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萝颇有几分心虚,补充道:“父皇最是疼我,自然也疼佑哥哥。”
懂了!
有阿萝在,挑剔的盛鸿也不好总摆着岳父嘴脸。
林微微再次转移话题:“你们两个明日就得去当差吗?”
这个话题总算安全了。
阿萝佑哥儿不约而同地应道:“自然要去。”
……
傍晚时分,阿萝和佑哥儿才回宫。
没等谢明曦张口询问,阿萝便喜滋滋又洋洋自得地将今日收到的见面礼炫耀了一回:“这是婆婆给我的房契地契,还有一套头面首饰,是婆婆当年的嫁妆,十分精致华美。婆婆说了,以后她的私房也都留给我。”
一口一个婆婆,叫得别提多亲热了。
谢明曦心里略有些泛酸,笑着打趣:“是是是,你婆婆对你最好。我这个亲娘,是及不上了。”
阿萝眨眨眼,咧嘴一笑:“没错。以后,就有婆婆疼我了。母后可得对我好一点,别总那么严苛。不然,我的心可就彻底向着婆婆去了。”
谢明曦:“……”
谢明曦吃瘪的样子,难得一见。
一旁的盛鸿,哈哈笑了起来。
谢明曦舍不得嗔责女儿,瞪起丈夫来半点不心疼:“笑什么?”
眼看谢明曦要恼羞成怒了,盛鸿只得竭力收敛,将扬起的嘴角压了一压:“没什么,我闲着无事,笑着解闷。”
谢明曦:“……”
番外之新婚
新婚三日过后,阿萝和佑哥儿便各自去当差了。
佑哥儿如今在翰林院里,做着七品的编纂,负责修整前朝史书之类。差事不忙,每日准时点卯应卯。
而阿萝,每日上午上朝,下午则去吏部学习。回宫后还要接受太傅的教导,晚上在移清殿里批阅奏折,忙得没半分闲空。
佑哥儿往日只知阿萝忙碌,到底未亲眼目睹。如今成了亲,新婚假期一过,阿萝立刻恢复了平日的忙碌生活。
佑哥儿早上送阿萝去上朝,下午送阿萝去吏部。太傅给阿萝上课的时候,佑哥儿厚颜旁听。晚上阿萝在移清殿里批阅奏折,佑哥儿不便干涉朝政大事,就默默地准备宵夜送去移清殿。
当然,准备宵夜的时候,不能漏了岳父的那一份。
新婚小夫妻自有默契,小日子过得忙碌充实又甜甜蜜蜜。
谢明曦看在眼里,私下里对盛鸿笑道:“佑哥儿是个好孩子,对阿萝一心一意。更难得的是,阿萝位高权重,佑哥儿心甘情愿地退让几分。”
后面一条,尤其难得。
这世间,男尊女卑的思想观念深入人心。男子们惯于以高人一等的身份姿态,对待家中的妻女。能做到尊重平等地对待妻子,已十分难得。
而阿萝是储君,日后登基为帝,是为君。
佑哥儿既是阿萝的夫婿,也是臣子。私下里小夫妻过得如何别人管不着,在众人眼睛能看到的地方,佑哥儿的言行举止就得格外谨慎仔细了。
谢明曦并未出言提点什么,便是存着观望的心思。
现在看来,佑哥儿确实有充分的心理准备,做得也很不错。
盛鸿照例嘴欠一句:“能娶我们的阿萝,是他的福气,他不退让,难道要阿萝退让不成!”
谢明曦嗔怪地白了盛鸿一眼:“你心里明明也对佑哥儿颇为满意,就是这张嘴讨嫌,说话刺耳。要是让阿萝听见,又要不高兴了。”
盛鸿酸溜溜地说道:“阿萝整日和夫婿卿卿我我的,哪里还顾得上亲爹高不高兴。”
得,又来了!
谢明曦好笑不已,也懒得说他了。
盛鸿心里当然清楚,佑哥儿确实难得。
佑哥儿和他不同。他是来自后世的灵魂,能接受妻子优秀出众更甚自己的事实。佑哥儿是土生土长的大齐少年,且是万里无一的优秀少年。如今能做到这一步,委实难得。
……
佑哥儿倒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委屈。
定亲的时候,阿萝就是储君了。这两年来,他日夜盼着成亲。难道成亲后就要患得患失自怨自艾不成?
他娶阿萝妹妹为妻,当然要对她好。
阿萝妹妹在众人面前是一国储君,一言一行不能肆意。回了东宫,小两口私下独处的时候,阿萝妹妹一口一个佑哥哥,对他关怀体贴温柔细致的很。这也是独属于他的一面,别人可不知道。
佑哥儿也不是日日都回宫用膳,每隔日回一趟陆府,陪一陪亲爹亲娘。
阿萝事务繁多空闲颇少,不能每次都随佑哥儿去陆府。于是就隔两回,陪着佑哥儿去一趟陆府,在公婆面前尽一尽孝。
林微微心里高兴,私底下叮嘱佑哥儿:“佑哥儿,你住在宫中,多多孝敬皇上皇后。别总惦记我和你父亲。我们两个身强力壮能吃能动,又不是七老八十了,你别为我们操那么多的心。”
佑哥儿笑道:“就是母后总吩咐我回来。母后说了,得了空闲就多陪一陪你们,母后还让阿萝也常和我回府来。”
林微微听在耳中,如熨烫过的一般滚热妥帖。
人和人之间的情分,就是这样一点点地累积起来的。她处处为帝后着想,谢明曦也一样为他们夫妻考虑。
阿萝没有同来,林微微说话没有半点顾虑,也更直接一些:“皇后这是怕我和你父亲心里不痛快,所以总让你回来。”
“我领了这份心意。佑哥儿,你也要领情。人都有私心,谁都更疼自己的孩子。这是人之常情。你和阿萝成了亲做了夫妻,帝后没拿你当外人,时时为你着想。你也要多体恤阿萝,多孝敬岳父岳母。”
阿萝的身份,注定了她无法像普通的妻子那般守在夫婿身边,也不能只相夫教子伺候公婆。
阿萝的天地更为广阔。储君这两个字,既是无上的尊荣,更是重于千钧的责任。
佑哥儿做了阿萝的夫婿,日后要付出的,便要比普通的男子更多。
佑哥儿默默听着,点点头道:“母亲放心,我心里清楚明白。”
“你明白就好。”林微微看着儿子,目中闪过温柔和疼惜:“佑哥儿,这是你的人生。我们再疼你,也代替不了你做什么。你一定要和阿萝好好的过日子,也让那些心酸眼热碎嘴的人看一看,你和阿萝能过得好好的。”
佑哥儿郑重地点头应下了。
……
新婚两个月后,阿萝忽然闻不得半点荤腥。在椒房殿里一同用晚膳时,阿萝俏脸悄然泛白,以手捂着嘴。
佑哥儿一惊,立刻凑到阿萝身边,急急问道:“阿萝,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是不是想吐?”
阿萝一脸委屈地点点头。
佑哥儿忙扶着阿萝去了屏风后,阿萝一张口,将胃里的东西吐得干干净净。然后一脸苍白地出来了。
盛鸿哪里还有吃饭的心情,皱着眉头命人召了周太医前来。
谢明曦是过来人,猜到了几分,目中闪过笑意。
周太医一脸喜色地禀报是喜脉时,盛鸿和阿萝佑哥儿都惊喜过度楞在当场,一时没任何反应。
谢明曦还算镇定,笑着说道:“孕期尚短,不宜宣扬。请周太医暂不要和任何人说起此事。”
然后,又命湘蕙厚赏周太医。
周太医接了赏赐,谢了恩典退了出去。
谢明曦一转头,就见到三只呆头鹅。
盛鸿自言自语:“我要做祖父了。”
阿萝自言自语:“我要做娘了。”
佑哥儿自言自语:“我要做爹了。”
……没错,她也要当祖母了。
谢明曦展颜一笑。
番外之有喜(一)
当晚,椒房殿帝后的寝室,烛火迟迟未熄。
盛鸿一时还没从即将当祖父的喜悦中回过神来,不停地在谢明曦耳边絮叨:“明曦,真没想到,我们两个这么快就要做祖父做祖母了。”
“当年我孑然一人,孤零零地活在世上,最大的心愿就是有亲人有牵挂。后来我有了你,有了女儿,便觉人生已经圆满了。真没想到,我们很快就要有孙子孙女了。”
这喜悦来得措手不及啊!
谢明曦也是满心欢喜,眼角眉梢俱是盈盈喜意:“是啊,我也没料到,阿萝这么快就有了身孕。”
蓉姐儿已经生下一子,芙姐儿几个月前生了个女儿。两个月前,远在泉州的霖哥儿写信来报喜。前几日,霆哥儿也写了信来,刘妍也有了身孕。
现在,阿萝也有喜了。
喜事一桩接着一桩,真是令人快慰。
或许是人至中年心肠愈发柔软的缘故,谢明曦此时的喜悦,更甚当年自己有孕之时。
帝后都无睡意,并肩坐在床榻边闲话。
“阿萝孕期尚浅,不宜宣扬出去。明日我打发人请林姐姐进宫,将这个喜讯当面告诉她。”谢明曦笑道。
盛鸿点点头,思忖片刻又道:“阿萝有了身孕,得安心养胎才是。我看,她明日就别去吏部了。”
谢明曦笑着白了盛鸿一眼:“这般明显,和宣布阿萝有喜了有什么两样?”
这倒也是。
盛鸿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周全的法子。
怀孕之人要静心安胎养胎,可阿萝是储君,总不能一直待在东宫里吧!接下来还有八个月的孕期,还有生产做月子等等。加加减减至少也得一年时间。难道这一年里都不接触政事不成?
万一阿萝是易孕的体质,一胎接着一胎,堂堂大齐储君总在宫中安胎……显然也不太合适。
盛鸿越想越纠结,眉头也越发拧得紧了。
谢明曦似是窥出了盛鸿的矛盾纠结,伸手抚平盛鸿紧皱的眉心:“阿萝已经是大人了,这等事,应该交给她自己来做决定。或者说,是让她和佑哥儿来商量定夺。你就别在这儿抓心挠肺地发愁了。”
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好事。阿萝既然做了储君,享受了无上的尊荣和权势,付出的自然也远胜同龄女子。
盛鸿轻叹一声:“也罢,先让他们小夫妻高兴一晚,养胎的事,明日再商议。”
……
东宫里,小夫妻两个也并肩坐在床榻边,亲密地头靠着头低声细语。
“佑哥哥,你就要当爹了,高不高兴?”阿萝悄声笑问,声音又细又柔,仿佛怕声音稍大些,会惊动到肚中尚不及豆芽大的孩子一样。
佑哥儿傻笑了一个晚上,咧着的嘴角就没放下来过,闻言笑道:“当然高兴,高兴得不得了。”
说着,想伸手揽住阿萝的肩膀。又怕自己的手劲太大,犹豫片刻,缩回了手。
阿萝被逗得咯咯直笑:“我又不是纸做泥塑的,哪有这么脆弱。”
佑哥儿被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低声说道:“阿萝妹妹,你就别笑我了。我常听我爹说,当年我娘怀我的时候,孕吐得厉害,我娘吃了很多苦头。后来,我娘是早产生了我,当时情形十分危急,我娘九死一生。多亏了母后一直陪在产房里,为我娘撑着一股劲。不然,只怕就没有我了。”
陆迟一直记着谢明曦的这份恩情。当年盛鸿就藩蜀地,陆迟堂堂一个状元郎,甘愿离开京城追随盛鸿去蜀地,便是为了还这份恩情。
当然了,当年谁也没想到,江山易主,最后坐稳了龙椅的人会是盛鸿。
陆迟算是白捡了一个从龙之功,对天子忠心耿耿,不必细述。
林微微和谢明曦,更是多年志同道合的密友。
佑哥儿说的这些,阿萝都知晓。不过,以前听听则已,没怎么放在心上就是了。
现在见佑哥儿眉宇间隐约的忧色,阿萝心知佑哥儿在担忧什么,笑着安抚道:“佑哥哥,林姨是先天体弱,怀孕临盆皆比普通妇人艰难些。我自小就习武,身子康健的很。我会好好的,佑哥哥就别为我忧心了。”
佑哥儿收敛笑容,轻声问道:“明日你还去上朝吗?吏部还要去吗?”
阿萝不假思索地点头:“当然要去。”
顿了顿,又低声道:“佑哥哥,我不仅是你的妻子,我也是大齐储君。父皇母后精心教导我多年,为了立我为储君,用尽了心思。还有陈御史赵中书令和你爹,也为此殚精竭虑,甚至背负骂名。”
“我若因为身孕,就一切不管不顾不问不做,如何对得起自己,如何对得起他们?又如何对得住对我存着殷切期望的官员百姓?”
阿萝伸手,握住佑哥儿的手,诚恳又温柔地低语:“佑哥哥,我知道,你一定能懂我的抱负,一定能理解我的苦衷,是不是?”
佑哥儿反手握住阿萝的手,歉然道:“阿萝妹妹,你说的对。我刚才一时没想及这些,只顾着高兴了。你要做什么,只管去做,我鼎力支持你。”
然后,又懊恼地叹了一声:“只恨我是男儿身,不能有孕生子。不然,这等事都该留给我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