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相养妻日常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九斛珠
沉睡中的人仿佛有所察觉,迷迷糊糊地睁眼,瞧见跟前陡然出现的黑影,竟然没觉得害怕,借着昏暗的烛光瞧了瞧,才低声道:“夫君?”
“是我。”韩蛰跨步近前,侧坐在榻上,见令容要坐起身,顺势抱在怀里。
青丝滑落在肩头,那绣帕被枕得太久,已贴在了脸上,待她起身时才飘落在地,只在柔嫩脸颊留下刺绣的痕迹。
令容摸了摸脸,黑漆漆的眸子瞧着韩蛰,对视了片刻,才低声道:“你怎么才来。”
话到末尾,不知为何就涌起委屈,潮水般扑来,眼眶不自觉地红了。
韩蛰心中剧痛,将她紧紧抱着,声音低沉,带着点干哑,“我来晚了,别怕。”手掌拂过令容脊背,还残留冒风连夜赶来的凉意,眼底阴郁冷沉,声音却是温柔的,“我回来了,别怕。别怕。”
令容咬了咬唇,揪着他肩头的衣裳,轻轻砸了一拳。
虽说樊衡守在外面,能让她睡着,毕竟身在阴森冷沉的锦衣司,睡得并不踏实。
要不是为他,她哪会自请来这种地方受苦。
她环抱着韩蛰的腰,声音委屈,“再也不想来这里了!”
“嗯,明日把这拆了。”韩蛰安抚似的,在她眉心亲了亲,怀抱却紧紧着,像是要把她揉进胸膛里。
令容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红红的眼眶里积着泪花,湿漉漉的。
韩蛰拿指腹轻轻擦去,冷硬的轮廓露出温柔神色,随手将靴脱了,盘膝坐在榻上,仍将令容箍在胸前,低声道:“还困吗?”
“困,没睡好。”令容仍委屈哒哒的。
“那再睡会儿,其他的等你醒了再说。”说罢,自掀被躺下,让令容枕在他手臂。
牢间里最后一盏灯烛熄灭,霎时陷入漆黑。
令容整个人缩在他怀里,虽身处满京城最叫人敬惧的所在,心底里却觉得踏实,往韩蛰怀里钻了钻,紧紧抱着他的腰,闭上眼睛。
心里藏着事情,当然是睡不着的,但这样熨帖的姿势,却能安抚情绪。
好半天,令容才睁开眼睛,“夫君睡了吗?”
“没睡。”韩蛰的声音近在耳畔,鼻息热热的扑在她脸上,“不害怕了吗?”
“嗯。宫里的事,樊大人都跟你说了吗?”
“说了大概,未必细致。”韩蛰拢怀抱,“到底怎么回事?”
令容遂将前后经过说给他。
韩蛰听罢,黑暗中眉头皱得更紧,“手串被割断时,你没察觉吗?”
“没有。当时章姑娘跟我说话呢,还叫我留意脚下。”令容瞧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既睡不着,索性坐起来,低声道:“也是奇怪,她跟我又没交情,却赶着说那些话,也不知是从哪儿听说我跟高公子认识的真想求画,章家誉满京城,哪是我这点面子能比的。”
这举动确实古怪,韩蛰办案无数,自知其中端倪。
遂将她手握住,“还有别的吗?”
“皇后身边那位宫女,踩着珠子不往后倒,却往前扑,奇怪得很。”
“知道了。”韩蛰颔首。
樊衡昨日查问线绳的事,已将割断令容珠串的宫女揪了出来,加上令容所说的细节,昨日之事背后的谋算,韩蛰几乎已能洞察。
这牢狱阴森沉冷,不是令容待的地方,该尽早查问禀报,送她回府。
韩蛰没再耽搁,安慰令容片刻,命人进来掌几盏灯,得令容怕黑。
踏出门后,温柔渐敛,瞧向章斐的牢间,脸色阴沉得骇人。
第124章查明
章斐的牢间是锁着的,韩蛰在门外驻足,命狱卒开门,掌灯先行。
里头的昏暗灯烛被撤走,换了数支崭新的取亮,章斐听得动静,起身站在榻边,待狱卒退出,韩蛰步入时,心便微微悬了起来。
幼时相识,数年未见,因是世交,在外遇见时韩蛰还能维持两分客气。
此刻身在锦衣司的牢狱,他那身锦衣司使的狠厉劲便令人敬惧,乌黑的衣裳下身形冷硬魁伟,姿态疏离威仪,那张脸沉着,双目幽深如同堆积浓云,也不说话,只负手沉眉,将她冷冷打量。
章斐自知昨日行事有差,敛眉行礼,“拜见大人。”
“昨日你在场?”
“是。”章斐瞧着他脚边的暗沉衣角,双手不自觉地揪紧衣角。
“为何无故跟内子攀谈?”韩蛰声音冷沉。
“我只是请少夫人帮忙引荐,求一幅画,别无他意。”章斐低声,等了片刻没听见韩蛰出声,地面上投着的身影岿然不动,逼仄牢狱里,那身冷厉气势却愈发分明,平白叫人胆战心惊。她有些忐忑,稍稍抬眼,对上韩蛰冷沉锋锐的目光,心里猛然一跳。
韩蛰眉目愈冷,“是谁指使?”
“没,没有指使。”章斐为他目光所慑,心中剧跳,“我只是请她引荐。”
记忆里的韩蛰仍是冷峻寡言的少年,虽常露不耐烦的神情,却也曾带她游遍京城。八年没见,锦衣司使的狠辣名声如雷贯耳,最初分离时她借着兄长的名义递过许多音信回京,却都石沉大海,连尽心思求来的砚台,都未能换来韩蛰半点回音。
十七岁那年父亲为她定了亲事,却因男方后来急病而死,不了了之。
旧日心事在岁月里封存,她几乎决定放弃,直到此次回京,才得知她离京后不久,韩蛰便入军中历练,信件暂由韩镜着。后来韩蛰回京闭窗读书,考取功名,信件仍原封不动的存在韩镜那里。再后来韩镜搁杂物的屋子不慎起火,满箱信件尽数烧毁。
她跟着祖父拜见韩镜的时候,韩镜还不无遗憾歉意,“也是老夫朝务繁忙,一时粗心,扑灭火才想起里头有那些书信,倒耽搁了他兄弟间互通的音信。”
章瑁之不知内情,只说无妨,她却恍然明白实情。
之后与高阳长公主叙旧,才得知韩蛰成婚是圣旨所赐,迫于无奈,娶了傅氏摆着而已。
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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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死灰中的心意重燃,蠢蠢欲动。
此刻,两人孤身相对,章斐瞧着跟前满目冷硬的韩蛰,早已寻不到旧日痕迹。
她毕竟害怕忌惮,深吸了口气,屈膝行礼,“韩大哥,昨日的事确实出乎所料,我也觉得心惊。但我与少夫人攀谈,确实是为求画的事,我站在她右首,珠串却在她左边,哪怕如少夫人所言,珠串是有人蓄意割断,也不可能是我出手。”
韩蛰脸色更沉,“引开她注意,能给人可趁之机。”
章斐眉心剧跳,眼底骤然添了慌乱,“韩大哥,我绝无此意!两府数代世交,幼时承蒙韩大哥和夫人照拂,我怎会……”
“锦衣司里有百种酷刑,让人生不如死。”韩蛰打断她,目光锋锐冰寒,“皇亲国戚,妇孺幼子,概无例外。”
这态度冷硬漠然,章斐的声音卡在喉咙,对着那道目光,下意识避开。
韩蛰声音更沉,“宫女已招认主使,我只想听你亲口承认。两府交情深,动刑对谁都无无益。”见章斐仍不肯松口,添了怒色,拂袖转身欲走。
章斐心中大骇。
锦衣司的刑罚着实酷烈,韩蛰冷厉无情的名声她也早有耳闻,章斐哪敢尝试?且以这里的手段,犯事的宫女既已招认,她未必能够逃脱,苦撑无益,一旦用刑,更会丢尽章家脸面。昨日的事她始料未及,闹到如此境地,对甄皇后毕竟稍有不满。
恐惧与担忧汹涌而来,她赶上两步,忙道:“韩大哥!”
韩蛰岿然不动,稍稍回身,神情冷沉洞察。
“是……”章斐迟疑了下,低声道:“皇后嘱咐我,引开她的注意。”
韩蛰盯了她一眼,锋锐的目光令章斐不自觉打个寒噤。
……
前后不过小半柱香的功夫,韩蛰便推门而出,命人落锁。
往隔壁牢间去,那位命妇只是无辜被牵累,如实交代了当时经过和见闻,并无耽搁。
韩蛰心里有了数,赶往关押宫人的牢房。
昨日樊衡审讯时已撬开了割断绳索那宫女的嘴,对别人虽曾审讯,却只取口供而已。
韩蛰迅速看罢,最初跌倒的那位宫女叫银霜,是甄皇后身边得脸的人,口供上的叙述与旁人并无出入,承认是她不慎撞到范贵妃的宫女,才致贵妃贵体受损。至于她站不稳的原因,说是脚底下踩着珍珠打滑所致。
她是皇后跟前的人,认罪也很快,锦衣司虽动了刑,没挖出旁的,便如实写上。
韩蛰看罢,吩咐提来银霜,由他亲自审讯。
宫女再嘴硬,也没法跟铮铮铁骨的硬汉和被训练过的死士相比,先前锦衣司没深究这细节,未曾深挖,此刻韩蛰亲审,果然问出了新的东西。
这日逢朔休沐,不设朝会,韩蛰理清经过时才巳时二刻。
他将案情奏报写明,换上官服便入宫面圣。
永昌帝昨晚歇在了麟德殿。
范贵妃从虚弱中醒来时,得知失了孩子,哭得昏天暗地,他过去陪了两个时辰,也实在觉得伤心,待范贵妃累得睡着后,便先走了。再怎么昏聩荒唐,眼巴巴盼了九个月的孩子骤然没了,他哪还有心思召幸旁的嫔妃?因对甄皇后存了芥蒂,也没去延庆殿,只往麟德殿里躺着,也丝毫没有斗鸡走马的兴致。
躺到清晨,用罢早膳,因昨晚没睡多少,便在殿里昏昏沉沉地打盹。
听得韩蛰求见,意外之余,也迫切想知道锦衣司查案的结果,忙叫人召进来。
……
入了初夏,天气渐暖,麟德殿的窗户半敞,风入朱窗,吹得帘帐轻动。
韩蛰进去时,永昌帝眼睛底下有些浮肿,眼神也无打采,开口便问道:“贵妃的事查得如何了?”
“臣已查出结果”韩蛰才开口,外头便传来刘英跟人说话的声音。
永昌帝皱眉,不耐烦道:“谁啊!”
“回禀皇上,皇后娘娘送了些糕点过来。”刘英在外应答。
永昌帝皱眉,下意识看向韩蛰。
韩蛰保持恭敬姿态,端然道:“据臣所查,昨日的事与皇后娘娘有些牵连。不如当堂禀明,若臣所查有疏漏之处,皇后正好吩咐,臣再去查。”
永昌帝在大事上没什么主意,听着有道理,便叫皇后进来。
许是为了昨日无辜死去的孩子,甄皇后换了身素净装扮,发间装饰也不太多。不过幼学家教使然,即便装扮素净,仍有温婉柔顺姿态。进殿后见着韩蛰,她愣了下,旋即端然行礼,道:“皇上失了爱子,臣妾怕伤心过度损及龙体,特备了几样糕点和滋补的汤。”
说着,从随身宫女手中接过食盒,搁在御案旁。
永昌帝扫了一眼,道:“正巧,昨日案情查明,皇后一道听听。”
甄皇后便款款落座,一双眼睛沉静从容,落在韩蛰身上。
韩蛰遂取了奏报,交刘英转呈永昌帝,将查案经过简略陈述。那割断绳索的宫女已然认罪,还供出了主使教唆她的宫中嬷嬷,锦衣司昨晚原想提审,因嬷嬷是内廷司的人,内廷司不肯放,彼时永昌帝和甄皇后已歇了,内廷司不肯通传,锦衣司不能硬闯宫禁,故未能提审嬷嬷。
这结果在甄皇后意料之中。
见永昌帝瞧过来,甄皇后微微怒道:“内廷司这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如此要紧的事,该来通报才是,别说是个嬷嬷,就是本宫身边伺候的,该查问就得查问!”说罢,向刘英道:“将那人叫来!”
她从容不迫,御座上的永昌帝却已将奏报翻到最后。
宫女银霜的口供白纸黑字,他看得心惊,好歹留了个心眼,没立刻发作。
他这皇帝当得逍遥,却也窝囊,朝堂上的事管不住,多承甄家和韩家相助,相权盛于皇权,他也不在意,只管放心高乐享受。到如今朝政荒废,他哪怕偶尔攒点志气冒出个回权柄的念头,也是有心无力,偷着试过两回,明白左膀右臂已长在身上难以斩断后,便只能忘记,更倚赖身为太子外家的甄嗣宗。
永昌帝当然也明白,没了甄嗣宗,只剩韩家独大,他恐怕得困在宫里,难以立足朝堂。
此刻奏报写得明明白白,惊怒之下,拿不定主意,便趁着刘英去召嬷嬷的功夫掂量。
一炷香的功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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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英匆匆赶来,带回的消息在意料之外,又仿佛意料之中。
“那嬷嬷昨晚去井边打水,失足掉进去,没能救上来。”刘英呵身哈腰,卑躬而畏惧,“老奴也查问过旁人,那殿里就只她洒扫,这些天做的事,旁人都不知情。”
这还果然灭口了!
永昌帝跬怒愈增,甄皇后却蹙眉道:“竟然这么巧?”
徐徐说罢,睇向韩蛰,眼中藏有深意,似乎是要他息事宁人的意思。
韩蛰神情纹丝不变,见永昌帝看向甄皇后的目光里陡添怒色,续道:“此外,另有一份口供,是皇后身边的宫女,叫银霜。”他稍稍侧身,端然而立,目光竟然有点居高临下的意味,“据她招供,珍珠不足以将她摔倒,是娘娘嘱咐,要她借机设法扑倒贵妃。”
声音冷沉平稳,不带半点情绪。
甄皇后却脸色骤变,遽然看向韩蛰,怒道:“胡说!”
第125章秀恩爱
麟德殿里宽敞阔朗,甄皇后这声怒斥音调颇高,手里茶杯一抖,热茶溅出也浑然不觉。
韩蛰端然拱手,“娘娘息怒,臣只是奉命查问。”
这道理甄皇后当然知道!她恼恨的是韩蛰的态度。
从前为扳倒田保和范逯,韩家露了口风,她便顺水推舟,虽被范贵妃风头压得处境艰难,却也在永昌帝跟前了不少力气。如今对付范贵妃,本该是同仇敌忾的事,只要韩家不闹腾,糊弄过去,永昌帝必定不敢拿三位相爷怎样。
谁知杨氏前脚反目,韩蛰后脚就使出浑身解数,挖出这般口供?
那银霜是她特地关照过的,哪怕扔进宫里的刑狱司熬上半个月,也绝不会吐错半个字,若非韩蛰亲自动刑严审,怎可能说出这些?
被热茶淋过的手不自觉地发抖,甄皇后当即起身,“皇上明鉴,臣妾绝没做过这样的事!韩大人身在中枢,事关皇嗣这样的大事,怎能轻信宫女信口所言!”
她特意将皇嗣二字咬重,脸庞温婉,目光却陡然锋锐。
韩蛰仍旧沉肃端然,“臣也知事关重大,不敢轻信,问出口供后边赶入宫里禀报。皇后觉得她这是诬陷之词,不如押过来质问。”
甄皇后哪敢当着永昌帝的面质问?
那银霜是她的心腹,在宫中数年,除了范贵妃的事,也知道些旁的内情。
平常倒罢,宫里有她皇后的身份镇着,宫外有甄韩相爷联手,银霜又可靠嘴牢,不会泄露。如今韩家陡然反目,银霜被关在锦衣司里,她无法插手,以韩蛰的狠厉手段,能问出谋害范贵妃的事,未必挖不出旁的口供来。
甄皇后想不明白韩家为何反目,去帮早已失势的范贵妃,却知道今日之情势,韩蛰既然已摆明姿态,必会是惯常的坚决冷硬态度。
而永昌帝脾气浮躁,又在痛失爱子的关头,一旦被激怒,做事未必会斟酌后果。
没有回旋善后的余地了,昔日盟友当堂反目,令人措手不及。
甄皇后先前的镇定从容荡然无存,脸上失了血色,见永昌帝满面怒容,心里突突乱跳,迅速权衡后,跪在地上。
“皇后不用当场对质了?”永昌帝咬牙,目光含恨。
甄皇后沉默跪着,未辩白半个字。
殿中死一般安静,片刻后,甄皇后才握紧掌心腻腻的汗水,低声道:“请皇上恕罪。”
她承认得太快,永昌帝脸上青红交夹,目呲欲裂。
韩蛰瞥了一眼,目光冷嘲。
目的既已达成,再留在此处,势必卷入帝后算账的是非里。
韩蛰瞧了永昌帝一眼,“案情已查明,有罪的自当处置,旁人是否放回?”
永昌帝怒气攻心,看都没看他,只含糊“嗯”了一声。
“臣先告退。”韩蛰拱手退出。
走出殿外,殿门前的宫人内监各个凝神屏气,显然是听见了甄皇后那厉声斥责。他脚步半点不停,暗红色的官服扫过乌沉金砖,缓步从丹陛旁走下。
初夏阳光照在身上,冷峻的脸庞硬朗沉肃,背影挺拔,姿态威仪。
……
麟德殿内,永昌帝怒气盈胸,瞧见那假仁假义的食盒,一把打翻在地。
糕点混同浓汤摔落在地,腾腾热气卷着香味洒在甄皇后跟前。
永昌帝起身走近,手臂都在颤抖,抬起甄皇后低垂的头,用力一掀,便将她撞在背后的椅上。怒气汹涌翻腾,残留的理智令他克制住抬脚的冲动,只怒声道:“当着朕的面谋害贵妃,伤及皇嗣,真是你主使?”
“臣妾没想伤害皇嗣。”甄皇后面色泛白。
“朕的孩子死了!还说没伤害皇嗣!”
“是皇上选的,保住贵妃,不要孩子。”甄皇后抬目注视,眼中已然滚下泪来,“昨日太医请过皇上的旨意,是皇上不要那孩子。若是孩子保住,臣妾说过,会好好抚养。”
“胡搅蛮缠!不是你当众使那龌龊手段,贵妃怎会摔伤早产,哪至于母子只能留一个!”永昌帝一拳砸在她身后椅上,“皇后,朕自问待你不薄啊。”
甄皇后沉默不语,方才锋锐的眼神早已软下来,温婉的脸上,泪珠滚落如雨。
成婚数年,永昌帝这还是头回见她哭,泪水涟涟,仿佛藏着极大的委屈。
“皇上是待我不薄。”她瞧着永昌帝,对着他满面愤怒,不闪不避,“可皇上待贵妃更好,不是吗?从前皇上疼爱她,贵妃骄纵跋扈,当着阖宫上下和内外命妇的面对我不敬,我都忍了。那是皇上中意的女人,我该容让。我也没跟她争,没跟她抢,没克扣过她宫里的半点东西。”
“那你还害她性命!”
“是皇上逼的!贵妃怀孕时,皇上许诺过,若她诞下儿子,会封为太子对不对?”
“那是……”
“贵妃在我跟前炫耀过。”甄皇后打断他,“那时候太子才满月,皇上每天过来探望,贵妃在皇上跟前也满口夸赞太子。可背后呢?这些年贵妃得宠,嚣张跋扈,众人都看在眼里,她当着我面说的,一旦她诞下孩子,这宫里就不会再有我母子立足之地。”
她说得跟真的似的,眼泪汹涌而出,“皇嗣贵重,臣妾不想伤害。可她呢?臣妾与皇上结发多年,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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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任由她踩在脚下,罔顾尊卑身份,来日伤及太子吗?”
永昌帝怔住。
这些事他当然不知情。
范贵妃嚣张跋扈,不敬皇后是真的,至于是否说过那些话,他无从判断。
但贵妃盯着东宫的位子,他是知道的,床榻上哄着他许诺不说,还让范自鸿在禁军肆意妄为,乱结同党。
他盯着甄皇后,声音仍微微颤抖,“所以你就算计她,要取性命?”
甄皇后沉默不语,瞧着永昌帝怒气未消,片刻后才道:“臣妾是为了太子。皇上要惩治臣妾就尽管责罚吧,只求别迁怒太子。”说罢,恭恭敬敬地叩首,以额触地。
永昌帝烦躁极了,怒气往脑袋里直窜,但瞧着跪伏在地的皇后,却又犹豫。
罚,当然是要罚的!可是如何惩罚?
废后显然不可能,她的背后还有甄嗣宗,那是他在朝堂上的倚仗。
可若不罚,这明目张胆的欺君之罪,怎能咽下!
永昌帝瞪着她,半天才愤怒拍案,“禁足!这半年不许踏出延庆殿半步!贵妃那边的事,不许你过问半句!”
“臣妾领旨。”甄皇后低声。
永昌帝心中跬怒未消,对着跪伏在跟前的结发妻子,没法发泄。爱妃被害得没了孩子,他难以报仇,又觉得憋屈,铁青着脸快步出了麟德殿,叫上刘英,往北苑打马球泄愤去了。
……
锦衣司里,令容在天快亮时,又睡了会儿。
醒后推窗,狱中诸事不周全,锦衣司出入查得严密,樊衡纵有意照料,铁律规矩上仍需以身作则,不能放外人近来。令容便自拿清水漱口擦了脸,散着的头发不好梳,用金钗随意挽起。
待韩蛰再来时,她正在短榻上端坐,手里黏着块糕点。
见他迅速回来,令容觉得意外,忙抓茶杯喝了半口,将糕点送下去。
“这么快就好了吗?”
韩蛰颔首,握住她手,“走,跟我回家。”
令容回身将昨晚卸下的几样首饰拿着,走了两步,想起头发还松松散散的,出去叫人瞧见,毕竟不好,遂抽回手,“我先理顺头发。”话虽如此,毕竟没梳过发髻,满把青丝顺滑如绸缎,虽能勉强挽起,却总不够整洁。
“怎么办。”令容有点泄气。
韩蛰当然不会梳头,锦衣司里虽有女狱卒,却都是手染鲜血惯于握剑的,未必会这个。
想了想,让人把他的披风取来给她,拿帽兜罩住,“这样呢?”
这倒勉强还行,至少不会将邋遢姿态露在外人跟前。只是韩蛰的披风宽大,帽兜也比她的宽松许多,令容低头理了理衣衫,抬头时帽兜划落,遮住了半张脸,只剩嘴巴鼻子露在外头。
窈窕修长的身影包裹在宽大披风里,肩头几缕青丝散落,她朱唇微张,看不见眼睛,神情却似懊恼。
韩蛰冷沉了大半日的脸终于露出半丝笑意,伸手将帽兜往后扯了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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