看看。”
“嗯……就是这句。”
阿熏看完后诧异地望向阿来:
“光武帝于积熙三年编流民,就这么一句话,你如何延伸出那么许多?”
阿来还真被她堵了个正着。
其实“编”二字已经概括了许多信息。在阿母的口中,古往今来流民之祸解决之道基本上都是同一个套路,打散、入籍、编,填饱他们的肚子再送上前线。一能消除祸患二可充沛军队,一举两得。
没想到姐姐没能想通,这个反问让阿来怔了一怔,随即道:“姐姐忘了吗?去年谢公为姐姐请来的老师就有说过文帝亲征镇绥东的故事,故事里就提到了编之法。当时你拉着我一块儿听了三个月,可惜阿来愚钝听完就忘了,也是看到光武帝本纪才想起还有这么一条路可行。”
“有吗?”阿熏记忆中的确有“文帝镇绥东”的典故,可是关于编之法却是毫无印象,她微微瞥了一眼阿来,对她的好记性有些意外。不过这法子却是不错,跟阿来道:“也罢,明日我去跟父亲提一句吧,万一有用。”
阿来陪着阿熏翻卷一直到后半夜才回房。
打开房门,“吱嘎”声在空荡荡的屋内回荡。她没点灯,生怕打扰阿母睡眠,蹑手蹑脚轻轻爬上床。伸手一摸,竟是冰冷的被窝。
阿母不在?
阿来翻身下床把灯点着,环视屋内一圈,的确没见着阿母的身影。
她不是提前回来了吗?这么迟了会到哪里去?
想起今日四姨惨死的样子,阿来着急往外走想去找骁氏的时候,正好跟进屋的骁氏撞了个正着。
“阿母?你去哪儿了?”
骁氏面带倦容,低垂着眼睛,连声音也都是轻轻的。她摸着阿来的后脑勺说:“没事,屋里太闷我出去走了走,透透气。睡吧。”
屋外那么冷风那么大,别说透气了,倒是有可能被吹到窒息。
阿母明显说了谎,阿来也不拆穿,扶着疲倦不堪的她上床歇息。
帮阿母脱鞋的时候阿母的手又轻轻抚上她的脑袋。阿来蹲在床下抬头对她乖巧地笑。
烛火摇曳,阿母手背上有些经年累月颜色已变深的伤痕,掌间有些怎么都无法消去的老茧。这双手和别人的绝然不同,阿来小时候也曾问过她这些疤痕是怎么来的,阿母只是敷衍。
阿母不愿意说,从此之后阿来也不再问,当个听话懂事的乖女儿比什么都重要。
像往常一样,帮阿母按摩完腿和膝盖后她靠着阿母的手臂睡了。
更深露重,破陋的屋子寒风从四面八方透进来。家奴住的房间临近府邸之外的大道,不时可以听见外面的惊叫声。那是流民在作乱。
可只要在阿母身边,她就觉得安全无比。
“什么?你跟阿熏提议编流民?”
昨夜相依入睡,今天一大早醒来聊起昨天的事。骁氏在琢磨谢家接下来可能会采取的策略,阿来一时说漏了嘴,把这件事给捅了出去。果然,被骁氏一顿好骂。
“阿来,我平日里三令五申交代你什么?你给我说一遍!”
阿来低着头:“阿母说,除非情非得已,不许暴露武功和经学。”
“那你是怎么做的?”
“可已经到了情非得已的时候了啊。流民都围城了,四姨都遭弥天横祸了。自小阿母就教导阿来,受人恩情应当寸草衔结,效犬马之报。谢府上下都当我是下人,只有姐姐认我,教我读书学字习武强身。除了阿母之外只有姐姐对我最好,我怎么能眼见她陷入危难而不管呢?”
“你倒能狡辩。既然你记得寸草衔结犬马之报,也应当明白义不背亲的道理。我日日让你警觉,绝不是随口一句闲话。阿来,你是聪明,可惜有时候看事情眼皮子太浅。想着报答阿熏对你的恩义无可厚非,可阿熏也不愚笨。若是想帮她只需在旁提点一两句,点到即止,她




我为鱼肉 分卷阅读15
自会明白。你侃侃而谈只怕会伤她自尊,更会引起怀疑。”
“阿母说的是,以后我会注意的。”
“唉……你不要怪阿母嗦。就算阿薰把你当成妹妹,你也不能真的当她是你的姐姐。我们只是谢府的下人,不该也不能有任何的图谋。你要谨记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阿母教你学识武功只是怕有朝一日的万一罢了,并不想你出人头地。阿母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好好地活着,平安地活着,你懂吗?”
阿来疑惑着点头:“阿来明白,可是阿母,有朝一日会怎样?万一又会怎样?”
骁氏看着女儿肖似自己的脸,仿佛承诺似的:“有阿母在,不会有万一的。”
姚氏这边了些工夫才劝得谢太行消了气,知道他今夜要宿在别的院子里,也没多留,带着人往祠堂去看儿子。四姨一事谢太行虽明面儿上没怪罪于她,但心里定是不痛快的。只不过碍着自己南崖姚家的家世和为他生育了一子一女的功劳,不好对自己发作,只能拿着儿子撒气。承屹这事儿虽然做得没脑子,但也算歪打正着除掉她心头上一根扎了许多年的刺。
谢太行的不痛快倒让她生出几丝快意,走在路上也忍不住翘起了唇角。
她和谢太行昔日曾有过的浓情爱意如今只剩下了利益牵扯。她从前曾有四方之志,如今在这后院里为了几房侧室姬妾,竟熬掉了她半生心血。
好在她还有儿子。
就算不成器,只要她这个谢家主母不倒,承屹谢家继承人的位子就会稳如泰山。
独自跪在冰冷祠堂的谢随山看到母亲来了,忙跪行至她身前,十分委屈地唤道:“母亲!”
姚氏这一整天没能休息好,在家中奔波,冷风吹了脑袋有些头疼:“你父亲只是罚你来跪祠堂,已经是最轻的处罚了。”
“此次是儿子鲁莽,儿子认罚。可是母亲,明明是阿来那贱奴舍了四姨逃走,致使她命丧流民之手,父亲却将这笔帐算在了我的头上,对贱奴母女没有丝毫处罚!还有阿薰,她与我才是一母兄妹,整日里跟贱奴为伍不说,今天还拿鞭子抽我!没有半分对哥哥的尊敬!看,这道鞭痕到现在还没退。”
姚氏眉头轻蹙:“你父亲不让你过问阿来母女的事情,你就好好在这里思过不要再生事端。阿薰我自会说她,你若是要她对你尊敬,自己就该先立起兄长的威严才是。”
谢随山见姚氏对阿来母女毫不在意,不心急道:“母亲,父亲这些年里明明对阿来母女不闻不问,甚至纵容府中下人对她们肆意欺凌。可今日不但阻止儿子杀她们,甚至罚都不罚,此事难道不蹊跷?当年父亲是醉酒误事,可看阿来的姿色也可知当年骁氏之颜色。难保骁氏不会成为第二个四姨,母亲还要早做打算啊!断不可留这母女存活于世!”
姚氏本以为谢随山经此一事能有些长进,却不想他目光短浅到这个地步,说了多少次都不开窍,依旧挂念内宅纷争,恨声骂道:
“你常埋怨你父亲更看重阿薰,可你看你自己!男儿丈夫饱读诗书应志存高远!你呢?可有些别的大事惦记?你父亲真是罚你罚得轻了!”
谢随山没想到自己又说错话,慌忙赔罪,心里却不忿。
他才是谢府嫡子,怎么做什么都不入父母的眼?阿薰只是个女儿,最大的作用不过是用来与巽家联姻,以巩固他谢家的权势而已。他刚才所说也都是为了母亲着想却换来一通臭骂。
真是年老糊涂,脑子不好使了。
第10章神初六年
盛放四姨尸体的棺柩停在后院内,本该有亲朋好友前来吊唁,但如今歧县危机未除谁也不敢草率出门。四姨娘家人早年就七零八落所剩无几,也就几个远房的穷亲戚来哭了一哭,哭完后要了些赏赐,拍拍屁股走人。
谢太行让家奴去找风水先生算了算入土为安的良辰吉日,定于三日之后下葬。
六娘昨晚哭坏了嗓子,一双本就不怎么好看的眼睛一觉之后肿得像颗桃。
“什么?阿来和骁氏已经放出来了?!”她醒来听到骁氏母女安然无恙几乎不敢相信。
伺候六娘的婢女乐菊点头道:“听说当时大公子正要杀了阿来和骁氏,被谢公给拦下了,为此谢公还罚了大公子跪祠堂呢,可见是真因为骁氏母女气狠了大公子。”
“父亲竟为了她们责罚大哥?”
乐菊也是一脸的不忿:“照理说谢公一向是不管这母女的,而且咱们四姨是跟阿来一块儿出去才出了事,怎能就这么算了?谢公这次实在是奇怪。六娘可还记得,前年寒食节那会儿骁氏病得快死了,阿来去求夫人让府上的大夫给看看,谢公都没搭理。”
六娘点点头:“是了,我记得这事儿。当时阿来求主母不成,又去找了我阿母的。还是我阿母偷偷给了她一点钱去抓的药,骁氏才命大活了下来。”
想起四姨从前总跟她絮叨阿来和骁氏可怜,被父亲厌弃只能当个下等的奴仆。既然厌弃又为何不杀了她们为她阿母报仇呢?难道她阿母就这么白白的死了?还死得那样不堪!父亲不在乎骁氏的死活却又要保住阿来,难道说父亲还是念及阿来是他的骨血吗?
想到阿来那张越来越好看的脸六娘就一肚子不痛快。也不知道待过几年阿来长开了会是什么样,是不是连阿熏都要逊色于她?难保父亲不会为了与别的世家联姻而认下阿来这个女儿,到时候若阿来嫁得比自己还要好……六娘心里阵阵发凉,钟公子那头根本没正眼看过她,阿母这么一死王家肯定也没戏了。那她以后该怎么办?手里的帕子攥成一团,越想越不甘。
都是阿来这个贱奴害死我阿母!
不能让她活着!
六娘直接带了几个仆人跑到骁氏母女的房前砸门,要将她们乱棍打死给四姨偿命。
到底她是主子而骁氏母女是奴,往日里父亲除了阿熏最宠爱的便是自己了。杀了她们父亲顶多骂自己一顿或抽几鞭子,但总算有人来给她阿母偿命,也能绝了阿来成为谢家人的可能。
对于四姨之死,谢太行本也是痛心疾首。
众多姬妾当中惟有四姨最娇俏,最温情贴心,可眼下嫡子惹出的祸端是燃眉之急,哪里还有那闲心悼念一房小妾?更何况听说四姨的尸首被流民啃得面目全非惨不忍睹,看一眼三天吃不下饭,他决定还是不去给自己添堵的好。
谢太行已经被愚蠢的儿子弄得很闹心了,偏偏还有更倒霉的事等着他。
监察刺史因亲耕之事来到歧县城内,铁定已经知道歧县现状。
亲耕之事和流民祸患恐怕十年都赶不上一次,谁能想到早不来晚不来居然挤到一块儿这时候来。
刺史肯定已经知道他从宴州回来了,得赶在他召见之




我为鱼肉 分卷阅读16
前制定出对策,以填补谢随山犯下的罪行。
一大早谢太行就召集了谢府众幕僚谋士汇聚前厅,寻求解决流民的良策。
他刚到前厅门口便听到下人来报,说六娘带了几个仆人拿着棍棒要去杀了骁氏母女给四姨偿命。本就一夜未睡的谢太行登时气血上涌,颞颥气得鼓成一包,怒骂道:“一窝子只会生事惹祸的废物!还不赶紧派人去拦住!”
“是!是!”
六娘带去的人刚把骁氏母女的房门踹开便被谢太行的随从按住。一听是父亲派的人,六娘心中愤恨更甚,恨不能当场撕了阿来,可又不敢违背父亲的意思。乐菊劝她莫跟府君硬碰,毕竟来日方长。六娘才忍气吞声暂时退去。
下人回报六娘已离开,骁氏母女暂时无碍。谢太行让管事安排人手看着花房,不准六娘再过去胡闹。管事领命要去,谢太行又叫住他,想了想道:“吩咐下去,绝不能让阿来和骁氏出府。”
回到前厅,谢府上下已经聚齐等待着他。谢太行扫视了众人一圈后,直问阿熏:
“听说阿熏一夜没合眼,可有为父分忧的高策?”
阿薰站在云孟先生之后,本想先听听众人高见再从长计议,没想到一上来就被父亲点了名。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她,等待她开口。
昨日阿来走后阿薰按捺不住跑去谢太行书房,将编之策说给父亲听。谢太行当时听完并未多说,只是点了点头要她早些休息,她当时以为此策无用,父亲应该看不上眼。此刻阿薰面对众人关注脑中空白,也无别的新念头,只能将编之策从头到尾再一一道来。
说完之后她发现谢太行面露满意的微笑。
谢随山还在祠堂里跪着,他私偷太守符传酿成今日祸端,谢太行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放他出来丢脸。嫡子愚蠢,只能靠嫡女为谢家挽回一点颜面。
流民如何编整治这并不算难题,谢府中谋士们心中想的对策大抵相似,和阿熏方才所言相差无几,只再添加些细节便可直接实施。
谢太行没让其他人说话,直接点名嫡女开口,自然是要自家女儿出此风头。在场的人也都没拆穿,反而争先恐后夸赞女郎通学术见微知著,殚见洽闻博古通今,谢府芝兰玉树日后必定有大作为之类,搜肠刮肚地想些赞扬之词一顿猛夸。夸到阿熏面上发烫,抬不起头来。
谢太行下令就按阿熏所说的办,众人散去之后他拉着云孟先生到内屋密谈。
遣走了所有人,还亲自关门确认了门外无人偷听他才回身,面露焦急之色:
“先生,眼下李刺史在歧县……”
云孟先生早也想到他密谈所为何事,悠然道:“他肯定会来府上问话,谢公何必担忧?孙明义才是歧县县令,歧县内发生的所有事都理应由他负责。”
“可说到底是吾儿偷了太守符传,胁迫孙明义私开城门才酿成如今局面……”
“大公子并未入仕,肩上不负任何官职,就算太守符传在手也没有半点效力,孙明义完全可以视若无睹,为何会被一介布衣胁迫?我看是这孙明义胆小怕事,抗贼不利,置歧县百姓身家性命于不顾,却推诿他人!如此无谋无用无胆鼠辈不配待一县之尊的高位。他闯下的祸端理应由他自己承担,关大公子何事?又关明公何事?”
云孟先生心照不宣的一笑让谢太行心中安稳不少,可多少又略觉不妥。云孟先生明白他心里所想,安抚道:
“明公啊,古往今来成大事当者不拘小节。明公重任在身,岂能被小小县官耽误?大聿兴亡如今可是在明公手中。”
谢太行心里一惊,将声音压到最低,即便房中没有别人他依旧用只有挨得极近的二人才能听到的轻声问:“难道先生之前所提之事当真有了进展?”
云孟先生郑重地点了点头:“现在只差最后一点证据。一旦证据到手,大事将启。”
阿熏给的药十分有效,休息了几日后阿来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骁氏也无大碍了。
晨间阿来去剪枝浇水回来,见车夫东叔来了。东叔手里拎着两包东西,被门口看守的家奴吓了一跳,转头看见阿来,脸上马上堆起了笑容,笑得满脸褶子挤得像朵花:
“我听说你和你阿母受伤了,这不,我刚赶车从洞春回来,带了点洞春那儿的土人参。这土人参虽然不比真正的人参,可也是补气补血的好东西!一颗不便宜呢!阿来,记得给你阿母炖上喝了,你也喝点。”
阿来本有些不好意思,但这东叔经常来给她阿母送东西,推拒了几次还硬塞,最后发展到不他的东西他就在门口大声吵闹的地步,惹得流言四起。从此以后阿来不再和东叔拉扯,照单全。
“谢谢东叔!”阿来接过土人参,甜甜地笑道。
“哎!乖孩子!那个……你阿母在屋里不?”
“在呢。阿母!东叔来看你啦!”阿来往屋里喊,东叔老脸发红忙阻止她:
“别叫了别叫了,你阿母腿不好使,别让她走动了,我……”即便大聿民风再开放,男人进女人寡妇的房门还是个忌讳,更何况骁氏和谢公的关系敏感,这会儿又有谢公的人守在这儿,东叔没这胆子进去,就在外面搓手,“我,我也不进去了。跟你阿母说,好好休养,有什么脏活累活就叫我,有我在一定不让你们娘俩受苦!你东叔没什么本事,身上的力气最多!”
东叔越说越豪迈,阿来嘴角抽了一抽,略尴尬地再一次道谢。
东叔走了,浣洗房的林大娘也来看望她们,一进门先叹了一声,将带给阿来母女的面饼往桌上一放,立马拉着骁氏道:“这回可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跟阿来活不成了!”
林大娘早年丧夫丧子,一个人在谢府里过了十多年,当初骁氏刚来绥川的时候因战乱受了重伤,还是林大娘给救到府里来的,之后骁氏留下打杂也是她为其求情的结果。骁氏之伤养了许久,直到阿来出生之后才渐渐好转。
林大娘坐在床边握着骁氏的手,又说起十三年前的事。说当年她们的相遇说这些年的患难与共。阿来站在一旁听着,果然,林大娘又开始念叨她对不起骁氏,要不是她将骁氏带到谢府,骁氏也不会被谢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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