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汉月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元祀
直到元整元子肃前来探望,周惠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个时候,元整由于护卫洛阳、迎接北军有功,已经晋升从五品通直散骑侍郎,并接替周惠的职务,担任了假城门校尉。不仅如此,由于他是宗室出身,手中又掌握着周惠留下来的余部,元子攸对他的期望颇高。知道他和邵县侯元宝炬关系密切,居然能抛弃当年父亲因元宝炬父亲拖累而冤死的过节,将元宝炬引入朝中,任命为大鸿胪卿。
大鸿胪卿是第三品高官,元宝炬甫一入朝,就能身居如此高位,周惠倒是能够理解:“邵县侯乃帝室近亲,若非为先父所累,为先朝太后所禁,早该继承或别封王爵,九卿之位于他其实算不了什么。更何况,如今宗室凋零,北地武人大得进用,天子为了尽量平衡朝局,自然要重用宗室,邵县侯既然得以起复,今后自是前程无量;子肃兄虽与帝室偏远,但有天子的信重,前程也大有可为啊!”
“这都是周校尉的举荐和谋划,我心里非常清楚,”元整性情直爽,知恩图报,尽管如今替了周惠的职务,态度却一如当日担任下属时那般恭敬,“我也向陛下提起了校尉的功绩和苦衷,但是陛下却对校尉当初击破中渚义军、搅乱祭河大典的事耿耿于怀,因而特地令卫尉少卿将校尉继续羁押,等待返任的卫尉卿魏子建判决。”
搅乱祭河大典?周惠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现在明白,问题是出在哪个地方了。当初元子攸才燎坛祭河,中渚宇文莫纥应时发动,固然是借了元子攸祭河的声势,但元子攸何尝不是也借了宇文莫纥的势呢?若其能够顺利占据中渚,以这个时代的普遍观念,元子攸便是承继天命、沟通河伯的真命天子,河北数十万将士都会心生尊崇,于朝廷及他本人的威望极为有利。
可是,这一切都被他的出兵所破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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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汉月 第五四章:有险无难(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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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魏子建,周惠也听说过他的名字和事迹,因为他有一个非常著名的儿子,著《魏书》的魏收。魏收好自我标榜,因此在《魏书》自序中对自家父亲极尽夸赞之能事,也有非常详细的记载。当初元颢入洛时,魏子建正担任卫尉卿的职务,由于不愿附从元颢,携家口居洛南,至元颢平定后还洛。不过,周惠很怀疑,这位极为拗口的魏卫尉还能否履职,因为魏收在书中也说了,其父魏子建“先苦风痺,及此遂甚”。
想到中渚之事及魏子建的生平,周惠又想起了李苗。李苗曾在魏子建手下担任过统军,中渚宇文莫纥起事时担任守将,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呢?
元整很快回答了周惠的话:“李将军因阵前立义,重修河桥,已经被陛下赦免,并且加了一级,由尚书左丞转为太府少卿。”
太府即是汉代的少府,由孝文帝改为现名,掌财称库藏和器物营造。听说李苗无事,周惠心下安定了许多。看来,元子攸虽然对中渚之事心怀不满,但并未到置他于死地的地步。否则的话,大可以引孝明帝时处死高道穆之兄高谦之的先例,于赦令发布前另诏判决。
如今赦令既然已经发布,元子攸绝不会因他一人而废朝廷信望,便是要处置他,也不会太过严重,顶多是一年半年的徒刑而已。
……,……
正如周惠所预料,魏子建回到洛阳后,虽然继续担任卫尉卿,却由于严重中风,没有办法理事。不得不上书辞去了职务。然而,周惠也由卫尉寺监牢转到了廷尉寺监牢。这说明朝廷已经不再把他当作渎职自首的卫尉寺官员,而是犯事待罪的一般囚犯。
廷尉寺掌天下刑狱,和卫尉寺监牢相比,监牢的条件自然要差了很多。好在周惠并不是养尊处优的人,倒不至于无法忍受。另外,卫尉寺掌管宫室和城门关防,职责机密,只允许如假城门校尉元整那样的寺内相应职官探监;而廷尉寺则不同,允许犯人的家属探视。才转入监牢不久,依然担任军副的周忠。奉家主周植之命的周禄。就先后入监探视他,而他甚至还苦中作乐,托周忠给他带了一本《春秋公羊传》,朝夕诵读,和当日以经义断狱的判例互相印证。进一步对其中阐释的微言大义加以理解。
到了第四日,元整和长孙毅也过来探监,并告诉了他两个好消息:
“新任廷尉卿,乃是前任河南尹杨显略杨公。杨公一向不畏权势,又对允宣兄颇为欣赏,由他来判决,想来必定能够顶住陛下的意见,给允宣兄一个公道。”
“公道不公道且不谈。杨公新任廷尉,有许多事情需要交接。想要正式履职判案,恐怕得需要好些时日,”周惠苦笑着扬了扬手中的《春秋公羊传》,“看来我这书,可要读上好一阵子了!”
结果,周惠这书一读就是半个月。他本人知道原委。心里并不如何惊慌,然而家中的人见他关押了这么久,却以为他的事情十分严重,连向来颇有主见的周植都大感焦急,再次派周禄前来洛阳,一则为周惠送两件秋衣,二来也问问周惠自己的意见。
收到周禄送来的衣服,周惠这才意识到,时间已是闰七月的月末,按照阳历是九月中旬,天气马上就要转凉了。而自己来到这个时代,也有了整整半年的时间,如今想起监牢外面的情形,居然不是现代的高楼大厦,而是洛阳的宫室朝堂,门巷阊阖,以及那青槐荫陌、绿树垂庭的优美景致;还有伊水河畔家门前的那十几株垂柳,也经常出现在他的回忆之中。
看来自己是渐渐融入了这个时代啊!而这洛阳帝都的秋景,又是怎样的动人呢?周惠出神的想道。
这样一想,他忽然很想看看外面的景致,也对长久的关押生出了几分厌倦之心。不过,他并不后悔自己这半年来的作为,甚至包括那场让元子攸对他大生怨念的中渚之战。毕竟以一个寒门子弟的身份,能够在两月内升到从五品高位,能够在天子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这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成绩。况且,他执掌洛阳近半个月,清理积累的政务,维持城内的治安,让元整和平的移交给河北军,都很好的维护了这座帝都名城,比历史上的情形要理想很多。仅从这一点来看,他就已经凭着自己的影响力做了一些有价值的事情,而关于这点,他相信整个洛阳的民众自有公论。
送走周禄才三四天,周忠的弟弟周财却又来了。周惠在感动家里的关心之余,却也觉得没有必要如此殷勤。毕竟每次探监,照例都要送上一笔关照的,家里就算薄有资财,也不用如此空耗在那些胥吏和狱卒身上。
周惠叹了口气:“前天阿禄来探监,我不是说明了缘由、让他转告家主不用担心吗?连你的兄长允恭那里,也已经托阿禄带话,让他继续协助元校尉掌握好府户军……你现在又来做什么呢?”
“禀二郎君,今天是您成亲的日子,”周财的语气略有些结巴,“小人奉……奉二房娘子之命,一同前来探望!”
成亲的日子?周惠一愣,这才想起当初他让周植推迟婚期的事情。显然,周植把婚期推了一个半月,定在八月的月初,也就是现在这个时候。不过,如今他这新郎身陷囹囵,即使如期结亲,也是无法亲自出面迎亲的,倒是委屈了他那位从没见过的“二房娘子”。
然而,紧接着周惠忽然回过神来:“一同前来探望?你的意思是说,张家娘子也来了?!”
“是的。”周财连忙回答道,然后快步走出牢室,从外面过道带着一位少女过来。少女头上梳着垂鬟分肖髻,身着红色的交领襦裙,怀中抱着一个深蓝色的包袱。看她的年龄,大约有十七八岁的模样,容貌颇为清秀,脸上却是一副惴惴不安的神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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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汉月 第五四章:有险无难(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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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显然,她就是那张家少女,是周植给周惠定下的聘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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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虽然周惠原本没有什么感觉,也没有抱多大期望,但是看见她这副怯怯的姿态,周惠忽然一阵意动。再想起她这么一个未出阁的少女,很可能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现在居然能够前来京师廷尉监牢探望他,他心中忍不住起了一些感动和怜惜。
如果是像她这样的聘妻,就算完全由长辈做主,也应该可以接受吧!
周惠心中暗忖着,含笑向这位聘妻点了点头:“没想到是在这廷尉监牢和你相见,倒是委屈你了。不过,你能走这么远来看我,我心里很是安慰。”
张家少女没有回答,只是怔怔的打量着周惠。片刻之后,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低下了头,有些慌忙的打开包袱,取出里面的衣服抖开。那是一件黑色的棉质长袍,袍子镶着红色的宽幅褶边,褶边上绣着金色的吉纹,看上去非常精致。
“这是你亲手做的吗不跳字。周惠颇为欣赏的打量着衣服,“我曾听嫂嫂说,你的女红做的极好,看来还真不是虚言。”
“是……是妾身上个月做的,”张家少女低头回答,“郎君的事迹,妾身听到了许多;之前听说郎君不肯悔婚,妾身……妾身很是欢喜。”
说着,她鼓起勇气,隔着牢门把袍子递给周惠。周惠既然在心里接纳了她,此时也不客套,立刻接过来穿在身上,感觉衣服上还留着皂角的香味,显然拿过来前刚刚洗过。另外还有一丝幽香,不知是从衣服上透出来的,还是自面前这少女身上而来,让闻惯了监牢龌龊气味的周惠精神一振。想到这衣服既然是面前的少女亲手缝制,必定是朝夕放在她的怀中,一针一线的绣着褶边和吉纹,他有些不厚道的扯起衽领。低头仔细的嗅了嗅,发现衽领上面的确透着淡淡的幽香。
看见周惠这略显亲佻的举动,张家少女的脸上飞起一道红晕。但她并未生气。见衣服穿着非常得体,脸上还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然后她微微侧过头去,打量着周惠的侧面。周惠知道她的意思,也配合的左右走了两步。在原地转了两圈,让她查看衣服是否合身。
“没有什么问题吧?”他笑着问道。
“嗯……衣领上的吉纹少绣了几针,”张家少女取出包袱里的针线,“请郎君转身跪坐,让妾身把纹路补齐。”
“好。”周惠依言转身。靠着牢门跪坐下来。张家少女也同样跪坐着,把手伸进牢门内,帮周惠一针一针的补着领上的纹路。两个人靠得很近,少女温热的气息吹在周惠的颈间,飘进周惠的鼻子,闻起来非常舒服,让他颇有些心猿意马的意思。
片刻之后,少女把衣领稍稍扯起。放在口边咬断了丝线。感觉到颈间的动静。周惠回过神来,知道她已经把纹路补好,心中居然莫名其妙的有些失落。
“已经补好了么?”他随口问道。
“恩……”身后的少女回答着,忽然轻轻啜泣起来。
大概是在担心我的安危吧!周惠心里感动,温言抚慰她道:“你不必担忧,我虽然被关了这一个多月。但不会有什么大碍,顶多是丢官弃职而已……我知道。不能亲自迎亲,实在是委屈了你。但是等我出去之后,一定会记着你这番探监的情意,把你所受的委屈全部补回来。”
然而听了周惠的话,张家少女不仅没有停止啜泣,反而伤心的哭出了声音。
“怎么回事?”周惠感觉到不对头,起身向周财大声讯问,“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不跳字。
“禀……禀二郎君,前天张家悔婚了!”周财苦着脸回答周惠,“三日前新任洛阳令上任,罢免了我阿兄的县尉职务,还派人收回朝廷之前划给郎君的六顷职分田,把小人遣回乡里。乡里听说二郎君一直被关在狱中,现在又见到这情形,纷纷传言说二郎君恐怕是犯了重罪,连大赦令都救不回来。张家信了传言,便向咱家提出要解除婚约,免得……免得女儿一过门就成了寡妇,自家还要受咱们的连累!”
“乡人无知,专作无稽之谈!”周惠嗤之以鼻。
按照魏朝制度,诸宰人之官,各随近给公田,刺史十五顷,太守十顷,治中、别驾各八顷,县令、郡丞六顷,更代相付。周惠当日担任洛阳令,是天下诸县令之首,不仅能参与朝政,领取朝俸,而且还同样有六顷职分田。但是如今新任洛阳令上任,职分田自然转手,县尉也同样要换人,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你回去让家主转告张家,张家娘子既已许我,便是我的聘妻,推迟婚期尚可,废弃婚约则不能,”周惠看了一眼哭得惹人怜爱的张家少女,言语间忍不住有些急迫,甚至还带上了隐隐的威胁,“当日我身服绯袍,未曾改变初衷;今日虽暂为囚徒,张家怎么就不能担待一二?又焉知我不能脱离牢狱,再入朝堂?”
“可是,张家为了冲淡晦气,已经将这位娘子另许他人了!”周财无奈的摇了摇头,“家主对此十分生气,已经决定和张家绝交,还命令大房娘子不得再与娘家来往……小人是去张家传话时,受张家娘子的请求,才私自带她来给二郎君送衣服的;送给狱卒的探监例钱,也是张家娘子自己积攒的私房嫁妆。”
怎么会这样?周惠怔怔的退了两步。难得见到这位聘妻,并且彼此十分心仪,若是能结合的话,可以说是这时代难得的佳偶。如果说他之前不愿悔婚,只是为了家族和自己的名声考虑的话,现在就是实实在在的想娶这温婉清秀、颇重情意的少女了……可是,两人居然有缘无分,只能这么见上一面?
看到周惠脸上隐藏不住的失落,张家少女更是伤心。她啜泣着叠好包袱,含泪向周惠肃拜道别,然后扶着牢门站起来,步履蹒跚的走出了牢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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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汉月 第五五章:白衣还乡(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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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松了口气似的,周财向周惠躬身一揖道:“小人这就送张家娘子回乡。二郎君请自己保重。”
“等等”周惠叫住了他,“你回去和家主说,张家娘子赠我寒衣,可谓情深意重,我本人很是中意;咱们能不能和张家解释一下,将这桩亲事挽回来。”
“这个嘛……”周财面露难色,“事情都到这了这个地步,二郎君还念着做什么?咱家毕竟还是士族身份,怎么能够迁就乡里的农家呢?”
“咱家居然没有从士籍上除名?”周惠大为诧异。他本来以为,自家列名士籍本就勉强,如今自己丢官,上代的追封和下代的荫封都要追回,恐怕很难保住士族的身份。
他连忙追问周财:“你从哪得来的消息?”
“是弘农杨氏的一位郎君说的,”周财回答道,“上个月的中旬,这位郎君前来咱们家,感谢二郎君之前登门吊唁、城西送别的情谊。家主向他问起二郎君,他告诉家主不用担忧,说有几位官人替二郎君说了不少好话,连咱家的士籍也保留了下来。”
大概是杨昱之子杨睦杨孝邕吧周惠想。至于保住士籍,那自然是杨昱的功劳,他是现任司州大中正,掌管州内的士籍,在这件事上发言权极大。
作为中枢兼务,大中正都是从州内世家大族里面选拔,一般由在中枢任职的德望兼备之人担当,除非其人犯法或者致仕,否则很少轻易更换。杨昱既然还担任着这个兼务,证明他并没有受到追究,依然在朝中任职。
对此周惠并不觉得奇怪,因为杨昱的父亲杨椿乃是六朝元老,当朝司徒公,自孝文帝幼时便在禁中侍奉,资历和声望无人能比;他的两位堂弟杨侃和杨愔,随元子攸北渡,一直侍奉在乘舆之侧,且有建策之大功,已经是元子攸最为信任的近臣。凭着自家人的这般功业,任他有多大的罪责都能担待下来,何况他本人同样曾经屡次立下功绩,投入元颢麾下也是事出有因,完全可以原谅。
当初元颢入洛,选择追随他的朝臣之中,不少都像杨昱那样,是为了保护家门起见。就连杨侃接应元子攸过河时,元子攸都曾主动劝杨侃,让他暂时返回洛阳投靠元颢,以保证家中数百口人的安全,只不过当时已经有了杨昱在元颢麾下,杨侃才听从了堂弟杨愔的劝说,矢志不渝的跟随元子攸。
真正让周惠奇怪的,是张家居然如此不识好歹:“既然如此,张家能够和咱们联姻,已经是高攀了家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他们也应该想到,既然咱家士籍得以保留,我的事情就不会太过严重,为什么急着解除婚约呢?”
“这都是家主要考虑的事情,小人自然不清楚,”周财低头躲过周惠的直视,连话语间都有些躲躲闪闪,“二郎君要知道的话,直接问家主就是……小人先去了,免得张家娘子在外面久候”
说完,他立刻转身离去,动作显得颇为匆忙。
“你回来”周惠意识到其中的猫腻,向周财大喝道,“给我把事情说清楚”
然而周财听到这话,步子却迈得更急了,很快便消失在牢室的入口边。
到了这时候,周惠哪还会不明白?很显然,这件事情里肯定有家主周植的谋划,不然周财也不敢向他隐瞒,更不敢违背他的命令。
他的那位伯父,自他正式获得朝廷官职起,就一直想解除这桩婚约,然后替他在士族中另行结亲。等他执掌洛阳的时候,事情本已提上日程,只是迫于他当时的要求,不好主动解除罢了。如今难得他身陷囹囵,乡里人不明真相,传得凶险无比,让对方心生退意,他哪有不趁势答应的?即使没有在背后推波助澜,肯定也不会积极的去挽回什么。
至于那张家女儿的心思,甚至还有自己的心愿,都不是那位伯父要照顾到的,正如之前他替周惠定下亲事那样。只不过,那时候他需要一个贤惠持家的侄媳,对她的家门不作要求;而现在他希望周惠能通过和士族联姻,进一步巩固自家的士族地位。
想清楚了事情的真相,周惠心中郁闷无比。可是他现在身居狱中,便是明白又能如何?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就算他现在出得了监牢,恐怕也难以挽回什么,或者说服那位伯父改变主意。毕竟他是为了自家的家门着想,行事也合于这个时代的习俗。
他长长的叹息一声,脱下身上的这件精致长袍。因为他觉得,自家实在辜负了那位张家娘子,自己也不配再穿这件她花费了大量心血、满含着情谊赶制的衣裳。
没想到的是,周惠才把衣服脱下,对面不远处的监牢里,忽然传来一个粗豪的声音:“娘的又叹气做什么还让人安生不”
周惠早知道,这间牢室的十数间监牢中,除了他以外还关着另外一人。当初他诵读《春秋公羊传》时,对方就曾经喝骂过,因此周惠认为那是个粗鄙的莽夫,便不再理他,反而读得更加大声,气得对方把牢门捶得哗啦直响,让守门的狱卒紧张了好一会。
如今听他再次喝骂,周惠自然没有好气:“我自嗟叹,与你何干?”
“怎么没干系?老子听得不自在”对方一声冷哼,“原以为赦令既下,还被关在这廷尉牢中,应该是个人物,没想到却是这般没用……哼大好男儿,果真看中那张家女子,出去后直接抢过来便是何必长吁短叹,作此儿女之态?”
听了这几句用词不俗的话,周惠大为诧异。看来,对方粗莽则有之,却并非他所认为的鄙陋无文之徒。而他的奇怪思维,更让周惠哭笑不得。赦令救不到的,便是个人物了?这是哪门子的逻辑?
不过,经过对方这么一吼,周惠还真觉得心里好受了许多。他隔着牢室走道,向对方拱了拱手,言语间不无讽刺:“如此说来,倒是在下失敬不知足下做了哪些作奸犯科的事,能称得上是个人物呢?”
“倒也没什么,就是抢过尔朱荣的马,当过葛荣的官而已,”对方哈哈一笑,“强抢女子的事,我兄弟却也做过,抢的还是博陵崔家”(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手机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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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汉月 第五五章:白衣还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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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也不管周惠愿不愿意,径直将当日强抢博陵崔家女子的事一一道来。其兄求婚如何被拒,两人如何商议,如何纵马直入其庄,将崔氏女抢至马上,如何强着她在野外草草成亲,当场行礼野合,那崔家人如何愤怒,却又不得不捏着鼻子上门送来嫁妆……说的是口沫横飞,酣畅淋漓,还不时爆出几句粗口,把大名鼎鼎的博陵崔家百般嘲弄。
周惠知道他是故意的,想拿这些粗俗的话来恶心他。不过,他显然是失算了,正如他并不是周惠所认为的鄙陋之人一般,周惠也并非像他认为的那么正经和道学。对于他的那番描述,周惠虽然十分愕然,却也不至于生气,反而感到有些新鲜。没想到在这个时代,士族之中也有这么特立独行、无法无天的家伙啊。
然而,对方却讲得越来越带劲,好一会都没有中止的迹象,似乎是因为关押了太久,又没有说话的人,所以闷了满肚子的话似的。周惠听了这一会,渐渐有些不耐烦,直接说破他的出身,以此堵住了他的话匣:“足下也是世家大族中人吧?”
对方果然一噎,话音戛然而止。片刻之后,他闷闷的问道:“你怎么晓得?”
“很简单,有资格登门向博陵崔氏提亲的,难道还能是庶族寒门?”周惠扳回局面,之前的郁闷几乎一扫而空,于是继续拿话抵住他,“还有,那位被抢的崔家娘子,现在想必就是尊嫂了,足下这么大揭兄嫂的隐私,恐怕有失厚道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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