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碎品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文盲土拨鼠
原来这些年顾溟所做的噩梦,都是他失去的一部分记忆,在他沉睡的时候,在他的潜意识里疯狂作乱。
他梦到的,从来都不是顾升欠下的债。
而是祁连波将他的人生撕裂的证据。
那顶原本戴在他头上的金色的纸皇冠被眼前翻滚的火海瞬间吞噬,顾溟的鼻尖嗅到了浓烈的烧焦的臭味,耳边响起遥远的尖叫,犹如再次被人扔进那场让他家破人亡的大火中来回煎烤,伤得皮开肉绽,万箭穿心。
以前他不喜欢顾升,以为自己生来带着原罪。
现在他真的不姓顾了。
“我倒是没想到,你能跟芸一长得这么像。”
白芸一病逝以后,祁连波郁郁寡欢,原本只是出于报复心理,可现在看着这张脸,却又下不了手了。
“我昨天还在想要不要把你做成标本,可是人死了以后就会变样。”祁连波说,“芸一从来都没有看过我。难道因为我长得跟我哥不像,她就连一点点的爱都不愿意分给我吗?”
眼泪从顾溟的眼眶里源源不断地溢出,他瘫软在椅子上,身形萎顿,如同一根老树上颓败的枝桠,衣裤被汗水打得透湿。他突然猫叫一样轻轻“唔”了一声,嘴一张,咳出一大口鲜血,衣襟被瞬间染红。
祁连波急忙走近,紧张地问了一句,“不会是打多了吧?”
两个守卫摇摇头,没说话。
顾溟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沙哑的声音。
“嘟囔什么呢?”祁连波凑近了问,“说大点声。”
“为什么要伤害他们?为什么……”
“伤害谁?芸一?我已经将她的生命延长不少了。”祁连波反问道,“难道顾烨就是爱护你了?”
这句话好似踩到了顾溟的尾巴,他几近虚脱,却猛然自残似地试图挣脱手腕上的束缚,坚硬的锰钢嵌进皮肤里。
在他自以为无比操蛋的人生中,顾升是好好对待他的,母亲也没有放弃他,李叔叔也不是故意不让他回家。他原本正常的家庭与人生,都被祁连波的一把大火烧成了灰烬。
“想起来了?哭什么?你没被烧死,运气已经够好的了。”
顾溟仰着头,眼神失焦,疲力竭,在这席卷而来的尘封的记忆中苟延残喘,止不住地呜咽。
“别他妈哭了。”祁连波掐着他的下巴,“说到顾烨,我还得感谢他。”他滔滔不绝地讲着,“我只听说顾升突然多了个儿子,结果什么消息都打探不到。”
“没想到竟然是他帮我找到你了。”祁连波笑吟吟道,“我就知道顾升有问题,不过你说说,他把芸一的儿子、我的侄儿藏起来,是不是太不人道了?”
“杜以泽好像是叫这个名字,无所谓,反正也是假的。你应该见过他了,不过这人的能力实在是配不上他的排名,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有软肋。”
“你知道怎么样才能变强吗?你不能让人抓住你的软肋。”
“那位姓顾的小朋友也有。”
“我都没打算杀你了,你怎么还这么倔?”祁连波微微弓着腰,视线与顾溟齐平,另一只手擦了擦他嘴角上的血,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说我要能抓住顾烨,是不是也算抓到了你的软肋?你是不是就能听话一点?”
顾溟瞳孔紧缩,毒品的后劲让他的脊背不受控制地筋挛着。在失去最后一丝意识之前,他气若游丝,咬字模糊,却无比坚定,“你不要动他。”
65.
祁连波制造的毒品生理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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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强,戒断困难,没人知道他的配方,就连集团的毒枭也不知道他如何捣鼓出这些轻易让人五迷三道的粉末,这让他在集团内的地位变得难以取代。
尽管祁连波行踪不定,性格古怪,可念在从他手中产生的一本万利的各式花样,上头也没有将他过多约束。
毒性如此猛烈的毒品给顾溟带来了很大的副作用。他时常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醒来,毒瘾发作时的记忆却被擦去了大半,只有手臂上留下了一个细小到几乎看不见的针孔。
祁连波似乎改变了计划,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把他当成了实验品。
顾溟好似对外界的环境失去反应能力,哪怕是看见祁连波走进房间,他也一动不动地、失神地望着前方,活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只剩下身体萎靡地贴着椅背。
祁连波不想饿死他,让人掰开他的嘴往里灌粥。可他实在是咽不下去,每吐一口出来,祁连波就让人再做一碗新的灌下去。
滚烫的粥流进他的食道里,弄脏了他的衣服,祁连波就解开他的手铐,让人给他洗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再拷回来。
顾溟像个木偶一样任人摆弄,可当他看见祁连波手上的盒子时,他的眼神还是微微晃动。
他知道,又要到一天中的这个时候了。过不了一会,他就会开始出汗,记忆会像断片一样变成狼藉的碎片。
顾溟是不想要的,可那一小管针剂代表着他可以做梦,可以高飞,那里没有大火,只有一片一望无垠的森林,感官被扭曲,他甚至可以闻到一丝雨后的土腥味。
祁连波看着他微微抖动的肩膀,侧头道,“记一下时间。”接着他坐在顾溟跟前的椅子上,弯下腰,将盒子摆在顾溟的脚尖前面。
顾溟的眼神几乎就要将贴着自己脚尖的盒子烧穿,汗水刺痛了他的双眼,他想要一脚将它踢开,却连移动分毫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解放,祈求他放弃,逼着他下跪求饶。
“求我呗?”祁连波又拿出了腰间的那把大马士革刀他每次都要这么做,炫耀似地向顾溟展示着自己从兄长那掠夺而来的宝藏,不过这次他将刀从刀鞘中抽了出来,借着窗外夕阳的光线欣赏起来。
顾溟被反射过来的光线晃了晃眼,他艰难地将自己的视线从盒子上移开,然后在印着水波状花纹的刀身上看见了自己被拉扯到变形的五官。
顾溟想到自己上班之前所见到的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那是他看顾烨的最后一眼。
顾烨显然有些局促,这很少见。
他大概是有很多话想跟自己说的。
顾溟咬着自己的下嘴唇。还好他看不到我现在这个样子。
祁连波在等他屈服。刚开始的时候,顾溟还能咬着牙,忍得大汗淋漓。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反应越来越严重。一旦无法及时得到解脱,剧烈到恐怖的疼痛感几乎能够瞬间压弯他的脊梁。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疼,从头顶到脚尖都疼,骨头像被千万条虫子同时啃咬,像被泡在滚烫的硫酸里腐蚀。他的思维变成一团爆炸开来的金属丝,生生刺进他的每一个脑细胞里。
祁连波就坐在顾溟对面不紧不慢地等着,反正控制权在他手上,他就喜欢在顾溟被折磨得奄奄一息,自以为就要熬过这一轮以后,当着他的面将针剂内的液体推进他的胳膊里,然后目送他乘上一辆致命的过山车。
“跪下来,舔我的鞋,请求我的施舍……兴许我现在就给你了,怎么样?”
顾溟的喉咙里发出沙哑的气泡声。
祁连波前倾身体,问到,“说什么?”
“唔……”
祁连波将自己的椅子往前挪了挪,用空出的一只手甩了顾溟一巴掌,“怎么还不会说话了?”
顾溟低垂着头,眼里闪过一丝凌厉的光。他突然使出全身的力气,朝祁连波身上撞去。
这无异于是拿鸡蛋撞石头。
祁连波大惊失色,弹簧一样向后躲去,匕首咣当落地。
顾溟的侧脸被划下一道三寸多长的伤口,顷刻间血流如注。鲜血染红了他的颈项,从他的下巴一串串地滴落。
“你不就是喜欢这张脸么?”疼痛鲜明入骨,顾溟终于恢复了一丝意识,这些天来他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都变得生涩,“那你拿走好了。”
祁连波暴跳如雷,踉跄着站起来,抓起一条消毒毛巾按在顾溟的脸上,一边冲另外两人怒吼,“拿医药箱过来!快点!”
顾溟挣动两下,祁俩波立马掐上他的脖子,“你在寻死!”
“你杀了我吧,”顾溟含糊不清地重复着,“你杀了我……”
“闭嘴!闭嘴!!”祁连波歇斯底里地尖叫着,“按着!给我按着!”
一个守卫立即上前按住毛巾,祁连波手足无措地在医药箱里翻出一瓶双氧水,拧开盖子直往顾溟脸上浇。顾溟被人按着头,冰凉的双氧水犹如油锅里的热油,沁进他的伤口里,疼得他眼前发黑,几乎晕厥。
“去医院!赶紧去医院!我会治好你的。相信我,不会留疤的……”祁连波紧抓着顾溟的肩膀,近乎于癫狂地喃喃自语着,“没事的,不要害怕,没事的……”
“你不如杀了我……”
另一个守卫从对讲机里接了几条讯息,他三步并两步地走到监控前看了一眼,接着迅速折回。
“先生,先生!”
祁连波充耳不闻,自顾自地往顾溟脸上按上两块纱布,慌慌张张地扯着医用胶带往他脸上粘。
“备车!”祁连波大吼,“备车啊!备车!!”
“先生!外面有情况!”
祁连波一愣,转头看向说话的男人。
“对方人手不多,目前还不知道是否会有其他同伙。”
祁连波来不及作答,口袋内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这手机是他的私人通讯设备,通道都被加密过,况且这次出行他已经提前跟上头打过招呼,没理由会是集团内的相关事宜。
祁连波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怔怔地看着屏幕上的一串零。
屏幕亮起又暗去,直至第二个电话打进来时,他才接通了电话。
两个守卫面面相觑,房间里安静得可以听到银针落地的声响。
话筒里传来一声遥远的试探。顾溟猛然支棱起脊梁,目不转睛地盯着祁连波。
那个声音说:
“你把他放了。”
祁连波挂断电话,僵硬地扭过头,“好,真好。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进来,祁连波一个都没接,他冲顾溟咧嘴笑起来,表情狰狞可怖,“你觉得他会不会用自己的命换你的命?”
顾溟双眼里流露出的是再明显不过的恐惧。
祁连波像能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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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人心似的,拄着手杖,一瘸一拐地、在不间断的电话铃声中朝顾溟走去,“我本来对他不感兴趣,但我现在倒想看看,你这个情人能为你做到什么地步。”
“让我跟他说话!”
顾溟急切地抻着脖子,脸上的纱布都被血浸透。祁连波细细打量着他,问道,“我很好奇……如果我要求他一个人进来,他会不会进来送死?”
“我、我听你的话,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跟他说话……”
“为什么?”
顾溟目眦欲裂,“他肯定是带了人来的……”
“正面交锋……一定会有死伤……”
“我帮你赶他走……”
“你让我跟他说话,我赶他走……”
顾溟仰着头看他,嘴唇张张合合,终于拼凑出完整的几个音节:
“求你……我求你……”
祁连波又换上那副看不出情绪的嘴脸,他接通了电话,按了提,将手机放在顾溟耳边。
顾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很想听顾烨说说话,但又怕等到他真的开口,自己就会崩溃。
听筒对面的男声断断续续,正试图冲破杂乱无章的杂音。顾溟在顾烨的声音变得清晰之前高声说道“你怎么跟块狗皮膏药一样,一天到晚黏着人不放?”
片刻后,杂音消失得干干净净,看来是有人做了调整,对面却没有人回应。
“我早就想走了。”顾溟觉得自己的喉头里泛着一股铁锈味,“多亏了你,我现在终于找到了我的亲人……”
“我以前对你好……只不过因为我们是兄弟……”
他用力掰着自己的指头,以疼痛作为镇定剂,“只不过因为……我以为我们是兄弟。”
“现在不一样了……我们俩互不相欠……”
“你对我来说就是一陌生人。”
顾溟绝望地闭上了眼,“所以你快滚吧,别再来打扰我了。”
他什么苦痛都能忍受,顾烨却是发生在他童年里仅剩的一件不那么糟糕的事情了。
他不想让这个人赤手空拳地站在门后。
如果时间能够重来,他希望顾烨再也不要喜欢上他了。
顾溟终于听到了几声沉重的呼吸,这几秒钟的等待对他来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他在沉默中受尽煎熬。
他还想说,你别自作多情了,我真的特讨厌你,我一直就想让你滚。真的。
但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害怕得不得了。
他祈求上苍,好歹也让我也尽一次兄长的义务,好吗?
可是上苍没有回答他。他听到顾烨说,“对不起,哥哥。”
顾溟呼吸一滞,一直以来支撑着他的重心瞬间就垮了。
66.
祁连波拿回手机,做作地鼓了鼓掌,“演得真好。”他关了提,将听筒放到自己耳边,以毫不在意地口吻说,“你一个人来,否则我可不保证他能活着见到你。”
“我什么都做!你不要动他!”
祁连波掐断了电话,“他自己要来,我有什么办法。”他冷笑一声,“你以为你要是跟芸一长得不像,我会留你吗?”
“你不能这样!我什么答应你!你不能这样!”顾溟从椅子上弹起来,被两个守卫抓着肩膀按了回去。他眼睁睁地看着祁连波走到门口,打开了可视对讲机,“一会有一位客人要来。”
“不行!!我们说好了的!”
“说好什么了?”祁连波意识到什么似的,舒展开皱着的眉头,“哦,看来我还真是抓着你的软肋了。”
“你敢动他!我杀了你”
祁连波对他激烈的反应尤其感兴趣,“太聒噪了。你对他也这么凶吗?”
“你敢动他!你个王八蛋”
这时,门外响起三下叩门声。
有人在外面说,“人带到了。”
顾溟立即噤声,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紧闭着的推门,他的身体几乎就要承受不住因恐惧而起的、急速飙升的肾上腺激素。
祁连波抬了抬下巴,其中一个守卫从腰间拔出一把枪,顶上顾溟的太阳穴,另一个守卫快步上前,伸手将门往两边推开。
顾溟看到顾烨单枪匹马地站在门后,失控地吼道,“你来干什么?你来这里干什么!你是不是有病!”而后他顿时失了所有气势,半垂着头呜咽,“我都跟你没关系了……你来这里干什么?……”
顾烨一眼便看到顾溟脸上贴着纱布,胸前的衣服还沾了半干的血迹。他心如刀绞,几乎就要丧失理智,不管不顾地冲上前来。
“别这么猴急。”
顾烨被那名守卫往后狠推了一把,脚步硬生生停在了原地,他盯着黑漆漆的枪管,握紧拳头,浑身发抖,僵硬地转头望向祁连波,“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顾烨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颤,他宁愿那些伤痛全都以十倍的量放大在自己身上,也不想顾溟皱一点眉头。
“他往自己脸上划了一刀,所以我也要往你身上划一刀。”
顾溟尖叫道,“不行!!”
“好。”顾烨喘着气,答应道,“那你得放他走。”
“不行!!”
祁连波耸肩,对顾烨说,“你还不够谈条件的资格。”语毕,他又抽出那把片刻之前才沾过血的匕首,转头冲顾溟报复性地调笑道,“这是你自找的。”
那把削铁如泥的刀刃闪着寒光,刺得顾溟双目干涩。
“你别动他!别动他!!你冲我来!你有什么都冲我来!”顾溟疯狂地扭动着肩膀,如同一只即将折断双翼的鸟,拼命地向顾烨的方向拉扯自己的上半身。恐惧让他的心理防线瞬间坍塌成碎片,当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阻止祁连波前进的脚步时,他爆发出一声悲戚的呐喊,“求求你!叔叔”
他红着眼眶,卑微地、毫无自尊地哀求他,“我求求你,放他走好不好?都是我的错……我错了……别动他……求求你……我什么都做……我什么都听你的……我听话……求求你……叔叔……我听话……你让他走……”
然而祁连波无动于衷,他背对着顾溟,又将这一件发生在顾溟身上的,不那么糟糕的事情撕碎了。
祁连波回过身的时候,手里的刀刃被鲜血染红,血液从刀尖滴滴答答地滚落,在地板上砸出一串红色的血珠。顾烨捂着自己的小腹,失神地抬起头,仅隔着几米的距离与顾溟对望。
他张了张嘴,发出一声微弱的呼唤,微弱到根本听不清楚,但顾溟却读出他说:“别看”。
顾溟看到他如同一片悬挂在枝头上的树叶,摇摇欲坠,最终跪在了自己面前。
与此同时,别墅外的言盛从热感测距仪里看到顾烨红色的人影倒在了地上。
“说话!说话啊!发生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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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盛推测祁俩波所在的房间内屏蔽了信号,他刚摘下耳麦,便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
这悲鸣远远地传来,穿透了坚硬的砖瓦、水泥,撕裂了血红色的晚霞,难以想象发出这声悲鸣的人该有多么悲恸。
言盛心想大事不好,招呼着身后几名全副武装的人手一起往前冲,“不管了!走走走!”
祁连波人手虽多,到底抵不过能够以一打十的雇佣兵,一名手下见形势不太乐观,立即跑到祁连波跟前报告情况。
祁连波骂了一句脏话,让他去后门备车,吩咐剩下两人将顾溟带走。
两个男人解开手铐,架起瘫软的顾溟,跟在祁连波身后打算从后门逃走。
顾溟朝后扭着头,直直地望着蜷缩在地上的顾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直到视线里再也看不见顾烨,直到他看到了祁连波腰间的那把匕首。
电光火石之间,两名守卫被一股爆发性的力量推开,顾溟扑向前方祁连波,一手勒住他的脖颈向后转,一把从刀鞘中抽出匕首,刀尖顶在他的动脉上。
祁连波被迫转身面向两名守卫,手杖滚到一边。面对着齐齐指向自己的两只枪口,他颤巍巍地将双手举在空中。
“你们谁敢动一下,我就把他的喉咙切开!”
守卫们不敢轻举妄动,额头上滚下豆大的汗珠。正在情况僵持不下的时候,一个黑色的人影从一名守卫的身后跃起,两只手奋力抓住守卫手里的枪管,只听见“砰”一声爆破般的枪声,天花板留下一个漆黑的弹孔。顾烨虽夺下了第一把枪,另一名守卫却已经瞄准了他的脑门,正要扣动扳机的千钧一发之时,他的身体却被撞向一边,枪口也被推开,这一枚子弹则擦着顾烨的太阳穴而过。
顾溟握着那把滚烫的枪管,一刀快准狠地划开了守卫的脖子。他看到另一名守卫对着顾烨又踢又踹,试图夺回手里的枪,冲上前抓着那个男人的领子将他从顾烨身上推开。
顾溟一低头便看到顾烨腹部上大块的伤口,双眼顿时被染得通红。
他的第一颗子弹从守卫的锁骨穿过,男人瞬间失去了反抗能力,躺在地上,四肢抽搐着,嘴里咕噜咕噜地冒着血泡。顾溟骑在他身上,将枪口顶上他的眉心,枪声紧接着连续不断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响。直到子弹都被打光,顾溟还在机械性地扣动着扳机,半根枪管插在被打得稀烂的脑壳中。
顾溟捡起顾烨手边剩下的一把枪,朝已经爬起来了、正在朝后门奋力走去的祁连波快步冲去,跟着一只手肘压上他的肩膀,将他压在墙上。
祁连波的后背重重地撞上墙壁,他“啧”了一声,继续说道,“怎么?你现在还想杀掉自己的叔叔?”
顾溟将枪管顶上祁连波的额头,他看着这张丑恶的嘴脸,想到曾丧命在祁连波手下的无数亲人,几次三番就要扣动扳机,却禁不住咬牙痛哭。
“你想想,你要是开了枪,可不就跟我一样了?”祁连波讽刺道,“哦,不过你现在也杀过人了。”
“我跟你……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宝贝,我们流着一样的血。”
“地狱,会下地狱的。”顾溟语不成句,握枪的手抖动得厉害,“你会下地狱的。”
“你也是,”祁连波冷笑,“你我都是要下地狱的。”
这是顾溟所开的最后一枪,白净的墙壁上留下一朵四射着炸开的烟花,祁连波靠着墙壁滑落到地上,临死前还不可置信地大睁着眼睛。
顾溟的五指颓然松开,他转身往顾烨的方向走了一步,双膝一软摔在了地上,连滚带爬地来到顾烨身边,抱起他的肩膀将他翻过来,然后脱掉自己的上衣,按在他的小腹上,结结巴巴地说,“我给你按好了……我给你按住伤口了……没事了,没事了……”
顾烨努力掀起眼皮,“你快走。”
顾溟抱着他的脑袋,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他的脸上,“不会再流血了……你再撑一会……我去叫人来……”
顾烨想要帮他擦掉眼泪,却提不起力气,只能艰难地动了动食指,“别哭……”
“别睡,别睡了……看着我,顾烨,看着我……”顾溟宁可方才那一刀是扎在他自己身上,“你看看我,我们重头开始好不好?你不是想重头开始吗?我们从牵手开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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