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碎品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文盲土拨鼠
顾溟有些后悔自己打了这个电话,支支吾吾了一会,又问,“他一般都住在哪?”
“住在城东的房子呀。”
“怎么会?”顾溟觉得奇怪,“他不是住在爸的房子里吗?”
“不是呀,顾总以前都只有年底才会回来。”
“每年的年底吗?”
“是啊,每年十二月份的时候。”
“为什么?”
小雨抱歉地说,“对不起啊,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顾总白天工作,晚上就去花园后面的小树林里面坐着,有时候一呆就是一夜,也不让人过去,不知道在干什么。”
顾溟沉默良久,直到小雨在对面“喂”了好几声才说话:“抱歉,这么晚还打搅你。”
朦胧的灯光下,顾溟将照片一张张地按照顺序放回牛皮纸袋里,试图恢复成原样,当他准备把牛皮纸袋塞回抽屉里时,浅黄色的纸袋上却冷不丁洇开了几滴水渍,像一小团一小团的墨点。
十八岁那一年的寒流来得极其迅猛,寒冬腊月的日子里,鹅毛大的雪花纷飞错杂,兄弟俩坐在小溪边分了一个杯子蛋糕,蛋糕是奶油味的,裹着香甜的气息。
顾烨捏着半个小蛋糕,目光灼灼,脸蛋都被冻得红彤彤的,他不好意思看向顾溟,小半张脸埋在灰色的羊绒围巾里,轻声说着世界上最真诚的誓言。
祝你生日快乐,哥哥,你余生的所有生日,我都想陪你一起过。
第二年,还没到满十九岁的日子,顾溟就被人从一个滚滚红尘抛到另一个滚滚红尘。
顾溟抽出一张抽纸,手忙脚乱地盖在大小不一的墨点上,他只是觉得有点难过,还有点痛,到最后,他抱着纸袋跪在地上,背也弓着,额头紧贴着地毯,看不清表情,发不出声音,压抑又克制,如同一张拉满的弓。
台风来势汹汹,刮得接连几所城市都受了影响,当晚便开始接连不断地下雨。顾溟在顾烨家呆了一个周末就回去了,周一下班以后言盛开车来接他,顾溟却怎么都不上车,言盛只好将车停在马路边,试图劝他回去。
“我并不是想困你啊,只是顾烨还没回来,保险起见,你还是在他那再呆两天吧。”
顾溟冲他礼貌地笑了笑,“李明宇说已经找到王桓了,况且我还要上班,住他那太远了。”
“不远,不是有我接送吗?”
“你也不住在那,我哪能这么天天蹭你的车?”顾溟低头看了看手机,“我约了七点去取我家的猫,这些天谢谢你了。”
言盛无话可说。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总不能把人绑上车吧?
今晚是跨年夜,顾溟没有任何安排,季池约他去吃宵夜,他觉得累,也没有答应,反倒是花了一晚上的时间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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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做了个大扫除。
凌晨的时候顾溟正抱着警长看电视,歌舞喧嚣让他昏昏欲睡,几度就要阖上眼皮,新的一年即将来临,主持人正握着话筒激情澎湃地倒数着,言盛却突然打来了电话。
“你联系得上顾烨吗?我联系不上他了。”
顾溟从沙发里坐直,“一直都联系不上吗?”
“快七点的时候我给他打过电话,没人接。”那个时候言盛是想问问他需不需要把顾溟绑回去来着。
“会不会在飞机上?”
“不可能,现在这天气航班全都停了,就算是真的在飞机上,也不至于飞这么久。”言盛皱着眉头,叹了口气,“算了,我再去打听打听。你要是联系的上他跟我说一声。”
浑厚的钟声按时敲响,电视机里的舞台上洒下满天飞舞的色纸片,群众开始欢呼沸腾,季池也发来了新年祝福,顾溟看了眼短信,却丝毫没有庆祝的心情。他尝试着给顾烨打了两次电话这也是他第一次给顾烨打电话,果真没有人接,于是又拨通了李明宇的电话。
“你知道顾烨在哪吗?”
“啥?烨哥不是在外地吗?”
李明宇听起来比他还要在状况外,顾溟说了句“好”就挂了电话。
顾溟今夜又有些失眠,虽然窗外电闪雷鸣,轰隆隆的雷声间隙却又安静得不可思议,他只要一闭上眼,脑海里就闪过顾烨书桌里的那些照片,它们接连不断地自动播放着,如同连贯的无声默片。
顾溟盯着天花板想,顾烨其实是没有变的,骨子里还像小时候一样偏执,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恨自己,恨到能够花六年的时间来筹备这一系列的伤害。
那个时候顾烨能有多大?二十?放在美国他还没成年。顾溟本以为他只是缄默,其实早该意识到他那股誓不罢休的劲在日积月累的堆积下,是很有可能造成悲剧的。
顾溟开始后悔了,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后悔什么,大概后悔自己是个无能为力的兄长,好像故事从一开始就错了,错到注定会变成事故。
手机又响了起来,来电是个陌生号码,尽管现在已经凌晨两点多了,顾溟还是接了电话。
顾烨的声音沙哑得像个老旧风箱,“哥哥,你能来接一下我吗?”
“你在哪?”
顾溟没等到顾烨的回答,只等到一声闷响,一声惊呼,他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对面传来的声响,随后一位女生接起了电话。
“他晕倒了,”电话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呼唤声,“先生?先生?”
“在哪?你们在哪?!”
女生蹲在地上,一手扶着顾烨,不知所措地问道,“这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顾溟吼道,“位置告诉我!”
女生立马报了一个外环高架上的便利店地址给他,顾溟也不管自己有没有驾照,立马跳下床去拿车钥匙。
顾溟机械地踩着油门,紧紧地握着方向盘。在这半个多小时的车程里,他理应寻找最近的医院,或可能需要联系的人,然而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新年的曙光就要降临,这一天的夜晚却比以往都要暗淡,重重叠叠的云层像被人切开了一道巨大的伤口,大雨瓢泼,倾盆而下,顾溟在大团阴暗的雾霭中急速前行,路上空无一人,唯独两束笔直的强光坚定又刺眼,像要奋力穿破这无边无际的黑暗。
顾溟将车停在便利店门口,急匆匆地拿了把伞跳下车,店面里只有一个小姑娘,她扛不动顾烨,只好暂时拿了一条浴巾盖在他身上。
顾溟推门而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怎么回事?”
“这位先生说他车抛锚了,手机也进了水,想打个电话……结果、结果就晕倒了。”
顾溟二话不说,蹲下身扛着顾烨的肩膀站起来往外走,女孩连忙撑着伞送他们上了车。顾溟把他横放在后座上,又买了条厚毛巾裹在他湿漉漉的脑袋上,将暖气开到最大,跟女孩道完谢以后,立马调转车头往市中心开。
啪嗒的雨点声震耳欲聋,顾烨中途哼哼唧唧地叫了一声“好冷”,他的声音微弱,顾溟却听得清清楚楚。
“马上就到了,”顾溟将油门加大,“马上就到家了。”
开回地下车库的时候已经将近四点了,顾溟将他扶下车,一手抓着他的胳膊绕过自己的脖子,另一只手臂驾着他的肩膀往回走。顾烨整个人昏昏沉沉,重量都压在他身上,顾溟中途打了几个踉跄,险些摔个人仰马翻,尽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把顾烨带回公寓,放倒在床上。
顾溟在旁边歇了两口气,又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支棱起来,开始解他的扣子。顾烨连里件的毛衣都湿透了,尽管被暖气烘烤了几十分钟,摸起来还是冷冰冰的,像在游泳池里泡过一遍。
顾溟把他的湿衣服湿裤子扔到地上,给他盖上了羽绒被,又去取了条干毛巾擦干他的头发,垫在枕头上,手碰到他的脸时,才发现他的体温高得厉害。
“你发烧了。”顾溟说,“我去给你拿点药。”
顾溟下楼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穿着拖鞋就出门了,白色的毛绒上沾满了泥水,结成一团,简直脏得不像样子。地板上都布满了泥脚印,看来大扫除是白做了,顾溟干脆踢了拖鞋,光着脚在厨房里烧了壶热水倒进保温杯里,又兑了些凉水以防烫嘴。
等到顾溟回到卧室里的时候,顾烨似乎清醒过来,正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望着他。
“醒了正好。”顾溟将药送到他嘴边,贴着他发白的嘴唇,“张嘴。”
顾烨却紧闭着嘴,不吃。
顾溟见状放下水杯,“你是开回来的吗?能有什么事这么急?”
两城相距三千多公里,怎么也得开上两天,顾烨的大衣吸足了雨水,拎起来都沉甸甸的,也不知道他在暴雨里走了多久。
顾烨怔怔地看着他,以为自己在做梦,痴痴地说,“对不起,我太想你了。”
43.
想我?
顾溟猜不透顾烨的意图,也不想接这句话,又把药送到他嘴边,“吃了。”
顾烨头疼欲裂,抬眼看了看四周,“我在哪?”
“你自个买的公寓,不记得了?”
我怎么会在这呢?然后顾烨才迷迷糊糊地意识到,原来他在做梦。
“吃了再睡。”
顾烨的感官都被弱化了大半,顾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顾烨反应了好一会,才慢慢地转过头,直直地望着他。
“怎么了?不舒服?”顾溟在床边坐下,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脖颈,“你这不行,赶紧把药吃了,多喝点水。”
“我不想吃。”
“为什么不吃?”
“苦。”
顾溟将手心里的胶囊拿到他眼前,“你看看,不苦,就像喝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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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烨固执地抿着嘴,侧过头。
顾溟“啧”了一声,站起来,一只膝盖跪在枕头旁,准备撬他的嘴,却没想到顾烨在突然笼罩而下的阴影里受惊似的往后躲了躲,“我吃,你别生气。”说完就挪动屁股,凑到顾溟跟前,扬起下巴。
顾溟愣了愣神,把药推进他干得有些起皮的双唇间,又拿着保温杯递到他嘴边。
“都喝了。”
顾烨含着药,“那你别生气了。”
眼前的景象说不出来得怪异,但顾溟还是答应道,“我没生气。”
公寓里的暖气已经开到最大,温热的水从顾烨的食道一路流进胃里,他咕噜噜地喝完水,把杯子交还到顾溟手里,掀了掀被子,却被顾溟一把按住了手。
“好好盖着。”
“哥哥,太热了。”
“那……我给你擦下?”
顾烨迷糊地点了点头。
顾溟一路小跑着下楼接了盆凉水上来,他有些心慌慌的,顾烨看起来不太对劲,千万别把脑袋烧坏了,要不赶明还是送医院去吧。
顾溟端着小水盆回到卧室,把毛巾拧得半干,一只手扶着顾烨的脑袋,擦了擦他的额头,又压在他的脖子上敷了一会,一旦毛巾的温度升高了,顾溟就又放进水盆里甩了甩。
顾烨温顺地仰着头,试图将视线聚焦在他脸上,却怎么都使不上力气,眼神有些涣散,明明很努力了,看起来倒像在发呆。
“好点没?”
顾烨定定地望着他,也只有在梦里哥哥才能这么对待自己了,他实在不想醒来,果断地说,“没有。”
“那你翻个身。”顾溟推着顾烨的肩膀把他翻过去,跪在床上,将毛巾摊开,盖在他背上,顺着肩肌和隆起的肩胛骨往下擦拭,试图给他物理降温。
顾溟来回洗了几遍毛巾,擦到他的后腰时却突然停顿下来。
那是李明宇提过的枪伤。
顾溟望着那块伤疤,小心翼翼地伸出两根手指摸上去。子弹应该是从腰后穿进去的,现在已经完全愈合了,摸上去凹凸不平的。小小的一块增生,却如同一个可以轻易吞噬生命的漩涡。
从这穿透而过,里面都是重要器官。这一枪顾烨挨得够呛,他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顾溟扭头看向顾烨,这个角度是看不见他的脸的,顾烨只是安静地趴着,一动不动,可能已经睡着了。
“睡着了?”顾溟将毛巾放回水盆里,坐在床边,“好好睡。”
顾烨晕了半晌,听到这话一下睁开眼,“哥哥能不能陪我睡?”
这话好像触动了他脑海里某一部分不能触碰的记忆,顾溟沉下脸,盯着他看了一会,冷淡地说,“够了吧?”
“……什么?”
“你还要跟我装到什么时候?”
“哥哥,怎么了?”
大概生病的人总是格外脆弱,顾烨撑着上半身转过头来,半梦半醒地望着他,整个人都是迷茫的状态。顾溟撞上他的视线,看着他这一无所知的样子,既痛苦又愤怒,一下站了起来。怎么了?你发个烧而已,自个儿做过的事情就可以抛到脑后、选择性失忆了?像你这种人,是不是连疼痛都感觉不到?
耻辱、愤恨一股脑地往外涌,“你已经成功伤害到我了,这不是就是你想要的吗?”
顾烨怔怔地看着他,似乎想起来些什么,原来梦里的他也是这么愤怒的。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这样。”他使劲闭了闭眼,喘着粗气,“哥哥是不是讨厌我了?”
“难不成我还应该喜欢你?”
顾烨握着拳头,指甲掐进自己的手掌心,“别讨厌我。”
“三个月,”顾溟试图冷静地叙述这件事,但怎么也控制不住打颤的牙关:“你把我关了三个月,像个犯人一样。”
顾烨的眉头都拧在一起,喉头滚动两下,“你总是跑。”
顾溟再也崩不住了,他怒极反笑,腔调都变了,“每次都被人五花大绑地抓了回来。好不容易出去了呢?我过得心惊胆战的,结果竟然一直住在你的陷阱里。”顾溟眯着眼,冷笑了一声,“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要不从今往后,你提前告诉我一声你想要什么反应,我演给你看,好不好?”
“不好!”
“不好?你在这里装什么无辜?!”
“别讨厌我……别讨厌我……”
“那你还想让我原谅你?你是不是还想要什么皆大欢喜?”
顾烨缩成一团,头低垂到胸前,捂着自己的耳朵,“呜……别说了,哥哥……”
顾溟尖声质问,“你有什么资格叫我哥哥?!”
他不能跟顾烨永远这样耗下去,人要学会及时止损,维持外人眼里的平和已经足够让他疲惫。
“我以前跟你说,我从不后悔生在了顾家。现在我后悔了,不是后悔做他的儿子,而是后悔做你的哥哥。”顾溟早就做好了切断一切的准备,然而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还是无可避地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难过。
他跟眼前的这个人分过一块蛋糕,踢过球、打过架。顾烨欠他一句为什么,为什么要打碎这个玻璃球,为什么要把这一切撕扯得面目全非。
顾烨蜷缩着跪在床上,近乎自虐地扯着自己的头发,痛苦地大叫了一声,顾溟被惊得突然止声,只听到他撕扯着嗓子喊道,“那你怎么不开枪?!”
顾溟瞪大了双眼,什么枪?
那团黑影发出两声压抑又沙哑的呜咽声,如同绝望的悲鸣,“你不是想要我去死吗?”
顾溟愣了愣神,而后当他回忆起自己当时大喊的那句让他去死之后,气得手背上的青筋爆起,一把抓着顾烨的肩膀将他直起来。
“操,你威胁我?你真觉得我不敢?!我会把你的脑壳打个稀巴烂。”
要是放在以前,顾溟真的很难忍住揍他的欲望。顾烨双眼都有些放空,空洞又委屈,他烧得太厉害了,整个人软得像团面团,如同一条濒死的鱼。顾溟气势汹汹地瞪着他,却看到他眼眶里泛着光,光里映着自己的脸。明明怒气值即将爆表,他却怎么都没法对一个病人下手,最终只是在顾烨脸上不重不轻地拍了一巴掌。
“你这个疯子,到此为止吧,顾烨,到此为止。”这话反倒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桌上的保温杯空了大半,顾溟想一个人待会,拿在手里转身要走。
顾烨哑着嗓子大声问道,“你要去哪?”
顾溟没好气地说,“去楼下拿把刀帮你完成你的夙愿。”
“你要去哪?为什么要走?”顾烨拖着透支的身体从床上踉跄着爬起来,一把抓住顾溟的手腕。
“你他妈耍什么脾气?”顾溟只感觉自己的一整只手臂都被牵制住,顾烨突然爆发,往回一个拖拽,一个翻身,将他压在床上,牢牢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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锢在身下。
保温杯“咣当”摔在地板上,骨碌碌地往外滚了两圈,撞到墙边,停住了。
“你到底有什么毛病?!”顾溟双手按住顾烨的肩膀,准备把他掀翻让他自生自灭得了。
“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什么都不跟我说……”顾烨揪着他的衣领,断断续续地呢喃着,“我都等了你六年了……你怎么都不回来找我?”
六年,与他猜想的一样。
顾溟屏住呼吸,挣扎戛然而止。
44.
“什么六年?这是什么意思?”
顾烨垂着头,一只手探进顾溟的领口,手掌按在他的锁骨上来回摩挲,“你怎么就这样扔下我了?你是不是都把我忘了?”
原来还是因为那次分别,顾溟张口辩解道,“我没有,我没有能力做选择……”
顾烨语无伦次,又像在自言自语,两只手跟着绕上顾溟的颈项,“你知不知道爸的人一直都在防我?不过你看我,没几年就爬上来了,我都给你打点好了,没有人会阻止你回来了。”
顾溟抓着顾烨的手腕,挣扎着憋出一句话,“你明明知道我在哪,为什么不跟我说?你到底在等什么?如果你来找我的话,也许……”
也许这一切也不会错得这么离谱。
顾烨缓慢地眨了下眼,困惑地问,“你是我哥哥,难道还要我请你回来吗?”他接着苦笑道,“……结果还是要我求你回来。”十指逐渐拢,“你这个骗子。”
顾溟心头一惊。这一句“骗子”顿时搅得他五味杂陈。
顾烨说他是骗子。
他又怎么不是骗子?
答应顾烨在他成人礼的时候带他去看极光,承诺他就算自己念了大学也会经常回家,还跟他保证每年的生日都会跟他一起过……结果自己哪样都没做到。
“我每天都在等你回来,每天都在家里等你,像只狗一样,像只狗。”
顾溟握紧他的手腕,指甲都要嵌进肉里,“顾烨,松手……”
“你怎么能……这么残忍?”
“呃……”
顾烨俯下身注视着顾溟,似乎想从中窥出真心,说话的声音都带了哭腔,“哥哥,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顾溟张开嘴,艰难地喘着气,强烈的钝痛感从他的胸口处蔓延开来。他望着那双盛满哀伤的眼睛,突然意识到,既然他曾经承受过这种切割所带来的生活的崩塌,那么顾烨也是。
他终归还是欠顾烨一个道歉。
“对不起,小烨……”
这一声“小烨”如同一盆凉水从顾烨头顶直直浇下,他这才发现顾溟的眼神已经有些混沌,猛然松了手,捧着他的脸低低地哀求着,“别走,看着我,别走……”顾烨低下头,高温的额头贴着他的脸颊,“妈妈从来都不管我,我也没有爸爸了。天大地大,我就只有你一个哥哥……你别走……好不好?别离开我……”
“我都说了,不强迫你了……我听话……”
“我求求你,求求你别走……”
没人教过顾烨怎么爱人,顾升只教过他如何得到,并且告诉他,伤亡是在所难的。
顾溟还陷在缺氧所带来的巨大晕眩中,他视线模糊,却明明白白地看见顾烨哭了。
愤怒的,悲伤的,绝望的,太多的情感夹杂在一起,混合成苦涩又委屈的泪水。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顾烨哭。
从小时候没有自由,到后来的各种魔鬼体能训练,到顾升和他妻子离婚,再到顾升的葬礼,顾溟从来都没有见过他流过一滴眼泪。再大的事情到了顾烨身上,也就顶多让他皱皱眉头。他以为顾家的少爷无坚不摧,在漫长艰难的日子里,泪腺早已经枯竭了。
为什么要哭?
明明自己才是受害人,他凭什么哭得这么伤心?
他凭什么……哭得这么委屈?
顾烨将顾溟压在床上,双臂将其紧紧环抱,他埋在顾溟的肩窝里,发出几句断断续续的呢喃般的话语,除此之外,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顾烨没有发出任何像在哭泣的声音,他哭得太过于压抑,太过于沉默,连哭都不像哭,只有滚烫的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地砸在顾溟的身上,烫得他的皮肤都燃烧起来,烫得他的心都跟着痛苦起来,扭成一团疙瘩。
黑夜里,这沉默掐着顾溟的喉咙,他觉得胸口剧痛难忍。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在质问他,是不是真的是他做错了。
我做错了吗?
我从不属于顾家,顾家也从未接纳过我。
可是,真的是我做错了吗?
顾溟颤抖着伸出一只手,抚上顾烨滚烫的背。
这一摸让顾烨失控了,他一把揪住顾溟的领子,“嘶拉”一声,扣子接连蹦出,上衣被硬生生撕扯开来。他按着顾溟的肩膀,突然低下头,一口咬上他的脖颈。
顾溟的手本能往回一缩,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推开他了。
急不可耐地亲吻,一个接一个地烙下去,每一次都吮得皮肤发疼。一口下去,顾溟咬紧下唇,额头都渗出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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