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蚍蜉传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陈安野
    与别寇不同,赫赫有名的张献忠的求抚引起了崇祯皇帝本人的高度关注。对流寇是剿是抚一直是朝议悬而未决的问题,崇祯登极初期,意气风发,很是锐意剿贼,可越到后来,他越觉专剿之举徒糜军资、徒疲军力,收效却不显著。加之近些年关外清兵阴魂不散,声势甚嚣尘上,崇祯颇有顾此失彼力不从心的难受,由此对待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流寇的观点,渐渐又开始向招抚倾斜。

    正月初八,熊文灿向朝廷转达了张献忠乞求招安的意向。崇祯在朝议上发问:“卿说这贼杀得尽否”

    杨嗣昌与主剿派唇枪舌战,力陈招抚张献忠的必要性。先说“是则先抚一二股以杀贼势,而后剿其余,仍不为失算”,又说“流贼蜂起垂二十年,为中原大害,若论经常之理,一剿而外,更有何词乃其恣横遍七、八省,党类至百余万,剿之不可胜剿,不得不开抚之一路,以杀其势”。

    而后面对主剿派对招抚不断的质疑,杨嗣昌索性抬出迫在眉睫的清兵做挡箭牌,再说“国家之兵力实不能兼御夫内外,国家之饷实不能两给于中边,即一时文武诸臣之才力心力,欲左投左效、右投右效者,不啻戛戛乎难之”

    与杨嗣昌穿一条裤子的熊文灿也申辩“目前兵马俱以边警尽撤,仅有步兵数千,断非胜敌之着”、更说“若此时苦无兵马可发,勿轻言贼易剿,如剿有兵有势,不至十二年成此难结之局也”,以附和杨嗣昌的论调。

    主剿派中有人担忧张献忠坚持保持队伍独立性,而非类似刘国能散尽其众,恐怕有养虎遗患之危险,杨嗣昌等人同样以“惊眠虎而使之觉,嗾驯犬而使之嗥”为由,坚称事分轻重缓急,不可鼠目寸光自陷左支右绌的困境。

    有熊文灿与杨嗣昌一外一内遥相呼应,加之薛国观、陈洪范等人的推波助澜,一番讨论后,“面谕剿抚原该互用”以及“岂有他来投降,便说一味剿杀之理”等结论已成定局。张献忠接受招安之事由此水到渠成。

    当然,张献忠一早前提出要当湖广总兵官并且全权控制地方、关防、札付诸方面,由此保证“郧、襄、均、承数百里外无一贼”的要求明廷绝不会同意。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张献忠得了个副总兵的头衔,挂职也只能挂在他自己的营头下面,部队则划分驻地谷城。

    为了加重自己此次投降的分量,除了自家,张献忠还拉拢了不少中小势力一并归顺。杜应金、马世秀、金白元等势力以及赵当世,也在其列。这些人中,赵当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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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仅次于张献忠的大寇,因而朝廷同样另眼相待,副总兵没给却到底给了赵当世一个参将的职位,并将赵营的驻地安排在了枣阳县东北的鹿头店。

    和张献忠类似,赵当世这个参将,同样挂在他自家的营头名下,除了一个转正告身,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奖赏。赵当世打听到张献忠向熊文灿上报要求朝廷按十万人额度拨付军饷,只觉好笑更觉张献忠得意忘形。想如今明廷支持诸多正牌官军都不免面临钱粮捉襟见肘的窘境,哪里还会理睬张献忠这新降之人狮子大开口的敲诈。

    果不其然,十万人的数目一上报,张献忠没有捞到任何好处,反倒受到熊文灿的警告。熊文灿要求西营必须裁撤兵马,张献忠当然不答应,两边短暂的“蜜月期”立刻宣告结束,开始了新一轮的扯皮。

    赵营这边,熊文灿也派人来点计兵马,赵当世但说营中将士林林总总不过两万,且云钱粮米豆无论多少全从朝廷拨付,另无索求。来人见他有所让步,在这兵额上便也没有多加诘难盘查。所以赵营虽说当下只有一万两千人不到,但朝廷默许的额度却凭空多了八千。

    赵营参将与西营副总兵名义上都直隶于熊文灿,而熊文灿将二营分别置于东北与西北两侧,借口是“互为犄角、拱卫襄府”,实际上打的却是当中隔绝,以防“巨寇相合后患无穷”的主意。这点道理,赵当世自然心知肚明,只不过他秉着韬光养晦为主的考量,对此并无微词。

    何谓“韬光养晦”具体到如今的赵营,可用昌则玉的一句话概括。

    赵营部队转进枣阳县后,赵当世曾就赵营接下来的发展方向询问过昌则玉,昌则玉回答说:“昔朱升谏太祖皇帝‘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九字计,以定明祚之基。现属下亦附庸其雅,提九字于我赵营。分别为‘精武备’、‘广结援’、‘顺朝廷’,主公可引以为导。”

    赵当世点头道:“‘精武备’三字确为当务之急。先前徐总兵在会上就这此点指出营中‘兵疲’、‘粮少’、‘甲缺’三疾,想来按此方向加以整备,当无偏差。”进而问道,“那么‘广结援’与‘顺朝廷’又该当如何”

    “广结援”昌则玉早有洞见,缓缓而言,“左传有云: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敢以此规。我营虽暂时投顺朝廷,若以为从此高枕无忧,则危亡不远。当今明廷,内忧外患,百年积弊绝非一朝一夕可除,自顾无暇,我营若全倚此行将就木之枯树,到头来免不得与之共倾。故而为今之计,投诚之余万不可断了与诸家义军的联系。其水我鱼,有他们在一日,我营便如鱼得水,可保永不受制于人。”

    赵当世深然其言,但一时间难以想得通透,再问:“若以先生高见,可为营之外援的,有哪些湖广、河南地面,八大王、




31招安(三)
    地处襄阳府东北面的枣阳县声名颇显,汉光武帝刘秀即出生此地,有着“龙飞白水,松子神陂”之美誉。赵营进驻此县鞍马未顿,赵当世就先去刘秀故里寻访了一阵,按侯大贵的话说就是“沾沾龙气”。

    龙兴之地自然是个好彩头,可赵当世对驻军枣阳最满意之处,却在于此县位置的关键。

    自古守东南必守荆襄,历朝历代从未有失荆襄而保有东南者。而荆襄之重,又在汉水。汉水源于汉中,走安康、兴安等地流入湖广,并在襄阳大合诸支流转而南下,最终汇于大江。南北对峙,大江为最重要的防线,而大江防线稳固与否又很大程度上依赖江北之山河屏障。汉水属于大江防线中部湖广地段,它在大别山、桐柏山等山脉阻隔中冲积出一片通道,连接湖广南北,而这片通道宏观看来即是自南阳、襄阳始,一直南抵荆州、武昌的偌大平原。

    此平原纵横方圆、覆盖广巨,若细致再分,在南是广袤无垠的“汉江平原”,在北则是同样沃野千里的“南阳盆地”。进而再看这南阳盆地,可谓关中、汉中、中原及湖北的交通门户。其向西沿汉水溯干流而上可至汉中;西北走武关可进关中;由襄阳沿汉水则可达两湖;若从淅川河谷可抵伊洛河谷;且东面山地罅漏甚多,也能渗透中原腹地。

    宋代李纲曾论述说:“南阳,光武之所兴,有高山峻岭可以控扼,有宽城平野可以屯兵。西邻关陕,可以召将士;东达江淮,可以运谷粟;南通荆湖、巴蜀,可以取财货;北拒三都,可以遣救援。”

    遍观古史,譬如曹操取荆州、桓温击姚襄、刘裕伐后秦、高欢攻关中、岳飞收颍郑等等,焦点无不是集中于南阳盆地。此地区之紧要由此可见。

    继续细看,很显然,南阳、襄阳为南阳盆地上下两端,是这片区域的核心枢纽,皆素称雄关重镇。这二者本属同一地缘,却因元明奉行“分省而治”、“山河相制”之策略而割裂。虽是如此,但在用兵者眼中,它们密不可分,从不可单独视之。

    若着眼于湖广,那么较之与中原更为密切的南阳,襄阳的地位无疑为重。

    襄阳以汉水通大江,东连吴会、西通巴蜀、南下两湖、北出中原,实非仅仅一隅之要地,更经常关乎全局之要义。西晋灭吴、隋灭陈、蒙古灭南宋皆因控制了襄阳从而一蹴而就。之所以如此,全因一旦得了襄阳,那么湖广中另外两个军事重心江陵、武昌便即无险可守、暴露无遗。得此三地则可控湖广,倚湖广之势进而席卷东南自然无往不利。

    具体分析襄阳连接江陵、武昌的地利,则在于“两陆一水”。“两陆”指“荆宜走廊”与“随枣走廊”,“一水”则指从襄阳直抵武昌的汉水段。若掌控此三者,那么就说湖广江北之地尽在掌握也不为过。且此三者中,最称关键便是随枣走廊。

    随枣走廊之名浅显易懂。所谓“枣”即是作为西北端的枣阳县,“随”则为东南端的随州。此走廊的成因又全在桐柏山与大洪山。桐柏山横亘在河南与湖广之间,是为二省之界山;大洪山从一马平川的汉江平原突兀拔地而起,北麓自襄阳始直至南麓孝感境内,分割了本贯通一片的平原。这二山一北一南,具为西北至东南走向,夹在当中的坦途就是随枣走廊了。

    说它关键,在于其不仅可由陆路联系襄阳、武昌这两座湖广重镇,而且还能向北进入河南,起到了连通内外的作用——桐柏山虽说险峻绵长,可当中仍有武阳关、平靖关、九里关三个主要的山口可供往来,即俗称之“义阳三关”。

    可以说,有枣阳,就相当于控扼住了湖广北部的一个至关重要的通衢。更妙的是,枣阳恰巧处于桐柏山西北的末端,往更细了说,坐落于枣阳东北角的鹿头店,堪称是随枣走廊的咽喉,向西、西北到襄阳、南阳畅通无阻,向东、东北亦可避开高山险阻直抵信阳、泌阳等中原腹地。

    能有如此四通八达的要隘作为驻地,赵当世又怎能不喜。

    “熊文灿之短视不知兵,是我之幸。”初次踏上枣阳土地,策马扬鞭在鹿头店的松林外的赵当世曾不禁喟叹。

    熊文灿以襄阳坚城为隔绝,将赵营与西营分开安置,并将二营同时置于河南、湖广相交的军事缓冲区本来确是一如意算盘。但他毕竟新来乍到,不仅对豫、楚的局势并无透彻见地,对其间的山川地貌也缺乏了解,赵营方得以借此“东风”,安安稳稳地进驻到了最具战略意义的地段。

    但并非所有人都与熊文灿一般浑噩。左良玉就是个明白人。

    三月二十四日,赵营得湖广布政使司颁朝廷谕旨,奉命由郧阳府的竹山、竹溪一带转移,过一日,先到襄阳府谷城县。那里,张献忠早已率西营上下安营扎寨。赵当世与张献忠把酒言欢了一宿,次日继续东进。至二十七日,前锋兵马始入枣阳县。到今天,也就是三月二十九日,赵营尚在陆续安顿,前后短短不过五六日,左良玉就已经派人找上门来了。

    当下在外求见的主要有三人:鹿头店巡检司巡检苏照、枣阳县典吏褚犀地和一位姓左的商人。

    明代巡检司始设于洪武年间,朱元璋言:“朕设巡检于关津,扼要道,察奸伪,期在士民乐业,商旅无艰。”用以辅佐州县捉捕盗贼、看防关津、稽查路人等等,职权颇杂。鹿头店是交通要地,故而即便弘治朝后各地巡检司大量裁撤,鹿头店巡检司却未受影响。司中现辖有弓手近百,巡检苏照也因此是当地最具话语权的人物。

    典吏作为流官,府、州、县各级都有此职,主掌文移出纳,倘若在县中无县丞,那么典吏亦可代行县丞之政。赵当世来之前就了解到枣阳县无县丞,所以这个褚犀地所拥权力必然不小。

    赵营名头甚大,此番来枣阳,不可能不惊动当地的实权派。由此可见,有褚犀地代表枣阳县、苏照代表鹿头店,当地最大的两个实力派便都到齐了。

    赵当世更关注的,却是那个姓左的商人。褚犀地与苏照与他同时入内,然而走在最前的反而是无官无衔的他,可知此人背后定然不同凡响。

    再听自我介绍,那人名唤思礼,自称是河南许州一家倾银店的掌柜。此言一出,赵当世与昌则玉相顾点头。许州是什么地方人尽皆知乃援剿总兵左良玉的大本营,他阖家老小都安置在那里,此人既姓左、又从许州来、且备受苏、褚二人尊敬,想来必与左良玉脱不了干系。

    左思礼并没有立刻抬出左良玉的名头来,但赵当世哪能不晓事,令左右立刻给三人看座,并顺理成章让左思礼坐在了最上首的座位。

    几人略微寒暄,总之离不开热烈欢迎赵当世、为赵营接风洗尘的逢迎。这些空话套话没什么营养,但却是结交前必不可少的礼节。赵当世早已深谙此道,顺着三人的话说了几句,又不失时机开两个玩笑,谈话的气氛立刻变得轻松热络起来。

    “枣阳人杰地灵,我军能以此为基,幸甚至哉。”赵当世呵



32招安(四)
    “先生来得何其迟也!”赵当世笑着迎上去,左右眼神示意,负责引人入室的周文赫会意,当即转身掩门而出。

    其时夜色已浓,但室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姗姗而来的左思礼显出几分讪色,搓着手道:“小人但怕白日间语态多有冒犯,令大人不喜,此前实是忐忑。”

    赵当世与他分别坐定,笑道:“先生有难处,赵某怎会浑然不知其意。此事还得先赞先生睿智,若非多次提点,以赵某之愚鲁,恐怕当真郁垒难解。如今闲杂人等皆退散,只你我二人,正好畅谈。”

    左思礼惭道:“早知大人如此秀慧绝伦,小人就该更从容才是。”说着轻摇其头,“看来左帅之言句句为实。”这时候,倒没了遮掩,率先把话给说开了。

    赵当世笑笑道:“果然先生是左帅的体己人。实不相瞒,赵某钦慕左帅神仪已久,只恨当初官贼殊途,难以相见。现先生在,可一解我渴。”旋即问,“但不知左帅说过些什么”

    左思礼道:“左帅曾说,放眼当今天下,能称英雄豪杰者屈指可数。大明独占七分,其余三分则散于四海。”

    赵当世皱眉笑着说道:“以我大明江山之广博、人才之繁盛,本该一囊宇内群雄,怎么居然也只能占有天下十之其七的英雄豪杰,敢请教另三分又作何解”

    左思礼答道:“左帅本人即是当是一等一的人物。他既有此格局,见人见事自不会像那些坐井观天之辈。”说到这里,声音一振道,“以左帅高见,此三分,两分在于流寇,一分在于关外。”紧接着继续补一句,“然而现下大人已然弃暗投明,贵为我天朝重将,那么论英雄豪杰,我大明可占八分,流寇、关外各占其一罢了。”

    赵当世略略一想,道:“能得左帅青眼,赵某受宠若惊。然而既然说到了这里,便让我猜上一猜其余二分的殊荣花落谁家。”

    在左思礼微笑注视下,赵当世往下说道:“那关外的一分,不消说,定然是如今建奴伪帝了。他虽坐享老奴之成,但上位以来征蒙古、伐朝鲜、一统诸部,不断开疆拓土甚至隐有与我大明分庭抗礼的气势,这般锐意进取的丰绩,足称英豪。”

    左思礼应和道:“赵大人眼界不凡,小人佩服。这一分,的确无误。”

    赵当世又猜:“那么另一分,难道是西营的八大王张副将”他故意没有说李自成,一来他知左良玉与张献忠瓜葛较多,二来当前李自成在陕西的处境并不妙,恐怕在左良玉眼中,还不够格。

    但是左思礼却道:“大人错了。最后这一分,不是张副将,而是李闯。”并解释,“大人难道忘了,张献忠与你一起归顺朝廷,已不复为流寇。况且其人虽素称勇猛,可在我左帅手下屡战屡败,全然无法入围。而罗汝才、马守应之流更不足道,是以流寇中唯有李自成,在左帅眼中可堪英豪。”

    赵当世寻思:“张献忠之所以为左良玉所轻,恐怕是因当初的杀兄之仇。但他既能纵览全局,看出黄台吉、李自成有成为天下人的资质,当真有些眼界。”左良玉目不识丁,也没有煊赫的背景,能一步步达到今日气象,自有其出类拔萃之处。只通过与左思礼的短短几句交谈,赵当世敢肯定,左良玉必是一个对形势看得很清楚,且颇能顺势而为的人。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从某种意义上说,会简单不少。

    左思礼看着老实巴交,却很健谈,赵当世与他闲聊了将近有半个时辰,都不觉疲乏。到后来,随着交流的深入,二人的内容渐渐转向正题。

    正题很简单,仅半刻钟不到,左思礼就将始末原原本本说了清楚。

    原来这枣阳县不单是个交通要衢,自然资源也很丰富,且不论县内拥有面积广大的膏腴土地,就县西南的青山、黄土堰二地皆产银矿,产量相当可观。

    然而正题的焦点,却不在这两处银矿,而在鹿头店。

    “此二矿坑近些年已有枯竭之色,想来开采时日无多。谁料就在半月前,大阜山又新探出了银脉,说是所蕴甚巨,如若开采,获利可想而知!”左思礼眼光炯炯,说罢喟叹一句,“怕真是龙兴照拂,荫庇此县。”鹿头店正东倚大阜山,与山中银脉自也近在咫尺。

    这么一来,赵当世算是明白了这左思礼的来意,十有是左良玉看上了大阜山的这处银矿,想插一手捞些好处。

    其实有明一代,对于采矿业基本是持消极态度。朱元璋甚至曾直截了当说:“银矿之弊,利于官者少,损于民者多,不可开。”所以明朝开国初期,涉及金、银、铜、水银等矿业基本照搬前代正常生产,并严禁民间私采,纵然是官府,也只“间或差官暂取,随即禁闭看守”。洪武之后禁令方开始松懈,例如永乐、成化年间都来湖广“大开矿采”。规模盛时,在武陵等十二县即开“二十一场,岁役民夫五十五万”。所以湖广采矿之业早有前例。当今律令废弛,利益当前,左良玉敢以一武官身份犯禁,亦不足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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