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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发为夫妻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茗荷儿
杜俍振振有词,说笔墨纸砚费银子,又说出门会文喝茶吃点心,不能缩手缩脚地被人小瞧。小章氏由此另外补给他五两。杜俍仍是不够花,又不耐跟小章氏要,听她啰嗦,偶尔也会就寻摸样首饰。
素云长了心眼,杜俍再来要东西时便不拦着,让他签字画押,过后就报给小章氏。因首饰都不值钱,加上杜俍收敛了许多,小章氏看过也就罢了,并没当回事。
银票是五月中旬,娘家嫂子瞧见杜仲那空当,小章氏突然起了藏私房钱的念头,才掖在银镯子里的。此时杜俍已有大半年没私拿首饰,小章氏怕招人的眼,就没格外嘱咐素云。
没想到,不到三个月,杜俍故伎重演,竟然阴差阳错地拿了银镯子。
小章氏冲素云发作完,吩咐另一个丫鬟素玉去请杜俍。
素玉看到素云灰头土脸地跪在地上,一句话不敢问,小跑着叫了杜俍来。
杜俍迈着方步摇摇晃晃地进了门,瞧见满炕的首饰,大咧咧地往炕边一坐,“娘这是干什么?赏两件给儿子用用?”捞起一把就往怀里塞。
小章氏打落他的手,喝退屋里的两个丫鬟,问杜俍,“前几日你拿走的那只银镯子呢?”
“什么银镯子?”杜俍反问。
才发生不久的事,他怎可能忘记,只是瞧着小章氏脸色不好,故意装傻充愣。
小章氏捡起地上的册子,指着杜俍的签字让他看。
杜俍“哈哈”一笑,“是这个?我看下人伺候得好,赏人了。”
小章氏送口气,问道:“赏给谁了,府里的下人?你跟他要回来,那物件是祖母曾经戴过的,留着做个念想,可不能随便给人。”
杜俍不以为然地说:“一只破镯子做什么念想?再说,都赏出去的东西再要回来,儿子的脸面往哪里搁?”
小章氏挑了只金戒子塞到杜俍手里,和蔼地说:“这个换给他,岂不比银镯子贵重,更显得你有脸面。”
杜俍推拒不接,“我不去,丢人。”
小章氏气道:“丢什么人,不就是个下人,你高兴赏就赏,不高兴就不赏,这有什么丢人的?你不去,娘亲自去,是谁”
杜俍赌着气道:“是倩云,眼下那人在前头府里当差,你能落下面子去换?”
听到在前头伯府当差,小章氏有片刻愣怔,她也是极打怵去那边,可再怎么不愿,镯子里是明晃晃的一万多两银票,她后半生的依靠。
小章氏错错牙,笑道:“行了,娘自有法子。”
大不了使银子让门口的小厮传句话进去。用金戒子换只老旧的银镯子,怎么看倩云都占便宜,她岂有不应的。
说罢,将满炕的首饰重新装进匣子里,去衣柜翻腾着找出门穿的衣衫。
看样子小章氏是真打算跑一趟。
杜俍目光闪烁,寻思会,撇着嘴道:“不就是只镯子,犯不着去看那两人的脸色。再说,祖母过世都十几年了,早几年你怎么不说当个念想?”
这话说得何其诛心,就差当面说她虚情假意了。
小章氏气得心肝疼,猛然转过身,杜俍心虚地不敢正视。小章氏心里咯噔一声,突然生出不好的预感,强作着镇静问道:“俍哥儿,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我看倩云长得还算标致,有心提拔提拔她,谁知那个贱人不识抬举,还敢驳小爷的面子。”
小章氏目光迥然。
杜俍续道:“我一气之下把镯子给扔了。”想起那天倩云冷着脸软硬不吃的样子,杜俍觉得没面子。
当时他就想踹倩云两脚给她个教训,可大亮那个贱奴搂着他的腰不放。
等倩云跑了,他自己也觉得没趣,看着手里的镯子便分外不得劲,甩手扔了。
扔了!
他竟然给扔了!
小章氏脸色涨红,脑子还没思索,手已经高高扬起,“啪”一声,扇在杜仲腮帮子上。
杜俍冷不防受这一下,两手捂着腮帮子嚷道:“不就是个丫头,有什么大不了的?跟我年岁差不多的几位少爷房里都有人,就我还没尝过女人滋味。”
小章氏一股火顶在胸口,想开口却说不出来,扬手又要打,杜俍伸手格开她的胳膊,“我想要个丫头怎么了,前头那位十二岁就敢调戏祖父的丫鬟,现在不照样人五人六的,我已经十四了,娘要是真疼儿子,早就该给儿子备下了。”抓着她的手腕往后推。
已是半大的小子,手劲不可小觑。
小章氏踉跄两步,看着个子比自己还高两寸的儿子,心口涌上一股腥甜。
为了抹黑杜仲洗白大章氏顺带着彰显自己的贤惠良善,小章氏没少在人前提到杜仲被责打的往事。
如今,她又怎能改口说当初杜仲根本没调戏过丫鬟,这不过是她们姑侄两人定下的计策。
小章氏闭了闭眼,压下嘴里的苦涩,缓缓开口,“回头娘替你挑个出挑的丫头伺候,你告诉娘,镯子扔哪里了?”
杜俍不耐烦地说:“那个破镯子连丫头都不要,谁知道在哪儿……兴许埋在墙里了。”镜湖边正垒墙,地上挖了道一尺宽的沟,他就是朝着沟的方向扔的。
小章氏傻了眼,可又不愿意放弃,拽着杜俍来到墙根,问:“你可记得,是这里,还是那里?”
杜俍岂能说得清,胡乱指了指,“就是这附近,也可能是那边。”
小章氏打眼一看,约莫两丈有余。
要把这两丈多的墙推倒,再挖地三尺寻银镯子?
想一想就知道要费多少工夫与人力,还得伏低做小地求那个小兔崽子。
可她必须得找,想到那三张银票,小章氏就觉得肉疼。一刻都等不及,急三火四地到了翰如院。
只是没想到,不管是杜仲还是易楚,根本就没打算见她。
杜仲听完林梧的禀告,脸上浮起冷冷的笑容,“能让小章氏跳脚的银镯子想必价值非同一般,她手里的钱财都是我杜家的财富,也罢,就留给后人吧。”
林梧会心一笑,径自下去准备。
杜仲在书房略坐了会,便回去陪易楚用晚餐。
吃罢饭,易楚耐不住困倦早早就上了床歇息,杜仲守在旁边,待她睡熟,才轻轻关了屋门在外间大炕上看书。
易楚睡得香,小章氏却辗转反侧了一整夜,思来想去就是觉得不甘心。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没顾上吃饭就到围墙便溜达。
杜俍只说胡乱扔了,十有八~九是在大沟里被围墙埋死了,可万一落在草丛里呢,这也不是没可能的。
隔着老远,小章氏就看到围墙似乎变高了,先前不过丈余高,现在怎么看着足有一丈二。及至近前,小章氏看出上面新砌石头的痕迹,确实高了。
不过一夜,这么长的墙生生高出了二尺。
这怎么可能?
他是怎么做到的?
小章氏不明白,她也没心思去打听,她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围墙加高了,那个兔崽子是在告诉她,他决不会让她扒墙。
她的银子就埋在墙下,可她却看不见摸不着。
小章氏迷迷糊糊地行尸走肉般回到映水轩。
她身边伺候的嬷嬷唬了一跳,太太一早去了哪里?脸色白得吓人,眼神也不对。嬷嬷试探着叫了两声,小章氏仿似没听见般,眼睛眨也不眨地往前走,看见人也不躲避,直愣愣地往前撞。
丫鬟们也瞧出不对劲儿来,惊恐地聚在一处窃窃私语。
太太这是魔怔了还是中了邪,或者是冲撞了哪路神仙?
要不要请个高僧或者道士来作法镇一镇?
私语声传到嬷嬷耳朵里,嬷嬷怒喝一声,“都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干活去?”
丫鬟们四散离开,小章氏仍是浑然不觉,木木地迈着步子往前,眼看被门槛绊倒,嬷嬷张手拦住了她,“太太小心。”
小章氏一屁股墩在地上,放声痛哭。
掉了的魂儿找回来了。
嬷嬷舒口气,喊着让丫鬟扶小章氏进屋,又使人去请郎中。
这通吵闹惊动了大章氏,大章氏颤巍巍地让丫鬟扶着过来,没好气地问:“大清早折腾什么?”
小章氏只是哭,一句话说不出来。
她该怎么说?
说自己背着婆婆与夫君私藏了一万多两银子?
她可不敢,别说婆婆饶不了她,就是看上去窝囊得要命的杜旼也饶不了她。
大章氏看着她哭哭啼啼的样子觉得心烦,耐着性子又问一遍,“怎么回事,我还没死,大清早就嚎丧。”
小章氏素日听从婆婆惯来,渐渐止来哭泣,哽噎着道:“俍哥儿太不争气。”
大章氏恨恨地点着她,“都是你平常惯的,好好的哥儿被你纵成这样,但凡是个明理的……”不等话说完,只见小章氏张张嘴,竟是晕了过去。
好在,郎中及时赶到,诊了脉说是急火攻心,血气上不来才昏厥了,平时多注意休养,千万不能动气。
小章氏一病就是好几天,转眼就到了易楚请客的日子。





结发为夫妻 132|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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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辰正,杜俏就带着四匣子点心赶了过来。
说是四匣子,里面却盛着八样,有枣泥糕、太师饼、蛋黄酥、豌豆黄,口味有咸有甜,色香味俱全。
易楚笑着谢了她,让冬雨端下去摆盘。不多时,冬雨每样点心各选了两只,用甜白瓷的碟子盛了两小碟端上来。
精致的点心配着润泽的甜白瓷格外的引人食欲。
易楚悄悄咽了口唾沫,掂起只事事如意。事事如意是酥皮点心,奶白色的起酥皮子,四周缀着六个小柿子,中间则印着红色的如意纹样。
掰开来,是猪油炒着白糖加上青梅的馅子。
只闻到这味道,易楚便觉得胃里翻滚,急忙将点心放下,连喝两口茶,才将胸口的不舒服压下。
杜俏是过来人,看看易楚的脸色,悄声问:“是不是有了?”
此时易楚已有了八分准,却仍没请太医来把脉,便没说得十分肯定,“我自己试了下,象是滑脉。”
杜俏却是极信任她的医术,喜不自禁地说:“必定是有了,我们杜家有后,要是爹娘还在,知道有了孙子,说不得该有多欢喜……便是孙女也无妨,先开花后结果更好。”话音一转,“大哥知道吗?”
易楚笑着摇头,“这阵子他忙得不可开交,我想等请太医把过脉有了准信儿再告诉他。”
杜俏了然地点点头,往北边指了指,“那头还消停?”
易楚本来就没将大小章氏放在心上,这几日精神不济,忙完了府里的事务已经觉得困倦,更是没有精神管那边,遂无谓地回答:“不晓得,应该没有大事,反正没传到我耳朵里。”说罢,让冬雨取了拟好的菜单子给杜俏看,“你看可使得?”
八道凉菜,十二道热菜,其中四素八荤,另外两道汤品,主食备了粳米饭和四品饽饽,还有两种粥。
杜俏看上面的海参鱼翅,还有清蒸螃蟹,放心地点点头,这样的席面说不上奢华,但绝对不简朴。
又道:“既有新鲜螃蟹,不如备上两壶应景的桂花酒?茶换成菊花茶,此外得备上洗手的绿豆面……我看宴席就别摆在花厅了,就在镜湖边的澄碧亭上,让人寻了屏风围住,两边挡了风,又不影响欣赏看到湖面的风景,岂不两便?”
易楚应着,吩咐冬雨让人找屏风赶紧布置起来。
杜俏对信义伯府比易楚更熟悉,当下点了几处景致,“只把这几处收拾稳妥便行,茶水点心还有双陆牌、马吊等物件准备好,这些人什么景致没见过,不过凑在一处玩乐罢了。”
倒与易楚的想法不谋而合。
易楚本来是因为时间定得仓促,家里可用的丫鬟也少,沿着院子走了一圈后与杜仲商量出这个主意来,不成想杜俏也是这般想法。
两人将这几处一一察看过,就听门上来人禀告说陈六姑娘来了。
易楚下帖子自然不会只请陈芙一人,而是下给陈夫人,邀请家里的姑娘小姐们一道来赴宴。陈夫人没来,陈芙带了她一个堂妹陈蓉来的。
已是初秋,枝叶开始泛黄,百花已有些颓败,在满院深深浅浅的黄色里,陈芙穿件嫩绿色杭绸比甲,白绫立领中衣,月白色百褶裙裙边绣着绿草粉蝶,显得生机勃勃。
易楚不由叹服,上次在忠勤伯府,正是盛夏,陈芙穿得清雅素淡,让人神清气爽,而今天,又穿得这么娇嫩动人。她是个很会打扮的人。
再看旁边的陈蓉,相貌与陈芙有五分像,却明显地少了些爽朗多了许柔弱。
易楚刚迎到翰如院的门口,陈芙已雀跃地快步走来,牵住她的手,笑道:“早想来看看夫人,可又怕扰了您。这下终于如愿以偿了。”
态度极亲昵而热络。
陈蓉不动声色地看了陈芙一眼,像是很惊讶的样子。
杜俏也觉得奇怪,皇后在宫宴上有意无意地苛责易楚的事在贵妇圈里算不得什么秘密,可陈六姑娘的态度却是截然相反。
其中定然有猫腻吧?
杜俏暗中留了心,笑着上前请陈氏姐妹进屋。
陈芙与陈蓉又忙给杜俏行礼。
进了花厅分宾主坐下,易楚谢过陈芙先前送的酒,“……梨花酿酸酸甜甜的,又没有后劲,很适合咱们女子喝,桂花酒还没开,留着今天待客。”
“我就知道夫人肯定喜欢,”陈芙高兴地笑,“不过私下里喝着玩的,上了席面,别让人笑话才好。”
杜俏笑着接话,“嫂子说好定然是好的,今天可我得尝尝六姑娘的手艺。”
陈芙爽朗地说:“要是林夫人喜欢,正好现下桂花开,我多酿两坛子,赶年底也就可以喝了,到时请林夫人品尝。”
落落大方地,并不像寻常女子那般得了夸奖还有意自谦说自己不行不好。
杜俏也有几分心喜,问起陈芙日常的喜好跟消遣。
几人聊得热闹,有小丫鬟回报说钱氏跟吴韵婷来了。
易楚正要起身,陈芙已站起来,笑吟吟地说:“夫人,钱姐姐与韵婷不是外人,我去迎她们进来。”
杜俏闻言愣了下,侧眼看向易楚,看到她白净的脸颊上隐隐藏着的疲倦,顿时了然,笑着压下易楚的肩膀,“嫂子陪两位陈姑娘说话,我正好有两句体己话跟阿梅说,我去迎。”
阿梅是钱氏的闺名。
相较之下,身为半个主人的杜俏比陈芙更适合出去迎客,易楚便笑着道:“那就有劳阿俏了。”
可她却不能大剌剌地坐在屋子里等,仍迈着碎步到了院中。
凉爽的空气混杂着桂花的清香让人心旷神怡,院子里青石板的路面不染一尘,两个丫鬟远远地立在廊柱旁边。
偌大的院子安然宁静,让人情不自禁地就放松下来。
陈芙想起以往参加过的赏花会,无一不是珠翠环绕仆从成群,人人脸上挂着僵硬的微笑,嘴里说着斟酌良久的应酬话,既怕自己无意中得罪了人,又提防着不被人算计了去,何曾有过如此安闲的时候?
莫名地叹了口气,踱到易楚身边,轻声问:“杜夫人这阵子是不是很辛苦?”
易楚瞧出她眼中的关切,坦白地点头,“有点。”
陈芙也坦诚地说:“不破不立,我猜也是不容易……说起来,这样也好,辛苦这一两个月,以后会舒心得多,换作是我,我也宁愿如夫人这样。”
声音里,有着不加掩饰的羡慕与怅惘。
易楚心头动了动,笑道:“陈姑娘兰心慧质,自会更加顺意。”
说话间,外面有说笑声传来,不但是钱氏与吴韵婷,连安顺伯长媳薛琴以及林府的几位太太姑娘都来了。
几人彼此厮见过,在花厅里略坐了片刻便移步花园。
大章氏出身书香门第,品味自是不俗,掌管杜府这二三十年将花园布置得清雅绝伦。不能说是步步皆风景,但总归是放眼望去都有可观可赏之处。春有桃花林,夏有满池荷,秋天菊圃姹紫嫣红,冬日梅林暗香袭人。
只可惜这个时节,莲荷已近衰败,秋菊尚未盛开,虽然赏不得花,只胜在天气晴好,既不像夏日那般炎热也不像深秋那样凄冷,正是适合游玩的日子。
来的客人跟易楚估算的差不多,共十六人,八个年青妇人六个十四五岁的姑娘还有两个孩童,是林乾的两个侄儿,一个六岁一个五岁。
都是素日熟悉的人,其中还曲里拐弯地带着亲,再加上杜府内宅清静,除了易楚之外并无其他主子,不可能发生大宅院那年常见的勾心斗角,故此大家都放了心去玩。
妇人们平常都在公婆跟前伺候难得有放松的时候,围在一桌打双陆,有两个平常就爱写写画画的,让丫鬟们取来纸笔选了处幽静地方对着风景作画。
姑娘们卸了钗环坐在草地上斗花斗草,斗输了的就在发间插一朵花或者插两根草。大多人都有输有赢,象征性地插了一两朵,最惨得是吴韵婷,横七竖八地插了满头野花,逗得大家捧腹不止。
跟来的丫鬟看不过眼,有心想上前整理一番,吴韵婷满不在乎地说:“不用管,待会她们也得不了好去。”
杜俏看大家玩得疯,低声对易楚道:“这边有我照应着,嫂子且回去歇会儿。”
易楚正觉着累,便没推辞,叫来冬雪吩咐道,“留点神好好伺候着,凡事听姑奶奶吩咐,切莫怠慢了客人。”
冬雪心里有数,忙不迭地答应。
易楚怕杜俏一人看着两边顾不过来,又悄悄知会了钱氏,“我回屋一趟,这边劳烦您看顾着点儿。”
钱氏指着热火朝天打牌的四人笑道:“你放心去办事,牌局且散不了,林二太太刚输了银子,指定是要抓着她们回本的,不到开饭不能完。”
易楚笑着道谢,带了冬雨便往翰如院走。
陈芙虽在玩着,眼睛却时不时地盯在易楚身上,见她离开,也不动声色地笑笑,“我去洗个手回来接着玩。”
几人玩得兴起,便不理会,都笑道:“快去快回,来晚了可得挨罚。”
陈芙唤来自己的丫鬟,快步追上了易楚,“……出了一身汗腻得慌,想回去洗洗。”
花园里本预备了三处客人洗漱换衣的屋舍,还专门指派了丫鬟婆子们随时等着清扫焚香,相隔不远便有一处,极为方便。
可陈芙的意思分明是要与她一同回主院。
易楚有些意外,却笑着问:“累了吗?”
“还好,不是太累,”陈芙也笑,眉眼飞扬,“以前参加过好多次花会,从未像今日这般开怀,夫人不知,我堂妹最是谨小慎微的人,今儿也有点疯,还有韵婷,以前总说宴会无聊无趣,今儿属她闹得最欢实。”
想到吴韵婷满头的野花,易楚也不由好笑,吩咐冬雨,“待会让人准备温水给姑娘们洗漱,免得出了汗用冷水激得受凉,再拿些脂粉送过去。”
陈芙忙道:“脂粉便不用了,我们平常出门这些都带着的。从里到外的衣衫,胭脂水粉梳头篦子,还有钗环耳坠子等一应东西都备着,唯恐丢了或者坏了找不到更换的,当着众人的面儿出丑。”
易楚知道大家女子出门必定要带替换的衣裙,却没想到连首饰都要带。
陈芙低声道:“也是我娘再三叮嘱的,以前就有人无意中掉了只耳坠子,其实并没发生什么事,耳坠子后来在草丛里找到了,可这事传来传去就走了样,那人好好一门亲事也没了,最后嫁到京外,连带着主人家也吃了挂落,两家也断了往来……所以,要不是信得过的人家,我娘一般也不让我们姐妹几个走动。”
易楚挑眉,这意思是说杜府让她信得过?
陈芙心思有多灵巧,看她的衣着打扮就知道,可她却接二连三地示好,易楚并不认为自己给她把过一次脉,就能赢得她的信赖——除非她有所求。
可她身上,有什么能让陈芙求的呢?
陈芙却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她已到了婚嫁的年纪,娘亲不止一次说过,男婚女嫁结得就是两姓之好,彼此守望相助,皇后姐姐也说女子当以家族为重,能给娘家与婆家都带来益处的亲事才是天作之合。而话本上说的什么才子佳人,富贵公子低娶贫家女不过是落魄秀才寻不到富家小姐而编造的臆想之作。
可在皇宫,她却亲耳听到了这样的故事。公爵之家的嫡长孙竟然娶了个开医馆的市井人家的女子。
她很好奇,彼时名不见经传的杜仲一朝成为皇帝的宠臣,这段故事还会不会有个圆满的结局?
后来,杜府闹出这样大的动静,京城的权贵没有人不知道杜仲刚得了爵位就将祖母跟叔父扫地出门。
说起来应该算是丑事,明面上大家都抱着冷眼旁观的态度。可有一天,陈芙却听娘亲悄声对身边的嬷嬷说,“杜夫人是个有福的,男人出面把内宅的腌臜事都清了,女人往后就有安生日子过。否则上头有个祖母压着,便是身上有伯夫人的诰命,单一个孝字就能把人折腾掉半条命。”
嬷嬷赞同地点头,“就是不折腾,守着两代不亲近的长辈也不如小两口关起门来过日子舒坦……皇后娘娘看人的眼光一向精准。”
娘亲神情便有几分黯然,声音越发压得低,“阿芙没福气。”
嬷嬷沉思片刻,轻轻忽忽地说:“说起来人吃五谷杂粮没有不生病的,也有情深不寿的说法,小家小户的未必能受得住这福气……我瞧六姑娘是个有后福的。”
一番话说得及其晦涩,陈芙躺在碧纱橱里寻思好一会儿没想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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