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犹怜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卯莲
郝金银自觉有戏,忙趁热打铁,“侯爷把此事交给大人,可见对大人定是极信任的,这九成利润到底有多少,到时还不是大人您说了算……”
假使两人合作,到时献给留侯多少,沈慎自己留多少,还不是他一人说了算。利益如此巨大的事,郝金银就不信说服不了对方。
他讨巧地表露难处和委屈,“不瞒大人说,以往每年给侯爷的供奉都绝不止明账上的那些,即便如此侯爷依旧对小民不放心,长此以往,就怕是九成也满足不了侯爷啊。”
郝金银压低声音,“大人是个明白人,若能与大人多打交道,就定然不同了。”
这分明是要暗中投诚另谋靠山的意思。
郝金银胆子不是一般大,梁朝只要听说过留侯与沈慎二者之人,都知道他们关系何其亲密,他却敢在这光明正大地分裂二人。但这又并非挑拨离间,只是让沈慎一人得的利益更大些而已,只要有野心有欲|望的人,都会斟酌一二。
“郝老爷这话就不对了。”沈慎的话让郝金银心里咯噔一声,但抬眼瞧见的却是对方轻淡的眼神,并没有苛责的意思,“郝家生意和游商商行能做大,背后是谁的功劳,旁人不知郝老爷自己还不明白吗?别说侯爷只要九成,就是十成也不算过分,是不是?”
拿不准沈慎的想法,郝金银只能赔笑,并不轻易回答。
果不其然,沈慎话锋一转,“不过做到如今,郝老爷没功劳也有苦劳,侯爷此举确实不妥。”
不妥,当然不妥!这两个字一出,郝金银双眼猛得亮起,知道机会来了,不然对方绝不会在自己面前说出这等对侯爷不敬的话,忙道:“是是是,还是大人懂小民。”
说完又给倒满酒。
沈慎一饮而尽,“晚宴才刚过一半,我们就在这儿闲谈不好,还是先让诸位尽兴,其余事稍后再谈也不迟。”
郝金银会意,当即不再提半个字,专心与众人作乐。
阿宓不知这一场将起的纷争是如何平息的,坐在后首的她只能隐约望见沈慎面上神情。沈慎性情不苟言笑,光浑身冷气就能让许多人下意识服从,但他并不只会用气势压人,相反,他对于这种宴会十分熟络,与郝金银这等奸商打交道也十分得心应手,话语和表情都很少,可每一次都恰到好处,令人心服口服。
这似乎是身为上位者都具备的才能,阿宓不由想到以前偶然见到公子宴请宾客的模样,就如今夜的沈大人,从容缓慢,风轻云淡的模样仿佛万事皆在掌中。
阿宓隐约中有些惧怕这种人。
宴会结束后,她慢慢跟人回了住处,回房时却被人拦住了。
周大道:“今夜姑娘不能独处。”
早在宴会开始前沈慎就交待了他们今晚将会发生的事,他清楚郝金银生性奸诈,即使今夜如所想那般与郝金银结盟,也绝不可掉以轻心,指不定就要被反咬一口。
阿宓没有任何自保能力,所以在郝府她不能一人独睡。
沈慎从不自负,他总会比旁人多一分谨慎,不然也无法成为别人眼里的活阎王。
话少的周二解释,“洛姑娘睡在碧纱橱那儿,和大人分开的。”
阿宓大概想得到其中思量,她没有异议,很乖巧地进去了。
热汤很快备好,阿宓被交待沈慎会很晚回来,让她先就寝歇息,她便先简单洗漱沐浴了番,换了身轻便舒适的衣裳。
她有些困,不过大概是晚膳食得太多,腹中还有些涨,便沿着屋内走了十来圈。
这屋子是安排给沈慎的,布置得尤其精致,渗着水乡特有的缠绵温柔,炉中升起的淡烟在月光下成了银白,味道轻淡好闻,阿宓不觉看了许久,思念起了翠姨。
不知翠姨腰伤如何了,现又在何处?阿宓坐在床幔边出神。
“哐”得推门声惊得她回神,下意识站起身望了过去,那人也没在意她的动作。
随着沈慎的进入,屋内很快萦了酒气,不过他眼神还是清明的。
他没有马上洗漱,而是解下佩剑置于案上,坐在了梨花木的老式座椅,阖眼休息,
阿宓原地无措站着,想了会儿后慢慢朝沈慎走去。她个子娇小,脸也是小小的,微垂着头的姿势让人看不到神色。
沈慎没睁眼也没有反应,任她帮自己慢慢解下了外袍脱下皂靴,再打来一盆水帮他擦拭手掌。
她无疑是个十分识时务的小姑娘,很懂得如何让别人接纳自己,并且有着不可思议的亲和力,这点从秦书等人对她的态度就能看出。
另一方面而言,如果当真有什么身份且想做什么,今晚无疑是个很好的时机。沈慎这么随意想着,暂且任她慢慢服侍。
阿宓帮他把袖口翻了上去,露出精瘦的手臂,上面有几根凸起的青筋,这是习武之人的手,强健有力。阿宓不懂这些,擦过它时下意识放轻了动作或稍稍绕过,似乎怕碰疼了那块,也担心他因此动怒。
慢慢往上擦到脖子时,阿宓犹豫了下,还是踮起脚尖慢慢解开了简单的领扣。梨花椅很高,即使沈慎坐着,她也不及他的高度。
她倾身靠近时,浅浅的呼吸扑在沈慎外露的肌肤,似有若无的香味绕在周围,淡而悠远,甜而不腻。
阿宓真的太小了,和沈慎这样高大的成年男子比,她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小不点,这样踮脚凑过去的姿势就好像整个人扑在了沈慎怀里,只要沈慎稍微一抬手,就能把她全部裹住。
沈慎的手没有动,他连姿势都没变过,没有刻意靠近也没拉远,保持着让阿宓一人动作的姿态,只是睁开了眼。细腻瓷白的肤色瞬间晃了下眼,那乌黑的缎发有些乱了,随着他的气息在微微晃动,像轻软的羽毛,不用想便知触感必定好极了。
在阿宓用眼神询问是否可以帮他洁面时,沈慎重新阖目,似乎是默许。
我见犹怜 11.上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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伺候一个成年男子梳洗有些为难阿宓,但对方不仅是她恩人,还是她现今的依仗。正如当初在破庙主动为众人打水时的想法,阿宓觉得自己应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昏昏烛火下,两人的脸庞都铺了一层柔光,便是沈慎冷峻的棱角也缓和了许多。
闭目不言不语时,才叫人敢有心思注意到他的五官。没有特别出众的部位,只组合起来有种锋锐之感,衬着高大的体格,第一眼不会使人想到这人会是佞幸手下的鹰犬,反而更像话本中凌厉正气的剑客。
人不可貌相大约就是这样。
阿宓收回视线,回头往里屋那儿去铺好床褥,她浑身出了大半的汗,算是白沐浴了,她准备等会儿再换身里衣。
沈慎睁眼平静望着她的背影,什么意外都没有,没有蓄意讨好也没有旁的小动作,似乎就是个柔弱无害的小姑娘。
然而要判断一个人从来不简单,时日太短,总要再调查一番。
…………
啾啾雀鸣,阿宓小耳朵被晨风吹得抖了抖,碧纱橱内装饰得太漂亮舒适,她忍不住在凉滑的被褥上蹭了蹭,又来回滚了两圈。
这样的日子和在哪儿都不一样,无论是洛府还是那座别庄,她都没有这么放松过。虽然那位大人看起来凶巴巴,可在他面前还是比公子面前要好许多。
晨光被窗棂分隔成漂亮的小格子映在了榻上,阿宓伸手过去自顾自玩得开心,细白的手指做出各种奇怪形状,像个幼稚的小孩儿。
侯了许久,发现阿宓很难察觉自己的存在,婢子不得不发出了带着笑意的轻咳,兀然的声响让阿宓呆了呆,脸上浮上红晕。
傻乎乎的模样被人瞧见,她害羞了。
“大人让奴婢来服侍您。”婢子这么说着,把阿宓扶了起来,俯身为她穿上新置的绣鞋,“这鞋合脚吗?姑娘喜欢吗?”
阿宓点点头,不想叫人一直托着自己的脚,不由往回收了收。
婢子就是昨夜服侍她的那位,对她性子也算有了大致了解,知道这位贵客安静害羞,是个易相与的。她不再有旁的动作,只在帮她洗面又忍不住夸了句,“姑娘真白。”
不止白,触感也是细腻如脂,叫人爱不释手,连他们府中用羊奶泡大的大姑娘肌肤也没有这么好。
阿宓却很不习惯她这样的亲近,在婢子再一次碰触她脸庞之际往后仰了仰,拿过软巾就自己擦了起来。
婢子愣住,见她抿着唇也不知是哪儿讨了不喜,更加小心伺候。
“姑娘起得晚了些,老爷和大人一早就出门了,奴婢让人把膳食端到偏厅去吧?”
阿宓点头,余光往里稍微瞥了下,果然是早就没了人的模样。她觉得自己一向睡得不沉,没想到人都走了自己也没发觉。
不过也确实是昨日行程太赶,又想了好些东西不免疲惫,到如今醒来也是一副怏怏无力的模样。
她这模样明显被婢子误会了,与沈慎同睡一房,阿宓虽是睡在了碧纱橱这儿,但那又不妨碍夜里做什么。婢子见过不少贵人,知道他们或多或少都有各自的癖好,这位大人夜间喜欢独睡也没什么特别。
何况阿宓看着年纪是小,可一张小脸委实漂亮惊人,对于心中猜测的宠妾身份,婢子一点也不奇怪。
膳食还未呈来,婢子先为阿宓挑了件湖蓝色滚雪细纱裙,并道:“今儿天热,姑娘要不要梳个高些的发髻?”
待阿宓应允,她编好发后又问,“姑娘要上妆吗?”
上妆?阿宓看着她所指妆台上的胭脂水粉,眼中闪着好奇,又点点头。
阿宓肤白,婢子只给她上了一层极淡的脂粉,使肌肤像自带了柔润的光泽,又顺着她眉形浅浅描了遍,眼角点了淡淡的红脂,有些像哭过后泛红的眼眶,带着惹人心折的怜爱之意。
最后拿出小盒口脂,单用小指抹了些点在阿宓唇上,浅淡的粉色立刻就成了娇艳欲滴的樱红。
妆毕,婢子自己先呆在那儿,许久愣愣想起曾听府中公子念过的一句诗——“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她垂眸,阿宓正拿着脂粉盒把玩,这个角度看去长长的眼睫就像两把精美的蒲扇,一点一颤都动人心弦。
怎么会有人美成这个模样?婢子回神中想着,觉得上天实在不公,有人天生富贵,有人天生绝色,也有人天生为奴为婢,一生苦楚。
她到底习惯了这些,很快收回思绪温声道:“膳食想来都备好了,姑娘移步吧。”
秦书和周大正办完事回来,撞见阿宓时还没反应,愣了瞬迟疑道:“洛姑娘?”
阿宓点了头,看清了他略显古怪的神色,也是疑惑不已,难道她有什么不对吗?
妆后的阿宓与平日的她差别很大,阿宓除了眉眼,其他部位都小而淡,尤其是肤色极白,五官搭配起来纯真可人,清亮的黑眸像天真不知世事的小鹿。如今口脂与眼角的妆容破坏了这种纯稚的美,不浓,却瞬间改变了整张面容,不复清纯,有种近妖的美感,偏偏她的年纪与纤瘦的身体并没能支撑起这种美,身体与面容的不同便造成了一种令人又惊艳又觉得奇怪的感觉。
秦书默了会儿,察觉到婢子闪烁的目光,“你给姑娘描的妆?”
婢子心惧之下俯身应是,阿宓犹不知有什么不对,就听秦书道:“带洛姑娘把妆洗了。”
周大直男审美,半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闻言就嘀咕,“挺好看的,怎么就要洗了。”
他还嫌弃阿宓本来的模样太稚嫩了,这上了妆的模样在他眼里才有女人味呢。
但是秦书发话,阿宓两人自然都没异议。不过阿宓心中有些可惜,倒不是多喜欢这妆容,只是她从未点过妆,这是第一次,未免想留得久些。
经过这一遭,婢子再不敢动什么小心思,变成了个哑巴,阿宓不招呼,绝不多做什么。
秦书等着阿宓用了早膳,告诉了她一道好消息,“洛姑娘的姨母安顿了两日,腰伤已经好了大半。他们走另一条路,会比我们提前些日子到京城。”
阿宓立刻拿出随身携带的纸笔,【我们还要多久?】
“这就不知了。”秦书笑了笑,安抚道,“不会太久,洛姑娘放心,总会重聚的。”
阿宓目光肉眼可见得暗淡了点,【谢谢大人。】
“不用唤我大人,我姓秦名书,洛姑娘直呼便行。”秦书看起来得闲,倒是有心思陪阿宓多说两句,可惜沈慎很快就派人来唤他了。
秦书是阿宓在这些人中最为熟悉也算得上最亲近的一个,留下的周大虽还参与过帮她编发,但总没有秦书显得那么平易近人。他也不会像秦书那样哄小姑娘开心与她说话,糙老爷们与小姑娘大眼瞪小眼了会儿,他就耐不住练刀去了。
阿宓也不知闲着要做什么了,不知不觉就跟着婢子到了郝府的园子里逛。
郝府地大,连竹林桃林都有几座,园子更是不胜其数,除去每个院落配的,还有各院可共同欣赏的。
婢子轻声道:“姑娘稍等,奴婢去取些瓜果点心来。”
阿宓出不了声,制止就也晚了一步,只能看着婢子离开,好在园子里还有流水,单她一人也不至于显得太安静。
阿宓其实不是很愿意赏花,尤其是这种栽养在院子里的花儿。早在别庄时她就不知看过凡几,公子为免她烦闷,搜罗了许多珍稀品种,有些还会让阿宓自己浇养,起初有趣,时日久了就没意思。
说起来阿宓也算不上个惜花人,更不明白那些所谓珍品与寻常品种的价值区别何在,正如她此刻直接摘了最大最艳的一朵牡丹,掰扯下花瓣往流水里扔着玩儿。
流水从府外引进,贯通整个郝府,花瓣落在其上随波而下确实挺好看,很快一整株赵粉就被阿宓霍霍了大半。
低笑声从背后响起,男子的声音道:“这可是我母亲最喜爱的赵粉,就这样被姑娘丢了,她若看到定要心痛死了。”
随着话语落下,声音也越靠越近,最后阿宓甚至感到有呼吸打在了后脖间,惊得她瞬间炸毛,一步就转到了旁边。
来人是个陌生男子,穿着宝蓝色锦袍,面容白净身形微胖,一双狭长的眼直直地盯着阿宓,越是看清阿宓的脸,佯装风流而打扇的右手就越发慢了。
流光水色下,滚雪细纱都好似泛起了微光,站在国色牡丹旁的阿宓朱唇皓齿,不仅没有被压下颜色,反而愈显娉婷。
男子暗中啧舌,走近了一步轻声道:“姑娘……是那位大人的人吧?”
阿宓不明所以,奇怪地望着他,男子继续开口,“待在那位大人身边,最多也不过是个宠妾,在下真是为姑娘不值。”
“如此貌美,岂不可惜?”
他越走越近,脚步缓慢而虚浮,看得出气元亏损得厉害,身体恐怕和阿宓这么个小姑娘比也好不了多少。
这人正是郝金银的独子郝望,他没能学到其父的半点心机狡智,反而被宠得小小年纪就荒唐不羁,时常为美色冲昏头脑,不然也不会明知阿宓是沈慎带来的人也敢让婢子把人引到这儿来。
阿宓听不懂他的话,但讨厌他的眼神,几乎瞬间让她想到在客栈的那两人蛇一样的目光。当初被追赶的焦迫与此刻厌恶重叠,阿宓竟没有转身就跑,站在原地不动的模样让郝望心喜。
美人约莫是心动了,郝望如此想着,走近便要伸手揽去,不妨阿宓轻身一转,像只灵巧的猫儿闪躲过去。
这本就在流水岸边,地势不平,郝望步伐不稳身子已在摇晃,身后又有股不轻不重的力道朝他推来。
噗通——郝望落水。
水其实不深,可郝望猝不及防下心慌不已,没想到站起而是在那扑腾求救,一时间就咕隆隆喝了好些水。
阿宓略歪着脑袋蹲在水边看,觉得这种人十分讨厌,想了想,就把手上残余的花一股脑儿全砸了过去。
“你!——”郝望气急,没说出一句话又是咕噜噜被水堵了口。
我见犹怜 12.遐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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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慎和郝金银这个老狐狸还没达成盟约,话语机锋打了几个来回,正要应他邀约去喝酒,迎面就被阿宓撞了正着,并不痛,软香瞬间盈了满怀。
他伸手拦住阿宓的腰,低眸时竟带了笑意,“怎么?”
突来的亲昵让阿宓十分不适应,身子僵硬成了木头,但看见沈慎身旁的郝金银,她好像明白了什么。眼睛眨了眨,顺势就抱住沈慎将脑袋埋进了胸膛,十足的小女儿爱娇姿态。
郝金银会意地露出暧昧之色,有种果不如此的感觉,心中想起了当初管家的提议。
看来还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我和郝老爷要去喝酒,你可要跟去?”沈慎适时抚了抚阿宓的发,轻声询问。
阿宓摇摇头,又抓住沈慎衣襟不让他走的模样,外人看来不过是小姑娘任性撒娇,沈慎却注意到了她来时的匆忙和有些心虚的模样。
美人相缠,哪有强行离开的道理。郝金银深知其味,现下也不急,十分自觉地先行告辞,把饮酒一事推倒了夜间。
待人离开,沈慎也没立刻推开阿宓,“可是有事?”
他此刻看上去心情不错,不知道明白发生了什么后是不是还会保持。
阿宓知道自己应该是闯祸了,看那男子穿着,在郝府应该很有地位。不过她也没想过瞒面前的人,本来就是来寻他们的。
园子里的流水很浅,就算是十岁小儿也很难淹溺,可她刚转身就听到那边没了动静,回头一看就发现那个让人讨厌的男子昏倒在了水里。
阿宓废了好大力气把人拉上去,不知接下来要怎么办,这才匆忙赶来求助。
她双袖湿淋淋的,沈慎一语道破,“你落水还是旁人落水?”
阿宓几个手势,他瞬间明白了意思,抬脚就顺着她指的方向走去。很快,秦书几人也得令赶来。
“是郝金银的独子。”秦书说道,隐秘望了眼阿宓,“其子贪色,时常因此招惹祸事。”
在游城惹祸郝金银尚有能力为他摆平,可这次老虎毛捋到了沈慎这儿,当然不能轻易善了。
阿宓不解其中意思,只知道沈慎没有像所想那般因她闯祸动怒,反而露出意味不明的眼色,与秦书低语了几句。
眨眼间,这是就成了郝望欲行不轨,却被阿宓逃脱,最后自己不小心摔入园中流水。
反正人没死,郝金银再如何心疼儿子,也不可能为他质问沈慎。不仅如此,郝金银还需着意讨好,来平息这边怒火才是。
事就暂且交由下属去办了,沈慎领着阿宓回院更衣。等待间,他想起阿宓惶惶如惊鹿的眼神,这胆小的模样当真让人无法想象她是如何把郝望推入水中的。
阿宓换好了衣裳,她依旧不大会打理,就随意在腰间系了根带子。腰身太细,和黑色的腰带相衬不堪一握,娇不胜力。
沈慎站在窗边赏景,听见动静头也没回,“过来。”
一步三挪地过去了,阿宓有些怕他会因此罚自己,目光便也带了小心。
这点警惕在沈慎面前不值一提,他淡声道:“为何将人推入水又救起?”
阿宓呆了呆,推是因为讨厌,而不救起那人可能会溺死,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沈慎道:“若救起后这人反要害你,你可有余力?”
自然是没有的,阿宓不过借了巧劲才令郝望落水,真比起来,无论如何郝望也该比她厉害些。阿宓睁着黑眸,认真听沈慎话语。
她才受惊沾了水,脸色微微泛白,就算是这样,容色也好像早春柔软的芳蕊,香气袭人而不自知。这样的相貌,这种事遇到再多次也不奇怪,何况二人相遇时她就正在被歹人追赶。
沈慎忽然取出薄如蝉翼的匕首,轻轻一削,窗架便如泥般削下,花窗失了支撑无力合上,罩住了外间阳光,两人顿时陷入阴影。
他把匕首交给阿宓,“与敌宽容,便是予己灾祸。”
并教导,“能永绝后患,就不能心慈手软。”
阿宓似懂非懂,视线滞在匕首上,锋利寒光耀着她的眼眸,却没能让这个柔弱的小姑娘多出几分英气,反而愈显娇绵,就像绵兔永远训不成雄鹰。
别说人命,连鸡兔这样的小动物阿宓也没伤害过。她虽然不通礼法,也曾见识过公子毫不留情处置家仆的模样,可依然明白随便叫一条生命消逝并不是件好事。
她思绪乱了会儿,忽然觉得脖间一紧,她被强制抬起下颌,男子的手掌如铁钳住了她,腰身亦被制住,力气大到阿宓瞬间吃痛,干咳了几声,没发出声音。
沈慎俯视着她,视线冷得像抓捕猎物的鹰隼,泛着凶光。
阿宓呼吸急促起来,腰间痛感让她渗出冷汗。沈慎俯身靠近,捏在她下颌的手狎昵地摩挲,动作引人遐思,最终在一寸之隔时停住,他道:“你的刀呢?”
明明之前在被他扯下衣袖时还懂得逃跑,此刻却呆若木鸡,沈慎微眯了眼,一时竟看不清这是阿宓的伪装还是真实反应。
刀在手上,阿宓想了想终于意识到他是要教自己反抗和逃脱,努力在沈慎臂上比道:【大人是恩人】。
是恩人,所以不会举刀相向?沈慎注意她神色许久,没有任何不自然。若为敌手,他已经亲手把刀送到她手边,且又是这样不可再得的时机,如果是别有心思的人绝不会放弃。
沈慎仇敌太多,想要他命的人不计其数,他甚至碰到过不过十来岁大的刺客,伪装成普通孩童的模样毫无破绽,那也是他最为惊险的一次被刺,从此他再不会小看任何人。
阿宓眼里泛起泪光,却不敢挣开,有时她有着幼兽一般的直觉,知道这时候绝不能有多余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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