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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鱼肉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宁远
卫纶道:“陛下息怒……”
李举抬手:“卫司徒不必说了,寡人就问你,如今大聿灾荒多年,北线之患未除,西北的三大胡族又开始滋扰边境。外患未除而内忧不断,百姓尚且吃不上饭却还有人贪赃枉法。这样的人你们不弹劾,却要弹劾个随地便溺的郭濡?究竟是何居心?”
卫纶眉峰微蹙,没再说话。
跪在他身旁的长孙曜悄悄看了他一眼,林权更是大惑不解。身后的诸臣也都面面相觑,大家都明白李举在怒斥的人是谁,可没人开口。
“这么久了,寡人等了这么久都没有一个人站出来直指这件事。寡人问你们,你们对得起大聿百姓,对得起寡人吗?”
卫纶不疾不徐道:“臣愚昧,陛下指的可是洪瑷贪污赈灾粮款一事?”
卫纶此话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还未吐露,李举便如同看见机敏的野兔终于落入圈套的猎人,迫不及待地网:“没错!寡人指的就是洪瑷!如今是什么年岁,粮食有多重要诸君心里都有数,这洪瑷居然敢贪下百姓的救命钱银,这是凌迟的死罪!”
李举一字一句喊得铿锵有力,不知是气的还是喊得太大声,脸都涨红了。
卫纶慢慢抬起头来,如狼一般坚定而危险的目光从笏板之后缓缓升起,并未受到李举方才大发雷霆的扰乱,依旧平静地看着他。李举一瞬间觉得自己就像个跳梁小丑,蚩蠢不堪。
凌迟。卫纶在心里暗笑,李举偷偷将“夷族”之罪替换成了“凌迟”,那便是单单将洪瑷摘出来,与他族人没有任何关系。冯坤不会死冯徙倚也不会死。李举想借着愤怒来转移众人的注意力,模糊重点。不仅暗自减轻了洪瑷之罪,更是将弹劾郭濡一事压了下来。看来李举已经下定决心为了保住冯坤和北方三郡牺牲洪瑷这颗棋子。
卫纶道:“陛下贤明持重整饬纲纪,乃是大聿之福。臣也以为这洪瑷一事必须严查。”
李举提声道:“关训。”
一直跪在一旁没有吭声的关训似乎早就做好了被点名的准备,走了上来跪下:“臣在。”
“那洪瑷可交待了贪污公款的细节?”
“回陛下,那洪瑷进入诏狱已有四十二日,至今仍不承认贪污之罪。”
“证据确凿居然还想抵赖。那洪瑷不过是小小刺史,居然敢贪污官银,若不是背后有人撑腰,他岂敢这般嚣张?再者,若是真的有心私吞官银又为何会将银子明目张胆地放在府内?那可是三万两现银,无论摆在何处都十分显眼,更何况还盖上了官银,难道这洪瑷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吗?此事或许还有蹊跷,绝不能让任何一个贪官跑了。关训,寡人令你再去搜查洪府,绝不能放过任何细节,将洪府里里外外搜个彻彻底底!”
关训道:“喏!”
原来如此。
卫纶跪在原地没有做声。
大抵是李举查到了官银的来源极为可疑,想要从这条线上入手,这才迫不及待地痛斥贪腐,从而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件事上。李举这点抓得对,从先帝开始查办贪官的力度一直都很大,李举让廷尉署率先审理此案的权利还是有的,更何况他这么做合情合理。
李举坐了回去,冕旒在眼前晃动着。
他暗暗舒了一口气,心跳还是很快。他以为卫纶这帮奸党会当朝反对他,坐在帷帐里的庚太后也会突然发难,结果他们并没有这么做。因为他提出的问题没有破绽,没有留给他们反驳的余地。
他看着卫纶依旧难以捉摸的脸,他知道卫纶心中肯定将他方才的举动一一剖析,卫纶肯定在想李举这小儿是要查官银来源。
很抱歉,这一次你要输了。
李举努力按捺着想要发笑的心思。
我的目的绝不在此。
天子发话,关训带着廷尉署的人来到洪府,将封条一揭,冲了进去。
“给我搜!”
“喏!”
关训和姜妄站在门口,冷眼看着洪府又一次被翻个底朝天。姜妄热得有些戴不住那高帽,一边用扁扁的蛇牌扇出点儿可怜的风,一边问关训:“你猜,咱们还要再来查抄洪府几次?大热天的来抄家,这差事实在不是人干的。屋后还有几具婢女上吊的尸体还没拾呢,这臭味,啧啧啧……”
关训剑眉之下一双冷峻的单皮眼滑向姜妄:“想要多活几年,就闭上你这张烂嘴。”
姜妄不怒反笑,像只水蛇般对着关训的脖子吐信子:“就我这张烂嘴,你可受用的很。”
廷尉署的人搜了三刻钟,当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搜查得格外仔细。
卫纶和林权来了,两人向他们施礼后关训问道:“怎么,卫司徒和大司农这么有空,来监察下官办案?”
林权天生声音柔和,也是南方人,说起话来细声细气:“这监察一说从何所起?因为陛下十分重视洪瑷一案,身为臣子自然记挂,我和卫司徒也一并来了了。”
关训正要说什么,忽然一声“天子驾到”的声音传来,他们立即跪下,喊道:
“恭迎天子!”
三十多位重甲虎贲军迅速分成两列,李举双臂负在身后从中间走来,问道:“查的怎么样了?”
关训道:“回天子,暂时还未查到什么新的线索。”
李举挑着眉独自在原地踱步,两位小黄门拿着遮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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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盖跟在身后寸步不离。大家都闻到了尸体散发出的恶臭味,李举肯定也闻到了。但是他不为所动,没有任何矫情姿态。
冯徙倚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开始整晚整晚睡不着觉,经常做噩梦,不敢翻身,一翻身孩子就从肚子里掉出来,摔死在地上。冯徙倚无数次从睡梦中惊醒,口渴难耐。
“阿婉。”冯徙倚低低唤了一声贴身婢女的名字。
“阿婉?”婢女没有回应,冯徙倚提高声音又喊了一声。
还是没人应。
怎么回事?
冯徙倚掀开帷帐之时看见一个陌生女人坐在她床头,吓得她大叫一声往床里缩。
“皇后想要什么?我帮你拿。”
冯徙倚惊魂未定地回头看,细细端详之后发现此人并不陌生。虽然她进入皇宫之后没多久这人就开了怀琛府搬了出去,两人没见过几面,却常常听天子提及她的名字。
“李、李延意?你怎么会在这儿!”
“皇后有喜这么久我都没能来看看皇后,实在太不该了。皇后不会怪我吧。”李延意站起身走向床榻,冯徙倚大叫:
“来人啊,来”
李延意往前一扑,单手掐住冯徙倚的喉咙,让她一句话都喊不出来。冯徙倚发疯似的又踢又打,直到一根冰冷的匕首贴在她隆起的腹部,冯徙倚犹如被点穴似的完全不敢动了。
和阿歆相比,李延意的力气不算大,可要制住这位娇弱的孕妇还是轻而易举。手指只要稍稍用力,大聿未来的皇子便会胎死腹中。
冯徙倚惊恐万分的眼泪顺着漂亮脸蛋滴在李延意的手背上,整个人缩成一团,连反抗都不敢,从喉咙深处发出绝望的声音:“不要杀……天子的孩子。”
“我怎么会杀天子的孩子?他可是我侄儿。”李延意的笑容比冯徙倚做过的所有噩梦都要恐怖。绝望之中她盯着李延意眉心的那颗红痣,像一滴血,也像是开启阴间大门的锁眼。
李举早就准备好了证明洪瑷清白的证据,并且偷偷放入了洪瑷书房并不显眼的位置。
这是一封伪造的契约,是洪瑷和胡商签订购买药品的契约。当初他奉天子之名到绥川赈灾,拨给他的官银不止用来买粮,更需要购买药品以防时疫。这批药品需要从胡商手里购买,昂贵而稀缺,胡商手中没有这么多,洪瑷便和胡商签订了三万两货物的契约,四十天后交货。这三万辆现银正是留下来买药的,因为不方便运输便留在了汝宁洪府。如此一来卫纶关训还能说什么?
只要搜出契约洪瑷便能洗脱嫌疑。
李举心道,李延意和卫纶还当我是曾经被随意拿捏的暗弱天子吗?吃一堑长一智,如今的我都是被你们逼出来的!
“搜到了!”三四位廷尉署署员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堆竹简木片。
“搜到什么了?”关训问道。
李举漫不经心地望过去,听那署员道:“搜到了洪瑷通敌卖国的罪证!”
李举的笑容还挂在脸上,他似乎没听明白。
关训将那些信拿到手中一看,全都是和冲晋往来的书信,里面涉及大聿军防农建等各大机密,有些数据连关训都不曾听闻。
关训没有急着下结论,而是将信递给了李举,让天子亲自过目。
李举从关训的眼神里看出他是认同那位署员的话的。不可能!通敌卖国?怎么可能!他不是早让人将洗脱罪名的契约放进洪府了吗?为什么会变成通敌卖国了!
李举急切地翻看这些信,字字句句都指向那个可怕的罪名!更让李举几乎昏厥过去的是,这些信件不止牵扯到洪瑷一人,他只是个小卒,信中更多提及的是一位大聿重臣,这位重臣才是真正幕后推手。
虽然这个人的名字没有直接指出来,若是说了就太假了,可是李举匆匆一扫都能看明白,暗指的重臣就是冯坤!
林权和卫纶仿佛什么也不知道般问道:“陛下,这通敌卖国之事属实吗?”
李举恨不得抽了关训的刀将这两个惺惺作态的贱人斩成数段!就像他们对洪瑷三妹那样!
可是他不能这么做。他是天子,他是高高在上却什么出格之事都不可做的天子!
李举将信件狠狠摔在地上,林权捡了起来,和卫纶一同查看。看完之后林权问关训:“敢问关廷尉,通敌卖国该当何罪?”
关训冷着脸似乎并不太想回答,姜妄替他说了:“红阙年间有位侍郎也是通敌卖国被夷了九族,这回这洪瑷恐怕也,嘿嘿嘿……”
李举知道他们都不怕他,他们都在算计他,就连这小小的廷尉史都敢调侃他。
或许卫纶早就想到了李举冥思苦想数夜的“妙计”,并且将计就计彻底将冯坤推上了断头台。李举气红了眼:在你们这些奸人眼里,寡人是不是特别可笑!
李举用眼神质问他们,他投过去暴怒的眼神却像是一滴水滴进了大海之中。林权和卫纶一个含笑一个严峻都在看着他。这是他们最最自然的模样,一如既往,没有任何的畏惧或是得意。
就好像这次的对峙他们根本没有想过会有其他的结果。
“来人啊!皇后娘娘要生啦!”阿婉冲出了皇后寝宫,大喊大叫。
冯徙倚倒在床上痛苦地捂着肚子,血从她腿间流出来,染了一整床。
第79章神初九年
整个太医院几乎倾巢出动赶往安寿宫。
安寿宫中充斥着冯徙倚什么都顾不上的惨叫声,稳婆拉着冯徙倚的手满脸的汗,让她别喊了,保存体力。冯徙倚痛得受不了,一爪抓在稳婆的脸上。稳婆嗷了一声,脸上多了三道血痕。
阿婉投了热布回来,低头一看,大叫:“好多血啊!流了好多血!”
稳婆闭着一只眼睛几乎要按不动冯徙倚,生气地对阿婉道:“你叫唤什么!出去!给我找几个手脚利索的宫女来!跟御医说皇后没力气了,让他们赶紧开催生药!”
阿婉口中应着,还在手忙脚乱地擦血。
稳婆恨不得将她踢出去:“还不快去!”
阿婉连滚带爬地往外跑,她的确没有任何接生的经验,甚至入宫也没几年,忽然就让她来侍奉皇后,她还难过自怜了好一阵子。谁都知道现在天子日渐式微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倒台,以后这禁苑的主人是谁还不知道呢,大家都不愿意到皇后身边,只好将无权无势的她推来了。如今又遇到这种事,阿婉只能怨自己命不好。
李举在禁苑中狂奔,虎贲军为他开路,身后的小黄门还在劲地举着华盖,跑得气喘吁吁,无论如何都跟不上李举的速度。
李举跑到安寿宫前,两名宫女见到他立即行礼。他一把将她们俩推到一旁,冲了进去,拽过门口的御医质问:“皇后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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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事!寡人的皇子呢!”
几位老御医脸色不善,李举见他们欲言又止的模样一颗心狂跳,将方才被算计的愤怒一股脑全发泄在他们身上,连拉带扯,直接将年过六旬的御医给拉倒在地:“说啊!寡人的皇后怎么了!把寡人的皇子交出来!”
“陛下息怒。”即便被拉倒,经历过三朝的老御医还是非常镇定,即便衣冠不整声音里也不带任何波澜,伏在地上道,“皇后早产大出血,服过药后已经无恙,刚刚睡下。至于皇子臣等没能保住,请陛下降罪。”
从稳婆手中接过死胎之时,老御医就知道他将为这位未能睁眼看世界的皇子赔上性命。没什么好挣扎,他吃这碗饭就要担此风险,伴君如伴虎,他认了。
稳婆、婢女和太医院一干人等全部跪在这儿等着天子责罚。李举道:“把……皇儿抱来,寡人要看看他。”
稳婆将卷在绸布之中的死婴递给他,又匆匆跪了回去。
李举看着这个丑陋的婴儿,它就像个小怪物,不像皇后也不像他。
“是位小公主。”稳婆轻轻道了一句。
李举身子晃了晃,眼前发黑。太可笑了,究竟是谁在戏弄他?
两位小黄门赶紧上来扶住他:“陛下保重龙体啊。”
“龙体,龙体?寡人是真龙?是天命之子?如果是这样为何连皇儿都保不住?嗯?”李举一脚将左侧的小黄门踹了出去,咆哮道,“你说啊!寡人到底是谁!是谁!”
巨怒、焦躁、挫败……压抑太久的李举在即将成功的狂喜边缘被无情地打落深渊。冯坤保不住了,皇儿也没有了。还有谁?他还有谁?李延意那个好姐姐,觊觎他江山的好姐姐,如今想来,在汝宁城门口吐的那一口血,失心疯一般的大骂根本就是个陷阱,目的是要麻痹他,让他以为胜券在握从而草率决定,掉进陷阱。
李举趴在地上痛哭。
这一刻他不是天子,而是被打得支离破碎的失败者,是无法保住重要之人的懦夫。
稳婆和御医们跪在原地面面相觑,虎贲军和小黄门也都犹豫不决,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李举明白,他们害怕,他们更是虚伪。就算真的过来说上几句安慰的话也不是发自真心。只因为他是天子,他手里还握有权利!
还有吗?可能连最后那一点可怜的权利都没有了。
还有谁?没有了,没有了……
一只手扶在李举的后背上,另一只手有力地挽住他的胳膊。没有任何的劝解,只想将他拉起来。
“陛下乃是圣王。弹压山川,明参日月,不可跪下。”
李举满脸眼泪地回头,被梳理致的胡子上沾满了鼻涕,在他红肿的眼眸之中映出了一个男人的脸。这男人身穿银色轻甲,身上还带着热气,手掌滚烫的温度透过衣衫贴到了李举的手臂上。
“谢……谢中丞?”
谢扶宸将李举托了起来后,五体伏地:“老臣来晚了,请陛下恕罪。”
李举看着谢扶宸后背上的一道血口,血都已经干涸了。谢扶宸一向将自己梳理得一丝不苟,如今蓬头垢面满脸凌乱的胡渣,披星戴月不顾重伤,就是为了能够早些回到李举身边。
李举深深吸了一口气恢复了常态,向黄门抬起手。小黄门见状立即抽了帕子递上去。
将鼻涕眼泪一股脑擦了个干净,自己把松散的冠理正,仿佛刚才痛哭的不是他。
“寡人等候中丞多时了。来,中丞随寡人到御书房,有要事相谈。”
“是。”
谢扶宸站了起来,李举大踏步地离开,老御医有些犹豫地开口,话刚到嘴边,谢扶宸回头,淡淡道:“将这些护主不力的一干人等押入诏狱,等候鞫审。”
虎贲军齐声道:“喏!”上前将他们全部夹起,稳婆和阿婉哭闹着求饶,谢扶宸充耳不闻,跟着李举到了御书房。
李举进屋之后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都告诉给了谢扶宸。
“如今冯坤是难保了,通敌卖国之罪与贪污公款全然不同,是寡人大意了,没想到李延意和卫纶豺狐之心,挖了这么大的陷阱让寡人跳进去。”
“陛下操之过急了,为何不等老臣回来之后再想对策。”
“寡人这不是着急吗?李延意在城门破口大骂,势必会让卫纶联合长孙曜、林权他们向寡人施压,寡人想要先他们一步,没想到……”李举狠狠一拳砸在墙上,回头急切地问谢扶宸,“谢中丞,事到如今寡人该怎么做?是不是一切已成定局,回天乏术了?”
“不。”谢扶宸简简单单的一个字,让李举吃了定心丸一般,悬着的心立即归到了原位。他在谢扶宸身上感受到了和卫纶、林权一样镇定的气息。深沉、稳重而可靠。
有希望,或许他还有希望。
谢扶宸这般那般地跟李举一一阐述接下来的谋略,李举听完之后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回神。
谢扶宸乃神人。
他的谋略远在卫纶和林权之上,他早就将李延意一党所有的想法看透,不,李举看着这个可怕的男人他甚至将年轻的天子可能犯下的错都计划在内。
谢扶宸的沉默中蕴含着只手撑天的力量,换成别人李举可能不太相信,但是谢扶宸,他信。
“谢中丞,幸好寡人还有你,幸好大聿还有你……”李举握着谢扶宸的手,眼泪控制不住往下落。
谢扶宸道:“匡扶社稷乃是人臣之责。谢家世世代代食聿禄,绝不是趋炎附势的鼠狗之辈。”
“那寡人现在需要做什么呢?”
“陛下其他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帮助皇后将身子调养好,早日再怀皇子。”
想到冯徙倚,李举心中便如同被针扎一般痛。贵为天子,却连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保护不了,他……李举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些。
一切听谢中丞的。
以往前厅里密谋的声音总是很小,只要站在十步之外便完全听不到了。可今日似乎有什么喜事,甄文君站在大老远就听见里面传来李延意肆无忌惮的笑声。
李延意笑着笑着忽然咳嗽起来,腰侧的伤口好得差不多了,被她自己这么一折腾又裂开,痛得弯下腰,笑容却难减。
“这一次实在太痛快,本宫没能当场看见他那张惊诧挫败的脸当真可惜啊!”李延意举杯敬向卫纶的方向,“有诸位贤臣辅佐实在是本宫的福气。来,这杯本宫敬诸君!”
甄文君假装扫地慢慢靠近前厅,想要听她们在说什么。路过的阿竺拍她肩膀:“文君娘子为何在外面不进去?”
她倒是想进去,可是自从她第一天来时李延意让她进屋,给了她角落的一个小位置旁听后,就再也没搭理过她。她总不能不请自入吧。




我为鱼肉 分卷阅读142
甄文君没好意思直说,阿竺倒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劝她道:“殿下宵衣旰食顾不得太多,谋士千百也不可能一一惦记。能进这怀琛府都是殿下信赖之人。文君娘子若是有好的谋略需得自告奋勇。”阿竺高深莫测地一笑,指了指天上,“小娘子若想建功立业,得争。”
争?
甄文君被阿竺说得有些激动。的确,大争之世又逢长公主夺权,乃是天下女子最最难得的机会。想起前厅之中也有女谋士在侧,甄文君心里燃起一团火焰李延意才是她最好的机会。若是能够得到李延意的信赖和重用,待他日登基,成为古往今来第一位女帝,那她是不是也可以出任高官?到时候还有卫庭煦什么事?卫庭煦或许已经和长孙悟结婚生子了吧,甚好甚好。
阿竺姑姑的劝说让甄文君心里有了底,她走到门口,虎贲士兵早就记下她的模样,也知道她是卫家的恩人,似乎没有要阻拦她的意思。甄文君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推开了屋门。
李延意正坐在正中的案几前举起了酒杯要敬诸君,从门缝里看见甄文君有些惶恐的脸,停下了动作,伸直了脖子看向她:
“文君妹妹,进来呀。”
甄文君这才大胆地将门推开。
“近日事情太多,倒是忘记了妹妹。不过妹妹给的药我都有在用,伤好了不少,这都是妹妹的功劳。来,妹妹,本宫敬你。”
李延意动不动就是江湖豪情一般的敬酒,实在不像个深宫里长大的长公主,倒像个纵情江湖的游侠。甄文君和她对饮之时想起了南征北伐的阿歆,大概是受到了阿歆的影响吧,豪爽不扭捏。
喝过酒之后李延意让人加个案几,甄文君依旧坐在角落里听她们的谈话。
一辆无视宵禁的马车在汝宁城的罗衣巷中行驶,咯噔咯噔的马蹄声在长长窄窄的巷道之中带着回音穿梭。马车车舆看起来并不显眼,纹饰普通色泽晦暗,可那马夫却是不凡,眼似饥鹰目光如电,周身散发出来的煞气一看便知是手上染过血的,令人不敢直视。
马车一路到了罗衣巷的尽头停了下来,一扇生锈的铁门挡住了去路。铁门被粗铁链紧紧锁着,内里站着两只通体漆黑的烈犬。烈犬闻到了活人和气息对着来者狂吠,獠牙尽露唾沫横飞。
这儿常年阴冷无人敢靠近,正是令人闻风丧胆,专门关押要犯的诏狱。
不同于专门关押地痞流氓和亡命之徒的汝宁大狱,能在这里被关押的都是朝廷要员。一旦进入了这扇铁门,想要完整地出来难之又难。对臣子们而言,这扇铁门乃是人间与阴间的交界,一旦进入诏狱便要有死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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