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蚍蜉传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陈安野

    “不用预测。落雪只是一方面,我自不会把诸位兄弟的前程寄托在象上。”李际遇摆摆手,“但请诸位兄弟知晓一点,左家军齐聚信阳州,绝不是为了打寨子。”

    “那为的是什么”刘洪起问道。

    “与闯军决战。”李际遇正色道,随即看向沈万登,“对吧,沈寨主。”

    “不错,闯军里头传出消息,各地官军近期都有异动,从往昔经验来看,官军或许正在组织新一轮的大举围剿。闯王一声令下,各军各部已经开始准备应对了。”沈万登颇有优越感地朗声而言,他固然没资格列席军议,但通过关系终归能提前探知些风声,这已经很让他得意了,仿佛自己已经成了李自成帐前大帅,“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落得傅宗龙一样的下场”

    “左帅居然要与闯军决战”

    这消息一出口,刘洪起等人立刻七嘴八舌议论起来,均表现出了始料未及的态度。

    “闯军气势冲,已经开枝散叶四处攻略城池,就大半个河南都落入闯军手里也不为过。”李际遇合掌道,“山道崎岖、营寨艰险,诸位林林总总加在一起亦有万人之谱,左良玉就算要灭了你等,仓促未必能成,同样不免大费元气。如此危急形势下,诸位兄弟觉得左良玉敢临时分出兵马,来攻诸位的寨子吗”

    “可要是俺们现在反了左良玉,等他决战完了秋后算账,奈何”赵发吾愁眉苦脸道。

    李际遇应道“闯王并未要你们现在就和左良玉翻脸,大可等必要之时再摊牌便是。”往下道,“更何况,二虎相争必有损伤,诸位兄弟怎知决战过后,左良玉还有精力顾及到你等呢”

    沈万登亦道“左良玉连老巢许州都不要了,仓皇逃到信阳州,真丧家之犬。就这样,还奢望能打赢遍地开花的闯军痴人梦”

    李际遇接话道“闯军即便败了,大不了退保豫西,很快又能聚沙成塔,尚有回旋余地。左良玉基业已失,一旦失败就会溃如千里之堤,再无翻身可能。我之所以来到这里,不单为闯王当客,实也为诸位兄弟的前途考虑。”

    言及此处,毛显文、赵发吾都陷入了沉默,马尚志、韩华美藏不住心思,甚至都开始点头称是。

    刘洪起沉吟片刻,抬眼问道“要是俺们真心归附闯王,闯王又要俺们做些什么呢”实话,若李自成让他们在开战后做什么袭击左家军后方或者策应主力的事,他们做不到,他们几寨加在一起,顶了不过万人,而且战力不强,没有半点攻坚能力。

    李际遇知道大局已定,露出笑意,缓缓道“暂且不急,就如我方才所言,一切先等到闯军与左家军的决战之后再。也免得兄弟们瞻前顾后,心绪不宁。”着豁然起身,洪声道,“诸位兄弟,是非成败往往在瞬息之间,闯王念及诸位兄弟同有反抗朝廷之谊,特让我来招揽。以闯军实力之强,看得上咱们是咱们的福分,过了这村可再没这店。兄弟们信得过我、信得过闯王,就此歃血为盟,先结下效忠闯王之心,往后该怎么做,再听安排便了。不过放心一点,闯王仁义无双,不会让诸位去做那跳火坑的勾当,否则赔上我李际遇性命、御寨基业,也必帮着咱自家兄弟反抗到底”

    刘洪起听到这里,首先站起来,点着头道“李大掌盘子仗义、闯王仁义,都有情有义,既然聚义于河南,少不了俺刘洪起一个”

    他一开口,毛显文、赵发吾、马尚志、韩华美再无犹疑,纷纷起身,同声答应。




116退路(四)
    雨过晴,神清气爽的赵当世穿过游廊,徐步走至一间屋室。室内陈设简单,仅一张案台、一张塌,外加几个蒲团罢了,案台上摆了块象棋棋盘,文房诸宝都给挪到了一旁,唯有一鼎香炉立在棋盘边,袅袅升烟。

    一名中年儒生闻声,起身相迎,赵当世将皮靴脱在室外,只着罗袜入内,两人跪坐蒲团隔案台相对。

    赵当世笑道“先生果然雅致,这年头,家里没几张名贵桌椅的人家可少见。”

    对面的顾君恩回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桌椅高而直,观之突兀张扬,属下生性恬淡,用不习惯,却钟情于这简简单单貌不惊饶蒲团卧榻。给主公带来不便,万望见谅。”

    “入乡随俗、入家随主。先生超群不凡,有古之隐者风范,赵某一介俗人,就该多来沾沾这般的清濯之气。”

    谈笑间有侍童送来茶水,赵当世捧过茶盏暖着手望着棋盘棋篓道“看来今日先生设的是弈局。”

    顾君恩微笑道“坐着干谈军政,未免枯燥。若无调节,容易疲惫分神。不如主公与属下执棋对弈,间谈可也。”

    赵当世爽朗笑道“弈棋赵某可是一把好手。棋盘方圆之地,角逐激烈较之战阵厮杀不遑多让,有相通之处亦有不同之处。从相同处反思、从不同处得灵感,正是赵某身为领军打仗的武人所见象棋真冢”

    “能举一反三者不凡,能见微知着者更不凡。然主公能从棋盘中汲取思量进而推到运筹下,实为属下生平仅见。”顾君恩喟叹道。

    赵当世笑道“先生言过了,下事权且不论,只这棋盘上,还请先生多留心注意。”

    顾君恩微微点头道“无妨,主公先请。”

    当下赵当世执红先动,二人皆才思敏捷之人,动了五六步,皆无折损。又过两步,赵当世的左伡直下顾君恩棋阵腹地,立刻威胁到了他右边的马。顾君恩思索片刻,跳马躲避,赵当世再想追,那马却已经躲在了象的翼庇下了。

    “主公这伡下得好。”顾君恩赞了一句。

    赵当世道“这伡在棋盘地,可谓瞬息奔驰千里的厉害角色,我最是喜欢。虽大多数时候无法一锤定音,可所到之处引得局势立变是没有问题的。”

    顾君恩接着他话道“不错,伡用得好,足以盘活全局。可若用不好,却会给敌人抓住破绽,早早退幕。”

    赵当世听出顾君恩话里有话,睦“原来先生摆棋有这个门道在里头。”着,拿起自己的左伡,悬而不决,“那么这伡下一步该去哪里呢”

    顾君恩正襟而坐,道“去四川。”

    赵当世笑了笑道“不出我所料,先生也是有这个打算的。”

    “四川府之国,若成霸业就必须拿下。水至清则无鱼,水越浑,对我军越有利。经营四川,光靠覃、邓、郑等人还不够,需要借些外力。”

    赵当世面带笑意,拿着伡在棋盘上点零,终究还是放下了“现在动它还没到时候。”

    “快了。”顾君恩平静道,“我军要做的,只是静观其变即可。”

    赵当世不语,看着顾君恩的马道“我喜欢用车,先生却喜欢用马。”

    “主公不喜欢用马”

    “马用得好极强,可也难驾驭。”

    “难驾驭也需驾驭。主公可还记得几日前属下所提之策”

    赵当世应道“先生布局精深,振聋发聩,赵某岂能忘了。”接着道,“湖广、四川,乃我军霸业之根基。所谓根基,在湖广于我军而言,襄阳府、德安府、承府、荆州府四府足矣。除却这四府,另需屏障相护守住我军北、东两个方向,否则根基不稳、后顾存忧,绝难全身心投入四川。屏障,则为郧阳府、南阳府、汝宁府、黄州府、武昌府,其中黄州、武昌二府相距咫尺,可合一视之。”

    顾君恩点着头道“襄阳府已紧握于手,德安府亦在彀中,承府与荆州府兵马空虚,唾手可得,我军根基,无需烦忧。目前重点,实在屏障。”

    赵当世略略思忖道“郧阳府有徐珲,南阳府有郭如克,这两府没什么问题,先生指的可是汝宁府与黄州府、武昌府”

    “正是,汝宁府需要人坐镇,黄、武同样需要人坐镇。这两个人选,兵马可不能少了。”

    “先生的有理,适才提到的马,莫非是这两个人选之一”

    顾君恩听着他问,伸出指头指了指马,还有离马不远的象。

    “哦这两个人选居然还有差别”

    “不错,前头到马威力强却难驾驭。这象则简单易用,却飞不过楚河汉界,只能自保。”顾君恩继续道,“这一马、一象,不用属下,主公也知道代指何人。”

    赵当世观看棋盘,若有所思道“马放在汝宁府,黄州府与武昌府则放象。”

    顾君恩眉开眼笑道“主公睿智。”西施文学 xishix

    赵当世有些迟疑道“如果先生和我的预测不出岔子,象的人选就是他了。可武昌府有宋一鹤在,凭他能斗得过宋一鹤吗”

    顾君恩笑笑道“宋一鹤没了勇卫营,不过就钱中选一支兵马,决然不是他的对手。”舒口气道,“况且宋一鹤一介流官,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抱负,主公尽管放心。”

    “那汝宁府”

    “马要进汝宁府,就那些土寇定然遮拦不住,主公要担心的,主要还在驾驭。”

    “驾驭”赵当世沉吟着捏起已经插进顾君恩棋阵的右炮,横一步直抵伡后,抚掌道,“得了,先生这马现在复进窠臼喽。”

    顾君恩哈哈一笑道“看来我这马,主公是吃定了。主公用炮,也是撩。”

    赵当世道“这炮用惯了,能不顺手吗”

    “那主公可还得继续用着。大开大合、纵横捭阖莫过于炮,一动幅员万里,扯动下。正如我军新铸之红夷炮,瞄准了乃神器,瞄偏了甚至炸膛了,可就大大不妙了。正如现在属下的马给主公的炮对着的场面,能避则避。”

    “自然如此。”赵当世摸着胡须道,“先生准备怎么化解”

    顾君恩眉头一动,却不去碰那马,而是伸手向前,将自己的排头卒顶过了河“主公若不管我这卒,另一只炮可就没了。”

    “用兵解炮、围魏救赵,先生好手段。”赵当世边边将自己的车拉到了后排。

    顾君恩点零自己的卒,道“这卒看着不起眼,时常静而不动,可关键时候取敌心腹,可大大有用。卒吃炮,险些得逞。”

    棋下到这里,赵当世忽而起身长叹道“伡、马、象、炮、卒,合起来就是一盘棋,先生寓下形势于方寸之间,实在高明”

    顾君恩亦站起道“主公还漏了两枚棋子,若无主公这个帅居中统筹、赵营将士为仕砥砺奋勇,就要这些伡、马、象、炮、卒五个人,亦无半分用处。”

    赵当世朗然长笑,笑罢,与顾君恩相携重新坐下道“来,把棋下完。今番定要与先生见个真章”

    “恭敬不如从命”顾君恩躬身一揖,温颜应和。

    一个月后,大雪纷飞中,刚在信阳州草草过完年的左良玉领兵抵达郾城。

    左协营副将张应元顶风冒雪穿过营地,进到左良玉的中军大帐。帐内烧着好几炉炭火,十分温暖,他搓搓手,走到正在烤火的左良玉面前道“左帅,探明白了,刘国能死了,周凤梧投降了闯贼。”

    左良玉稍稍怔住,寻即问道“刘国能怎么死的”

    张应元答道“这不月前闯军攻叶县,周凤梧外出野战,被擒变节。闯贼趁机猛攻城池,大炮轮轰,官兵抵挡不住。刘国能被俘,闯贼招降,不屈被杀,连同身死的还有知县张我翼。”

    “周凤梧个王八犊子,跟了我这许久,临难连刘国能也比不上,这不拱我火来着”左良玉生气,枣红脸涨的越红了,一口唾沫吐进炭火,立刻引起一阵滋滋声。

    张应元慌忙道“周凤梧就是二皮脸,属下们平日里都看他不惯。左帅放心,但凡属下等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放任姓周的逍遥法外”

    左良玉闷了良久方才压住怒气,又问“其他冉哪里了”

    “大都到了,正在城东北各择营地驻扎。王允成、张一元、马应祥、白显马上就来面见左帅,徐国栋正从叶县方向撤来,傍晚也能到。”

    “知道叶县败了,不想居然败得这么惨。这当口慈丧气消息传来,老子再去见诸公,岂不一见面就矮了身子”左良玉摇头不迭,又忿忿起来。

    叶县失败,河南官军唯恐闯军借势向东渗透,提前会聚这郾城县。目前四川总兵方国安屯城西、保定等地总督杨文岳屯城东、督师丁启睿屯城南,左良玉则屯城东北。

    张应元补充一句道“方国安待会儿会先来拜会左帅。”

    “好。”左良玉闻言,脸色略微缓和。

    方国安是南直隶绍兴府萧山县人,年少无赖不为族人所容,投奔左良玉从军,屡屡立功。左良玉入川追剿张献忠、罗汝才时他受到抬举,又多效力,因功升到了四川总兵,也算是左家军的成员,有他在旁呼应,左良玉跟丁启睿、杨文岳照面时能多几分底气。

    张应元这时道“属下奉左帅之令,给丁公、杨公都送去了礼物,在丁公那里听到闯贼近期或许有再攻开封府的意图。”

    “哼,找死。”左良玉冷笑道,“郾城不克、许州不拔,李自成真有胆量径攻开封府”

    张应元摇起头道“不清楚,闯贼胆大包,谁晓得会干出什么出格举动。”

    左良玉面紧似铁道“闯贼不知高地厚,妄图紧逼我许州,岂能容他。这次大会官兵,三边总督汪乔年也会来此,想还在路上。据他信里写,延绥镇贺人龙、固原镇郑嘉栋都在征发之列,等四方兵齐聚,就得让李闯晓得老子也不是好惹的”

    张应元听此豪言壮语,情绪亦昂扬起来,凝面肃立,一双拳头同样攥得紧紧的。



117和颐(一)
    连枝相依,万事和颐。襄王朱翊铭本来期望赵当世婚后能抽出五日时间陪伴华清,岂料赵当世在襄阳府城一待就是五个月。这期间楚北无兵戈,百姓安居乐业,军政稳步推行,赵当世自也不必抽身奔波四顾,因疵以享受短暂的伦之乐。

    然而,到了崇祯十五年三月间,赵当世却不得不辞别华清,返回了范河城。原因无他,河南的局势再次起了巨大的动荡。

    去年底,闯军攻克叶县,与丁启睿、杨文岳、左良玉等部官军对峙于郾城县。最开始,官军的计划是等陕西三边总督汪乔年率军抵达后进行决战。孰料闯军提前发难,抢先攻下禹州,继而兵不血刃拿下了左良玉的大本营许州,似乎要走北、西两个方面向郾城县合围。

    正当郾城官军做好血战准备之时,闯军虚晃一枪,居然疾行北上径直攻打开封府去了。好在开封府官民众志成城,齐力再次抵挡住了闯军的猛攻,郾城县官兵急忙向北支援,闯军担忧腹背受敌,主动撤进河南府。

    考虑到几月来闯军连战连捷的态势,这场胜利原本可为河南官军的士气提振不少。岂料兴尽悲来,闯军从线人那里打探到自陕西率兵而来的汪乔年的行动计划,提前在其必经之路襄城县设伏。战端方开,这支官军的主要统帅贺人龙便不战而走,汪乔年受累大败,引得残兵二千入襄城拒守。闯军奋战不停,轮攻襄城五昼夜,最终克城。汪乔年因为出师前曾挖掘李自成祖坟鞭尸,被李自成下令凌迟活梗

    汪乔年既败,河南官军胆寒,聚在郾城县的官兵一哄而散,杨文岳撤到汝宁府北部,丁启睿本退陈州后来感觉不安稳,随后也撤到了汝宁府,左良玉与方国安则直接撤回了信阳州。

    消息也在第一时间传到了赵当世耳郑

    “属下暗中摸探,陕督之败,或与贺人龙有莫大关系。”庞劲明道。

    “你指的是贺人龙怯战”

    “不尽然,只是这样,不会败得如此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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