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向线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Sable塞布尔
王航一看就笑了,回敬一个“ok”的手势,显得很好说话。
许衡在店里坐不下去,赶忙留下饮料钱和小费,跌跌撞撞地跑到大街上。
王航扶住她,满脸幸灾乐祸的表情:“难得主动要求‘学习’,有觉悟。”
许衡磨牙:“流氓。”
王航理所当然地执起她的手:“其实那些‘性表演’也没你想的那么……低俗。”
许衡撇撇嘴:“你怎么知道?”
王航抹了把脸,偏过头假装没听见。
“说啊,怎么知道的?”许衡捏他手心。
两人此时已经走进bts站点,王航转去自动售票机上买了票,回头看见许衡还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禁不住笑出声来:“你还真想听啊?”
许衡哼道:“坦白从宽。”
“首先声明,我一开始并不知道那个表演的性质。”他正经颜色强调,“不知者不为过。”
“快说。”
“我当时还是三副。”王航牵她去乘电梯,一起上到候车厅,“那次船考芭提雅,以为是个表演性质的酒吧,才想进去坐坐……”
许衡皮笑肉不笑:“明白,没有犯罪故意嘛。”
王航哑然:“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真不懂!看到第一排位置空着,还傻兮兮地坐到了最前面。”
结果到表演结束的时候,目瞪口呆的某人被演员“请”上舞台,莫名其妙地宽衣解带,勉强充当了一次临时演员——甚至赢得场下观众的鼓掌叫好。
站在bts的车厢里,许衡笑得前仰后合:很难想象像王航这种人,也有身不由己、被逼无奈的时候。按照他现在的脾气,恐怕把那家店拆了,也不会允许别人对自己动手动脚。
说到后来,王航也忍不住自嘲:“在那种环境里,人就跟中了蛊似的,寡廉鲜耻都不算什么了。”
许衡点头:“路西法效应,无意识的为恶。”
泰国信奉的是小乘佛教,讲究个人的超脱与修行。在社会伦理层面与儒家思想大相径庭,这也是他们对人妖、性文化相对宽容的原因之一。
两人的目的地是泰国的另一项国粹——四面佛。
许衡不迷信,但对各种宗教都存有开放的心态。更何况泰国的四面佛已然超越了国界与教派,更像是一种文化:喜欢七彩鲜花与少女舞蹈的佛神,代表光明前途的花灯蜡烛,还有固定作息、只受玫瑰精油召唤的在岗时间……
说实话,四面佛不像有求必应的大梵天,更像个傲娇炸毛的小公举。
王航听到这种说法,愈发笑个不停。
参拜的信徒非常多,他们跟在人群后缓缓前行。王航见别人都拿着各式各样的贡品,只有自己空着手,提议道:“还是去买点鲜花蜡烛吧。”
许衡耸耸肩,表示无所谓:“随你,我先排队。”
王航离开队伍,扭头却发现周边的小贩都被人群围满,争先恐后地讨价还价。这里的香火之旺,足以养活半个街区的经济。
不远处,女孩跟在队伍末端一步一挪,还探出脑袋四下顾盼,像个好奇宝宝。
四面佛地处最繁华的闹市区,环绕在高楼大厦中间,马路上密密麻麻都是车辆。宗教信仰与世俗风物在此融为一体,彰显出独特的文化魅力。
万千光景中,却只有那一人,那一幅画面,像蚀刻般烙印在眼底心尖,定格成永生难忘的记忆。
王航转身迈步走开,去到马路对面的摊贩那里买贡品。
四根蜡烛、四串花环,每面佛单独的三根焚香。他掏钱时犹豫了一下,冲摊贩点点头,说了声:“double.”(双份)
几乎就在话音未落的一瞬间,身后突然传出巨大的爆炸声,就像天地崩裂般震耳欲聋。脚下马路也在微微震颤,王航猛然扶住身旁的路灯方才没有被晃倒。
他本能地回头看向爆炸发生的地方,只见火光冲天、浓烟弥漫,滚烫的气浪扑面而来,夹杂着浓烟与碎石,遮天蔽日。
周围人群陷入骚乱,摊贩们连钱都不要了,争前恐后地四下逃散。
耳边持续嗡鸣,王航眼前有些晃神。他赶忙将手握成拳头,指甲陷进肉里,用疼痛提醒自己,保证身体还能做出及时反应。
很快,另外两声爆炸从极近的地方传来。火光从佛像环岛的出口处冒出来,起势很快,不一会儿便烧到了上空的高架桥。漫天大火猛烈而嚣张,就像死亡之神张开双翼,笼罩着生灵涂炭的人间地狱。
头皮在一阵阵地发麻,身体止不住颤抖,脸上似有火烧火燎的疼痛。再也来不及等待神智清明,他失去了思考和判断的能力。一双长腿机械迈步,缓缓地朝佛像处行走,先后数次被人撞到都没有反应。
现场一片狼藉,犹如人间炼狱:爆炸造成的冲击波将防护栏震碎,周边路过的车辆也被悉数破坏,满地尽是黑色沙砾;佛像西面被轰出两米见宽的大坑,堆满断肢残体,血水肆意奔流,将空气也染出浓腥;冲天火光持续燃烧,浓烟滚滚直扑天际,高架桥上有塑料玻璃在窸窸窣窣地掉落。
哭泣、尖叫、奔跑逃命。
烟熏、火燎、残垣败绩。
金光闪闪的四面佛被压在废墟中,光秃秃的地面上再无虔诚的信徒。
王航的脚突然动不了了,低头一看,是个半裸的伤者,在拉着他苦苦求救。
爆炸的威力太强大,气浪直接燎尽了这人的衣服,皮肤像融化了一般,稍稍触碰便会散开一大片。
他听不清这人在说什么,只有那求生的*支撑着濒死的极限。
王航很想帮忙,想把伤者送到安全点的地方去。然而,环绕四周都只有火与烟,除了地狱,还是地狱。
他甚至无法将这人抱起,因为他发现对方的下半身已经不见了。
远处有警笛响起,世界再次回复到真实的秩序。王航抹了把脸,在成堆的肢体中翻找,口中哆哆嗦嗦地重复着那个名字:“许衡……许衡……”
恒向线 第41章 迷信
www.telexh
.com,最快更新恒向线最新章节!
据说,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人类的记忆会被无限拉长,对时间的感知近乎永恒。
天空于瞬间变得通透明亮,原本斜阳夕照的街景过度曝光,瞳孔被迫迅速收缩。
冲击波将一切夷为平地。巨响过后,地面也被震碎,汹涌的气浪扑面而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倒下的,只知道本能地将头抱紧。人们开始四散逃命,第二次爆炸很快发生。
更加猛烈的气浪将人一个接一个掀翻,层层叠叠的躯体、肉块在头顶堆积。周围全是火光,眼睛里冒着星星。
那一刻,眼前的世界以最诡异的形态静止。
后来似乎又有爆炸发生,制造出持续不断的震动。小火球不时落在地面上,砸出鸡蛋大小的弹坑。
世界末日吗?她想,怎么来得这么突然。
耳朵里听不见声音,灼热伤痛早已无法影响感知,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指尖。
一、二、三、四……每逢紧张时,许衡都会一根根地掰下自己的手指,凭借客观而固执的计数,强迫时间向前推演。
压在她背上的那个人应该已经死了,却仍然时不时地抽搐着。温热的血流从四面八方涌出来——那是生命流逝的残骸。
头脑里只剩下空白。炽烈的空气持续煎熬,漫天硝烟令呼吸困难。喉间灼热的痛感蔓延,简单的吞咽动作也无异于登天。
只有在这一刻,许衡才意识到自己与普通人无异:迷信承诺、贪恋保护,奢望被怀抱拥裹起来的点点滴滴。
模糊间,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遥远得近乎梦幻。
喉咙沙哑,许衡无法作出回应,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着被发现。
松开手,任由时间从指缝间溜走——似乎已经无需再去计较生命与伤痕、自信与沉沦——如果有那么一瞬,疼痛和死亡证明了另一个人的意义,救赎也必将随之而至。
背上的重负被移走,一股极强大的力量将她从地上拽起。王航的呼吸急促,声音却格外清晰:“许衡,清醒过来。快跟我走!”
她被他架在怀里,脚下全然没了劲儿,高高低低地踩在人肉堆上,整个身体都软趴趴的。
王航架不住她,最后干脆把人抱了起来,大跨步向前,朝火势不那么猛烈的出口处突围:“别怕,我们马上就离开这里。”
爆炸发生后短暂的间隙里,时刻有可能发生第二轮袭击——肇事者安放了多少爆炸物、留下了多少处隐患,无人能知。
王航没有选择,只能用最快的速度冲出伤亡最惨重的核心区域。
四下里全是断肢残臂,伤者满头是血的匍匐呻*吟,爆炸造成的冲击波引燃了马路上的汽车,整个四面佛广场彻底变成人间地狱。
呼啸的警车终于靠近,有人在用泰语大声组织撤离。他将许衡紧紧抱在怀里,找到最近的警察,还没开口便被指引到救护车上。
大批医护人员赶过来处置伤者,想要用担架将其抬上车时,却发现怎么放都放不平:已经昏迷的许衡,手中却死死抓着王航的衣襟。
再次醒来时,她意识到自己正处在一间陌生的医院病房里:头顶是浅绿色的天花板,冷气开的很足,吹得四肢冰凉。
只有手边那处热源,持续不断地散发着温暖。
王航趴在病床边,疲惫至极后,刚刚闭上眼睛。他脸颊残留着干涸的血迹,却没有明显外伤,而且呼吸平稳有力,应该并无大碍。
许衡尝试感受自己的肢体,嗯,都还在。
似是被她的动静惊动,王航缓缓清醒。一两秒钟的晃神之后,脸上泛起温柔的笑意:“醒了?”
许衡点头,并且试图抬手,想替他擦净血迹。蓦然发现掌心里还有东西,垂眸一看,竟是片淡色的衣角。
“扯不开,医生护士都试过。”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你自我保护得很好,又躲在最下面,只有轻微的脑震荡和皮外伤。”
她将衣角拿到眼前仔细辨认,发现果真是王航那件淡色t恤。铺天盖地的记忆瞬间侵袭:爆炸、硝烟,火焰、残肢,死亡、呼唤……
“你……”甫一开口,声音沙哑得令人吃惊,许衡清清喉咙继续道,“你没事吧?”
“我看起来像有事吗?”他拨开她的额发,“别操心。”
“几点了?”“长舟号”在曼谷港只是暂时停靠,卸完货后还要去普吉岛载运橡胶。按照之前的安排,当天晚上就应该全员回船,第二天一大早便要起航。
王航看得出她的担心,安慰道:“不着急。你先养伤,伤好了再去赶船。”
许衡皱起眉头:“你怎么办?”
“我等你。”
没有船长就不能开船,除非公司另外派人过来接班,可这显然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许衡连忙挣着身子坐起来:“那怎么行?误了船期可不是开玩笑。”
“码头运力不足,船还在港口排期,我们的行程对船期没有影响。”王航解释完毕,一边无奈地笑一边摇头叹息,“你比我还像个船长。”
许衡勉强松了口气,回到最初的话题:“广场上到底发生什么了?”
王航拍拍枕头,将病床调整好角度,扶着人向后靠倒:“爆炸袭击,可能是泰南的分离主义势力,也可能是别的政治动机,现在还没有组织宣传对此负责。”
许衡对这些官方说法嗤之以鼻:只有亲身经历,才能对事物产生最直接的感受——再冠冕堂皇的借口,都不是涂炭生灵的理由。
她试图在脑海中搜索有效的信息,却发现根本无从下手: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只有最后那声呼唤清晰无比,莫名其妙地令人气和心平。
“你怎么不先去找个地方躲起来?”许衡看向王航。
他挑眉:“我以为你会谢过救命之恩,然后以身相许。”
许衡没有笑,却从心有余悸的状态中慢慢恢复过来:“我会保护自己,你也不该这样冒险。”
“不冒险?你是让我找个防空洞躲起来?等警察清场再回去找你?”王航冷哼,“那还算男人吗?”
“暴虎冯河……”下半句“吾不与也”被卡在嘴边——毕竟是对方把自己救出来的。
王航听出她是在讽刺自己,也不着恼,而是习惯性地揉了揉那发顶:“睡会儿吧,如果你觉得没问题,医生待会儿查完房就可以申请出院了。”
许衡调整姿势,面朝着男人躺下,缓缓闭上双眼。
尽管嘴上说得很中立,她却不得不承认:在硝烟烈焰中,作为值得信赖的对象,去保护、守卫、拯救另一个人——确实挺爷们儿的。
泰国警方已是焦头烂额,医院里重伤轻伤一大片,许衡的出院要求很快得到了批准。趁着大使馆赶来施以“人道主义关怀”之前,两人便办完了所有手续。
当天晚上,他们乘坐最后一班交通船,回到了“长舟号”。
张建新和宋巍等高级船员都还没睡,留在甲板一楼的餐厅等着。王航向公司通报消息的时候,也和船上取得了联系,安排好临时的应变措施。
不知情的众人只是感慨许衡运气好,船长恰巧也在附近。
心中有鬼的男女很默契地没有搭腔,而是用沉默和讪笑应对着关心。
方此时,却见大厨端着一个火盆从厨房里钻了出来,“咣当”一声摆在许衡面前,态度严肃地命令道:“跨过去。”
大厨是个脾气和善的中年人,相处这么久,从未有过过激的言行。突然来这么一出,把许衡给整懵了。
她眨了眨眼,疑惑地问道:“这是要……”
中年汉子脸上并无任何松动,只是看了看王航:“许律师这趟出来,走邪遇险的事儿就没断过,怕是得罪了什么东西,必须驱一下。”
在场的其他人都没吭声,表情各种复杂。
许衡感觉背上有股凉意,被大厨的郑重其事弄得不太舒服,却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拒绝,只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王航。
就在她以为对方会替自己拒绝这番“好意”的时候,却听见男人沉声道:“也好。”
时间临近午夜,船停靠在港口外锚地,所有的装卸工作都已经停止。只剩下融入黑夜的深色海面,随着波浪一点点上下浮沉。
众目睽睽之下,许衡无奈抬脚跨过火盆,扭头看向大厨,问道:“这样就行了?”
始作俑者没有看她,而是围着火盆绕了几个圈,口中还念念有词,将原本就阴森的氛围渲染得更加恐怖。
最后,只见他猛一扬手,将盆中残留的木炭统统掀向船舷外。星星点点的残火一点点熄灭在海面上,融入彻底的黑暗静匿之中。大厨这才神色渐缓地回过身来:“妈祖保佑,出入平安。”
许衡瞪大了眼睛,像看西洋景一样,对面前发生的一切目瞪口呆。
其他人的反应则与她完全不同,包括王航在内,全都近乎虔诚地重复着大厨的话:“妈祖保佑,出入平安。”
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自己穿越到古代的木制渔船上——而非燃油驱动、功率强大的先进远洋巨轮上。
原本偶然的意外遇袭,竟被生生解释成灵异事件,就连向来不信邪的许衡都开始心慌了。
恒向线 第42章 安慰
www.telexh
.com,最快更新恒向线最新章节!
原本已经准备散去的一群人,在这肃然的气氛中变得紧张。不约而同地围着桌子,再次坐了下来,餐厅里涌动着不安的空气。
“许律师,你别觉得我是在搞封建迷信。”大厨用抹布擦擦手,“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许衡哽了哽:“我确实比较倒霉……”
大厨打断道:“概率都是一定的,太邪乎了就有鬼。”
“别吓她了。”王航终于出声,“以后各方面都注意点就行。”
“王船,”宋巍怯生生地开口,“还是让许律师好好想想,有没有做什么犯忌讳的事情……吧。兴许来得及补救。”
张建新和老轨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见许衡一脸无奈表情,大厨语重心长地说:“船上的人,多少都供佛拜妈祖,这不能叫迷信。你想,在大洋里,再大的船,摇起来也只像片树叶子——人类和自然比,实在是太渺小了。”
听到这里,众人不约而同地点头称是,王航在桌布下面偷偷捏了捏她的手。
许衡的心顿时就安定下来,表情和缓地迎合道:“入乡随俗嘛,我懂的。”
“王船火气旺——我不是拍马屁——全公司上下都知道,跟着大小王的水手都能保平安,对吧?”大厨的视线环绕四周,争取众人的支持。
出乎许衡的意料,上至张建新,下至三副,竟然纷纷点头表示认同。就连王航本人也只是轻咳两声,缓解尴尬。
大厨见自己得到了舆论支持,说话也更有底气:“你跟了他,还能接二连三地遇到晦气事儿,不得不小心点啊。”
这话听起来很有歧义,许衡不知对方所指为何,只感觉喉咙里更堵了。
“船上的事情,没谁说得清楚。”大厨从兜里掏出烟,又用眼神询问她的意见。确定没有遭到反对后,给众人发了一圈,自顾自地点燃:“我第一次出海,是老乡介绍的一条渔船。”
大厨平日里都在厨房里忙活,跟大家没什么交流机会,因此也没人听他说起过这段往事。很快,餐厅里彻底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耐心听讲。
“我这人虽然不聪明,但从小到大脑子没出过毛病,眼神也很好使。上那条船的第一天,坐在房间里跟他们打牌。那时候年轻,啥事儿不懂,玩得也比较大,紧张得手心里都是汗,没顾上观察四周环境……大概两三圈之后,我感觉脖子有点酸,就想稍微活动活动,结果一抬头就吓傻了。”
刻意压低的男声响在舱室里,语速缓慢勾起悬念,突然的停顿戛然而止,将人的心都悬在了线上。
大厨环顾四周,确保众人都已经进入状态,方才吐了口烟圈道:“全是死人。血肉模糊、身首分离、行尸走肉,你们想象不到,那场景太真实了。我老乡是那艘船上的大副,坐在我对面,头都被砸扁了,往外冒着脑花花,还龇着牙催我‘出牌’、‘出牌’。”
许衡从小胆子就不大,对那些鬼故事向来敬而远之,恐怖片更是沾都不敢沾。听大厨说到这里,早已冒了一身冷汗。若非王航在桌面下牢牢握住她的手,早就尖叫着夺门而出了。
“不怕你们笑话,我当时就吓尿了。”大厨狠狠抽了口烟,眯着眼睛说,“结果甲板上的情形更可怕:船长的脑门上有枪眼、二副的肠子全淌在地上,还一个个拉着我,问我要去哪儿。”
他打了个激灵,像是沉入了当年的回忆中,声音也有些发颤:“当时船没开出多远,我大叫着‘杀人了,杀人了’,来回跑了两个多小时。船上人被吵得没法儿,最后把我关进了船长室里。趁着看守不注意,我从厕所的窗户爬出去,游了整整一海里,才被站锚的船捞起来。”
三副抹了把脸,语气毕恭毕敬,道出众人心中*共同的疑问:“您是不是看花眼了……在船舱里待久了,确实有可能导致缺氧。”
大厨不屑冷笑:“把我救上来之后,港口塔台招呼那条船返航,后来亏得大副老乡送我回家。他临走时跟我妈招手,我还能看见那脑花子。一块红一块白,跟冻豆腐似的在头顶上打着颤——你说是不是眼神有问题?”
王航和其他高级船员一样,谨慎地保持双唇紧闭。
“他们原本要出海两年,结果七个月后就没了消息。”大厨按灭烟蒂,笑容有几分诡异,“又过了一个月,渔政的才把船从夏威夷拉回来:33个人只剩下11个,最后5个被判死刑、1个死缓。”
许衡打了个激灵,记忆变得清晰无比:2011年8月12日,山东荣成市鑫发水产公司所属的大洋鱿钓船,编号“鲁荣渔2682”,因船员内讧,爆发连环命案,最终导致22人被杀。经勘查检验,船上发现了大量血迹和尸体碎块及人体组织。当年,该案曾轰动一时。
“我钓鱿鱼的手艺,就是跟着那条船出海前学的。”大厨最后说完这一句,再也没有出声。
老轨想起钓鱼比赛中的屡屡失利,顿时恍然大悟。听完大厨一番话,虽然也有所触动,但更多的还是心有不服,暗搓搓地骂了好几句脏话。
张建新见此情景,用肩膀耸耸老轨,转移话题似的问道:“你还记得吗?”
原本郁闷着的壮汉侧了侧身,哑声回应:“怎么可能不记得?”
众人又将目光集中到张建新身上,却听他叹息:“那年我们俩搭班,跟着老王船长出海。我记得当时刮了场台风,卷跑不少船,港口电台成天都播着寻人启事。”
他瞅了瞅王航,补充解释:“你当时刚在船上过完暑假,已经回学校上课去了。”
见王航点头,张建新继续道:“离开码头之后,船突然就开不动了,一直原地打转。”
老轨抖抖肩膀,像是要抛却某份回忆,可惜没有奏效。只好压着喉咙说:“是我先看到的,有点不敢确定,就上到驾驶室去问你爸,是不是也看到了……你爸点了下头。”
张建新接过话茬:“那时候海水不冷,我们找了几个年轻小伙子下去。人捞出来的时候都泡肿了,只能放在船顶上。又请示了公司,这才更改船期,急匆匆地回港。殡仪馆的车等在码头上,用最快的速度把尸体拖走,这才算是安置妥当。”
“然后船就起航了,一帆风顺,平安归来。”老轨简短作结。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