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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汉月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元祀
“病了?”杨津惊诧,“昨天不是还好好的么?还在朝堂上和陛下据理力争,说陛下既然入承大统,即为大宗,不当追尊臣父臣兄为帝,迁神主于太庙……”
“可不就是这件事”元延明压低了声音,“昨天散朝后,文若和我说了句‘兹事古所未有,于礼不合,陛下作而不法,恐失天下之望’,便气冲冲的回府去了。今早我去找他,他不肯来,让我替他向陛下告病。”
“这都时候了临淮还闹这种意气?”杨津摇了摇头,“如今台军赴山东平乱,战况未明,北海又引南朝兵马入寇淮南,击溃邱大千部,于睢阳篡称大统,正需要借重两位的军略啊”
“我又能有办法?”元延明无奈,“如今台军出征在外,洛阳空虚,仅余的一点兵力全掌握在尔朱党羽手上,用以监控朝政,断不会轻易离开京师……所以,也只好坐观山东成败,看着东南争锋吧”
“难道真是天不佑我大魏么?”杨津一声叹息,“偏偏北地也有叛乱,尔朱天柱无法领兵来援……”
“幸亏如此,否则情况更加严重”提到尔朱荣,元延明冷笑连声,“平定葛荣之后,河北诸州刺史大都换成了尔朱党羽。如果再让他率军进入河南,插手东南地方,那我大魏可还有立足之地么前次台军出征,陛下为何转令侄为北中郎将,戒严河桥?”
杨津默然无语,和元延明一同走进大司马门。经过刚才的一番对答,两人心里都很清楚,这次朝会,不可能对当前的危局起到任何的作用。
……,……
大半个月之后,山东青州终于传来台军的捷报,领军将军、上党王元天穆于四月十七(辛丑,公历5月13日)破邢杲于济南,已经将其父子系之槛车,执送京师;台军目前正在扫平刑杲余党,一待青州稳定下来,只需休整数日、调齐粮草,便会南下徐州,直击元颢、陈庆之所部。
收到这一捷报,朝廷总算是松了一口长气。
当日台军出征前,北海王元颢就已经引南军入寇淮南,天子召集众臣商议征伐先后,大多数朝臣都认为刑杲势强,应该先予以平定,然后再平元颢、陈庆之也不迟,台军众将也多赞成先往青州讨贼,于是元天穆便率台军出征青州。然而众臣都没料到,陈庆之那七千梁兵会如此骁勇,大半日之间,连破都督丘大千的三座营垒,逼得他向元颢献城请降。
好在如今青州将定,台军很快就能南下征讨,陈庆之所部虽然精锐,人数却是不多,定然无法抵抗三十万台军。于是,元子攸特地再遣内侍前往景明、永宁二寺还愿,亲赴太庙告捷,然后在式乾殿大飨众臣。
事实证明,朝廷实在是小瞧了陈庆之,因为他早已离开徐州,势如破竹的攻入了兖州境内,向北渡过汴水,推进到了兖州东部。朝廷安置在兖州济阴郡的行台尚书、济阴王元晖业,手握两万羽林军,居然被他一举击破,本人也被生擒。如今元颢、陈庆之正厉兵秣马,即将攻入司州东郡的济阳县
行台的全称是行尚书台,是朝廷临时授予地方大员、令其节制一方军政、允许便宜行事的机构。如今行台尚书、济阴王元晖业被擒,河南地方失去统辖,兖州及司州各郡的告急文书如雪片一般,纷纷送入了洛阳中枢。甚至连兖州以北、毗邻青州的齐州,居然也有几份告急文书送来。
“这些白痴南军的目标是洛阳城他们凑热闹三十万台军在青州,南军会笨得往刀口上送吗”洛阳尚书省内,一向儒雅的尚书令、安丰王元延明将那几份文书掷于地上,气急败坏的大骂道。
“此所谓风声鹤唳,殿下勿须计较。”七兵尚书河东薛琡开解他说,俯身捡起文书放回案上。
对于薛琡的话,元延明倒是很听得进去。当初朝议,多数人提议先平邢杲时,时任行台尚书的他就曾经反驳道邢杲兵众虽多,鼠窃狗偷,非有远志。颢帝室近亲,来称义举,其势难测,宜先去之。”如今元颢改元称帝,整个淮南都已经改奉他的元号正朔,足以见他的先见之明。
“依薛尚书所见,如今该如何抵御南军呢?”元延明沉吟着问他。
“无非是据险要而守、拒敌于京师之外而已。只要三十万台军回转,何愁不能击破南军?”薛琡不假思索的回答。
“话虽是不,可是我们哪有兵力去守呢?又该遣何人为将?”吏部尚书杨津问道。
“兵力的话,我们可以召集司州的更卒;尤其是之前的河南府户军,虽然前些年下诏转为编户,但是战力颇为不俗,比一般的州郡兵要精锐许多,”薛琡的回答依然很快,“至于领兵大将,杨尚书家中不就有位麒麟儿吗?令侄杨昱杨元晷,在内曾任七兵尚书、抚军将军,在外曾任徐州刺史、镇东将军、东南道都督,前次泰山羊侃南叛,引南军入寇徐州,即为令侄所平……如今若以令侄守荥阳或虎牢,定能将元颢拒之于京师之外。”
“唔,薛尚书所言极是,”元延明赞同的点了点头,“只是召集更卒的话,这钱粮的问题……”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上次元天穆东征,带走无数粮草、布匹和兵器,很难说还有多少剩下来;而且就连这部分物资,也都存于洛阳府库,掌握在尔朱荣之弟尔朱世隆手中。
虽然元延明为尚书令,尔朱世隆仅为尚书仆射,然而度支尚书却是尔朱一党,涉及到钱粮问题,必须尔朱世隆发话才行,连天子都不能自由动用。
“不管了我这就请陛下下诏,令尔朱世隆开放府库”元延明忽然一拍面前的书案,“如今京师危急,他尔朱世隆要是还不顾大局,我即刻当庭宰了那个混蛋到时就算尔朱荣亲来,我在陛下面前也敢和他打这官司”
……,……
五月丁巳(初五),朝廷任命前徐州刺史、镇东将军杨昱为征东将军、东南道大都督,驻守虎牢关外的荥阳城;任命尚书仆射、给事黄门侍郎尔朱世隆为前将军、仪同三司,率两万虎贲军出镇虎牢。又行文司州诸郡遍发更卒,前往荥阳受大都督节度。
按照出身成份,北魏的军队可以分为三种。第一种是世兵,包括中枢的台军和地方的镇户军。台军负责宿卫和征伐,分羽林、虎贲两部,羽林是当年的拓跋本部旧族,迁洛后安置于洛阳六坊;虎贲则是当年孝文帝迁洛后,诏选鲜卑、敕勒等族勇士而建(实际上皆为自代来洛之军士),两部常备兵力为十五万人,主要以骑兵为主。镇军主要负责戍守,成分比较复杂,既有鲜卑本族和异族部落,也有中原强宗和内附蛮族,此外还有合族流放的罪民和充军的死囚之类,但同样是代代从军的世兵。
第二种军队是军府兵,前身是历次征伐所收的降军,再加上部分主动内附的蛮族,称为营户或者府户。当年道武帝灭诸燕,太武帝平秦陇,扫统万,翦辽海,荡河源,所收的降军都安置于河北、山东各州,置军府进行管理,平时耕种自给,战时简选从征,因而才有进击瓜步、饮马长江时的五十万兵力;孝文帝迁都的时候,由于阻力极大,于是以南征作为借口,征调河北六州府户军十五万、总计步骑三十余万前至洛阳,然后冒着连日大雨南行,逼得众臣不得不妥协。至于内附蛮族,主要来自与南朝交界的荆、徐两地,其中很有部分都是汉人,像跟随桓诞北附的周惠家族,便是归于这一类。
和河北、山东诸州不同,河南这部分府军主要用于协防南荆州,不用随台军出征。但随着蛮族之首、任南荆州刺史的襄阳郡公桓叔兴叛入南朝,那块地方已经残破不堪,几近脱离朝廷掌握,河南府户也因此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因此,前些年六镇镇户叛乱后,朝廷为了稳定起见,便将河南京畿地带的府户全部撤销,纳入国家编户体制。
还有一类是州郡兵,来自于国家编户,其成分主要是汉人。根据北魏均田制,这些编户从朝廷受田,要承担租、调、役三种义务(唐朝租庸调的前身),其中租是粮食,调是布匹,役则是徭役,每丁每年三十天。起初实行这一制度的时候,朝廷按照汉人不从军的惯例,没有把兵役包括在徭役之中,直到后来汉化渐深,陆续撤销各地诸镇,才征发汉人编户轮番赴郡城出戍(州治所在郡之郡兵即为州兵,司州有台军守洛阳,不在此例),负担巡城和缉盗之责,被称为更卒或者番兵。
一般而言,州郡兵只在本郡本土服役,很少调往别的地方。但如今京师空虚,东线急需兵力补充,朝廷便不得不在司州全境动员,并且破例调用这部分兵力,赐予给复三年(免除三年赋税徭役)的优厚报酬。特别是原先的河南府户,朝廷几乎是以强制的命令予以征调,因为在朝廷的印象中,这些府户的战力,要比一般的州郡兵精锐许多。
作为曾经的府户,周惠一家自然接到了征调令。按照三五发丁的规矩(三丁出一,五丁出二,以此类推),家中的周植、周恕、周惠三丁,只须负担一人兵役。不过,主家人出征,肯定要有家奴跟随。家主周植于是召集了周恕、周惠俩,商议如何出兵役的事情。
和上次一样,周恕依然是最后一个到达。听了周植传达的征调令后,他话中有话的说道幸好上次没有召集乡兵,不然朝廷这征召令一下,还不是白费了力气和钱粮?”
周惠耸了耸肩,没有理会这暗含的揶揄。真是,他上次说的是召集流民,流民会接到征召令吗?否则的话,他们家的田地和作坊都雇用了不少流民,岂会只有一个名额的征召?
“允度,咱们说的是征召令的事情,别把话扯远了,”周植轻轻咳嗽了一声,“我准备让允度和阿忠两人应召。你们去后,作坊的事我来管,田地那一块就先交给惠儿……这样安排,你们有没有意见?”
周恕没有。他就是这样。
周惠想了想,出言询问周植伯父,可以出钱代替征召吗不跳字。
“恐怕不行,”周植摇了摇头,“里正特别提了,咱家是府户出身,必须接受征召。”
“允宣,横竖不是你去,担心那么多做?给复三年,这是多好的报酬,为要白白放弃掉?还想着花冤枉钱?”周恕再次刺了周惠一句。他执掌家中的作坊,最见不得周惠浪费家中的钱财。
周惠无奈的翻了翻眼睛。老兄,我这是为你好啊你以为这次征召还和以往一样,只在这河南府当值么?是要去荥阳驻守,和南军拼命的以州郡兵为主力的荥阳城,想阻挡南军陈庆之所部的百战精锐,谁要用多少人命去填?
“要不,让我代替阿兄应征吧”周惠忽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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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汉月 第一一章:代赴戎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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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一出,不仅是和周惠不对盘的周恕大感惊讶,就是周植也吃了一惊。
“这不成”他马上出言反对,“你是咱家的读书人,身子骨也弱,能够去府里当值?”
“伯父,阿兄,我这样是有原因的,”周惠解释道,“这次征召令如此紧迫,显然不是一般的情况,说不定要上战场拼命。我听说,南军一路势如破竹,已经打到这司州边境地带,拿州郡兵去抵抗他们,恐怕是凶多吉少……”
“那你就更不能去”周植打断了周惠的话,“要真发生那种事,你阿兄和阿忠身子骨硬朗,以前也当过兵,至少还能逃,可你去就难说了”
“伯父,难道您忘了,我是郡学的生员么?”周惠微微一笑,“一般的郡学生员,都是出自以文传家的贫寒士族或功勋家族,府户军中应该寥寥无几。所以我去了之后,这郡学生员、散爵之后的身份说高不高,在一督之内谋取个文吏职务却是不难,到时至少不用亲临战阵的第一线。”
“你的话也有些道理,”周植沉吟着,“只是,你都还没有成婚,没有子嗣,万一有个好歹,我对得起你死去的爷娘?”
“就这样安排好了”听这位伯父提起成婚之事,周惠更加坚持的意见,“您放心,侄儿会注意的。”
说完这句话,他向对面周恕点了点头,径直回返的书屋。
关上房门,周惠跪坐在几案后吐了口气。作为长在和平年代的人,别看他刚才态度那么镇定,心里实际上颇为忐忑。可是,既然来到这个乱世,想安稳度日是不可能的事情,谁时候就会突然遭遇战祸?例如这一次,明会遭到惨败,他或者周恕不是也得硬着头皮赴征吗?
既然避无可避,必须有一个人赴征,那么就让他去吧一来可以向兄长周恕示好,二来也可以跳出家族,去外部寻求更广阔的发展空间。
在这个家中,他虽然受重视,但无法主导家中的事务,这次面临河南剧变,他本想趁机做点事情,却连自家人都不能全力支持他。不仅如此,他甚至连自主权也没有,伯父希望他结婚,希望他教导子侄,他都只能一一遵从。如果是原本的周惠,对此当然没有意见(结果死于滏口关外的山中……),可他作为二十一世纪的人,可能接受这种束缚?
可以说,他劝周植的那番话,实际上都是幌子,甚至也没有把握避开直接的交锋。但有一点他可以确定,那就是即便吃了败战,他作为低级将吏,绝对没有生命危险,因为事后元颢肯定会收编他们,充实洛阳防卫。
周惠并不介意站在哪一边。当今天子元适元子攸也好,作为挑战者的北海王元颢元子明也好,反正都是北魏近支宗室,在元子攸北逃、元颢入洛之后,绝大多数的朝臣不也都选择了接受现实么?
诸多朝贵尚且如此,何况是他这小小的府户军?以他现在的身份,恐怕连选择立场的资格也没有,也只能够随波逐流而已……
周惠出神的想着,信步走到的书几后坐下,却上面有翻动的痕迹,一张笺纸被翻了出来,正是他几日前写下的一首五言诗位卑思高举,世乱乃沉吟;仗剑出门去,白衣赴征尘。”
“阿文,七七你们两个又乱翻我的”他大声喝道。
“啊哟不好,阿叔生气了,快逃哦”屏风后面的周文和七七嬉笑着,一溜烟的跑出了房间。
“这两个小捣蛋鬼,”周惠笑着摇了摇头。笺纸上的小诗,是他前几天随意作下的,而从诗句的意思来看,的潜意识里也颇有些不甘寂寞呢
周惠自嘲的笑了笑。
……,……
五月十三日,是河南府户军预定集结的第一天。周惠由于前晚睡得稍迟,醒来时天已大亮。他伸了个懒腰,就着昨天剩下的水随意梳洗了一下,身着常服出了卧房。
房间的外面,周禄和周忠已经等候多时,两人身着黑色的两裆铠,铠下却依然穿着便装,正式的军服,要等入营后才会发下。不过,两裆铠已经是队主甚至幢主的配置,由此可见家主周植对他们的爱护。
至于为是黑色,原因很简单,北魏自认承继大统于晋,晋为金德,而金生水,因此北魏便居于水德,服色尚黑,天子朝服和军队戎服皆为黑色。
看到周惠出来,周禄低头禀报道二郎君,大郎主说了,让小人也随您一起去。”
“辛苦你了,”周惠点了点头,转向周忠问道,“大郎主起身了没?”
“大郎主、大郎君和文小郎君都起身了,正在堂上等候二郎君,”周忠低头回答,“还有几位娘子也都在。”
“哦”周惠抬头看了看天色,“你们为何不叫醒我?”
“是大郎主和大娘子吩咐说,不要打扰二郎君的。”周忠回答。
“那咱们快点吧”周惠快步走向正堂。
一家人用过早饭,眼看分别在即,自然免不了好一番嘱托,周惠都一一答应,也由着伯母王氏将一件明光铠穿到他的身上。穿好之后,他感觉有些不对劲,低头看时,居然腰间挂着一个布囊,里面是满满的一袋铜钱,配着明光铠颇显得不伦不类。
“伯母,军中用不着钱的。”周惠笑着说道。
“你拿着”伯母王氏按住周惠的手,“见到上官,把这钱递上去,也好安排个轻省的位置……别听你阿兄胡说,该使钱的时候就尽管使钱”
显然,周恕和周惠之间的不对劲,她是已经了。
听到母亲这么说,周恕的脸色有些尴尬。他走上前来,握住周惠的手,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允宣,你把这次赴征看得那么严重,我也不说好……总之,注意吧这两天文儿和七七念书,我和你阿嫂听着都很欢喜。”
“我会的,阿兄,”周惠点了点头,“你在家里也要注意,钱粮要妥善安置好,免得招来过境的乱兵。”
“你就安心从军好了,”周恕摆了摆手,“家里的事,你不用担心。”
周惠就,这番话周恕未必听进耳中。看他这态度,显而易见的是在敷衍。
不过,各人有各自的想法,他对此也无可奈何。
在陌头的路口作别家人,周惠带着周禄、周忠上路了。
他们所居的巩县,属于河南府管辖,府衙位于洛阳城内城东北角落,沿阳渠至护城河,过建春门石桥,前行不远即是。府衙的前面有翟泉,据传是以前东周会盟诸侯的地方,其南还有周景王,周烈王的陵墓。泉池周回三里,水质十分清澈,站在边上,不时可以看见有鱼虾游过。
当初孝文帝营建洛阳城时,曾经打算在这里营建东宫,可惜太子元询很快便犯事废黜,之后的宣武帝、孝明帝皆是幼年即位,长居于洛阳宫中,营建东宫之事便一直没有提上日程,到如今依然是一片空地,正好用来当作府户军的校场使用。
至于一般的郡兵,都被安排在外城东郭,没有进驻内城的资格。
周惠自认来得不算早,可是当他到达府衙外,站在檐下等候报备时,前面校场上居然只有两百余号人,每人身着一件黑色军袄,手持长枪,却是站得稀稀拉拉,不成行列。
“这就是河南的府户军?”周惠惊讶的问周忠,“就这副模样?”
“大概是长没有操练的原因。”周忠猜测道。
北魏的府户军类似于曹魏的屯兵,农忙务农,农闲操练。只是,曹魏时人口极少,屯兵除军役外,还要像编户一样承担租赋,以济国用,因此被称为兵户。之后的两晋和南朝,这种兵户依然是军队的主体,且由于普遍穷困,朝不保夕,社会地位极其低下。而相对于这些兵户而言,北魏世兵、军府兵的境况就好得多,即使这些年因为汉化深入,渐渐形成崇文抑武、重汉轻胡(指文化而非血统)的风气,但至少在服役之余,享有豁免或给复的优待,不需要另外缴纳繁重的租税。
然而听到周忠的回答,周惠却不信服即便是缺乏操练,但毕竟是府户军啊”
“那小人就不了,”周忠低了低头,“小人随大郎主从军那会,府户军已经解散,所以当的都是郡兵。”
“岂止是解散而已?”旁边忽然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语气中不无遗憾,“真正的府户军精锐,八年前全部葬送在了南荆州,已经是不复存在。如今赴征的,都只不过是府户军的子弟罢啦”
周惠侧头一看,的人是位二十余岁的年轻人,相貌十分俊秀,身上同样穿着一件黑色明光铠。在他的身边,站着三名身着两档铠的青年,不是仆从还是同伴,却是把他的形象衬托得越发出众。
“哎呀,这不是王家二郎君吗不跳字。周禄忽然叫道,显然是认出了这个年轻人的身份。
年轻人眨了眨眼,疑惑的看着周禄这位是?”
“小人是周家家仆,前年和去年都随家主拜访过郎君家。我们家的家主娘子,是郎君家的堂亲,当初我们大郎君加冠,还是您的父亲赠予表字。”周禄恭敬的答道。
“原来是伊水之畔的义兴周家,”王姓年轻人点了点头,向周惠拱手道,“在下太原王建,字仲立,向来不太出门,也没认出兄台家的管家,倒是让兄台见笑了。”
“在下义兴周惠,字允宣,”周惠也拱手为礼,目光望向他周围的人,“这几位是?”
“都是家父昔日同僚家的子弟,现跟随家父进学。”王建王仲立把三人介绍给周惠,分别是谯郡夏侯敬夏侯宗德,陈郡谢邦谢世裔,还有鲁阳田颖田子聪,其中除田颖是真正的蛮族后裔外,包括王建在内的另外三人,都和周惠一样出身于随桓家没于蛮部的汉族世家。尤其是谢邦,居然是陈郡谢氏,著名的王谢子弟啊但是,他祖上显然并非直系,估计是庶支中的庶支,或者就是犯了事情,否则肯定不用逃往蛮部。
王建出身于太原王氏庶支,父亲曾任平南将军桓晖的中兵参军,桓晖病亡后返回巩县居住,由其长子王凯王伯勋代为赴征。桓晖之弟桓叔兴南叛那会,王凯已经是一军军主,据传因为直言谏阻叔兴,被他羁押于州牢,因此朝廷贵其忠贞,封其为巩县男,却是可以继承的开国爵位,比周惠父亲那个散爵的含金量高得多。
由于背景相似,周惠又是诚心结交,因此很快和四人熟络了起来。夏侯敬眼尖,瞄到周惠腰间挂着的钱袋,当下就忍不住大笑听说周兄家中颇为殷实,今日一见果真不假,从军有两名家仆跟随不说,腰间还带着孔方兄”
“这是家伯母爱护之意,却是不好推脱,”周惠无奈的笑笑,摘下钱袋交给周忠,“今日遇见几位,可谓是一见如故,实属难得。晋见之后,就借孔方兄之力,和几位世兄好好聚一顿可好?”
“周兄都这么说,自然是要叨扰的”王建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时侯,几名青年人走出了府衙,手上各自捧着戎服、腰牌、佩剑,似乎都是中低级军官的制式。周惠明白了,能够获得晋见的,都应该是预定的府户军军官,毕竟河南尹身为洛阳所在的河南府长官,乃是第三品的官位,高于司州牧以外的所有州刺史,平时不仅要负责河南府事务,还要参与朝廷大政,不可能有那个闲工夫接见所有府户军。
紧跟着这几名新鲜出炉的军官,两名身着皂衣的书吏也走了出来。其中一人瞟了檐下的众人一眼,传令周惠等五人进府衙报备,众人便收起说笑,跟着他一同进入了府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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