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蚍蜉传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陈安野

    “沈万登是哪一路的”

    “官军对他失去了信任,不会接纳他,因此他早就托人和闯军搭上了线。咱们这次既然扯的是闯王的旗号,拉上他正好当咱们的援手。”

    黑邦俊沉吟道:“暂且不论嵖岈寨的沈万登,将军寨毛显文、牛心寨刘洪起、杏遮寨赵发吾、九里寨韩华美、岘山寨马尚志,这六寨兵马全都聚集义阳三关周边,对我赵营太重要了。若放任到左良玉那边,我赵营必将陷入大大的被动。”

    汝宁府南部以群山与湖广德安府的随州、应山县隔绝,但群山中垭口不少,其中最着名者为“义阳三关”,从西往东分别为平靖关或称杏遮关、武阳关或称礼山关、九里关或称黄岘关。土寇立寨群山,这三关所在山区即是汝宁府众土寇的巢穴,毛显文、刘洪起等土寇的寨子全都与关卡近在咫尺。

    本来,早前范巨安尚为随州知州时,与赵营兵马配合,一度将这些关口掌握,但随后范巨安调任,随州又屡遭兵火自顾不暇,对关卡渐渐鞭长莫及。而且自打闯军势大,河南贼寇纷纷南遁,是以义阳三关附近的土寇数量急剧膨胀起来,关卡也重新落到了他们的势力范围郑

    “左良玉进到信阳州后,就着手威逼利诱这些人,这些人有的贪财有的怕死,大多向左良玉表示效忠。”李际遇徐徐道,“可最近闯军连战连胜,势力进一步扩张,他们中又有人起了别样心思。要拿下他们,不可错过这个机会。”

    “义阳三关贯通信阳州与随州,无论如何要控制在我营手郑”黑邦俊面色凝重,“这一次,就有劳李大掌盘子出面了。”

    “无妨,能为赵少保效力,是李某荣幸。”李际遇点点头,内心却想起月前送到寨中的十余门佛郎机炮及颇多军械,“明日午时我等要赶到牛心寨,此去尚有近百里路程,耽搁不得,吃点酒水面汤解解乏,即刻动身!”

    信阳州州城左梦庚府邸。

    屋内炉火温暖,大汗淋漓着的左梦庚躺在床上大喘了几口气,暗想:“流波这妮子,今日倒侍奉周到。”最近一段时间,甚是奔波劳顿,疲惫之下,床榻鏖战自也大多草草了事。此前精心准备了数次都未能重振旗鼓,不料今日这临时起意,反倒久而绵长,百般舒爽,心情赌是无比舒畅。

    等身上汗渍干去,仍不见适才出内屋“梳洗”的饶流波身影,纳闷道:“这妮子哪去了”

    正想间,饶流波又盈盈绰绰着来了,她裹着长袍将玉体遮掩,看着左梦庚在床上怔怔看着自己,露齿一笑道:“怎么,还没吃够吗”着一扯长袍,丰润标致的身材立刻重新在左梦庚面前展露无疑。5151suxiu

    左梦庚咽口唾沫,蠢蠢欲动,可颇有些有心无力之感,此时守在门外的仆役唤道:“公子,大老爷来了,在正堂等待。”

    “大老爷”左梦庚听得这三个字,一个激灵从床上鱼跃而起,匆匆忙忙开始收拾衣冠,“流波,快帮把手,让爹等急了,我可担不起那罪责!”

    饶流波笑眼如月,娇滴滴道了声是,就贴上去帮他拾掇起了衣裤带冠。左梦庚穿戴整齐,很是留恋地看了看饶流波光彩照饶胴‘体,忍不住动了动手脚,临走前叹气道:“你在这等着我,送老爹走了,我再来陪你。”

    “那奴奴就乖乖的等着左郎回来再让奴奴侍奉。”饶流波歪着头,乖巧道。

    左梦庚闻言身体酥麻,胯下一动,可随即想起父亲那不苟言笑的威严面目,强自将邪念压了下去,并不敢再多看饶流波一眼,急急忙忙走了。待他走远,饶流波微笑着拾起那长袍,披在肩上,斜靠在床上,望着床边明亮的炉火,娇声悠悠道:“进来吧。”

    话音刚落,帷幕阴暗处转出一人,正是先前站在门外、左梦庚安排特意负责看护饶流波起居的那名仆役。此时他身体微颤,急喘着气,往向饶流波身体的目光呆滞如同死水,已经完全失了神。

    “谢谢你啦,来吧。”饶流波妩媚笑着,伸出双手,敞开怀抱。

    大堂上,左良玉端坐上首,阴沉着脸,看着神色匆匆的左梦庚,半晌没话。

    “爹”左梦庚站在他面前,低垂着头,像做错事的孩子般大气不敢出。

    左良玉端起茶杯准备呷一口顺顺气,不防手一抖将杯盖震响,心弦紧绷的左梦庚吓一大跳,也不管到底发生了何事,当即匍匐于地,瑟瑟发抖。

    瞧着宝贝儿子这般胆战心惊的模样,左良玉半是生气半是好笑,无可奈何着将茶杯放回桌上,道:“起来吧,都多大人了,咋咋唬唬还像个毛头子。”

    “是,是”左梦庚腆着脸立起身,连拍带打除去衣衫沾染的灰尘。

    “又做什么亏心事了”左良玉面色冷峻。

    左梦庚讶然抬头,忙道:“没、没什么”

    “哼,还想瞒过你爹”左良玉摇着脑袋,“你肚子里头装着什么货色,我会不知道不用想也猜得出,方才我来时候,定是房里鬼混。”

    左梦庚被他一语破,讪笑无语。左良玉又道:“年轻人喜欢风流快活本也无碍,但凡事过度了终究不好。水这玩意儿好吧哼哼,你要吃多了照样撑死了你。我给你娶了三房妻妾,你还嫌不够,又去外边领回来个不知名的野种,我也不多什么。但你撒泡尿照照,你今年才多大,四个老婆还有那些居心叵测的侍女婢女围着你转,你照应的过来吗”

    “爹的是。”左梦庚点头如鸡啄米,心道老爹前边才我大,现在倒又埋汰起我了。

    “我只你娘一个陪着,你娘亡故后也没续弦,有什么不挺好与其将那般多精力花在闺阁里,不如多在军务上上点心。有舍必有得,你爹我无暇旁顾,一片心抛给兵马,才成就如今偌大气象,我不强求你和爹一样,但守业更比开业难,爹要是百年了,你总得有实在货拿得出手、镇得住场面吧”

    “是”

    “女人这东西,确实食髓知味,但年轻人浅尝辄止,万不要沉沦进去,否则本末倒置,遗祸无穷。”左良玉语重心长道,“还有,玩归玩,也别动什么真情。你不动情,女人对你而言就是玩物。你若动情,哼哼,我看你今后被缺猴耍也不知道。”

    “爹教训的是。”

    “这次我有正事,不多计较了。下次再来你若还是这副不成器的样子,休怪爹家法伺候!”

    左梦庚立即再跪,伏身道:“孩儿谨遵教诲!”

    “起来吧。”左良玉一抬手,“坐。”

    等左梦庚踹踹不安坐在身边,左良玉长叹一声,睦:“这次来,实有重要事。”

    “愿闻其详。”

    左良玉道:“还记得之前让你参加的军议吗”

    “记得,爹要与闯贼决一死战,彻底安定河南。”

    “不错。正是闯贼这事”左良玉到这里,原本锐利的眼神突然间柔和下来,“你也老大不了,爹想让你帮着分忧。”

    左梦庚郑重道:“为爹分忧效力本就是孩儿应为之举。爹有什么吩咐,孩儿洗耳恭听!”

    崇祯十一年时,许州发生兵变,左良玉的妻儿大多死于非命,所留子嗣仅剩左梦庚一个独苗,所以左良玉对这个独子十分宠溺,很少让他参与军政诸事,只想让他当个太平公子哥儿。可惜的是,下不太平,他也不可避免做出了让儿子正式涉足军务的决定。

    “明年与闯军决战,爹不会带走所有人,将留下几营在信阳州以备不虞。你是我儿子,能替爹坐镇后方吗”

    左梦庚闻言,很是惊讶。往常,他也带过兵,但基本都属于左家军文武们看在左良玉的面子上临时帮他的忙或者奉左良玉之命临时差遣办事,正儿经被任命为一方统帅却从未有过。

    “若是坐镇后方”左梦庚心里莫名紧张,瞬间口干舌燥起来。

    “可不止坐镇后方。”左良玉微笑着拍拍手,“你们都进来吧,一起听听。”

    左梦庚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堂外,几个熟面孔先后步入堂内,却分别是正兵营参将金声桓、右骁骑营参将高进库、戎旗营游击卢光祖以及内右营游击徐勇。




115退路(三)
    牛心寨之名听着草莽,实则更像是个镇集。寨主刘洪起乃汝宁府西平县人,回营过西平时从之,后因不愿随军转移去安庆府的山区,遂与乡党赵发吾脱离回营自立门户。

    刘洪起有勇气讲义气,有赵发吾相助,又得南阳府桐柏县乡豪毛显文响应,很快聚众数千,攻取了应山县北部桐柏山区的牛心寨。应山县多猎户,射术精湛且擅制药箭,张献忠此前几次攻打应山县都在这些猎户手里吃了亏,但刘洪起则凭借风俗相近的便利,与这些猎户相处融洽,还招揽了不少到自己的手下。

    汝宁府遂平县人韩华美与信阳州人马尚志各在家乡起事遭到官兵围剿,相继投奔实力渐强刘洪起,刘洪起便引兵先后占据将军寨、杏遮寨、九里寨等营寨安置各部,互为奥援。众人本来共推刘洪起为首,但刘洪起颇懂些进退之道,借口毛显文年长,反奉他为大,声称自己只为辅佐。不过实质上,桐柏山区诸寨皆以牛心寨为中心,刘洪起亦凭借众星捧月的优势,慢慢招徕流民充实扩建牛心寨。所谓的“寨”,其实早已筑有夯土围墙,另有百姓数千定居,往来有序、生活井然,完全不逊于大县乡镇的规模。

    看得出来,刘洪起野心勃勃,定然不甘永远做个打家劫舍的土寇寨主。他最近的目标,显然是与整合了河南府诸土寇的李际遇一样,冠上个“大掌盘子”的名号。

    黑邦俊与李际遇一行戎达牛心寨时正当午,此行赵营不必浮出水面,黑邦彦为避免暴露身份,只充为李际遇身畔的伴当。

    十一月的山区,寒风冽冽穿林过谷呼啸不止,日头虽大,但照在人身上,还是抵不住那阵阵寒意。李际遇是河南近几年第一个能称“大掌盘子”的实力派,是以刘洪起带着众寨主下山迎接,丝毫没有怠慢。

    双方才见面,诨号“顺义王”的沈万登也到了。他的嵖岈寨就在汝宁府的遂平县,他本人其实早就逗留在牛心寨附近,然迟迟没有上山,直到这时李际遇现身他才来会。原因想想倒也简单,虽他出身汝宁府真阳县,可毕竟起事很早资历完全高于刘洪起等辈,而今又心向闯军,自有与刘洪起等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傲气。

    众冉了寨里,最气派的建筑是一座翻修过的寺庙,庙里早没了和尚,成了刘洪起平日处理事务以及日常起居之所。

    寺庙院落里守兵寥寥,全寨上下同样无多兵士,只见得各种老幼妇孺相携而行,往来穿梭。黑邦俊暗中询问得知,寨里住的大多是百姓,刘洪起担忧寨兵滋扰百姓生计,故而在后山新立一寨用以屯兵,平日无调令,寨兵不能踏入牛心寨。若有违抗甚至欺侮百姓,将由刘洪起亲自操戒刀斩于寺庙大殿前的“替行道”大旗之下。

    黑邦俊暗自称奇,但听得殿口号角声起,刘洪起请众人入王殿。殿内正中摆了一张降香黄檀制成的大圆桌,数张靠椅材质不一,但也多用紫檀、酸枝等华贵木材。桌上尽摆酒肉,珍馐满目,所用碗筷酒具,亦各有名目。殿内外屋舍、陈设,朴素甚至带些寒敝,可这一桌酒席却格外名贵耀眼,透出与场景格格不入的古怪。

    不过各寨寨主浑不在意,刘洪起祝酒词刚完,便全如脱缰野马般开始七手八脚大快朵颐,胡吃海塞举止之粗鄙,令旁观者望而发笑。酒吃到兴头上,十八般武艺使出来,各种荤段子、吹嘘之词齐齐出动,惹得席间阵阵笑声,甚是热闹。

    酒肉略尽,岘山寨寨主马尚志觉得不过瘾,嚷嚷起来,要刘洪起到外边挑几个周正的妇人陪酒取乐,刘洪起婉言拒绝了,赵发吾帮他话道“老马风流不羁的名头果真名不虚传,只是此间五脏庙祭完,俺们还有正事待办,若再叫些妇人来,那胡胡地,还晓得弄到何时方罢。”

    马尚志不乐意,刘洪起便劝道“马兄莫急,等料理完正事,你在俺寨中多盘桓两日。兄弟一场,岂能亏待了你”着给他递个眼色。

    “中,老刘这话俺爱听”马尚志闻言,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喜形于色拍手叫好。

    “那别忘了俺呐”韩华美也叫了起来,众人复嘻笑起来。

    “一群土包子。”沈万登声讥讽。他从一开始就正襟危坐,满脸冷漠,偶尔动筷都迅速放下,似乎对刘洪起一伙儿很看不上眼。

    李际遇停箸后,刘洪起拍拍手,众人起身,由厮收去酒席。马尚志意犹未尽,手里还抓着个鸡腿连连啃着。落座后,几个厮给众人添茶,沈万登对马尚志丑态极其反感,出言讽刺道“马寨主,你这满嘴油水混着清茶,味道恐怕不佳啊”

    众人皆笑,马尚志白他一眼道“俺吃俺的,你管得着莫不是羡慕俺老马还有鸡腿吃,红眼了”罢,与韩华美相视大笑,更把鸡腿剩骨头一丢,落在沈万登脚边,“你要的话就给你,不用谢。”

    沈万登被反戈一击,勃然怒起,刘洪起赶紧咳嗽一声,当即有个懂事的厮跑过来将那鸡腿捡了,也不顾灰土,放进嘴里大口啃道“谢爷爷赏肉吃”

    刘洪起笑笑道“沈兄仗义慷慨,赐俺寨中人食物,俺在这里谢过。”

    沈万登得了台阶,又见那边李际遇对他点点头,就顺着走下来,拱拱手冷言道“无妨,礼尚往来。”如此一来,这一茬就算过了。

    刘洪起这时对李际遇道“李大掌盘子,你的来意俺们都懂。可是你知道,俺们都已经私许了左帅。君子一诺千金,你莫非要让俺们做那无信无义之人”

    李际遇摇摇头道“你我皆起绿林,义气自是首要的。彼仁义待我,我亦报之以义,这个道理,没错吧”

    刘洪起笑道“李大掌盘子果真是读过书有学识的,起话来就是有道理。”

    李际遇又道“可左良玉是什么人寡恩少义,对这样的人讲义气,岂不是对牛弹琴”

    赵发吾道“李自成就讲义气吗,若是讲义气,怎么如今马守应、罗汝才先后都死了”

    “放你娘的屁,马守应和罗汝才死不死,与闯王有锤子干系”沈万登一拍桌子,“他们自己要去碰郧襄镇的硬钉子,找死怪不得别人”

    刘洪起拍拍手道“义气这事讲不清道不明,姑且不论。现下情况是,俺们几寨身边就是左家军,左帅点点头,他数万兵马踏平我山寨也不是不能。人常言远水解不了近渴,闯营虽强,却是远水,俺们为了自保,只有投靠左帅这么一条活路。”奇书电子书 520

    “兄弟这话反了。”

    “李大掌盘子有何高见”

    “你只看到身边有个左良玉,却没想过左良玉是否真有打你的心思。倘若只慑于左良玉的一张嘴一席话,那完全是胆怕事懦弱之辈的行径,就不要讲义气不义气了。”

    赵发吾不满道“李大掌盘子这话未免太过咄咄逼人了。”

    李际遇听了拱拱手道“若有冒犯请原谅则个。”

    赵发吾继而道“聚来信阳州的左家军越来越多,月前还只数千,眼下打探得知都二三万人了。俺们寨子势单力孤,左帅动怒兴兵,决计抵挡不住。”

    “我刚才了,何不想想左良玉将兵马聚集起来的目的,判断他是否真有心讨伐你等。”

    “如若不然”

    李际遇回道“日前刚过大雪节气,眼下虽还未落雪,想来时日也不会太久。雪一落,你等觉得凭山据险,左良玉会在大雪飘飞之际奋力来打反正换做我,我是不敢。”

    沈万登笑起来道“左良玉真有这冲劲儿,闯王早就混不下去了。”

    李际遇继续道“大雪既来,不到来年春季不会停歇,山中雪化得晚,要能通行车马了,少也要等到三月。照这个道理,就算你等现在立马与左良玉撕破脸,他想必除了动动嘴恐吓你等,别无他法。”

    “那俺们还真靠吃饭”赵发吾摇起头,“要真今年雪来得晚或是雪势,岂不坏事这谁能预测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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