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折记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靠靠
回不去安城了,这一路官府通缉,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来烦扰李掌柜,若是难办,好歹想个法子,将我这弟弟送走。我身强体壮,倒不怕官兵追捕。”
张致听了如何不急,他还未来得及开口,李掌柜便摆手道:“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与陈杰交好,早年是过命的交情,他既让你来寻我,是看得起我,我怎能不办好这事?这事也不难,既然你们被官府通缉,此地是待不下去的,可愿到边塞去?”张泰只道:“但求平安无事,哪里不能去!”
李掌柜道:“如此甚好,我有个法子。我这皮货铺,往来发卖的都是毛皮货物,毛皮货当属塞外的最好。从徐城到安城,再往南,不少人都是从我这办置皮货,因此一年间我也得往来塞外几次。恰巧过几日我便要走,办置了几车茶叶、绸缎布匹,都是边塞没有的货物,去到那边发卖,换了钱再买卖皮货回来,因此须得几个伙计同去。去时,你们如此这般藏在货物里,到了边塞,我自有相熟的县吏,到时便说我这一路舟车劳顿,路途坎坷,不小心丢了你两的身份文牒,请他通融通融,替你们再造两张文牒。到时有我担保,再加几块银子,不怕他不办。如此你们便可在边塞小城改名换姓,任谁也不知你们原来何名何姓了。”
张泰听了喜不自胜,与张致两人如何不同意,当下连连点头,就照李掌柜的法子办。
第二十章
这李掌柜见张泰二人同意,便将二人安置在铺子后面歇息,每日汤饭尽让伙计送进去。过了几日,货物马车都安排好了,李掌柜买了鸡鸭鱼肉并点心瓜果,请了一同出行的三位伙计并张泰二人吃酒。席上,李掌柜只说张泰二人是他远房的亲朋,老家发大水,疫病四起,官府不许百姓出城,二人趁乱逃出城来,如今身无分文,无处可去,想去塞外谋份生活,只是二人逃出城来,没有身份文牒,一路上不麻烦,还望众位伙计帮忙遮掩个。
三位伙计不知就里,连连应是。张泰替自己与张致改了名,借了张致的本姓,只说二人是兄弟,自己叫陈平,弟弟叫陈安。说罢敬了几位伙计与李掌柜几大杯酒,他素来性格豪爽,众位伙计与他谈得甚来,又见他忠厚老实,哪里会起疑心!第二日,六人便上了路,由官道直走,径向边塞去。
白日里赶路,张泰二人也如众人一般,并不躲藏,也帮忙赶车,照顾头口。到了夜里住店,这官道上的客栈不好糊弄,两人没有身份文牒,不了麻烦,便不进店,只偷偷在马厩里将就着。马厩是什么干净地!里头尽是草料、杂草、马粪味,睡也只能睡在稻草堆里。越往边塞走,这天越与安城不同,白日里大太阳晒,热得人汗流浃背,夜里倒凉得直打哆嗦。马厩里也没个被褥,张泰又怕张致着凉发热,夜里紧靠着他睡觉。有时张致醒早了,说不得后处总有个硬邦邦的家伙顶着,他也只当不知。
这日,天好不热!一行人刚破晓就离了客栈,走到响午,热辣辣日头照着,人受不住,马也惫懒。李掌柜道:“暑热将至,这天越发热了,不说人,把马热坏了也不好。我晓得前面有片林子,好不阴凉,咱们过去歇息,待日头下去些了再走,也不碍赶路,天黑前能到下一个驿站便好。”众人巴不得他这句话,紧赶慢赶,走了几里地,果然有一片好树荫。
李掌柜对张泰道:“你们两人夜里只能在马厩里将就,又没个梳洗的地,这林子东边往前走一段,有个清清的潭子,你二人可过去清洗一番,得身上腌难受。”张泰谢了李掌柜,与张致两人拿了衣物,往林子东边走了一会,果见有一处水潭,十分干净。
张致这几日身上流汗,又兼在马厩里待着,好不难受,这时见这水清可见底,十分高兴,自顾自脱了外衣,却见张泰在旁呆愣愣站着,手搭在腰带上,解也不是,不解也不是。张致心思通透,一下就明了张泰为何犹豫踌躇,突地就起了逗弄之心,故意道:“大哥,这潭子深不深?我不会游水,有些不敢下去。”
张泰是老实人,立刻道:“你先别下来,我下去试试水深。”说罢便脱了外衣亵裤,往潭子里走去,小心翼翼试了试深浅,才道:“水不深,只到胸口,你小心些下来,不妨事,只不要往前再走了,这水是越往前走越深。”
张致也脱了外衣亵裤,赤条条进了水,张泰把脸涨红了,眼睛看也不敢看张致,只转过身去。张致又道:“大哥,你别走远,我不会游水,心中有些怕。”张泰便不敢走远,也不敢背过身去,只把眼不时瞄一下张致,真怕他不会游水出了事。张致散了头发梳洗,半天见张泰仍呆愣愣浸在水潭里,走过去道:“大哥,为何不把头发散了洗洗,也清爽。”说着便靠过去,将张泰头发解了,十指插入发中,替他搓揉起来。
张泰动也不敢动,张致眼见着他连后背都通红起来,不觉好笑,又故意绕到张泰面前,从水里站起,露出白花花一片胸膛,两点红在张泰眼前晃啊晃。张泰如何受得了这撩拨,连气都变粗了。张致道:“大哥可真是体热,似个火炉一般,连这凉水都温温地热起来了。”说罢两手绕到张泰背后,去搓揉他头皮,就犹如将张泰抱在怀里也似,张泰一张脸快要贴上他胸口。张泰哪里还能镇定,慌也似站起来,说道:“我好了,岸上等你。”便逃也似上了岸。张致只觉好玩,自从出了安城,一路奔走逃窜,倒许久没似今日这般心情愉悦了。
张致又洗了一会,等他上岸,发现张泰正在岸边搓洗换下的衣物,连同张致的亵衣亵裤,洗得甚是认真。他见张致上来,道:“这里日头大,你往荫凉处去,等等便好。”自己倒不惧这大日头的,只埋头洗。
张致见张泰好一个大块头,魁梧健壮,却缩在岸边洗他的亵衣,刚刚的好兴致不由没了,只觉自己好不没心没肺。张泰为了他沦落到如此境地,为了他埋下内心的情意,只要当兄弟,他如何没事又去撩拨他。不与人做夫妻的是他,此时又要戏弄人的也是他,他可真是没心没肺,没皮没脸。
张致自己觉得愧疚,不由开口软软叫了一声大哥。张泰应了,抬头看他,道:“在大太阳底下待着做什么,快往荫凉处去,我一会便好。”张致不肯,拿起外衣,双手撑着遮在张泰头顶上。张泰笑道:“这是作甚?我还怕这日头不成,你身子不好,不要热坏了。”
张致鼻酸酸的,不去应他,心中只想对张泰好一些,再好一些。
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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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章
闲话休提,只说一行人走了月余,途径一小城,城虽小,但往来人群络绎不绝,十分热闹。李掌柜道:“过了此城,便到边塞了。城里我有一相熟的县吏,入城后我去寻他,央他帮忙,替你二人再写个身份文牒,只以陈平陈安为姓名。此地离安城已有三千余里,除了我,哪里再寻个知晓你们底细的,你二人也不必再惊慌,尽管放下这颗心。”张泰二人闻言不甚欢喜,李掌柜便在离城偏僻处停下货车,让他二人藏匿在货物堆里,赶着车进了城。
进城后,张泰与张致一商量,将身上仅剩的五两整块银子拿了出来,递与李掌柜。李掌柜只顾推辞不,张泰道:“李掌柜,你好歹下这银子。我二人已是烦扰了你一路,你此去托人办事,总要提些果子、好酒上门,难不成我二人只当不知,花你的银子办事?你且下,不我们心不安。”好说歹说,李掌柜总算下那五两银子,做了个封筒封了,又自己拿出五钱银子,买了一壶好酒、两只烧鸭、一只猪蹄膀并许多瓜果点心,提了上那县吏家里拜访。
县吏见他提着这许多东西,便知有事来央求。李掌柜将先前商量好的说辞说了一遍,只说自己舟车劳顿,偶遇大雨滂沱,路途泥泞,货车翻倒,慌乱中将两位伙计的身份文牒遗失,此刻离家已千余里,哪里还能回去?且这许多货物,还需伙计帮忙发卖,这二人还需到边塞去,一时短了人手都不成,无奈之下,还请县吏通融通融,与他们再写张身份文牒。李掌柜说罢,将一封银子递上。这小县吏见了许多礼品并一封银子,已是眉开眼笑,且李掌柜是他多年熟识,他也不起疑心,立时便答应了此事。第二日到衙门,便将两张身份文牒办好,送到李掌柜落脚处。李掌柜将那两张身份文牒交予张泰,道:“如今你们可安心了,从此改名换姓,到了边塞,好好过安生日子吧!”当下张泰二人喜不自禁,如同拿了定心符一般,总算安了心。
李掌柜在小城发卖了几日货物,便继续前行,走了五六日,便到了边塞。这边塞小城名叫振东城,约只安城一半大,但往来人群络绎不绝,热闹非凡,比上个小城有过之而无不及。张泰二人堂堂正正驾着货车进了城,见城中店铺招牌、行人衣着与安城大大不同,城中道路狭窄,但人流涌动,更有许多塞外胡人面孔。这边塞小城靠近塞外,常与塞外胡人做买卖交易,南来北往的商人小贩与做生意的胡人都居住在此地,民风彪悍,大街上更有女子嬉笑打闹而过,引得其他三个伙计两眼看得直直的。
李掌柜在振东城内有所小铺子发卖货物,一行人将货车赶到铺子处,张泰帮忙着将货物卸好,待李掌柜得了空,才道:“李掌柜,多谢这一路相助,若无你的仗义相助,我兄弟二人此时已不知流落何方,如何是好!只是惭愧得很,还有一事万望李掌柜再帮我们一把。我二人初到此地,袋里还剩几分零碎银子,想赁所房屋居住,无奈此地一人不识,还望李掌柜帮忙打听下。”李掌柜道:“此事不难,待我这几日帮你打听打听。”说罢,张泰谢了李掌柜,便告辞要走。李掌柜问道:“你二人此去可有地方落脚?”张泰点头道:“便去客栈里歇几天,不妨事。我明日上街去打听打听,我为人粗笨,只有这一身气力,想来总能找到些活计。”李掌柜听了,点头应好。这一路得他相助,张泰二人颇为感恩,见李掌柜铺内狭小,知他们四五个人已是挤得很,不好意思再留下。
辞了李掌柜,张泰二人来到大街上,张致颇有些无所适从。大街上熙熙攘攘,他浑不知东西南北,不知哪头有客栈,哪头有活计,不知往前还是往后。他与张泰二人说是有剩银子,其实也只有两三分碎银了,加上一人一件换洗的破布衣裳,除外已是身无分文。
天色渐晚,张致担忧道:“大哥,我们要去何处?今晚莫不睡在大街上?”张泰笑道:“如今可不比野外露宿,振东城好歹是个城,入夜怕有官兵巡视,如何睡在大街上?还是得寻个睡觉的地,只是我们统共就剩这几个钱,还得留着赁所屋子,不能乱花,也花不起,夜里要将就将就,找个大通铺睡觉。”张致从未出过远门,不知何为大通铺。张泰只说到了你便知,一路问着路人打听过去,天还未黑便寻到了一处客店。
客店里人声嘈杂,随处可听乡村粗语、高声大骂。两人进店先点了两碗热汤面加几个烧饼,汤面一股怪味,烧饼也硬得硌牙,张致几乎无法吞咽。张泰见状,又点了两个包子,将那两个热腾腾的包子都放到张致面前,接过他手里啃了几口的硬烧饼,道:“你吃不惯这个,吃包子吧。”张致不肯:“你也吃一个包子,这烧饼硬得难吃。”张泰却道:“烧饼硬,啃着香哩,我就好吃烧饼,你快吃,莫等包子凉了。”张致吃着那包子,只觉食之无味,心不在焉。
两人吃完饭,跟小二说要住店,小二将二人领至后房。张致此时一见,才知何为大通铺。原来这大通铺不似客栈里一间一间客房,而是一间大房间,密密麻麻摆着一二十张狭小板床,一人一个位子。一二十个人挤一处,自然便宜,一晚也就几文钱。张泰挑了个角落,向张致道:“这几日先将就着吧,只怕你住不惯这里,你睡里面去,这里的住客都是粗人,莫要吓着你。”
张泰怕张致住不惯这里,又怕别的房客扰着他,便挑了个靠墙的床铺,张致睡里头,他睡外头。是夜,一二十个房客,打呼的、骂人的、喝酒的、说下流笑话的,各样的人都有。张致本就难入睡,此时更是不堪其扰。客店的被褥久未清洗,房客积攒下的汗臭味,棉絮发霉的味,臭不可闻。张泰恐委屈着他,将自己的外衣铺在床上,又将自己亵衣盖在张致身上后才披上被褥,道:“我知你一向爱洁净,好歹将就这几日。过了明日,我后日便去问问李掌柜,屋子可有消息。”
张致知此时万事不易,只好拉了拉张泰亵衣,将自己脸全遮住,闻着张泰衣服上熟悉的味道,好不容易睡了过去。
第二十二章
次日,张泰一早醒来,便去向店里的小二跟住客打听哪里有活计。这客店里南来北往,大部分人都跟张泰一样,背井离乡,身无分文,只能找些出气力的活做。因此张泰一打听,轻易便知道这振东城内该往哪里去寻活计。
张泰领着张致到客店外的豆浆摊上吃早点,对张致道:“这振东城里有个集市极其热闹,边关内外的买卖都在这集市里做。据说每日里从京城一路过来的货车络绎不绝,要往塞外不知多远的番邦去发卖;由番邦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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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车,载着各式稀奇玩意,也要由此处过。集市里每日都有商人雇人搬运货物,听他们说,身强体壮的,一日多的可挣七八十文钱。我如今先去那集市上寻活计,你身子弱,又没粗壮气力,是做不来这活的,你不要跟去,这货物少说也有百十斤重,伤了筋骨反不好。”张致也知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做不来这活,只道:“大哥你放心去吧,我去街上逛逛,也看看可有我能做的。只是你去搬运货物,千万小心,不可逞强负重。”张泰笑道:“这有什么,我从前打铁,是最耗气力的。”张致当然晓得打铁辛苦,张泰那一点家当也不知辛苦了多久才攒下的,如今却都留在了安城,一分一厘也没剩。
张泰吃完早点便走了,张致自己一人在振东城内逛了半天。这振东城果然热闹非凡,一大清早起便人流涌动,数不清的人络绎不绝进城来,又出城去。张致看了一圈,心中打定主意,还是干他的旧营生,振东城内来来去去都是异乡商贩,找个进出城必经的路口摆个写字摊子,料想生意该不会差。
这日响午时张泰并未回客店,张致自己一人胡乱吃了些东西,在城内走了一天,到了天黑时分才回客店。张泰回来得更晚,回来时浑身大汗,肩膀处的衣裳已磨得稀烂。张致一瞧便知这活定是辛苦极了,不由拉过他,去看他肩膀处,果然红肿一片,甚是吓人。张致急道:“搬的是什么货物,如何肿得这般厉害?”张泰不以为意,只说道:“没什么,不过是磨破些皮,第一天嘛,往后就好了。如今且先做着,虽有些耗力气,但我从前打铁惯了,还忍得。”张泰边说着边掏出个钱袋递给张致,道:“这是今日的钱,你先着。”张致打开钱袋数了数,也有六七十文钱。这一日下来,张泰挣得不少,也不知扛了多少货物,才能挣这么多。
两人吃过饭后,张致将自己打算继续摆写字摊的事说了,张泰自然同意。饭后无事,张泰向小二讨了针线,自己脱下破衣修补。他光着上身,肩膀两处红肿更为可怖。张致出去买了瓶跌打油,倒在手心里搓热了,往张泰肩膀上抹。张泰嘴上说着没事,其实全身酸痛得很,跌打油一抹,热烘烘的,倒觉爽快了点。
昏昏灯火照着,两人一个补衣裳,一个按捏另一个的肩膀,此情此景,倒有些像两夫妻。旁边躺在床上剔牙闲瞪眼的住客见了,嘻嘻笑起来。这住客是个地痞无赖,不知从哪县哪城犯了事逃出来,来到振东城,整日厮混,没钱了就找点零工做,有钱了就喝酒赌牌逛窑子,深谙男欢女爱。这住客见张泰张致二人神情异样,便笑嘻嘻道:“哎呦,好一个兄弟情深,那一个白脸的弟弟,也来给哥哥我按捏按捏身子如何?”
张致从前听惯了这等调笑,如何听不出来这住客的无赖之意?但出门在外,他不想无端生是非,便止住了张泰跳起,摇头低声道:“别理他。”那无赖见张致二人无动于衷,愈加嚣张,道:“弟弟啊,哥哥我今夜睡你旁边如何?我可比这呆头呆脑的莽夫有钱多了,你来把我伺候舒爽了,有的是钱赏你。”说罢,真个掏出一锭银子,拿在手里晃啊晃的。
张泰听了这话,如何不怒,暴跳而起,怒喝道:“你这无赖,住口!再讲这无理歪话,别怪我打得你满地找牙!”说罢一拳重重砸在木板床上,真个把床铺给砸出了个坑!那无赖见张泰力大无比,有些畏惧,爬起来走出房间,嘴里还不清不楚地骂:“大爷我烂你个贼小厮的屁股!哪里来的狗才,就许你贼小厮的屁股,不许别人!不要脸的强人,明面上扮兄弟,背地里屁股都烂了,到明日烂掉你一根不得好死的鸡巴……”
若不是张致再三压住张泰,只怕张泰真要追出去打他个不得好死。张泰气得紫涨了脸皮,张致安慰他道:“大哥何须为这些小人气恼,出门在外,本就是三教九流都有,哪能回回为他生气。”张泰道:“在这里住着不是办法,明日我就去问问李掌柜,赁房子的事可有消息了。”张致道:“要我说,这房子也不需打听到多好的房子,咱们现在没钱,赁个还过得去的、能遮风挡雨的便可,长此以往,总不是个办法。还是得积攒些银子,买间正经的铺面才好。”张泰点头:“是啊,我也想把我的打铁铺子再开起来,总归是门手艺,比搬运货物强多了。”
两人便这般说着这些琐事说了半天,直到张致把手心里的跌打油都揉散了、揉化了,只觉手底下的肌肉硬邦邦、热烘烘的。张致又倒了些跌打油,将张泰背后些微红肿的也抹了。这一抹,只觉张泰一身的壮肌肉,后背更是硬邦邦,入手坚实。张致揉着揉着,想起那无赖刚刚的言语,不由想:总归是我们二人谁露了端倪,才引得他说些混账话,只不知是我,还是大哥?
他低头去看张泰,只见张泰从肩膀到脖子处一片通红,不知是被他按捏得红了,还是情动羞涩。
第二十三章
隔日下午,张泰早早了工,拿了工钱,买了一壶酒跟两盒瓜果点心,提着去找李掌柜。李掌柜正在铺子里忙着点货算账,张泰不好打扰的,便说“你忙,你忙”,自己拣了张椅子坐下,在旁耐心等候。
直到日落时分,李掌柜这才得以歇口气,问张泰:“可找到活计做了?”张泰道:“我皮糙肉厚,在集市里与人搬运货物;小弟读过书写得一手好字,如今预备摆个摊子与人写信,好歹赚几文钱吃喝。”李掌柜点头:“甚好,甚好。你前日托我那事,我已叫本地相熟的一个朋友去打听了,人家典屋赁房做买卖都爱找他,这振东城内上下事,没有他不晓得的。他今早已来回话,问说你们要赁所什么样的房子?他如今打听出来两所,我听着还可以。一所是小些,只一厅一房,久未住人,一月二百文钱;另一所就大些,有院子,一厅二房,前段日子还住着人,干净齐整,只是一月要五钱银子。你听着如何?若是不满意,他说再去打听打听。”张泰自是不考虑那五钱银子的,只是另一所只有一间房,他犹豫了一会道:“我听着那一月二百文钱的还可以,如今万事艰难,我们二人也赁不起好房子。只是这房子如何,总要去看一眼,若好了,便这所吧。”李掌柜点头:“正是应当去瞧一眼,你明日一早过来,我与你一同去寻他。”
张泰道了谢,回来客店后与张致说了。他心里惴惴的,怕张致介意只一间房。但张致听了只说甚好,其余再未多说什么。翌日二人一同去看了房,房子虽小,倒也不算破旧,只是久未住人,看起来难有些灰扑扑的。二人一合计,都觉可以,当下便拿定了主意,与房主商量好,立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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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可搬来。
张泰二人身无长物,也没甚可搬的,拎着两个破包袱就住进去了。一进门,张泰便挽起袖子,将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连床板都搬出来擦洗晒日头,上上下下擦洗得干干净净。张致在一旁插不上手,就是做些打打水、拧拧布的小事。他见张泰忙里忙外的,便说要去街上买些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张泰道:“屋子不大,我一会就好,还是我去吧。厨房里要用些什么,你可清楚?”张致不服气:“不就是锅碗瓢盆,这有何难?”
张泰难得见他神情这般灵动,不由笑道:“你可知买多大的?除了锅碗,还需买锅铲、菜刀、案板,这你可都晓得?除了厨房里用的,咱们还得添置枕头、棉被、油灯,这窗纸也都破了,需糊新的,你晓得去哪买么?”张致被问住了,有些讪讪的。他虽从南馆出来了好些日子,但这些家务杂事一向是张泰办的,仔细想想,他除了笔墨纸张书本,竟是从未买过这些个杂货。
待得张泰拾好了屋子,便带上张致,二人一同上街去添置东西。一路下来,也买了不少,一人拎不过来,须得两人。张致叹道:“我还以为买些锅碗瓢盆即可,没想到要添置如此多的东西,枕头、棉被、水桶、油灯,想想竟是一样也缺不得。”张泰笑呵呵道:“屋子再小,过日子也得需这些物事,缺一样也不可。”张致听了“过日子”三字,心中不一动。
到了家,张泰拾好买来的东西,又将窗纸糊好后已是日落时分,忙进了厨房做饭。今日二人也算乔迁,终于从那龙蛇混杂的客店搬了出来,如今房子虽小,好歹也算有了一个落脚处,张泰心里高兴,买了面粉做面条吃。自己擀的面当然与客店里没点油星的伙食不同,又香又劲道,面上又摊了一个煎得金黄的鸡蛋,撒上翠绿葱花,馋得张致口涎直流。并非张致嘴馋,实在是从安城出来后,这一路躲藏奔逃,吃的多是干粮野菜;进了振东城,也没吃上几顿好的,外面的东西哪里比得上自家做的香。张致正待吃,却瞥见张泰那碗只有白花花的面条与葱花,并无鸡蛋。
张致心里一软,问道:“大哥,怎的只有我这碗有鸡蛋?”张泰不以为意道:“你这一路瘦得厉害,该补补,我身强体壮的,哪里差一颗鸡蛋。”张致立时便明白了,他二人囊中羞涩,今日付了房钱,又添置了这许多东西,哪里还有剩几个钱,张泰自己连鸡蛋也舍不得吃,只给他煎了这么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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