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的秘密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天夏游龙
赵渊微皱起眉,盯着尉迟锐道:“你从哪儿听到的风声?妄议龙体!”
“主上恕罪!”尉迟锐若此时还看不出眼前人动了怒,便是白跟着赵渊南征北战这些年。
他当即跪禀:“大军一路急行军,连赶十来日好不容易先于各路人马兵临城下,如今却整整三日不见主上下令攻城。若再拖延些时日,唯恐腹背受敌,军中……难有些猜测。”
赵渊沉默片刻,才道:“我只与你说,切不可叫旁人知道一点。不出三日就会攻城,你只约束好属下,静待命令便是。”
“是!属下自当做好万全准备。”尉迟锐的回话里,隐隐透出即将攻城的兴奋。
夜中,赵渊立在帐外,露珠凝在甲衣上,四周虫鸣声寂寥。
他面沉如水,皇帝的身子只怕是拖不起了,然而皇帝却不如他表面上说的那般认命。
赵深迟迟不肯下令攻城,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还在期盼着龙体能尽快康复,期盼着自己能够亲率兵马攻下京师,在史书上留下辉煌一笔。
此刻,连病得起不了身的皇帝都能慢一步攻城,大军中只怕再无人比赵渊更为心焦。
当日急报送来,得知京师被攻破后,是他当即说服兄长拔营,攻入京师。
人人以为他片刻不肯耽搁,是为了让赵深早日名正言顺坐上大承殿那把龙椅。
只有赵渊自己知道,他真正担心的是一个人的安危。从离开滇南开始,从看到进京的那一点希望开始,他就再压抑不住心底的各种心思。
曾以为此生与那人再不复相见,如今却只有一墙之隔,几步之遥。
谁料,这最后关头,皇帝竟得了重病,大军不得不停在城外,将所有抢来的时间都轻易浪。他依然不知里头的人生死,这煎熬令他几欲发狂。
又是两天过去,赵渊只有越发沉默,几乎整日里都没有一句话,他以禁言来对抗焦躁,因肃王必须稳住,否则军心即刻动摇。
皇帝再次传召。
赵渊此番是深吸了一口气,才踏入的主帐。
主帐里依然是药香弥漫,在看到皇帝面容的瞬间,赵渊知道自己那不详的预感成真了。
赵深撑不了多少时日了。
帐子里依然只剩了他们兄弟俩,赵深又再次旧事重提。
“大成的江山大半是你打下的,珩儿还小,难当大宝之位,你我是双生兄弟,血脉之浓,尤甚珩儿。朕去后,便由你即位吧。”
虽赵深言辞恳切,赵渊却始终坚辞不受。
赵深还待再劝,才开了口,便咳个不停,他念头升起,这是头一回真真正正觉得死亡的威胁近了。
赵深实是心有不甘,想他自立为皇还不满半月,就要死在这京郊荒野的营帐中了吗?
赵家谋划了几代人,才等到这个时机,庆朝气数已尽,各地贼寇乱军纷纷而起,滇南大军扯着讨贼保皇的大旗,倾巢而出。
他赵深眼看就要攻入京师,真正坐到大承殿上受万民朝拜,成为一代开国帝王,却再也撑不住了。
赵家作为异姓王镇守滇南已有数代,非但不曾因安逸变得荒淫萎靡,反而励图治,代代皆有人才出,到了这两代,已被皇室所忌惮。
本以为还需再蛰伏几代人,谁知天赐良机,十年间庆朝变故丛生,先是太子暴毙,秦王篡位,上来便是暴政苛税,弄得官逼民反。等到各地乱军起来,不多时就成了燎原之势,各地守军疲于应付,京师无援,竟被其中一支意外攻破了城池。
庆朝的末代皇帝半月前已经身死,滇南大军一路北上镇压了不少乱军,声望如日中天,赵深于是乘势黄袍加身,自立国号为大成,此后越发势不可挡直取京师。
赵深实有恨,恨苍天在这节骨眼上要他亡,他却不得不认命,不得不安排后事。
不幸中万幸,是他赵深已称帝,名分既定,许多事即便他身死,也更改不了了。
他从榻上勉力坐起,看向胞弟。
“当日父王和母妃送你入京为质,我本不同意,奈何人微言轻,今日我既无法亲手掌理这天下,便由你来替我吧,你既已替过我一回,便再替我一回又何妨,这也是天意。”
赵渊为了说动弟弟,连朕也不用了,直接用了我字。
“陛下,恕臣弟万不能受!”
赵渊此刻清醒得很,皇帝的大皇子赵珩虽未长成,却已虚岁十三,放着自己的子嗣不传,却要传他这个曾经被当作弃子送去京师为质的弟弟,这是何等违背常理之事。赵渊若这也能信了,当年在京里时,他早就已经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皇帝不过是不放心,一再试探他而已,赵渊心知,若他此刻拒绝时流露出丁点迟疑,只怕还不等出了主帐,就要被人拿下。
赵渊这般坚辞了几次,皇帝却还在劝说,想见是疑心仍旧未去。
赵渊不得不抛出杀手锏,他本想保着这个秘密,然而皇帝循循善诱,就是不肯全然信他,只怕再不让皇帝去掉疑心,后患无穷。
也好,抛出秘密,总要让皇帝心里有了底,有了能辖制他的东西,才好彻底放下心来。
赵渊从赐坐上起身,郑重禀告:“陛下,臣弟曾动用过血脉的力量,已经失去了一切继承资格。”
赵渊说得平静,赵深却惊地从榻上倾出大半个身子,剧烈咳嗽起来。
第四章
赵氏家族一直有个传说,相传赵氏始祖赵皓,天生能通百鸟,后引来天上的鸾鸟,化作女子嫁与他为妻,他的后代便有了某种特殊的血脉力量。
而更可考的家族历史,则是土生土长于滇南的赵家,自古以来历代都出巫祝,被家族选中的巫者,便是具有特殊血脉力量的族人。
赵氏家族能盘踞滇南,历经改朝换代,绵延上千年不倒,全因这血脉的力量。
然这血脉力量需要觉醒,并非每一个赵氏后人身上都会显现。
当年正是赵深赵渊这支的先祖动用了血脉力量,关键时刻救了庆朝太祖一命,才被封为庆朝唯一的异姓王。
赵家血脉异能能辟百毒,但子孙中能真正觉醒力量的,几代也未必能出一个。
赵深陡然听闻弟弟竟觉醒了血脉力量,又惊又怒。
他惊讶这力量自那位救了庆朝太祖的先祖后,已沉
摄政王的秘密 分卷阅读5
寂数代。他本人,兄弟二人的父亲、叔父、祖父、曾祖父……一概皆无。
皇帝更惊讶的是,他与赵渊是双生子,明明他赵深才是真龙天子,血脉力量却觉醒在了赵渊身上。
皇帝亦怒赵渊从未向他透漏过一个字,这样事关家国的大事,竟未露过只字片语。
他怒他拥有这般宝贵的力量却不知珍惜,平白毫无声响地就动用了。
需知一旦动用了血脉力量,本可百毒不侵的本人,却会从此身中血毒,再无法拥有子嗣,等于是自断传承。
若不是当年先祖救庆朝太祖时已有子嗣,赵家今日断不会是他们这一支为王。
赵深瞪着双眼,不顾已然咳出的点点血迹,双手紧紧拽住赵渊的袍袖,他越急越咳,渐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赵渊忙扶住皇帝,他知道兄长的心思,示意皇帝放手。
等到皇帝松了手,赵渊往后退开几步,先脱下胸甲,再几下扯开衣襟,只见他胸口正中,显出一块清晰的紫色瘢痕,看上去浑似一只鸾鸟纹身。
赵深死死盯着那纹身,再不会有错。
皇帝至此,心情殊为复杂,他既痛心又生气,但更多的是庆幸,庆幸胞弟用去了象征赵氏最正统血脉传承者的宝贵力量。
若赵渊此刻仍保有觉醒的血脉力量,皇位势必将落到他头上,自己的儿子则毫无胜算。
而如今这般情况下,等于赵渊已不可能再有子嗣,自然更不可能继承皇位了。
赵渊抬头看了看皇帝,从他倦怠而安宁的神色中知道,皇帝安心了。
良久,赵深平复了下心情,才问:“是你在京中做人质的时候?”
赵渊只有这段时间脱离了家族的掌控,他没什么可隐瞒的,点了点头,“是。”
庆朝皇室忌惮赵家,算上赵深,已经要求赵家送了三代世子进京,只是恰巧这一代是双生子,赵家自两人出生就瞒了下来,三年向朝廷报生了两子,弄成前后出生的假象。
后来,赵家更是送了赵渊去京城顶了赵深为质,赵氏既早有异心,赵渊在那些年里自然是被默认为可以牺牲的棋子。
只是他运气还不错,得了契机,活着回了滇南。
赵深已知晓弟弟不再是威胁,却还有一事要问,“那人是谁?”
赵渊俯下身跪低,“恕臣弟不告之罪。”
赵深头疼地看了看胞弟,知道他是不准备说了。
赵深思前想后放弃了追问,他心知这个节骨眼上不可用威势逼得赵渊太紧了,他的珩儿日后还要和叔父好好相处几年。
军权朝政,都需要赵渊握紧看牢,理顺整肃个几年,也帮着珩儿压一压他的其他几位皇叔。
历朝历代,有一个位置,从来比皇位更叫人寝食难安,坐立不得,从古至今,亦少有善终。
赵深便是要将弟弟摁到这个位置上,还要他尽心尽力为珩儿谋划几年。
赵渊动用血脉力量所救的人是谁,事关重大,正是牵制肃王的一手极重要的棋,是定要查个分明的。
赵深面上不显,转而商议起攻城的事。
至此他已再无后顾之忧,便下了决心道:“尽快攻城,朕想要看着你拿下京师。”
赵深心智坚毅,此刻已接受了自个儿病入膏肓的现实,直接放弃了亲临指挥的可能,转而退而求其次,希望能尽快拿下城池,可以趁活着的时候入主禁宫。
死也要死在大承殿上。
赵渊终于等到了皇帝发兵的话,他毫不迟疑立下军令状,“后日午时,请陛下銮驾进宫。臣弟必不负陛下所托!”
赵渊下令开始攻城时,已有了决断,他一旦下了决断,心底所有的疯狂念头便止息了,心绪反倒平静得像一泓深潭。
两天后,京师一月内再次破城,这回涌入的不是散乱的农民军,而是军纪森严的滇南王军。
只是城中比当日乱军破城还要乱。
平安手里提着刀,身上溅得都是血,连杀两人后,往日温和瘦小的人,爆发出惊人的戾气。
李逸眼见远处有几匹马朝这边奔来,忙伸手想将平安拉入小巷,手刚触到人,平安举着刀就是一个猛回头。
两人都吓了一跳。
平安的双眼通红,握刀的手因兴奋和紧张交织,微微发抖,他弓着背,浑身肌肉紧绷。
“快,有马过来了,先避一避。”李逸语速极快。
无论是乱军还是滇南王军,能骑马的不是锐骑兵,就是将领,平安那点三脚猫功夫,遇上哪个都是死。
平安还僵着身子,就被李逸拖进了巷子。
几骑战马奔过,风呼喇刮进巷子,李逸紧紧拽着平安,贴在破巷的几堆垃圾杂物后头,努力藏匿起全部身形。
赵渊在巷外飞驰而过,直奔城中一处民宅。才破了城,他就领着几个亲随,扔下大军寻人去了。
尉迟锐身为副帅在城头上接报,肃王竟一破城就扔下大军不顾,他直气得胸闷,一时也不怕左右听见,狠声道:“主上糊涂,景王都带人入宫了!明明这城池是咱们破的,就差一口气了,这迎驾入宫最大的脸面,却要拱手送人!”
赵渊这片刻间,却已奔到了地方。马还没停稳,他就飞身直往宅子里进,后头的亲随赶紧落马跟上,牵马的牵马,护卫的护卫。
赵渊闯入前院,只见了眼前情景,心里就先咯噔一下。
院子里躺着个乱军尸首,他急急跃入屋内,厅堂里,一具,两具,三具……横七竖八躺着不少尸身,乱军有,不知身份的人也有。
他看过正堂、正屋,又转到厢房,这才见窗边倒伏着个书生模样的人,身形削瘦,挂在矮榻上的手白皙修长,后背全是血,一望便知是被人从后捅穿了心口。
赵渊从未想过,自己竟也有怕见死尸的时候。
他的亲随紧跟进来,见赵渊立在当地不动,本能地就想上前去查看尸身,来人才近前了两步。
“别动!”
赵渊喝了一声,惊得两个亲随都停在了当地。
两人当即四下警戒,见并无危险,有些不解地回头去看肃王,却见他突然快步上前,待要伸手去查探时却又顿了顿。
赵渊终是轻轻翻过那书生,眨眼间他已立起了身子,脸上满是如释重负。
前后院都转遍了,赵渊也没有寻着人影,他没有料到,即便破了城,人还是不知下落。
李逸,你到底在哪儿?
第五章
赵渊遍寻不着李逸,正觉好不容易压到此时的心火,就要腾起来将他五内煎烤一番。
有亲随从后院匆匆出来,“殿下,后院原先有人埋过粮食,看痕迹,后头又被人起走了。”
赵渊忙赶去查看那个临时挖的储粮处,只稍稍琢磨,心下便有了底,得了这一壶清凉灌顶,整个人都
摄政王的秘密 分卷阅读6
松坦了下来。
李逸此前还窝在巷子里,一直等奔马过去了两拨,见外头又恢复了平静,才敢探出些身子。
他刚要转头说话,只听背后“哇”的一声,平安已经张嘴吐了出来。
头一回杀人,平安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十六的年纪,放到现代不过是个高中生,在这乱世却要为了两人性命,拔刀杀人。
李逸自个儿也已经吐了好几回了,乱军破城时,他们在贫民区寻屋子藏身,那阵子见过不少死尸,惨死的,腐烂的,李逸连吐几天,到后头尽是胆汁往外冒。
这回城里的情形更糟,不少原先还是称王称霸的乱军,此时溃败如山倒,都往贫民区钻,想乘机冒充平民躲过去。
这些人见了屋子粮食、金银财物,只要看上的,就要抢了占为己有,来了一拨又一拨。
李逸眼见贫民区待不下去了,吩咐平安带上干粮食水,两人贴身拿了些银钱,就要撤离。不想刚出门就遇上两个乱军,幸好方才都被平安结果了。
李逸靠近弯腰猫在那儿的平安,又伸手顺了顺他的脊背,将水囊里的水递过去,平安摇摇头,身子躲开些才道:“公子,你别过来,太脏了!”
血污满地,还有恶心酸腐的味道。
李逸只好递了块帕子过去,完事了的平安眼泪鼻涕糊了满面,一副可怜样。
李逸见此,心里反倒松快了些,只因平安又变回了原来模样,不再是先前那个戾气冲天的杀样。
“公子,你笑话我。”平安擦干净了脸,一双小兔子似的红眼睛仍有些水汪汪。
李逸干脆笑了起来,也不多作解释,他将平安拽过来,很是直接地撸了撸他的头,“你没事就好。”
平安不曾逃开,只拿眼偷看了下公子,心里高兴得不得了。
危机暂时过去,李逸首选仍是想混出城去。
两人清理一番,往最近的北城门跑,到了地界,远远地就见滇南王军早已盔甲齐整,威严有度地守在城楼上。
至于下头城门口,围困多日想要出城的人流排得老长,转过主街都看不到队尾。
李逸不死心,又凑到前面去瞧,守城之人盘查半天才放出去一个。
这下李逸心里彻底凉透了,北城门如此,其他几个城门必定也都严守起来,他到底还是被困在了城内。
此时,禁宫,大承殿。
偌大宫苑内外,无数尸身还来不及清理干净,血迹被水冲泼了,顺着沟渠蜿蜒汇成淡红色的小溪。
空中角铃随风,发出阵阵清鸣。
兵士们散落各处,早得了皇令,空出大承殿前的广场。
年纪不过十三的赵珩立在白玉阶上,于巍峨宫殿中显得羸弱孤零。
攻城这一路见了太多杀戮,他明明内心是有些怕的,却能稳住面上不露胆怯。
赵深看着爱子目有不舍,难得流露出伤感情绪,他招招手示意赵珩跟上。
赵珩见父皇原先病重得不能离榻,现下竟能自己走过去推开大承殿的殿门,一时欢喜得不顾礼仪,跑向皇帝。
赵深将他揽在怀侧,一大一小互相牵持着一同踏进了大承殿正殿。
殿中,髹金漆龙宝座高高在上,赵深径直上前,慢慢摸索片刻,方才坐下。
赵珩立在椅侧,仰着脸望他,目中的孺慕之情不多,敬畏倒是满满。
赵深有些难过,他待珩儿太过苛厉,只想着要他担起滇南乃至天下,如今爱子果然隐隐有明君之相,却不再与他亲近。
他突然想说些好听的话,孩子可能喜欢听的话,却发现珩儿私底下有什么喜好,自己竟说不上来,皇帝心下不叹息,他确实是个不太合格的父亲。
时间不多了,今早太医的脸色已然泄露了天机,赵深知道他现在这点力气,不过是回光返照。
他还有几件要紧的事要交代嫡子。
“朕有些话要交代你。”
赵珩见父皇郑重开口,忙至皇帝正面跪下,恭谨听训。
空荡荡的大殿内,只有皇帝低沉的声音回响。
“那日你在帐外偷听,朕是知道的。”
赵珩一惊,“父皇……”
赵深摆摆手,示意他不必解释,皇帝的脸上也没有显出愠怒之色,只是接着道:“如此,朕要说的,也省去了不少口舌。”
赵珩只能提着心往下听。
“你十六大婚才能亲政,此间三年,摄政王必是肃王来当。你莫要以为他如今已动了血脉力量,就再也无力与你相争。赵家是马上得来的天下,朝堂军中,人才俱在肃王手里,他若不肯乖乖交出权来,你亲政了也是无用。”
赵珩虚心受教,皇帝的每个字都力图牢记在心中。
“肃王救的那人,你要尽快寻访了知道,你莫要忘了血脉力量是可以回的,只要那人死了,肃王仍能重获血脉力量,所以这人你一定要设法保下,才好用来牵制肃王。
人心是极易变的东西,肃王当日不惜动用血脉力量救人,谁知他今日会不会后悔。中了血毒,每月必会生不如死煎熬一回,他受了这么多年,说不准心思已变。
这人你一定要找到,拿捏在自己手里,才最稳妥。”
赵珩恭敬应了。
赵深说了这么些话,又忍不住咳嗽起来,赵珩忙抬头关切望去,皇帝掏出帕子捂了捂嘴,脸上潮红泛起又压了下去。
他突然厉声道:“一切要以这天下为重,要时时记得你的身份!为父会在天上看着你!”
毫无征兆的,赵深便从殷殷嘱咐转为了无情要挟。
赵珩心里一沉,暗想这才是皇帝的真面目,可笑他总还是抱着几丝幻想,觉得刚才皇帝也是父皇,甚至是想给他当一回温和父亲的。
然而,皇帝终究是皇帝。
赵珩已经十三了,他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再期盼不切实际的东西,弄得像个孩子样的心性。
他拿出十二分的恭谨,行磕头大礼受下皇帝的教诲。
皇帝满意了,又轻轻道:“要记得朕的话,将来该怎么处置摄政王,你自个儿要心里有数,不要心软!”
赵珩道:“儿臣谨记,不会心软。”
皇帝突然轻笑了几声,“珩儿会在帐外偷听,不就是因为心软担心肃王安危?怕他说错了话,让朕当场拿下?”
赵珩顿时涨红了脸,他被皇帝猜透了心思,深觉受了奇耻大辱,年少的储君还没有坐到那个位置上,就已经本能地知道什么才是一位帝王最性命攸关的事。
帝王心,任谁都不可测。哪怕那是他的父皇。
赵深说了这许多话,颇觉有些疲累,挥挥手将赵珩遣出了殿外。
大承殿内终归寂了,空留皇帝一人独坐静思,看帝国最后的夕阳渐渐斜沉。
赵珩慢慢步下重重玉阶,忍不住回头又望了一眼金
摄政王的秘密 分卷阅读7
殿飞檐,他此时年纪尚小,却已不怕这国运的担子压在身上,至于他怕什么,倒有些朦朦胧胧,自己也说不清。
隔得还很远,赵珩就见那匹熟悉的白玉骢映着深红宫墙,飞驰而来,马上的人亦看见了他,扬了扬手中的鞭子。
赵珩再无顾忌,飞奔下玉阶,他心里闪过念头,父皇对赵渊的提防猜测那么重,只怕对皇叔的了解还不及他。
第六章
京城在近一月无雨后,暴雨如期而至,开始时,干裂的土地,暴晒的日头都消失了,天地万物欢欣鼓舞。
渐渐,就像兜满水的皮囊,再也装不下了,老天却仍不管不顾,眼看皮囊肿胀撑得吓人,依然拼命灌水,终于噗地爆破,地上一片泽国。
李逸不得已,和平安一起去了天宝寺,天宝寺建在城内地势最高的西面,已有不少民众逃难到了那处。
天宝寺原是皇家大寺,乱军进城时早被哄抢过一遍,除了砸碎的,抢走的,如今能重新被扶正的几尊大佛上,皆整个被人剥去了金衣,只剩灰洞洞的土胚。
寺里供着的金银法器,宝物袈裟也一概被洗劫空了,乱军连壁画上的那点金泥都不曾放过,抠得好似被虫蛀过的破衣烂衫。
僧人都散了,聚到此处的穷苦百姓不过是来躲雨避水,大部分人都没什么吃的。这种情况下,李逸也不敢拿出食物来,只在夜深人静时,和平安两个偷偷吃两口,好歹先撑过眼前水灾再说。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