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碎品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文盲土拨鼠
顾烨扯出个狼狈的笑容,“你是不是又要骗我?”说话时也只有出的气儿,“到时候……到时候又……又不要我了……”
顾溟摸着他的脸,结果把他的脸越抹越脏,忍不住失声痛哭,“我没骗你,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别睡,我求求你……”
顾烨的双眼有些放空,他喃喃自语道,“哥哥,我会死吗?”
“不会的!你别说胡话……”
顾烨的视线从顾溟脸上移开,转而投向头顶的天花板,“我好害怕,来生就认不得你了。”
“那就认不得我吧。”顾溟用自己的额头贴上他的额头,泣不成声,“我不想再做你的哥哥了……我就做一个路人甲……我会向你介绍我的名字、我的一切,我都会很详细地告诉你,好不好?”
顾烨闭上眼,嘴角带笑,有气无力地问,“真的吗?”
“真的,我说得都是真的。”顾溟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他,“小烨,小烨,你看看我啊,你怎么不跟我说话了?”转而又去摸他的手,可惜小火炉已经没法发热了。
“小火炉,看看我,你看看我,好不好?”他号啕大哭,“你别把你哥一个人留在这。”
言盛一行人循声而来,一推开门,赫然看见顾溟浑身是血地跪在地上,屋内还横七竖八地倒着几具尸体,一片狼藉,血流成河。
顾溟甚至还没看清来者是谁,挪动着膝盖,狼狈地爬到对方跟前。
“求求你,救救他,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
每一声“求求你”都跟着一声额头撞击地面的闷响。
言盛高喊一声“先救人”,继而蹲下身去扶他。可顾溟像生在了地上一样,站不起来,只是一个劲地抓着言盛的裤管,嘴里说着“求求你,我听话”。
言盛先将他们两人火速送往了医院。顾烨失血过多,情况不容乐观,他也一直在劝顾溟去做个检查,奈何顾溟只是摇头,寸步不离地跟在顾烨的病床后。
直至顾烨被推进手术室,顾溟才没继续跟着,他抬头看了眼亮起的“手术中”的红色灯光,转头想要去椅子上坐一会,刚扶着墙走了两步,突然倒了下去。
67.
所幸顾溟所受的大多是皮外伤,除了脸上的伤口稍深,加上稍有感染,会不会留疤还很难说。做了个缝合的小手术之后,医生又给顾溟手腕上的伤口消毒上药,之后他就被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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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病房里,一直昏昏沉沉地睡着。
顾溟睡得极其不安稳,睡梦中他又置身于那场无边无际的大火之中,而祁连波的五官被无限放大,诡异的笑容浮动在他的眼前。顾溟转身想逃,却拔不动双腿,唯独听到祁连波在他身后咧嘴大笑,一边笑一边说,“你跑不了的”
话音刚落,顾溟脚下一绊,摔倒在地,他手脚并用,想要爬起来,一低头,祁连波匍匐在地上,满脸是血,抓着他的脚踝对他说,“你连你的叔叔都能杀。”
“你跟我有什么区别?”
“你我都只能呆在地狱里。”
顾溟猛地睁眼,他看到白色的天花板,闻到消毒药水的气味,惊得立即从床上坐起来。
言盛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玩手机,听到动静放下手机,“醒啦?”看着顾溟紧张兮兮的样子,他安慰说,“你现在在医院里呢。伤口都给你处理好了。”
顾溟心有余悸,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一低头便看到自己双手手腕上缠着白色的绷带,十根手指尖上还残留着没有来的及洗干净的凝结的血迹,他用力在被褥上蹭了蹭,没能蹭下来。
顾溟又觉得脸上传来一阵一阵的刺痛感,刚想伸手摸,被言盛一把握住了。
“别摸!刚缝好的。”
顾溟听闻缩回手,又在床上愣愣地坐了一会,突然跳下床就往门外跑。
“喂!别跑啊,你才刚醒!”言盛拎起地上的拖鞋追了出去,“鞋穿上!”
“他呢?手术做完了吗?怎么样了?医生说什么了?”顾溟望着人来人往的走廊,转头问道。
“手术做是做完了,血流得有点多……但是还没醒过来。”
“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他?”顾溟请求道,焦急的心情不言而喻,“不会给你惹麻烦的,我就偷偷看一眼。”
“哎,多大点事,”言盛无所谓地摆摆手,“你想住在他那儿都行。”
言盛给顾烨准备了个单独的病房住着。两人坐电梯上了两层楼,顾溟跟在言盛身后,轻手轻脚地进了顾烨的病房。
顾烨脸上戴着氧气罩,手上打着点滴。几乎是一看到他,顾溟就要控制不住地冲到跟前,他向前跑了两步,却硬是在半路停下,改为双手抱臂,远远地看着病床上的顾烨。
“怎么啦?”言盛在他旁边停下,“不去看看吗?”
顾溟的声音都有点发抖,“是不是很严重?”
“没什么大事,没伤到器官。”
“你说的是真的吗?”顾溟问,“不是在骗我,是吗?”
“没骗你。否则他现在应该躺在重症室。”
“你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吗?”
“唔,快了吧。”言盛想了想,趁机说,“他出院前都得让人陪护照顾,不过我毛手毛脚的,肯定会帮倒忙。我想要不请几个人过来看着好了。”
顾溟的目光在顾烨脸上停留了好半天才了回来,他侧头小声对言盛说了几句话,言盛便满脸狐疑地跟着他出了病房,足足过了好一会才重新回到病房里。
言盛快步走到顾烨的病床跟前,叉着腰说,“别装了,现在就我一人。”
顾烨这才睁眼,尽管已经苏醒过来,他脸上仍然没有一丝血色。
“他要出院。”
顾烨眉头一皱,问道,“你让他出院了?”
“你都拦不住你哥,你觉得我能拦得住吗?”眼见顾烨的脸气得由白转红,就差从病床上爬起来了,言盛才笑眯眯地补充道,“好啦,他说他会呆在你这儿的。”
顾烨本意还想装睡的,但是当天晚上就没忍住。
他在黑暗中大胆地睁开双眼,顾溟坐在他病床边的椅子上,趴在床边,脸埋在双臂里。顾烨心猿意马,动了动手指,摸了摸搭在他床单上的发梢,下一秒却听到他发出断断续续的、啜泣的声音。
那是一种无法压抑却又克制的哭声。
顾烨现在还不能动,但他被顾溟哭得心里七上八下的,伸手便去握他的胳膊。
顾溟猛然抬头,睫毛上还挂着眼泪,“你醒了?”他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用袖口胡乱擦了把脸,“怎么样?还疼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现在就去叫医生……”
“不用!”顾烨的声音有点哑。
“那你想喝点水吗?”
顾烨点了点头,于是顾溟从烧水壶里倒了点温水出来,然后捏着病床的手摇把转动起来,好将他的上半身支起来。
顾烨乖巧地张开嘴,顾溟弯着腰,握着水杯贴着顾烨的嘴唇往里送水,一只手接在他的下巴底下。
等他喝完水,顾溟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局促不安地捏着空水杯。
“坐呀,哥哥。”顾烨轻握住他的手,心疼地摸着他手腕上的绷带,“对不起,让你受这么多苦。”
顾溟立马瑟缩着抽回手,他在椅子上坐下,抱着臂,弓着背,一副恨不得将自己蜷起来的模样。
察觉到顾溟似乎不愿意让自己触碰,顾烨垂下眼帘,说,“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话,你就不会碰到这些人,更不会遇见这些事。”他失落地抬眼问顾溟,“哥哥,你是不是更讨厌我了?”
此刻病房里只剩一盏小夜灯还亮着,顾溟甚至都不敢抬头去看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你不用再这么叫我了……”这一声声亲呢的“哥哥”听得他心里又酸又涩,他自己才是所有灾祸的起源,哪怕顾烨仅仅只是与他挂上一个兄弟的名分,也差点因此而丧命,“我已经不是你的哥哥了。”
顾烨听闻却急了眼,“我就知道,你是不是不想认我了?你是不是就巴不得我们俩没有关系呢?”说着就要拔手里的针头,“行啊,那你也别管我了!”
顾溟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按着他的肩膀不让他乱动,“你干什么!你不要命了!”
“我是死是活与你有什么关系?你自己都说了,反正我就是一陌生人。”顾烨一字一顿地加重了“陌生人”这三个字眼。
“你明明知道是假的!”顾溟吼道,他拧着眉头,咬着后槽牙,然而怎么看都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样,“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明明知道那句话是假的。”
顾烨看着顾溟额头上的擦伤和淤青,想到言盛说他求救时的情景,想到自己生病的时候他忙前忙后的样子,一下子就慌了。
“没有,不是的……你别生气……”他伸手去揽顾溟的腰,仰着头道,“我错了,哥哥,我说的都是气话,我不是以为你不喜欢我吗?”
顾溟一手撑在他枕侧,眼里盯着不远处的床头柜,摆明了不想看他。
“别生气了。”顾烨腆着脸往顾溟身上贴,隔着袖子亲了亲他的胳膊,“你还答应要跟我牵手亲嘴的。”
顾溟嫌弃地“哧”了一声,“我什么时候说要跟你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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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了?”
“不是说可以不做兄长吗?那不就是可以做其他的事吗?”
顾溟一把将他的脸按回枕头上。
第二天言盛推开病房的门时,正好撞见顾溟在给顾烨喂饭。他反应迅速,努力配合惊讶道,“哟,醒了!”
顾溟转头说,“昨天晚上醒的,我怕你已经休息了,没敢打搅你。”
顾烨被塞了满口的饭,趁着顾溟转头的功夫冲言盛竖了个大拇指。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言盛双手插着裤兜,晃晃悠悠走到顾烨跟前,打趣道,“陪护,真好。”
顾溟刚好喂完一碗鸡汤,拾了碗筷说晚上再来。
清晨的时候,医生跟顾溟嘱咐说这些天应该让病人多吃点有营养的,不要吃外面餐馆里的盒饭,味道又重又油腻,他一听连忙跑回公寓,找了些食谱,扛起了负责顾烨一日三餐的重任。
顾烨倒好,晚上还能灵活地伸展胳膊吃人豆腐,一到白天就没力气了,抬不起碗,握不住勺子,恬不知耻地大张着嘴,像只嗷嗷待哺的小鸟。清汤寡水的,他却吃得可香。
言盛上了报纸,总算给家里耀武扬威了一次,报道上说他带人剿灭毒窝,而且被当场击毙的贩毒人员里竟然还有多年前一起灭门惨案的嫌疑人。
文伦清的案子已经由季池交接,顾溟请假说自己家里出了事故,但他清楚自己的病能不能治好都不知道,兴许以后都没法回去正常工作了。
警长被送到了小雨那儿养着,整日被她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肚子又圆了一圈,体型也从冬瓜成长为圆滚滚的大西瓜。
顾烨的董事会自从知道他住院以后也没再继续施压。李明宇与杜以泽两人则下落不明,从顾烨的雷达上完全消失了。
顾溟每到早中晚的饭点就会出现在顾烨的病房里,就算不在医院里,顾烨给他发的信息、打的电话,他也都会回应除却偶尔他会消失一整个下午。
有一天晚上顾烨问他,“你是不是在躲我?”
“没有。”顾溟往他嘴里送饭。
“那你怎么今天白天都不理我?”
“当然是在忙着给你做饭了。”顾溟强打起神,“我厨艺不,耗的时间长,没来得及看消息。”
“你有好好吃饭吗?怎么脸色这么差?”顾烨想要摸摸顾溟的脸,结果被他侧头躲了过去。
“没事,我都是吃完了再过来的。”
十天后,顾烨腹部的伤口拆线,他没提前通知顾溟,让言盛开车送自己到公寓底下,打算给他一个惊喜。
结果当他看到顾溟嘴唇发白,眼神恍惚的模样时,顾溟却疯了一样地抓着他的胳膊将他往门外推。
顾烨反手握住他的手掌,顾溟看到自己的手指尖上生长出黑色的藤蔓,它们缠上顾烨的手指、胳膊,撕裂了他的五官。
顾溟眼里参杂着恐惧与厌恶,他颤抖着骂道,“……滚!滚出去!”
顾烨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整个推了出去。
顾溟爬回卧室,将门反锁,接着捡起地上的皮带将自己的手绑在床柱上。
他拒绝正规的治疗,像只害怕见到阳光,害怕被人知晓自己黑暗秘密的蝙蝠。
这一回顾溟足足在地上躺了三个多小时,其间他掐着自己的喉咙,几度神智不清,疼得在地板上打滚。等到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他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得湿透,冷得他直发抖。
顾溟瘫在地板上有气无力地抠着皮带的扣子,扯了半天才扯下来。他踉踉跄跄地下楼去卫生间里洗了把脸,正准备给顾烨做饭时才想起来刚刚他已经来过公寓了。顾烨已经出院了。
顾溟在厨房里失神地站了一会,心想今天大概不用再给他做饭了,于是机械地打开一扇橱柜的门,准备找点泡面吃,没想到却在装泡面的箱子里翻出一包色的生日蜡烛。
公寓早已被保洁人员清理过了,坏掉的蛋糕与红酒也被扔掉了,只剩下一包还没使用过的蜡烛被人顺手塞进橱柜里。
他捏着这一小把蜡烛,突然掩面痛哭。
“哥哥”
“开门啊!”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开门好不好?”
“别哭啊……”
顾溟听到敲门声,还以为自己又出现了幻觉。他跑到玄关处,从猫眼里看到顾烨正猫着腰,贴着门侧耳偷听。
顾烨没料到门突然被打开,身体往里一倾,随即站得笔直。他看到顾溟抿着嘴,侧着脸,站在巨大的阴影里,肩膀微微抽动着。
顾烨抬脚踏进屋里,在一片漆黑中将他紧抱。
“怎么这么冷?没开暖气吗?”发觉他身体冰凉,顾烨问道。
顾溟生怕撕裂他的伤口,手忙脚乱地推他的肩膀,色的生日蜡烛从他手中滑落,散了一地。
“快松开!”
“我不!”顾烨不管不顾地紧双臂。
顾溟着急地拍着他的背,“快松手!松手!伤口裂开了怎么办!”
“不要!我已经拆线了。”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啊!”顾溟挣脱不开,放弃了抵抗,爆发出一连串带着哭腔的责备,“你为什么这么不听话啊!我不是叫你走吗?你为什么要来找我啊?你知不知道你是在送死?你是不是成心要气死我?”
顾烨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于是开始一个劲地向他道歉。
顾烨道歉道得顾溟一点脾气都没了,拳头像尽数落进棉花里,他抓着顾烨后背的衣服,绝望地哭道,“他给我打了毒品,怎么办啊怎么办”
顾烨关上门,一把将他抱起来,放到客厅的沙发上,“没事的,很快就能戒掉的,我陪着你戒。”
“我做不到,好疼啊,我坚持不下去了……”这些年来的苦痛早把顾溟压变了形,他自暴自弃地搂着顾烨的脖子,一股脑地朝他宣泄着所有的负面情绪,“怎么办啊……我连句谢谢都没跟他说过……”
顾烨拍着他的背,“爸会理解的,他就是故意气你走的,不是你的错。”
“我还杀过人了……”
“那是正当防卫,哥哥是为了救我才这么做的,都是因为我,不要怪你自己。”
“我就是个灾星……”
“怎么会呢?我还觉得自己特别幸运。”
“我是不是一辈子都只能这样了?”
“我会保护你的,哥哥,我会保护你。”顾烨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又扯了张纸巾,擦着他的眼角,小心翼翼地避开他脸上的纱布,一边小声询问他脸上还疼不疼。
顾烨的手掌如往常一样热烘烘的。隔着层层叠叠的纱布,顾溟都能感觉到有源源不断的热量渗透进他的血管里,涌向他几近衰竭的心脏。他没了力气,呼吸跟着平缓下来,软塌塌地趴在顾烨的肩膀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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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有那么一刻,他觉得好像他也是有人可以依靠的,好像在这诺大的世界里,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流浪。
只有顾烨会这样谨小慎微地看向他,哪怕他只是一株生在悬崖峭壁上的野草,在顾烨眼里,他却好像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没有人这么看过他。
68.
顾溟觉得自己特别没出息,毒瘾都能扛住,却扛不住顾烨一个紧实的拥抱,他觉得自己被束缚在一个炙热的茧里,小小的空间却很有安全感。
顾烨从小到大传递给他的信息都是:我就在这里。
社会总是赋予男性兄长于更多的责任与义务,大概正是因为这样,顾溟一直都将这句话当成孩童间的玩笑话。放在二十年前,他肯定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因为可以依靠顾烨而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的这一天。
可是如今顾烨已经二十七了,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了。这世界上所有的人事物都在变,怎么唯独顾烨还跟以前一样,毫不害臊地在他面前摆出骑士的姿态来,好像他是个需要被安慰、被保护的人。
顾溟极少体会到被人所认真珍惜的感觉,一生中难得的几次机会也大多来自于这个弟弟,无论是顾烨小时候故意替他背锅,还是到现在笃定地朝他张开双臂。
这种感觉很微妙,顾溟心头有点发酸,又有点暖烘烘的。
原来是他自己色厉内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强。
顾溟的思绪飘来荡去,缓了好一会才从神游的状态中敛起大半情绪,仅是说话还有点喘,“你连自己都保护不好,住院住得比我还久。”
顾烨难得见到顾溟情绪失控的一面,这在他眼里无异于是哥哥朝他敞开心扉,投怀送抱了。顾烨觉得自己这一刀挨得真值,“这不是情况不一样吗?难不成我还打不过他吗?”
“不要一天到晚打打杀杀的。”隔着顾烨的毛衣,顾溟伸手覆在他的小腹上,抬眼问他,“我能看看吗?”
顾烨一手抓住毛衣的下摆,掀了起来。
顾溟摸着墙上的开关,打开了头顶的吊灯。
顾烨腹部上还残留着缝合的痕迹,初愈的伤口看起来如同一条蜿蜒的蜈蚣,从他的肚脐下方爬到腰线。
顾溟止不住地从唇间发出叹息声,他伸手摸了摸顾烨腰上另一侧的枪伤,“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
“我是个男人,这点伤算什么。”顾烨凑近了问,“倒是哥哥,脸上还疼吗?”
顾溟摇头,“不疼,已经结痂了。”
“言盛说会不会留疤得看恢复情况,”顾烨问,“哥哥,能让我看看吗?”
尽管伤口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顾溟仍旧不愿意取下纱布,“算了吧。”
“让我看看,哥哥。”
“有什么好看的?”顾溟懊恼地侧过身,想要挤下沙发,“你怎么老喜欢看这些?”
顾烨撇了撇嘴。他自小没怕过事,唯独就怕见到顾溟青一块紫一块地回家。以前顾溟洗完澡,穿着短裤躺在床上看书时,顾烨偶尔会在他露出的一截小腿上看见几块新鲜的淤青。顾溟书看得津津有味,浑然没有发现顾烨已经爬上床,跪在自己的膝盖旁边。直到腿上传来冰冰凉的触感,他才看见顾烨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盒跌打损伤的药膏,正往自己的腿上摸。
顾烨像对待柔弱的女孩子一样对待他,这总是让他格外不好意思,只想往被子里缩,往往都会被顾烨握住脚踝拉回去。
顾烨哪里是喜欢看这些呢?分明就是心疼,就是无可奈何。他身子往前一倾,堵住顾溟逃走的路线,伸手去撕他耳根的医用胶带。
顾溟被他堵在沙发的角落里,眼睁睁地看着他撕掉了一条胶带,跟着是第二条,第三条。
顾烨撕完最后一条胶带,捏着纱布一角的手停在空中。一条明显的刀疤从顾溟的脸颊延伸至他的耳根,深褐色的痂严丝合缝地覆盖在伤口之上。
你说为什么顾烨巴不得想要护在手心里的人却总是受着风吹雨打,不被人珍惜,也不被人爱护,他倒好,口头上吹着“保护你”的牛皮,一见面就往人嘴里灌酒,把人做到发了一个星期的高烧。
顾溟以为顾烨又要开始莫名其妙地生闷气了,没想到却听到几声吸鼻子的声音。一抬头,顾烨红着眼眶,拧着眉头,神情别扭,像是气愤,又似乎是委屈。
头顶昏黄的灯光在顾溟脸上刷下大片的阴影,他偏过头,缩着脖子,故意遮掩自己脸上的伤疤,眼里流露出一点落寞的神情,“是不是很丑?都……把你丑哭了?”
“不是的。”顾烨揉了揉眼角,“哥哥一直都特别好看。”
“我又不是没有对着镜子看过。”
“哥哥,现在的修复技术已经很发达了,不会留疤的。”
“所以你也觉得我很丑了?”
“不是……我不是……”顾烨总觉得自己越抹越黑,干脆不说话了。
顾溟将纱布粘回脸上,说,“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哭鼻子。”
顾烨又吸了吸鼻子,“明明你也才哭过。”
顾溟模仿顾烨的语气道,“这不是情况不一样吗?”
“那还有之前,元旦的时候,你也哭过。”
顾溟在脑海中搜索着元旦的记忆,一时半会想不起来,疑惑地否认道,“我可不记得发生过这件事。”
“因为哥哥喝酒了,而且是高潮的时候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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