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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相养妻日常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九斛珠
樊衡瞧着他神色,肃容道:“从密档誊抄的,不会有误。”
“当然,樊兄的本事,我信得过。”范自鸿在他身旁坐下,“明日我便修书给父亲,他若知道这事,必定深为赏识。樊兄打算往后如何行事?”
“京城的事我不再插手。”樊衡瞧着他,将假托办差之名与囚车同行,放走罪犯的事说了,“锦衣司副使私纵罪犯,韩蛰也有管束不严之罪,明日消息传出,范兄要生怎样的风浪,怎样对付韩蛰,樊某都袖手旁观。”
这便是自断后路,彻底跟韩蛰割裂了。
范自鸿纵然未必能跟韩蛰硬碰硬,对着态度也甚是满意。
他虽盛情招揽樊衡,范通却也并非没有疑虑。锦衣司铜墙铁壁,韩蛰跟樊衡出生入死数年,又都是心狠手辣的诡诈之辈,嘴上虽说重用信任,真招揽过去,利用之余,还须提防,慢慢考量过了才肯放心任用。
樊衡显然是看得透,才会在临行前来这手,算是往韩蛰背后捅一刀,断掉退路。
河东眼线的名单加上这一刀,樊衡这投名状倒是真有诚心的。
范自鸿双手抱拳,“樊兄办事果然爽快!”
樊衡颔首,“逃犯走失,锦衣司巡查的眼线很快便能发现,派人追查,我也逃不过。京城已不宜多留,贸然前往河东,只会将人引过去,给令尊添麻烦。我先绕道西川,诱开眼线,再折道北上去河东,范兄以为如何?”
“很好!樊兄做事果然周密,范某自叹不如!”范自鸿简直想举杯!
数月苦心招揽,樊衡从起初的凛然不可接近到之后的动摇,渐生叛逆之心,天知道他为挑拨离间而了多少心思口舌。好在樊衡果然直爽,在锦衣司时忠心耿耿,一旦决意反叛,投向范家,那忠心和周密心思便挪到了范家头上。
锦衣司的人并不好招惹,一旦被盯上缠着,不脱层皮便难以甩脱。
西川尚家虽不偏不倚、置身事外,有尚政和韩瑶的婚事牵系,便跟韩家亲近许多。樊衡将祸水引向西川,不止了河东的麻烦,能给韩家和尚家添一道裂隙,也算一举两得。
范自鸿将那名单好生起,从腰间取了枚铜铸的范家私令给他。
“此为信物,是我范家赤诚慕才之心。樊兄若抵达河东,家父必会倒履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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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衡似是笑了笑,抱拳站起,“不会耽搁太久,这附近也不宜久留。范兄保重,告辞!”
“保重!”范自鸿亦起身抱拳,瞧着一身墨黑劲装的樊衡没入夜色,站了片刻,带人从僻静处下山,往近处的范家宅邸歇息。
夜色仍旧深浓,范自鸿了无睡意,一入宅邸,当即命人掌灯,将樊衡的名册翻开来看。那上头列了有近百人,范家暗中拉拢策反的那几位也在其中,身份、住处、样貌全都对得上。
次日清晨入城,昨晚盯梢的眼线禀报了樊衡在郊外私纵囚犯的事,数处彼此印证,信任更增几分,当下提笔,修书往河东范通手里。
……
锦衣司丢失犯人的证据被连夜抹去,范自鸿暂时拿不出铁证,又不能行事太惹眼将自身推到危墙之下,只好按捺。
韩蛰仿若无事,除了意思着叫人摆出追查的架势外,将这事压得死死的,波纹不生。
倒是符合他惯常的做派。
没了甄嗣宗阻挠,范自鸿在京城朝堂的本事有限,朝政渐入正轨,韩蛰的处境不似从前艰难,此刻却仍眉头微皱,面带犹豫。
他的面前摆着封信,没落款没漆封,只将信封开口微微折了下,里头应只是张薄薄的纸笺,摸着很轻。
这是高修远留下,托他转交令容的。
信封口并未封住,又是交由他来转递,显然高修远是不怕他拆开看到,亦足见坦荡。
韩蛰纵手握天底下最严密迅捷的消息网,拆过无数封密报,却也不至于私拆给令容的信件,偷窥其中内容他笃定高修远没胆子在信中乱写。但信压在书房三日,他犹豫了好几回,却仍不想把它送到令容手里。
一种很隐秘的心思藏着,仿佛这封信被尘封,高修远便能不再出现似的。
而令容,最好永远都别知道高修远的心思,老老实实待在他身边,心无旁骛。
这般想着,韩蛰迟疑了下,将信封随手搁在身后书架的抽屉里,瞧了一眼,觉得不妥,又取出来,夹在一卷兵书里,束之高阁。
再瞧了眼那卷令容必定够不到的兵书,韩蛰放心出了书房,往银光院去。
银光院里,令容坐在廊下荫凉处的躺椅,手里抱着一碗荷叶汤,正拿小银勺慢慢舀着喝,那汤显然做得极好,她小口小口送进去,不时还能露出个惬意叹息的神情。
院里摆着数个箱笼,都是宋氏今日带来的,里头有给令容带的干果蜜饯,也有给孩子备的虎头鞋和洗了几遍又搓得软绵绵的小衣服和小帽子。
自打令容身孕渐显,杨氏也特意提点,叫宋姑和姜姑备了孩子要用的东西。她膝下就韩蛰和韩征兄弟两个,韩征的婚事有了眉目,却还未娶进来,她要做祖母自是欢喜,也亲自缝了两件小衣裳,因听韩蛰说或许是个女儿,选的都是粉白娇嫩的颜色。
宋氏却也闲不住。
傅益虽娶了亲,小两口却仍住在京城,这会儿还没听见动静。
金州的傅宅里剩下夫妻俩守着,每晚睡前都得念叨在京城的儿女,因令容产期将近,宋氏便也备了许多心意,这回带到京城送到令容手里,虽打的是看望傅益夫妇的名义,实则是特地为令容来的。
前晌杨氏和令容陪着宋氏用饭,往韩家后园转了转,后晌宋氏便先走了,改日再来。
令容被婆母撑着腰,身旁又有宋姑和姜姑,而今娘亲也来了身边,纵有些害怕传说中生孩子的痛,这会儿心绪仍旧极佳,叫宋姑和枇杷将东西挑出来,或是搁在厢房里屯着,或是拿到侧间的衣柜,待孩子出生后用。
见韩蛰进门,她仗着孕肚动都没动,只将漂亮的眼睛打量他,笑意盈盈,眼波娇媚。
韩蛰健步走到跟前,见令容朝他伸手,就势握住,扶着她站起来,“这么高兴?”
“娘来看我了,带了不少好吃的。”令容目光落在那几个箱笼。
韩蛰过来时已瞧见了,露出点笑意,揶揄似的,“这么远送过来,心了。”
“这是娘的心意,怀里这位小祖宗也是她外孙女!”
“嗯。”韩蛰抿着唇边笑意,一本正经,“我还当这些是送给你吃的。”
令容近来胃口很好,一人吃两人的份,没少被韩蛰拐着弯打趣,瞪了他一眼。
韩蛰扶着她的腰往屋里走,“请她住在府里客院吧,母亲跟她合得来,寻常也方便来瞧你。到时候你身边多个人,也不必害怕。”
“娘这阵子会留在京城,不过是在哥哥那边,已经跟母亲商量好啦。”
傅益成婚时,傅家便在京城给他小夫妻添了宅子,离淮阳侯府不算太远,后来宋建春调入京城,也将住处安排在那附近。
宋氏性子温婉,被傅锦元捧在手心里疼爱,日子过得舒泰,待儿媳也和气,婆媳俩虽相处的时日不多,却也和睦。加之那宅子里外四进,宋氏还带着随身的仆从,住那边方便,跟宋建春也近。
更何况,宋氏虽跟杨氏和气,韩镜跟傅家却仍少往来,结亲这几年,跟傅老太爷都甚少打照面。宋氏心里有芥蒂,不肯住在韩家客院,也是情理之中。
韩蛰看得出来,知道韩镜那臭脾气非一朝一夕能改,强求不来,便没再多说。
屋里没旁人,韩蛰自斟水喝,瞧了令容一眼,随口道:“昨晚高修远已走了。”
“都顺畅吗?”
韩蛰颔首,“先躲一阵,回头赦罪名。”
“这样就好!他本来就该是闲云野鹤。临走前没说什么吗?”
韩蛰垂目喝水,仿若无事,“没有。”
“唔。”令容不疑有他,扶着肚子想去美人榻上躺着,被韩蛰拽住,出去散步。
第159章临产
进了七月,产期临近,银光院上下都格外心,宋氏每隔一日便来看望令容,韩瑶也常在避暑游玩归来的后晌顺道看望,隔着肚子逗逗小侄女。
盛夏天气热,到晌午时跟在蒸笼里似的,韩瑶每年到此时,都爱烦着杨氏去京郊避暑,如今出了阁,因尚夫人性子安静甚少出门,便是尚政抽空陪她出去,或是跟杨蓁一道,常会顺道带些京郊的野味来府里。
这日却是古怪,还没到晌午韩瑶就来了府里,瞧着气鼓鼓的。
令容正跟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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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在丰和堂里纳凉,挑些丝线叫人打络子。
见韩瑶脚带疾风似的进来,杨氏还颇意外,“今日没去外头骑马?”
“不想去了。”韩瑶素来轻装简骑,叫随行的人去倒座房歇着,到杨氏身旁坐下,帮着挑丝线。她跟尚政成婚时算是彼此看对眼的,虽偶尔闹些别扭,却只是小夫妻间的乐趣,加之韩瑶性情爽利,被尚政哄哄,转眼便能将气消了,就到杨氏跟前,总还是高高兴兴的。
倒是甚少像今日似的,气鼓鼓地回婆家来。
显然又是尚政惹的。
令容笑着觑她,杨氏显然也瞧出来了,见韩瑶挑丝线时心不在焉,随口道:“生气呢?”
“看得出来吗?”韩瑶摸了摸脸。
“都写在脸上了。”令容抿唇笑。
韩瑶有些泄气,也不挑丝线了,往椅中靠着,一段红线在手指头缠绕成了结。
杨氏仍低头挑拣搭配,片刻后韩瑶才小声道:“尚政他欺人太甚。”见令容仍旧笑眯眯觑她,眼底羞窘一闪而过,蹙眉道:“大哥不会对你管手管脚对不对?”
令容未料把她也卷了进去,迟疑了下,“好像……”
“别好像了。大哥下厨给你做菜,府里谁不知道?尚政倒好,非但不会体贴,将我眼巴巴盼了好些天的冰酥酪抢过去吃完,还跟我强词夺理,气人不气人!”
令容微愕,“抢了你的冰酥酪,没再叫人做一碗?”
“再做一碗他照样抢,我又打不过他……”
这就太可恶了!
也太幼稚了。
令容好笑而愤慨,杨氏也强忍着笑,在旁道:“他怎么强词夺理的?”
“说是我为好,仿佛办了好事似的。”
杨氏停下手里活计,将韩瑶打量片刻,“若我没记错,前些天你是……本就不该吃凉的。”
“昨儿就没了,我才叫人做的。”韩瑶小声。
这话听着心虚,令容瞧着韩瑶有些不自在的脸色,骤然明白过来韩瑶月事的日子常是在月初,月事里不该吃生冷之物,韩瑶好动,性情偶尔急躁些,入夏后觉得燥,在府里时也爱在月事将尽时忍不住吃些凉食,没少被杨氏唠叨。
天气炎热,冰酥酪是消暑的好东西,韩瑶怕是被月事耽搁,将那碗酥酪盼了好些天,好容易熬过去,迫不及待要吃一碗解馋,却被尚政捣乱,殷切期待落空。
难怪韩瑶生气,抢不过也打不过,她怕是还没吃过这种亏。
尚政虽是好心,这法子也确实太气人了点。
令容忍俊不禁,知道杨氏过会儿自会劝韩瑶,挑好了丝线,便慢悠悠地回银光院歇觉。
……
后晌时韩瑶果然来了,脸上愤愤神色早已消失殆尽。
令容正在侧间窗边的宽椅里坐着翻书,隔着窗扇见韩瑶脚步轻快地走进来,径入侧间。她怀里抱着个细长的锦盒,随手搁在书案上,探头往外一瞧,窗边绿荫清凉,院里花木和南墙变的一溜翠竹尽眼底,还真是乘凉出神的好地方。
遂靠着窗边,坐在令容对面,取案上蜜饯磨牙。
令容觑着她笑,“气消了?”
“他刚来拜望父亲,顺道接我回府。”韩瑶手撑桌沿,甚是大度的模样,“这回便宜他。”
令容笑嗔,“得了便宜还卖乖!”
尚政所谓拜望岳父,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专为哄韩瑶来的。先前令容跟韩蛰闹别扭,委屈又气恼地回金州娘家,韩蛰给两份食谱就将她打发了,哪怕当时没有去岭南的事,那位也未必肯放下身段去金州哄她。尚政好心办坏事,能跑过来说软话接韩瑶回去,态度算是不错了。
韩瑶望着外头的树梢笑,坐了会儿,回目光,“尚政也挺好的。”
“你才看出来?”
“之前总觉得不太情愿。”韩瑶没有姐妹,有些话不好跟杨氏说,反倒能跟令容透露一星半点,“虽说尚政待我也不错,婚事毕竟是两家长辈做主的,我挑不出他的毛病,只能点头。总觉得他也是受家里安排,才时常登门。”
令容拈一枚蜜枣慢慢嚼着,“如今呢?”
“非要刨根问底呀!”韩瑶笑着瞪她。
夫妻成婚半年有余,韩瑶又不傻,相处的日子久了,能感觉出尚政的用心。向来爽利的人偶尔闹脾气使小性子,无非是心里不踏实而已,被尚政慢慢地种下定心丸,往日藏着的芥蒂疑虑也渐而化解。
韩瑶将那锦盒往令容跟前推了推,“瞧瞧吧。”
令容去了象牙签子揭开,里头两幅卷轴,展开一瞧,都是高修远的手笔,其中一幅还是当初元夕猜灯谜时她转赠韩瑶的。两幅画先前都挂在韩瑶的小书房里,出阁时没带走也没摘下来,仍挂在墙上,像是铭刻昔日痕迹。
谁知今日竟会回到她手里?
令容将画轴好,诧异道:“这是?”
“送给你。两幅画若是压在箱底实在可惜,挂在那里又不太合适。”韩瑶麻利地阖上盖子,仍旧用象牙签封住,不待令容说话,便起身放在书架上,“你是慧眼识珠的,卖给有缘人或是送了都行,别糟蹋了就成。”
“不心疼啦?”
“尚政送了副弓给我,很好使。我对作画书法兴致不浓,还是骑马射猎更有意思。”
“那我就转赠旁人了,可别反悔来找我讨回去呀。”
韩瑶笑着揉她怀孕后肉嘟嘟的手,“我像是会反悔的吗?”
令容也笑,在她手背拍了拍。
……
晚间韩蛰回来时,就见令容挺着肚子,在书案旁瞧画。
过去扫了一眼,其中那副题着高山流水足知音的还颇熟悉,再瞧落款,霎时明白了。
令容孕肚显露后便甚少帮他宽衣,只倒了杯水给他,解释道:“瑶瑶今儿东西翻出这两幅画,留在屋里只能被灰埋了,便搁在我这里。回头我送到金州,爹最爱他的画,挂在书楼里也能给同好瞧瞧,没准将来高修远名动天下,还能成宝贝。夫君觉得如何?”
韩蛰瞧着白嫩嫩的脸颊,黛眉之下,那双乌溜溜的眼睛里激赏毫不掩饰。
她就那么盼着高修远名动天下,还半点也不敛?
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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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他让令容去牢狱劝说高修远后,她便以为他心胸宽广似海,也不再像从前似的小心翼翼逼着,偶尔两次提起来,总要赞赏他的技艺胸怀。
韩蛰打落牙齿和血吞,且令容怀着身孕不能招惹,这会儿仍只能拿出不介意的姿态。
“明儿正好有人去金州,顺道送过去。”
令容蹙眉,“这么快?”
韩蛰颔首,修长的指尖挑起卷轴,自作主张地好了,放回锦盒里封得死死的,叫姜姑进来,送到书房里,明儿送往金州。
姜姑应命接了,默默地退出去。
令容还没看够了,又不好拦下来,只能在心里偷偷翻个白眼儿,觉得韩蛰有些不对劲,却也说不上来。
韩蛰素来城府深,连剧痛伤口都能藏得住,这点心思更不在话下,神色如常地将她揽着,手指抚在她腹上,隔着极薄的衣衫和温暖的肌肤,孩子仿佛离得极近。
他躬身将侧脸贴过去,听里头的动静,适时将令容的心思引向别处,“只剩十来天了?”
“嗯,产婆都住进来了。”
“会是个乖巧的女儿。”
“万一是儿子呢?”令容兴致一起,笑道:“夫君,不如咱们赌一回?”
“你赌儿子?”
“嗯。”令容颔首。她只在怀孕之初没甚食欲,后来便不觉得怎样,酸的辣的都爱吃,无从辨别。太医也诊过不少喜脉,各种古怪的脉象都见过,也不敢笃定是男是女。娇娇软软的女儿她固然喜欢,不过比起被姐姐护着的弟弟,她更想要个能保护妹妹的哥哥,承袭韩蛰这一身英武雄姿,将来顶天立地。
韩蛰挑眉,“赌注呢?”
“若是我赢了,教他先叫夫君。若是夫君赢了,教他先叫我!夫君觉得呢?”
这赌注可真是有趣得很,算起来谁也不吃亏。
韩蛰起身,揽着她腰肢往里间走,素来冷厉的眉峰已蓄了笑意,“听你的。”
……
兴许是对令容腹中的孩子期待太久,令容渐渐有临产的迹象时,韩蛰便格外留神,夜里睡得也浅,不时醒来,瞧瞧她动静。不过他身子强健,龙虎猛,就算每晚醒三四回,次日仍能神抖擞。
清晨如常早起去上朝,过后往门下的衙署去,素来沉静冷厉的心却渐渐焦躁起来,坐立不安,又激动期待似的。
韩蛰破天荒地搁下手里公务,打算回府邸。
推开门,外头薄云堆叠,细雨如丝,将初秋暑热洗去,带点凉意。
雨中郑毅走来,健步如飞,一身的冷硬搁在门下衙署的安静氛围,格外突兀。
自樊衡背叛锦衣司后,韩蛰虽因管教不严而被永昌帝斥责过,也被范家的御史弹劾了几句,但锦衣司使的狠厉手段和冷厉威压之下,连永昌帝都说得不痛不痒,御史更不敢放肆,很快便压了下去,提拔郑毅为副使。
郑毅的手段比樊衡差一些,许多要紧的事不敢擅自做主,常会来请示韩蛰的意思。
锦衣司是韩蛰在朝堂上的强硬利剑,近来范自鸿又跟山南纠缠不清,哪怕樊衡不在,仍不能有半点松懈,是以每回郑毅有事来报,韩蛰都会先处置。如今被堵在门口,心中虽隐约焦躁,却仍皱眉回身进屋,在案后端然坐着,待郑毅进来,闭门议事。
第160章弄璋
相府的银光院里,同样是秋雨缠绵,韩瑶的额头却渗出细密的汗。
因近日令容待产,同在京城住着,韩瑶便往相府来得格外勤快。今晨她陪着尚夫人用过饭后,便跟婆母禀明,来府里看望令容。
到得这边,令容已被送进了厢房。
产婆和女郎中候命多日,厢房里接生用的床榻器具皆都准备齐全,宋姑和姜姑带着枇杷红菱在里头打下手,丫鬟们从侧门抬热水进去,杨氏视令容如同亲女儿,宋氏更不必说,这阵子盘桓住在京城,都是为了今日。
因令容年才十六,又是头回生养,两人放心不下,都陪在里面。
韩瑶不好进产房去,只能在外头干着急。
已有小半个时辰,令容呼痛的声音时断时续,就连素来镇定的杨氏声音都似焦虑。
韩瑶双手紧紧揪着衣袖,站在红漆廊柱跟前,一颗心咚咚直跳。
里头令容满头是汗,一手紧紧揪着柔软的褥面,另一手死死握住宋氏的手。
痛,活了两辈子,从来都没这么痛过。
宋氏宽慰鼓舞的声音就在耳畔,杨氏也在旁守着,神紧绷。除了产婆郎中,外头还有待命的太医。怀孕后老老实实按着太医的嘱咐行事,脉象也都很好,令容不怕出岔子,只是觉得痛。
哪怕这数月总按着太医的嘱咐多散步走动,韩蛰也管着她的嘴,得胎儿太大不好生,真到了这时候,仍然痛得要命。
汗珠打湿头发,浑身都像是被水泡过,产婆说头已出来了,叫她使劲。
令容便咬牙使劲,两辈子的力气都使上去,几乎将宋氏的骨头捏断。
她想叫韩蛰,却不知韩蛰在哪里,只能盯着杨氏,疼得想放声大哭。
可一旦哭,力气就得泄了,只能咬紧牙关,在听到一声婴儿的啼哭时,整个人便似抽了筋般瘫软下去。宋氏和杨氏欣喜地围过来,女郎中帮她打理身子,肌肤泛红的婴儿被抱到她跟前,她也只听见产婆满是笑意的声音
“恭喜夫人少夫人,弄璋之喜呀!”
令容满身疲惫,强撑着眼皮瞧了一眼,皱巴巴的,一点都不像人家襁褓里的孩子好看。
但她还是觉得高兴,心里仍旧想哭,却没那力气,眼皮阖上,片刻便便睡了过去。
杨氏命人轻手轻脚地伺候,跟宋氏一道在榻边陪了会儿,听女郎中说令容无碍,便放心地往侧间去瞧那孩子。刚出母胎的婴儿当然不好看,躺在襁褓里头,两条腿像是软绵绵的藕段,肉嘟嘟的,中间翘着小牛牛,是个孙子无疑了。
她备下的粉嫩衣裳全都用不上,还是宋氏有先见之明,各备了一套。
杨氏觉得被儿子骗了,果然在外顶天立地、铁腕冷厉的男人,碰见女人的事,总难走眼。就像当时韩蛰态度冷硬淡漠,不将那娇滴滴的新媳妇放在眼里,在内在外都语气笃定地说要把令容当摆设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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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头来,不还是弯下硬朗昂藏之躯,帮怀孕后不便蹲身的令容打理裙角。
孙子当然也是很好的,杨氏趴在襁褓旁边,眉开眼笑。
这是韩家的血脉,长房嫡长的孙子,哪怕韩镜再怎么对令容心怀芥蒂,有了这孩子,令容的腰板便能硬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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