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相养妻日常
作者:九斛珠
重回豆蔻年少,令容只求美食为伴,安稳度日。谁知一道圣旨颁下,竟将她赐婚给了韩蛰。听到消息的令容狠狠打了个哆嗦。韩蛰这人心狠手辣,冷面无情,前世谋朝篡位当了皇帝,野心勃勃。造反前还曾“克死”两位未过门的妻子,在令容看来,其中必有猫腻。婚后令容小心翼翼躲着他,不敢乱戳老虎鼻。直到韩蛰将她困在床榻角落,沉声问道:“为何躲着我?”禁欲厨神相爷x吃货美娇娘,女主只负责美美美,架空勿考前世所嫁非人,这辈子1v1;部分设定参考晚唐,男十五女十三听婚嫁,介意慎入哈内容标签:豪门世家情有独钟重生甜文
权相养妻日常 分卷阅读1
第1章前尘
盛夏傍晚,暑热犹在,潭州刺史府的后院中风送荷香。
令容提着裙角走向水边敞厅,脚步匆匆。轻盈的荷叶纱裙随风扬起,勾住道旁花枝,她满心焦灼,没耐心停步去取开,就着裙子扯断花枝,也来不及摘,带着残枝三两步跨进厅中。
“舅舅,真的大赦天下了?”
“后晌发来的诏令,新帝登基大赦天下,除了谋逆叛国十恶不赦的罪名,旁的都在赦之列。舅舅特地问过,按着你哥哥的罪名,这回定能赦。舅舅已修书去了京城,请京兆府的同僚照看,得出岔子。”宋建春方阔的脸上带着笑意,将一份誊抄的诏令递给令容,“放心,过不了太久,你们兄妹就能团聚。”
令容接过来,双手微微颤抖。
目光扫过诏令,还未看到末尾,眼眶发热,视线就模糊起来。她垂着头,大颗大颗的眼泪掉落,渗入柔白宣纸,晕染开团团墨迹。
宋建春忙道:“这是该高兴的事,快别哭了。”
令容点头,心里确实是欢喜的,想笑一笑,眼泪却掉得更加凶了。
七年前一桩冤案,靖宁伯府被牵连问罪,令她几乎家破人亡。祖父在变故当天便急痛迷心,被捉入牢狱没多久,撒手人寰。父亲被判了流放,没挨两年就丢了性命,娘亲听到噩耗,也没能撑过那个阴雨连绵的秋天。
阖府亲眷,活到如今的就她和在京郊石场服役七年的哥哥。
而今兄妹即将重逢,怎能不欢喜?
可眼泪却越掉越疾,直到那张宣纸被眼泪泡得皱巴巴的,令容才红着眼睛抬头,向宋建春行礼道:“哥哥能撑到如今,全靠舅舅打点照顾,令容和哥哥铭感恩德!”
“说什么见外的话。”宋建春叹气,眼圈也是微红,“先别多想,舅舅明日要进京述职,带着你一道去接他出来。”顿了下,语气颇为迟疑,“重光的事真没有转圜余地了?”
令容微怔,旋即明白过来,垂眸低声道:“令容心意已决,还望舅舅成全。”
宋建春瞧着她,酝酿了满肚子的劝言,却说不出来。
当初襁褓里的女婴已然长成了二十岁的美妇,这个儿媳是他看着长大的,幼时玉雪可爱,娇憨玲珑,出阁时凤冠霞帔,娇丽容貌几乎惊动整个潭州城。而今少女憨态渐敛,眉目婉转韵致,修长曼妙的身姿立在水边窗畔,虽只有发髻间的珠钗玉簪点缀,美目顾盼之间却是神采奕奕,娇艳动人。
这般千娇百媚的姑娘,哪怕入宫封妃也能大放异,却平白被不知珍惜的儿子耽误了数年,连他都觉得心疼愧疚。
满腹劝说的话终化为叹息,宋建春踱步出门,叫令容回屋歇息。
……
回到住处,令容将那皱巴巴的宣纸摊开,细看了好几遍。
眼中潮热消去,想到即将重逢的哥哥时,犹有泪痕的脸上渐渐露出笑意。
七年前,令容还是靖宁伯府傅家千娇万宠的二姑娘,锦衣玉食,无忧无虑。
傅家的伯位是祖宗挣的,传到令容祖父这一代,渐渐没落,早已不复昔日辉煌。祖父承袭爵位后一生勤恳,官居四品,因早年在外奔忙,膝下两个儿子疏于管教,沾染了一身纨绔气为官之余,两人爱斗鸡走马,喝酒听曲,朝堂上无甚建树,难入中枢。
后来府里得罪了宫中权贵,被卷进一场莫须有的谋逆案,男丁尽数问罪。因宋建春在潭州为官,令容的娘亲便只好携她到潭州谋生。
那年令容十三岁,表哥宋重光十五岁。
表兄妹算是青梅竹马,自幼处得融洽,已谈妥了婚事。傅家遭了难,舅母阮氏虽不高兴,舅舅和表哥却还跟从前般照顾。到令容十七岁时,由宋建春做主完婚。
青梅竹马,豆蔻婚约,宋重光郑重许诺,此生只与她一人白首。
令容当时信了,却没想到宋重光进京春试回来,不止带回进士功名,还带回了位娇柔女子。据说那是他朋友的妹妹,因朋友病逝无处投靠,他怜其孤苦,留照顾,不慎酒后失德,通了款曲结下珠胎。
宋建春大怒,将宋重光狠狠抽了一顿,过后,阮氏却仍做主将那女子纳为妾室。
令容已不记得当时心中有多痛了,只清晰记着当时的念头和离。
倘若宋重光没许过那些诺言,倘若她对宋重光情意不深,或许能对妾室视而不见。
可他许诺了,她也付出了真心。再留妾室夹在中间,便如鲠在喉。
宋建春劝了几回,见令容心意已决,自知儿子做事欠妥,委屈了外甥女,只好答应。因怕出府后令容没人照顾,执意要等傅益十年役满再送她出府。
而今傅益被赦,和离的事就无需再拖着了。
令容推窗望着暮色笼罩的宅院,轻舒了口气。
和离于她算是解脱,唯独不舍的只有宋建春。这位舅舅膝下没有女儿,从令容出生时就疼爱她,先前两家定亲,儿女成婚时,还高兴得开仓散米,为小夫妻求福报。如今闹到这步田地,心中必定十分难受。往后虽与宋重光一别两宽,舅舅这些年的苦心和恩情却是不能忘的。
……
次日清晨,宋建春带了令容启程进京。
从潭州到京城最快也需六日,马车辘辘驶出城门,郊野间古柳扶风,晴光满川。
令容心绪甚好,一路瞧着风景,听见客栈酒肆中不少人在议论朝政新帝,褒贬不一。令容心中好奇,这日晌午用了饭,临上马车前向宋建春问道:“舅舅,当今圣上真的是那位节气大人吗?”
“又胡说!”宋建春板着脸责备,却仍颔首道:“是他。”
还真是他啊。
令容坐在车中,靠着软枕出神。
节气大人名叫韩蛰,出身相府,文武兼修,因生于惊蛰,便取了这名字。
他十五岁从军,十七岁回京参加科举时高中榜眼,文武才能令人叹服。入仕后,在刑部历练了大半年,便调到锦衣司中当差,专办关乎皇家亲贵、朝堂高官的案子。因他办事时心狠手辣,旁人敬畏惧怕,不敢直呼其名,背地里议论起来,便以“节气大人”代称,久而久之,这雅号便传开了。
令容曾见过他一回,是在去年。
彼时韩蛰已升任门下侍郎,以相爷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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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命去平叛乱,途径潭州时被宋建春款待。
那会儿还是初夏,令容才叫人做了豆糖粉饺,吃得心满意足,在后园散步消食。因觉得热,叫人回屋去取团扇,坐在牡丹丛的青石上小憩,不知怎的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醒来,就见牡丹花瓣散落满地,有个身材颀长魁伟的男人站在她跟前,一身鸦青长衫也不嫌热,端着张肃然的脸,目光深邃,竟在看她。
令容没想到会有外男来后园,一时间惊愕迷瞪。
那男人却盯着她问道:“你要跟宋重光和离?”见令容愣着没回答,便道:“若和离了,我娶你。”说罢,留下风里隐约的酒气,转身走了。
后来令容才知道那人就是韩蛰。
没想到短短一年时光,韩蛰平定叛乱,手握重权,竟能让那荒唐无能、穷奢极欲的昏君禅让帝位,重整河山。这回哥哥能蒙大赦,算来还是该感激他的。
这般思绪漫漫的想着,却听天际一道惊雷,风愈来愈大,不多时便下起了暴雨。
马车走在山坳间,前后不见客栈民宅,只能咬牙前行。
风卷着雨点打在车厢,吹得侧帘乱飞,令容怕雨滴扑进来,忙跪坐在车厢中,想拿小银勾挂住侧帘。滚滚雷声中,透过卷起的帘角,忽然有森冷寒光逼近,未等令容反应过来,锋锐的铁箭便破帘而入,重重刺在她的脑门。
目光稍抬,箭身卷着帘子,犹自颤动。
天地间的一切猝然安静。
令容甚至来不及惊恐畏惧,来不及看暗箭来处,来不及想她为何会遭暗箭,是谁暗算她,意识便迅速模糊。意识抽离身体的刹那,她仿佛看到有人站在高岗松亭中,望着马车冷笑,神情阴鸷。
第2章娇娇
令容抱膝坐在罗汉床上,午睡才醒,脑子里仍是迷迷瞪瞪的,胸腔里却咚咚狂跳。
疾风暴雨、冰冷箭簇仍旧萦绕在脑海,她从沉沉黑暗中猛然惊醒,眼前模糊了会儿,便见撒花软帐低垂,上头绣的海棠草虫清新秀丽。阳光从窗缝洒进来,清晰映照金丝银线,床边玉鼎中还有袅袅轻烟腾起,甜香柔暖,跟前一刻的凄风冷雨迥异。
令容手捂胸口,掌心汗腻,连呼吸都颇急促。
目光挪向别处,长垂的珠帘轻晃,靠窗的紫檀长案上书卷半掩,砚台中墨迹未干。书案旁是个博古架,放了几书,大半却都是玩物弹琵琶的陶俑,憨态可掬的玉虎,盛满珍珠的琉璃碗,斗蛐蛐的竹编笼子,玉瓶中插了花束,犹有水珠晶莹。
半掩的窗扇外,槭树正绿,黄鹂啼鸣。
这场景深藏在记忆里,熟悉又遥远,令容曾梦见过无数回,却都朦胧不真切。
是在梦里吗?
她小心翼翼将手指送到嘴边咬了咬,有点疼。心中腾起些欢喜,她不敢置信,用力一咬,钻心的疼痛传来,脑子里霎时清醒了。
“嘶”令容吸了口凉气,瞧着柔嫩泛红的指尖,呆住了。
珠帘轻响,扎着双髻的小丫鬟探头进来,睡眼朦胧,“姑娘醒了?”揉了揉眼睛,趿着软鞋往里走,旋即向外道:“宋姑,姑娘睡醒啦。”
这张脸令容当然认识,是从前伺候她的枇杷。
随即,外间门扇被推开,脸圆富态的宋姑走了进来,裁剪宽敞的团花锦衣藏不住她的腰身,瞧着却又分外亲切。
小丫鬟手里端着清水软巾紧跟在后,宋姑自将那软巾浸透,拧去些水,递到令容手里,笑吟吟道:“姑娘先擦擦脸,五香斋的几样糕点都送来了,还有碗香甜的酥酪。夫人吩咐了,等姑娘吃过糕点,还得把那两篇书摹完。夫人上香回来要亲自查的。”
宋姑的话令容没能听进去,她心中已翻起惊涛骇浪。
熟悉的床帐帷幄,离别太久的旧时亲人,一切活生生的重现在眼前……
“宋姑”令容打断她,不甚确信地问道:“这里是……我的蕉园?”
“姑娘睡迷糊了?”宋姑跟枇杷面面相觑,“不是蕉园还能是哪里。”
“娘去上香了?”
“姑娘午睡后走的,去了报恩寺。姑娘这是……”
“我……”令容迟疑了下,看向宋姑,“如今几岁?”
“十二岁呀,前儿才过的生辰,姑娘跟着你宋家表哥胡闹,还被夫人罚抄书,姑娘不记得了?”宋姑瞧着令容似懵然似震惊的神情,有些慌了,抬手就摸向她额间,“是睡迷了还是……红菱,快去请郎中来。”
“不必去了!”令容忙出声打断。
她捧着凉凉的软巾盖在脸上,脑子里混沌懵然褪去,念头逐渐清晰起来这不是梦境,那场凄风冷雨也不是梦境,梦里的事不可能那样真切清晰,冗长详细。若非真的发生过,她的绝望灰心、欢喜期待不可能那样真切,暴雨中铁箭射在额头的疼痛不会那样清晰!
那些事条理清晰,鲜活生动,跟做梦时的芜杂荒唐迥异。
令容满心震惊,将脸埋在软巾里。
直至清凉的软巾都发热了,令容才递回丫鬟手中,瞧着满目担忧的宋姑和枇杷,弯了眉眼笑道:“无妨,做梦睡迷了而已。酥酪呢?”
豆蔻年华的姑娘,正是水灵娇俏的时候。令容生得好看,秀眉下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杏眼如春,水汪汪的,瞧着就叫人心疼。她才从午睡醒来,肌肤柔嫩,两颊如桃瓣娇丽,红润的嘴唇微微勾起,楚楚动人。鹅黄绣锦半臂之下纱衣轻薄,腰间系着玉白襦裙,上头蝴蝶绣得鲜活生动,盈盈欲飞,日头映照下明媚鲜丽。
那副娇俏模样跟平常没半点不同。
宋姑松了口气,笑她整日只惦记着吃,然后陪令容去外间用糕点。
……
糕点软糯,酥酪甜香,令容吃完了心满意足,站在廊下逗会儿黄鹂。
时值暮春,芳菲渐凋,风暖气清。
在靖宁伯府中,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一日。祖父傅云沛、大伯傅伯钧和父亲傅锦元应该都去了衙署,堂哥傅盛身无功名游手好闲,哥哥傅益在书院读书,母亲宋氏和伯母田氏结伴进香,她原本也能出门去逛逛,却因前几日跟着宋重光胡闹,被罚禁足抄书,只能趁午睡偷懒。
令容站在廊下,手指头拨弄金丝鸟笼,心思却早已飞出蕉园。
暴雨铁箭清晰印在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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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里,她不知道是谁下的狠手,为何会在途中突袭,更想不透她为何能在被害后回到十二岁的年纪。
但令容却知道,在伯府如今的安逸表象之下,正有危险逼近。
若她记得没错,她那位游手好闲的堂哥便是在近日捅下篓子,给伯府招来杀身之祸。前世堂哥闯下大祸时,伯府上下还丝毫不曾察觉,直至伯府倾塌,舅舅四处打探,才查明原委,详细告诉了她。
靖宁伯府坐落在金州,离京城不过大半日的路程。因府里有爵位在身,祖父官居四品,虽不及京城的候门公府风光,在金州地界也算是排得上号的人家。堂哥傅盛游手好闲,仗着家中之势,养成了一副霸王脾气,等闲不肯吃半点亏。前几日外出踏春,不知为何跟一位独自游山的少年起了争执,便将那少年捉到别苑关着,后来不知怎的,那少年竟死在了别苑。堂哥怕被责罚,将此事瞒得密不透风,没半个人察觉。
谁知道,那少年竟会是大太监田保的表侄。
田保的大名令容是听说过的,幼时入宫做了太监,后来分派到太子李政身边照顾。因当时的皇帝沉溺在声色犬马,李政又贪玩不听太傅教导,对极擅投其所好的田保十分亲近,更因田保伺候他饮食起居时体贴入微,十分亲近信赖。
等李政登基,田保随之飞黄腾达,沿袭了内监干政的毛病,手握禁军,骄横跋扈。
他为人贪婪狡诈,身边没有亲眷,认了表侄,定是颇为看重。
那少年因傅盛而死,田保怎能不记恨在心?忍了将近一年没发作,却逮着那谋逆案的机会,一举将傅家置于死地。
令容不想重蹈覆辙,眼下最要紧的便是阻止傅盛做那蠢事。
她在廊下站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回屋去摹书,两篇书摹完,仍是心不在焉。
至傍晚时分,宋氏归来。
令容按捺了整个后晌,听得娘亲归来,当即迫不及待地飞奔向垂花门。
宋氏如今三十四岁,出身书香门第,貌美依旧,风韵正盛。她今日去礼佛,打扮得颇为素净,满头乌黑的青丝盘成倭堕髻,一袭妃色襦裙曳地,绣了玉白牡丹花纹,身上是蟹壳青的薄纱短衫,搭了杏黄的披帛,款步而行,风姿绰约。比起秋雨病榻上的憔悴模样,此时的她容貌丽,宛如牡丹绽放。
令容满心欢喜,扑在宋氏怀里,软着声音撒娇,“娘!”
她已许久不曾撒娇,宋氏稍觉意外,含笑将她肩膀拍了拍,“偷懒没摹完书,想求情了?”
“才不是。”令容嗡声。
“那是想做什么?又不是孩子了,还撒娇。”宋氏失笑。
令容环抱她腰,仰起头来,漂亮的眼睛里蒙着雾气,却有盈盈笑意,“是我做了噩梦,醒来就想见娘亲。那两篇书我早就摹好了,宋姑还夸我的字好看,晚上要给爹瞧。”
她如此乖觉,竟令宋氏意外,“当真?”
令容翘着唇角,邀功似的,挽着宋氏手臂进屋,将那两篇字都摆在书案上。
她习字的时日不短,只是在伯府时贪玩,技艺平平。前世自从跟宋重光不和后,闲暇时除了以美食自娱,也常写字养心。而今腕力虽还不及,摹起书来,却不难,即便是心不在焉摹成,也比从前进益了不止一星半点。
宋氏瞧着高兴,待傅锦元回府,便带令容去找他。
……
傅锦元是个纨绔,虽考了功名,有官位在身,却没大的抱负,闲暇时斗鸡走马,喝酒听曲,快活得跟神仙似的。他也知道自己不思进取,心中总觉得亏欠宋氏,加之宋氏本就是少有的美人,便格外爱宠,别说纳妾养伎,身边连丫鬟也不留,内宅的事悉听宋氏安排。
听见宋氏进来,原本半躺在榻的傅锦元立马翻身坐起,踱步到外间。
宋氏见了便皱眉,“怎么还不换衣裳?”
“衙署事儿多,太累了,歇会儿再换。”傅锦元笑眯眯瞧向令容,“今儿没给你娘闯祸?”
“谁天天闯祸了。”令容佯装生气,瞧着父亲的笑容,唇角还是绷不住微微抽动。前世生离死别,爹娘的音容笑貌只能在梦里回味,而今见到他们,焉能不喜?
她瞧着傅锦元傻笑,傅锦元便伸手在她鼻子上轻刮了刮,“要听话。”
说话间,宋氏已将那两篇书摆在桌上,“过来瞧瞧这个。”
“娇娇摹的?”傅锦元探头瞧了瞧,“进益不少!还是夫人教导有方!”
娇娇是令容的小名,隔了多年再听见,叫人欢喜。
令容凑过去,小脸上全是笑意,“娘说我的字有进益,要奖点东西。禁足这几天快闷坏了,明日恰好休沐,哥哥在书院也闲着,爹带我们去别苑散心好不好?从别苑回来,我再抄五篇,绝不比这两篇差!”
“当真?”傅锦元意似不信。
“当真!”令容眼神诚挚。
她想去别苑散心,除了是为傅盛关押的少年,还是为私心前世父亲死在流放之地,母亲终日以泪洗面,郁郁寡欢,终至撒手人寰,留她和傅益两处孤单。而今且算久别重聚,自然得阖家出游一回,踏着晚春的余韵,赏景散心。
第3章赐婚
次日一早,令容梳洗过后便往前院去。
才出了垂花门,便见傅益快步走来。
十六岁的少年郎锦衣玉带,眉目英挺,大步走来时意气风发。
令容记忆里的傅益还是黝黑瘦削的样子,因石场服役辛苦,那双手磨出了厚厚的茧子,脸上常带疲色。原本俊秀的脸在风霜侵蚀下变得粗糙,因噩耗接踵,眉间甚至早早就有了皱纹,瞧着能比同龄人老好几岁。
此刻,他却还是金州小有名气的玉面郎君,身姿挺秀如峰,双眸神采湛然。
令容欢喜,唤了声“哥哥”,一道进屋给傅锦元和宋氏问安罢,一家子乘车出府。
靖宁伯府的爵位传了数代,渐渐式微,每年开销如旧,进府的银钱却有限,渐渐将祖宗产业吃空,良田庄子变卖了不少。到如今,庄子虽还剩了几处,能拿得出手的却只有翠鸾峰下的这处别苑。
晚春时节,郊野中仍有芳菲盛开,一家人慢慢游赏,晌午用饭后暂回屋中歇息。
令容并不困,因逛了一圈没瞧见哪里关了人,只好拉着傅益打探,“前儿堂哥去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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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跟人起了争执,听说他将那人关在别苑里,早晚折磨着报仇,哥哥知道么?”
“他私自关了人还折磨?”傅益闻言皱眉,却知道妹妹不会平白胡说,只疑惑道:“你怎会知道的?”
“这个先不提。私自关人折磨,这事儿有违律法,传出去更是难听。”令容含糊过去,趴在桌畔,将剩下的栗子糕送到嘴边,“堂哥的事你比我清楚,能打探到他把人藏哪儿吗?”
“这倒不难。只是……此事确切吗?”
毕竟是堂哥,隔着一层,傅益不想平白生事,自然谨慎些。见令容唇边沾了些糕点粉末,不由一笑,伸手擦去。
“是真是假,问出来一瞧不就知道了!”令容笑容嫣然。
她也非万分确信,毕竟舅舅打探出内情时已事过境迁,全凭零散的消息拼凑,保不准会有错漏,是以没敢立刻跟爹娘提起,先找最肯听她话的哥哥。
谁知傅益出去走了一圈,还真找到了地儿,将她也带过去。
……
别苑远离城池,占地颇广,西北角有一带闲置的屋子,积年落灰。
傅盛将人藏在了这里。
负责看守的家丁才被傅益训斥了一顿,这会儿分外乖觉,半个字都没敢多说,恭恭敬敬地开门请兄妹俩进去。
屋子里头灰尘遍布,结了许多蛛网,门扇推开时风卷进去,有淡淡的尘土味扑鼻。
令容拿绣帕遮住口鼻,往里瞧了瞧,就见角落里坐着个白衣少年,十三四岁的模样,双手双脚都被捆住,嘴里塞了团麻布,身上衣裳落了灰,脏兮兮的。他长得十分清秀,哪怕此刻形容落魄,一眼瞧过去,仍旧如二月春柳,盛夏明月,叫人耳目一新。
只是那双眼睛倔强,盯着令容兄妹俩,意颇不忿。
傅益方才已从家丁口中问了缘由,脸色颇为难看,喝令家丁解开绳索取了麻布,扶着那少年站起来,歉然作揖,“家兄行事莽撞,唐突了这位小兄弟,这厢代为赔罪。不知小兄弟家住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