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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向线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Sable塞布尔
船头临时支起的餐桌上,密密麻麻地摆放着各种食物:红酒、瓜子、糖果、卤肉并排陈列,厨房里最后的几个水果也被拿出来凑数,显然是把家底都算上了。
如果再摆个猪头,许衡想,简直就是场完美的宗族法会。
船舷边,深蓝色的洋面被劈开一道道白浪,古老的热带海洋即将见证它最新的臣民。
随着汽笛声的尾音袅袅散尽,王航为两人分别佩戴上铜质的赤道纪念章,很快退开半步,大声命令道:“水手长,把人给我拿下!”
许衡和小四川都被吓了一跳,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便有水从头到脚地浇下来,将他们淋了个透湿。
盛装出席的许衡未能幸免,精致的裙摆全都遭了殃——幸好衣服不贴身,否则恐怕会更尴尬。
小四川咿呀乱叫了一番,仰起头来傻笑道:“船长,现在过赤道了?”
王航依旧板着脸:“把鞋子准备好。”
顺着他的目光,许衡看见宋巍在驾驶室里招手。
“到了!”
一声令下,许衡和小四川同时脱下一只鞋,用尽力气扔向大海。明媚到刺眼的阳光里,鞋子们划出干净的曲线,直直砸进了大海。
原本还在踮着脚眺望的两人很快接到新命令:“还有一只鞋,扔下去!”
许衡连忙赤脚站好,将最后一只鞋扔出去。她这次没扔那么远,慌慌张张的,差点滑倒在湿漉漉的甲板上。
先她一步的小四川将鞋扔出去后,大咧咧地走到王航面前,看起来就像只骄傲的小公鸡。
“好小子,你现在脚跨南北半球,成为一名真正的海员了!弟兄们,大家庆祝他第一次过赤道!来给他变个脸!”
原本还绷得直直的一群人蜂拥而上,大呼小叫地把小四川围起来,压在地上用油墨涂脸。
尖叫声、鼓掌声、嬉闹声,“长舟号”的甲板变身欢乐的海洋,就连平素里不苟言笑的张建新也被船员们拖着,参与到已然混乱的“涂彩大战”中了。
许衡是女孩子,没人冲她下手,只有王航递了张面巾纸过来,轻声道:“擦擦。”
她的笑容十分真诚,一如日光下的大海般明亮:“我没事,谢谢你。”
隔着纸巾,男人无声地捏捏她的指尖,暗示自己收下了这份谢意。
半天的欢声笑语过后,参加“赤道祭”的船员们一起把桌上的食物瓜分干净,又去餐厅里好好吃了顿大餐。酒足饭饱、人人尽兴,方才拍着肚子各自离去。
许衡算是活动的半个主角,晚饭时终于没挡住船员们的轮番敬酒,来者不拒地喝了个痛快。
王航夜里摸过来的时候,便见她趴在床沿上,蜷着身子缩成一团。
他大步上前,毫不费力地将人抱起来,却意外发现对方睁开了眼睛。
黑暗中,那双玻璃珠子似的眼眸清清亮亮,折射着皎洁的月光。被酒气晕染成绯红色的双颊上,一对朱唇晶润欲滴地开开合合:“嗨,船长。”
王航倾身将她放置在床上,责备道:“醉成什么样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你猜啊,猜猜我是真醉假醉?”睫毛扑闪,许衡用一双玉臂环搂他的颈项,娇嗔着不肯松开。
男人被她挂住,不得不微弓腰脊,身上肌肉紧绷,撑出流畅的线条:“真醉怎么样,假醉又怎么样?”
“真醉,就真的把你吃了。”
许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身,双腿夹住王航的股胯,将他反制在自己下方。
“假醉……”她一边柔声迟疑,一边缓缓脱掉自己身上的衬衫,“就假的把你吃了。”
说完,女孩用膝盖缓缓挪动,渐渐向下退去,直到整张脸都埋进那隐秘之处。
王航猛吸一口凉气,反弓着身子半撑起来,感觉血槽被瞬间抽空。
如果这也算是“赤道祭”的一部分,他想,真该带她走环球航线。





恒向线 第36章 郑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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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宝垄是印度尼西亚中爪哇省的省会。
许衡地理不好,概念里只有那句“扔到爪哇国去”的老话。
古时候,对于身居大陆的人来说,南太平洋上的岛国就是莫须有的存在,根本无法想象。
如今世界变成地球村,咫尺天涯也不过弹指一挥间。
望向岸上那片郁郁葱葱的青翠山林,许衡恍惚错觉是绿宝石镶嵌在了蓝色镜面上,娇艳欲滴,同时又焕发出蓬勃的生命活力。即便只是远远看着,也能为灵魂制造出无数正能量——这样的岛屿几与天堂无异。
王航在驾驶室督航,“长舟号”马上就要进港了。
在三宝垄,他们会卸空所有的越南大米,然后再取道菲律宾、泰国,最终抵达本次航程最终的目的地:印度。
屈指一算,海上漂泊已近两个月,她却始终看不够这片海,惟愿永生永世直坠深蓝。
“呜——”
头顶汽笛发出长鸣,将许衡唤回神来,这才发现船竟然已在不知不觉中靠岸。
散货卸载相对容易,只要没有明显变质,在港口工作人员的监督下逐一过磅即可,王航很快便办理好相关手续。
拜98年排华事件所赐,和其他东南亚国家相比,印尼对于大多数中国人来说,依然十分神秘。
许衡也不例外。
因此,当她看到王航身着西裤衬衫,衣冠笔挺地准备下船时,整个人都愣住了:“你要干嘛?”
“拜三保庙。”他皱着眉将许衡上下打量一番,不容辩驳地命令道,“回去换身衣服。”
低头看看自己:t恤短裤加拖鞋,与某人的郑重其事确实大相径庭。可她一路上都这么打扮,也从未遭受过任何非议,如今却被莫名嫌弃,只能怪突发性直男癌晚期。
尽管心中腹诽不断,许衡还是乖乖换了身及膝连衣裙,默默安慰自己别跟病人一般计较。
为了避免其他人的怀疑,他们有意错开半小时离船。许衡走出港口时,王航已经叫好了出租车。
三宝垄背山面海,是个典型的风水宝地。老城区里各种风格的建筑混杂:荷兰人殖民以前,华人和阿拉伯人垄断了整个印尼的商业贸易数百年,如今的印尼又奉伊斯兰教为国教——自由奔放的巴洛克式教堂,宣礼塔高耸的清真寺,雕梁画栋的宗祠神庙——短短几个街区的距离,充满着历史的沧桑感,让人看遍这座城市的隽永记忆。
越往南走,中式建筑越多,人群的肤色也明显较浅,许衡估摸着他们已经进入了华裔聚居区。
车停在一座宽敞幽深的庭院前,古木参天、花草葱茏、香烟缭绕,大红色宝殿若隐若现,无声地昭示着某种庄严。
王航替她拉开车门,又转身整理好着装,方才低头走进了庙。
许衡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被这阵势吓到。
没多远,一块三米见方的巨大石牌挡住去路,其上用金漆裱绘“三保洞”三个汉字,伴有祥云腾龙纹饰,显得格外凌然肃穆。
“这个‘三保’就是‘三宝垄’的由来吗?”许衡好奇地发问。
王航的衣角被扯住,不得不停下步伐,敬重地开了口:“明朝有个三保太监,知道吧?”
虽然许衡的历史并不比地理强,听到这里却多少有些印象:“郑和?”
“对,郑和七次下西洋。”他指向远处一尊硕大的铜像,“两万人、108艘船,六百年前——你能想象吗?”
王航这人外冷内热,很少表现出明显的情绪,大部分时候都是张冰山脸。然而,身处这座庙宇,谈到被祭祀的伟大航海家,那种发自心底的敬仰与憧憬,却是真真正正、不容置疑的。
即便自诩思想独立的许衡,也难免受到感染,禁不住折服于先人的伟业。
他补充道:“船队先后到访过这里两次,并留人在此定居,后世便以郑和的官衔为城市命名。”
许衡喟叹:“真不容易。”
两人牵着手往庙里走,四周围空空荡荡的,仿若一处被遗忘的妙境,孤零零地垂悬于远离故国的千里之外。
站在郑和的铜像面前,许衡仰起了头。
首戴幞头、肩披斗篷、身穿蟒袍、左手扶剑,堪称非凡气度,只有那光洁的面颊,透露出人物的敏感身份。
许衡一边看,一边若有所思地说:“你发现没有,中国历史上伟大的航海家,除了和尚就是太监。”
没等王航回话,她便扳着指头算起来:“法显、义净、慧深、鉴真,再加上郑和,几乎就是我们航海文明的代言人。”
“你说,你算什么?”许衡饶有兴致地看向对方。
原本还试图反驳的王航气得笑出声来:“我算什么你不知道?”
许衡狡黠地眨眨眼睛:“回头好好研究一下。”
王航深刻地感觉自己受到了调戏。
南洋的中式建筑韵味特殊,即便竭尽可能地模仿,依然和国内的原生态有所出入:鲜艳的色彩、夸张的结构、用力的角度……
但也正是这种求而不得的态度,彰显出侨民文化中深刻的思乡情怀,让人平添无限感慨。
三宝庙正殿上挂着“三保大人”的牌匾,穿过清幽的殿堂,便来到传说中的三保洞。
四周的墙壁镶嵌着等身壁画,默默讲述郑和当年远洋的丰功伟绩。许衡听王航一幅幅地讲解,留意到他神采飞扬中流露出的微妙自豪感,心都被融化,软成了一团。
说起来恐怕好笑,自己喜欢的男人居然会把太监当成偶像。
可当他指着三米高的铁锚讲解“宝船”构造,凭据藤蔓树上的枝桠证明祖宗显灵时,那种孩子气的天真与执着,又会让许衡忍不住悸动:多好啊,既像男人一样可靠,又像少年般单纯,对异性的所有幻想,几乎都在这一人身上得到实现。
最后,两人在殿前焚香叩首,这才携手离开了三宝庙。
三宝垄并不是一座传统意义上的旅游城市,坐车转进转出便能对其全貌有所了解。再加上天气炎热,许衡只想早点回去洗澡休息,便建议在港口附近找家餐厅吃饭。
王航没有异议。
港口区做的都是船员生意,各种风格的餐厅不一而足。其中一家店面收拾的相对干净,又是做中餐的,两人便走了进去。
老板娘是个四十岁出头的妇女,会讲华语,讲得不好,但笑容亲切。
店里摆着四张桌子,没什么人,厨师、服务员都只有她一个。
许衡不挑剔,在靠门的位置坐下来。
王航点好菜,却见老板娘满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还有事吗?”他直接开口问道。
老板娘摆摆手,钻进后面的厨房忙活起来。
三菜一汤,有鱼有肉,咸淡适中的味道,让吃惯了大厨手艺的两人得到解脱,直接清光了桌面所有的盘子。
已经过了饭点,餐厅里没来其他生意,老板娘守在一旁,笑眯眯地看他们大快朵颐。
印尼有给小费的习惯,王航结账时特意多留下一张大面额的印尼盾,算作感谢。
老板娘却给他退回来了,只用生硬的华语问了句:“你们是从那艘中国船上下来的吗?”
“是啊。”许衡点头应道。
三宝垄的港口并不繁忙,可供靠泊的码头也很有限,除了“长舟号”,这里再也没有其他的“中国船”。
“船上人都是从哪里来的?”中年妇女的目光中充满期待,仿佛在聆听命运的审判。
王航清了清喉咙,插嘴说:“我们的船员都是大陆人。”
老板娘眼底的光芒瞬间熄灭,满脸失望的表情。
“阿姨,怎么了?”许衡连忙关切地问。
那一刻,似有晶润的泪水几欲滴落。老板娘叹了口气道:“以前,有艘中国船每个月都会来这里。船上的轮机长是香港人,对我很好。”
王航一开始就猜到故事的结局,见许衡认真倾听的样子,终究没忍心开口打断。
“后来我怀孕了,船再来的时候,只知道他下船休假,从此再也没有见到过。”老板娘指着墙上的一张照片说,“那是我女儿,今年已经17岁了。”
顺着她的指引,许衡抬头看向相框里巧笑焉兮的少女,黑黑的皮肤,晶亮的双眸,与老板娘六分相似,却不知道和父亲有多像。
“我在这里开店,每次有中国人的船都会想办法打听,只能尽量找找他。”
许衡很想说,无论世界有多小,你都找不到一个想要逃避的人,就像无论世界有多大,你都躲不开一个真正爱你的人。
然而,她最终还是把话咽进嘴里,从王航手中抽出那张纸币,默默压在了餐桌上。




恒向线 第37章 弱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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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尼虽然是千岛之国,但港口的设施并不完善。三宝垄的岸吊不够用,必须在船上反复绞缆绳,不断调整位置才能将货物吊出货舱。
许衡注意到,这里的工人普遍喜欢光着脚,一个个又黑又瘦,身上有股很奇怪的气味。
想起之前在新加坡海峡遭遇的就是印尼海盗,她忍不住有些后怕:被抓事小,失节也不怕,若被熏死可就倒大霉了。
好在这里的物价便宜,不当班的船员们都下地“活动”去了。没有失足妇女上甲板挨个敲门,她总算不需要像在越南那样提心吊胆。
从其他进出港口的船舶上看,这里卖出的货物大多是煤炭、铁矿石和木材等自然资源,进口的则多为钢材、机械、汽车,以及“长舟号”所承运的大米,是个典型的资源输出型国家,也难怪经济发展水平会偏低。
王航听到她的分析后,将长腿翘上床沿,满脸不以为然:“你以为他们不想赚钱?这不是产业结构的问题,就是简单的弱肉强食而已。”
许衡有些不服气:“国际贸易很复杂的,丛林法则那套太想当然了。”
“你才是想当然。”王航翻了个身坐起来,挑眉道,“印尼也曾经是‘亚洲四小虎’,20多年的经济增速都保持在6%,不比咱们国家差。”
说完,不待对方反驳,他继续补充:“那时候雅尼拉港有多繁忙,你知道吗?我爸船停在外泊地整整一个月,愣是靠不了岸!满舱的水泥,最后全是用直升机,一架一架地吊走——现在想都不敢想。”
许衡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97年亚洲金融风暴,印尼虽是被“传染”最晚的国家,但受到的冲击最为严重,并且直接导致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经济衰退。
经济决定政治。
98年印尼发生的排华暴动,只是这场席卷全球新兴经济体风暴的必然结果之一。
她将下巴搁在膝盖上,蜷成小小的一团:“……中国也会这样吗?”
“你怎么说风就是雨的,”王航忍不住用手揉了揉女孩的发顶,“全国的大老爷们这么辛苦地干活挣钱,还怕养不活一帮小老娘们?”
许衡“噗嗤”一声笑出来,反手拍在他身上:“什么乱七八糟的?唱二人转呢?”
喜欢和爱都是非常微妙的感觉,当局者往往不能够分得清楚。矫情中二的年代,许衡也曾听说过:喜欢一个人会为他笑,爱一个人才会为他哭。那时候她常想找到自己的宝哥哥,将满腔柔情和无尽热泪抛洒。
后来长大了,遇见很多人,也错过很多人,渐渐发现了其中的真谛:无论爱还是喜欢,都应该是快乐而愉悦的,眼泪不能代表深浅,正如时间不能证明长短。
即便与王航的相互吸引确有环境影响,也无法排除制服诱惑与职业崇拜,但每每想起狭小舱室里,两人促膝相谈的这些夜晚,她都会庆幸自己作出了最勇敢的选择。
几天后,“长舟号”再次进入菲律宾海域,这次的目的港是马尼拉。
船还在马尼拉湾外时,王航便直接命令水手长,把甲板上所有易于拆卸的阀门、零件、铜件、消防水龙带等,统统锁进储藏室里。美其名曰“防患于未然”,不给菲律宾人民提供犯罪的机会。
与最初相比,许衡已经十分熟悉船上设备,主动申请去甲板部帮忙,顺便检验自己的实际操作能力。
水手长自然高兴,王航也没好意思阻止,只得用眼神警告她不许添乱。
这明显的不信任让许衡憋了口气,干起活来格外用心,虽然也没帮上什么大忙,却得到船员们的一致好评——至少没有添乱。
她累得满身大汗,赶忙回房间洗澡换衣服,出来时发现手机上有几通未接来电。
赵秉承半个多月没消息,如今突然用律师事务所的办公室座机找她,想来应该是有急事。
对于律师而言,将感情与工作分开是最基本的职业素养,许衡向来做的很好。
那一头,赵秉承正在跟华海所的其他合伙人开会,却依然很快接起了电话。
时间、地点、客户基本情况,搭档多年的默契使然,即便他没有把话说透,许衡也能猜出赵老师这番动作的用意:“您放心,船一靠港我就出发。”
“务必见到本人。”赵秉承想了想补充道:“如果赶不上船期就直接飞回来吧。”
“马卡蒂区离港口不远,赶得上。”许衡的态度很明确。
“随你。”向来风度翩翩的赵老师,竟然生气地摔上电话。
听筒里传来刺耳的蜂鸣声,许衡被吓得半晌回不过劲儿来。
但是,想到即将开始的任务,她已忍不住手指微颤:船东协会、港口协会、中钢协……你方唱罢我登场,没人能猜中这出戏里还会有谁。
只不过,华海所注定要在里面狠狠轧上一脚。
正午时分,“长舟号”终于缓缓进港。
马永火山远远伫立于吕宋岛最南端,俯瞰着平静的马尼拉湾。
这里的泊位很紧张,放眼全港也没看见几部吊车。他们只能在离岸边近一点的地方抛锚,码头工人用船上的吊杆,把货物吊到方驳上面,再一点点转运。
船上广播通知,交通艇下午一点到舷梯口接人,晚上七点再从码头送回船上,需要出行的人员可以照此计划。
许衡已经换好衣服,又将头发扎成马尾,看起来干净利落。
“长舟号”在这里要靠泊一天,她用手机上查询了具体路线:往返只需要两个小时车程,算上找人加办事,时间绰绰有余。
只是来不及与王航解释了。
事实上,许衡不能把此行的目的告诉任何人——无论是大洋集团在船东协会里的地位,还是赵秉承未雨绸缪的算计,都要求她绝对保密。
即便是与自己最亲近的人。
驾驶室里应该正忙着迎接检查,现在过去只会增加麻烦,许衡想,不如先斩后奏,说不定还没被发现就已经回来了。
潜意识里,她还是不想对王航撒谎。
宋巍负责登记乘坐交通艇的人数,见许衡也站在队伍里,明显大吃一惊:“许律师,你一个人?”
若非小伙子问得堂堂正正,她差点以为自己和王航的事情暴露了,连忙讪笑道:“同学在菲律宾外派,知道我到这里来,特意约好见面的。”
年轻的二副没有怀疑,只是犹豫道:“马尼拉比较乱,你还是跟船长说一声吧?”
许衡摆摆手:“就去半天,我带着电话呢。”
宋巍还没拿定主意,交通艇已然停靠在了“长舟号”旁边。许衡也不管他同不同意,顺着梯子便爬下船舷,连撒娇带耍赖地说:“行了行了,别担心,保证快去快回!”
菲律宾不禁枪,港口保安都是荷枪实弹,看起来颇有震慑力。
旁边有座专门的客运码头,许衡持游客签证很容易过关,也不需要船上证明,更是乐得没给王航打电话。
路上的小巴招手即停,违规运营的私家车也很多,她没有委屈自己,而是在的士站拦了辆出租车,将手机上的地址出示给司机。
淡水河谷的亚洲转运中心选址苏比克湾,办公室则位于马尼拉市中心的帝国大厦。这里是两条主干道的交接处,临近绿肺三角花园,周边顶级商宇楼群环绕,交通十分便捷。
出租车司机熟悉市区里的大街小巷,在提前预支的高额小费激励下,用最快的速度将她送到了目的地。
许衡下车时看了看表:二十分钟,堪称生死时速。
这并非她第一次在没有预约的情况下拜访客户,也知道该怎么对付大楼里那些保安——简而言之,就是不要对付他们——越是理直气壮、目中无人,越容易被当成住户或客人,收获意想不到的礼遇。
菲律宾的服务业享誉全球,首都顶级写字楼的安保措施必须也是顶级水平。
被扣在保安室里的许衡想,难怪那么多国家都要引进菲律宾劳务,果然名不虚传。
受到美国殖民多年,菲律宾人的英语水平普遍很高,许衡很快解释清楚自己的来意。保安们很有礼貌,但态度也十分坚决:没有预约就不能上楼。
“call,justacall.”她选择退而求其次,要求打个电话。
许衡相信,即便公司前台也应该知道,淡水河谷转运分销的所有矿石,最终都指向一个目的地:那就是中国。
华海律师事务所,或者说它所代表的船东协会,是淡水河谷大船直接靠泊中国港口的唯一障碍。




恒向线 第38章 逼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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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衡赶在七点之前回到码头,跟兴高采烈的船员们一起乘坐交通艇,依次爬上了“长舟号”的甲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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