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帐春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田园泡
“唔……”苏锦萝歪着小脑袋想了半日,道:“想要梳挑心髻。”
“如何梳?”转了转手里的那把绿檀木小梳子,陆迢晔撑着下颚靠在梳妆台上,呼吸之际满是浓厚的桂花头油味。
“你居然不会?”苏锦萝惊奇的瞪大一双眼,捂着小嘴窃喜道:“我当你什么都会呢。”
陆迢晔叩了叩梳妆台面,道:“我早说过,我是人,不是神仙。”
苏锦萝喜滋滋的盯着人笑了片刻,然后轻咳一声,挺了挺小胸膛,道:“你听好了,我只教你一遍。”
陆迢晔挑了挑眉,“洗耳恭听。”
“挑心髻呢,就是将头髻梳成扁圆形状,然后在发髻顶部,饰上花朵状的宝石首饰。呐,就像是这种首饰。”随手拿了一支宝石缠顶的蝴蝶簪递给陆迢晔,苏锦萝侧了侧身子,乖巧坐好。
“可以开始梳了。你力小一些,别弄疼我了。”
陆迢晔但笑不语,执起那把绿檀木小梳子,落到那头长发上。长发顺滑异常,只一梳,便能从头梳到尾。
“哎呀,你轻点……”苏锦萝还嫌陆迢晔笨手笨脚的拽疼了她。
“别叫唤。”苏锦萝那沙沙的软绵小声音,勾着尾音,婉转千承,直唤的人一机灵。
本来男人刚起,这会子只觉心头烧的厉害,专往一个地儿钻,手下一重,小姑娘又红着眼儿哀哀的叫唤上,真是火上浇油。
“闭嘴。”威胁的拽了拽手里那缕长发。陆迢晔站起身,宽袍落下,双眸深谙。
“唔……”感觉到身后的架势,苏锦萝立时伸出小手,一把捂住自己的嘴猛摇头。如果她没有感觉错的话,方才,方才那滑在她腰上的……
臭流氓!
见人终于安静下来,陆迢晔一边慢条斯理的说话,一边用指尖绕着那发尾,心情极好的转圈。
户牖处,端了午膳过来的雪雁听到里头的动静,赶紧往后退几步,到廊下静站。
昨晚上明明闹得厉害,直到今晨早间方歇,不然也不会睡到这会子。不过怎么才一会子的功夫,又闹上了?也不知王妃那小身板能不能吃得消。
正担忧着,雪雁突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道声响。
“雁儿。”明远跨过垂花门,进到甬道,手里拿着个东西,神秘兮兮的疾奔到雪雁身边。
“嘘。”雪雁一把捂住明远的嘴,往里头使了一个眼色。
明远立时明白,点头,将手里握着的东西递给雪雁。竟是一支金步摇。
“你哪来的?”雪雁大惊。
这支金步摇以黄金屈曲成飞雁状,上缀珠玉,六朝而下,伏成花枝,做工细异常。底下刻着宫印,一看就是宫里头的东西,价值不菲。雪雁只是一个丫鬟,丫鬟哪里有戴金步摇的。
“陛下赏的。”明远凑过去,贴着雪雁的耳畔低声道:“方才你不是让我端解酒汤去嘛,陛下身边的瑞福就给了我这个。”
雪雁蹙眉,心里不踏实,道:“瑞福好歹也是堂堂太监总管,怎么随身带这么一支金步摇?”
“雁儿,这你就不明白了吧。”明远拉着人坐到美人靠上,握着那只小手摸了又摸。
雪雁瞪他一眼,猛地一下抽手朝他手背打去。
“哎呦。”明远低叫一声,委屈道:“咱们这都成亲了,你怎么连摸都不让我摸一下。”
明远大小也算半个主子,外头威风凛凛的,却被自家媳妇训成这样。若是被其他人看到这副模样,指不定要笑掉大牙。
雪雁又瞪一眼,去揉自己发红的手。
“来,我看看,拍疼没有。”明远一脸心疼的又要去抓雪雁的手。
“快说。”雪雁根本就不吃这套。
“好嘛。”明远委屈的摸着自己被打红的手背,呐呐道:“雁儿你想呀,送礼便要投其所好。咱们家爷最看中的是王妃,人家自然要送王妃喜欢的礼。我最看中的是你,那瑞福自然也要送你喜欢的东西了。”
别看明远只是静南王府内一个小小的贴身小厮,但人能跟在陆迢晔身边这么多年,心思深沉,自然不是旁人能及。
“在太贵重了。”雪雁心里头惴惴的,不敢,也提醒明远,“这样好的东西,说送人就送人了,我觉得人家定是不会做亏本生意的。正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你心里头可要掂量些。”
明远一脸正经的点头,“雁儿教训的是,我下次一定注意,不过这东西都了,哪里还有还回去的道理,你还是先替我着吧。”
其实明远见过的好东西不少,还真不缺这支金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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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可他头一眼看到那上头用金线屈出来的飞雁,便觉跟自家雁儿实在是太配了。
雪雁虽说性子各方面都极好,就是有一点,太过谨慎,没见过大世面。像这种奴仆之间的私下交易在皇城内数不胜数,上头的主子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的,只要能攀上人,那也是你的功劳。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待静南王称了帝,苏锦萝成了皇后,雪雁作为其身边的一等大宫女,势必要跟着一道撑起硕大后宫,如果再不拓宽一些眼界手段,哪里能帮衬的起来,到时候,自家爷定然会寻更厉害的人物来。
雪雁虽不会被王妃厌弃,但毕竟不再是最倚重的人,这里头的落差,可想而知。
“雁儿呀,我听说最近你这里的一些丫鬟不是很尽心。”
在外人眼里,陆迢晔一贯是个儒雅君子,而为了要取信于旁人,他大开静南王府,丝毫不介意的让各方势力安插进府。
因此,不管人前人后,数千双眼睛盯着,陆迢晔一天到晚当着他的君子。如此儒雅的君子在眼前,那些丫鬟自然只敬不怕,而苏锦萝又是个软和性子的,这就导致了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偷懒的人很多。
“是有些……”雪雁垂眸,面色有些难看。
明远见状,赶紧道:“来,我给你戴上。”将那支金步摇替雪雁戴到发髻上,明远提醒道:“你虽看着冷情冷面的,但最是个好说话不过的人。如今院子里头的事大多由你做主,你这门面得先要撑起来,只有撑起了门面,才能唬住人。然后就是用刑,要恩威并重……”
“怎么突然与我说这些话。”雪雁打断明远,神色奇怪道:“可是你听说了些什么?”
“雁儿,这些事你迟早得会。你想呀,你现在跟在王妃身边,王妃所有的琐事都是你打理的,但那些大事还是交在府里的管事婆子手里。所以论大权,你说话的份量便比不上她。”
雪雁盯着明远看片刻,恍然想起前几日的一件事。她和玉珠儿被王妃赏了一笼蟹蒸小笼,正兴高采烈的准备去吃,却不想去小厨房提时,告知已经被那管事婆子取走了。
当时玉珠儿便气不过,想去寻人闹,被小厨房的人拦了下来,说那管事婆子是府里的半个主子,就是明远大爷见人也要三分笑。而自个儿虽说站息事宁人,但心里也是不畅快的。
管事婆子攥着他们王妃的田产、商铺、宅子等,每出进项,都归她管,地位自然不同寻常。
“雁儿?”明远见雪雁发怔,知晓人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便勾了勾她发髻上的那支金步摇道:“行了,时辰不早了,进去伺候吧。”
屋内,已经没有动静了。雪雁慌张起身,发髻上的金步摇轻晃,清凌凌的好听。
“哎呀,王妃最不喜步摇了。”突然想起这档子事,雪雁赶紧将这支金步摇取了下来,放到宽袖暗袋内,然后端了午膳,迈步进屋。
扇旁,苏锦萝对镜照髻,陆迢晔拿着手里的那把绿檀木梳子,正在替她将乱发挑进去。
“爷,王妃,奴婢端了午膳来。都是些清口的东西。”
一碗莲藕排骨胶芪枣汤,一道冰糖银耳炖雪梨,一碟兔肉,一碗甲鱼,一盘炒双菇,一碗清炒白菜,还有一盅薏苡仁百合汤。
“好香啊。”苏锦萝捂着小肚子,直奔过去。她昨晚上被折腾的厉害,睡到晌午,肚子里头早就没货了。
见苏锦萝那副急吼吼的样子,雪雁赶紧布菜。
陆迢晔自素娟屏风后净了手,然后才慢吞吞的晃出来,抬手用玉箸敲了一记苏锦萝的手背。
“净手去。”
苏锦萝噘了噘嘴,放下吃了一半的午膳,乖乖去沐盆处净手。
洗完手回来,苏锦萝便见那厮已然吃开了,动作虽依旧优雅,但那些菜色却消耗的很快,几乎见底。
“你给我留点。”苏锦萝气急,跺着小脚去抢他的筷子。
陆迢晔手一偏,避开苏锦萝,又夹了一筷子菇,慢悠悠的放进嘴里。“本王在长身体。”
“你都这么大了,还长什么!”苏锦萝瞪着一双眼,脱口而出,全然不觉这里头的歧义。
“不大,怎么能让王妃满意呢。”陆迢晔笑弯了眼,唇角上扬的厉害。
苏锦萝瞬觉里头的不对劲,她红着一张小脸,咬牙切齿的道:“你不要脸!”
陆迢晔挑眉,摊手,一脸无辜状。“王妃可是误会了什么,本王可是什么都没说。”
确是什么都没说,苏锦萝可真是吃了一个结结实实的闷亏。
“我喜欢吃菇,你别跟我抢。”苏锦萝转移话题,护住那盘炒双菇往自己的方向拿。
陆迢晔挑眉,夹了一块兔肉,“真是小气。”
“你堂堂一个王爷,还跟我抢,才是小气。”苏锦萝小嘴噘的更高。
“呵,”男人低笑一声,端起清茶轻抿一口,道:“堂堂王妃为了盘炒双菇闹成这样,才是小气吧。”
“炒双菇怎么了,你竟瞧不起它。有本事你做个佛跳墙出来。”
佛跳墙不在于难,而在于它的工序十分繁杂,需要耗大量心力。
陆迢晔舔了舔唇上的茶水,双眸暗眯,笑道:“我若是给萝萝做出来了,萝萝要给我什么呢?”
“你,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苏锦萝夸下大口。
陆迢晔低笑,手里的玉箸在面前的那盆清炒白菜里挖了个洞,然后放了一块兔子肉进去。
真是只傻兔子,偏要自个儿往里跳。
第82章
未时一刻,日头正盛,陆友孜领着瑞福告辞。
“四叔,这是给四婶子的见面礼。”陆友孜取出一个玉盒,递给陆迢晔。他立在石阶处,那双重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哪里还有昨日见面时的颓丧无助。
在静南王府一日,陆友孜只觉茅塞顿开。陆迢晔字字珠玑,不仅替他分析朝政局势,更是替他将可用之才一一圈点。甚至还给出了几个皇后人选,可算是解决了陆友孜的大半心事。
陆迢晔伸手接过,慢条斯理的行礼作揖,“多谢皇上。”
“四叔不必如此客套,朕还要多谢四叔的酒呢。”陆友孜的酒兴还没过,说话时扬着唇角,神色较兴奋。
陆迢晔亲自将人送出去,然后立在府门口,看着那辆青帷马车渐行渐远。
“吱呀”一声,厚重的朱红色府门缓慢阖上。陆迢晔站在原处,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手里的玉盒,只见里头是一对玉圆。
他轻笑一声,将其好,慢吞吞的走回内宅,然后立在垂花门前,取出那对玉圆,将其往前一抛。
一对玉圆,“啪嗒”两声,尽数被扔进了水缸里,打起两朵细小的水花。水面氤氲,漾出水晕,片刻后归于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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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水缸里剩碗荷残根,锦鲤摆着尾,对这一对不速之客尤其好奇,打着圈的看。
“爷。”明远走上前,道:“文国公府的方姑娘求见,说是有要事相求。”
陆迢晔捻了捻指尖,神色淡然道:“什么事?”
“听说是她嫂子,镇国侯府的朱翘怜,怀孕好几月了,突然见了红。看了许多大夫都束手无策,说是怕保不住这个孩子了。这就求到了咱们头上。”
陆迢晔低笑一声,眸色清冷,“就说本王卧病,不便相医,让府中大夫跟过去瞧。”顿了顿,陆迢晔又道:“去将苏容瑜唤来,从明厅走。”
明远一愣,随即应声道:“是。”
“王妃呢?”
“王妃去了后山摘蘑菇。”
……
夏秋时节,正是菌菇类最鲜嫩的时候。
陆迢晔虽说答应了苏锦萝做佛跳墙,但这食材却得苏锦萝自个儿寻。苏锦萝气闷半日,为了那盅佛跳墙,还是背着小背篓出发了。
苏锦萝与雪雁和玉珠儿讨论半响,当即便拎着竹篮子去了后山摘蘑菇。
“玉珠儿,现下有什么蘑菇啊?”苏锦萝提着竹篮子,踩着湿滑的泥土地往前走。
“有松茸,双孢蘑菇,平菇,灵芝,黑木耳……”说起吃食,还是玉珠儿比雪雁更在行些。
“那咱们都摘一些,回去也能炒盘小菜。”
自己摘的东西炒出来的菜,味道自然是不一样的。
其实这是苏锦萝头一次瞧见长在地上的蘑菇。往常她都是在盘子里头瞧见它的,有整的,也有切碎的,滋味甚美。
“玉珠儿,你方才说的那些去哪里找啊?”
“王妃可以往松树下去找,那里的蘑菇最是干净好吃。对了王妃,一般颜色艳丽的蘑菇都是有毒的,咱们不能摘。”玉珠儿拎着手里的小镰刀,兴致勃勃的走在最前头。中间是苏锦萝,最后是雪雁。
雪雁眼瞧着走在前头的两个人,露出一副欲言又止之态。
她既希望王妃过的欢喜些,又想让王妃多些心眼。毕竟皇家不比平常人家,最是诡谲之地。今日明远与她说的话,让雪雁顿悟。王妃性子太纯,若是立不起来,她可以帮着立。
“玉珠儿,你瞧这个,可以吗?”苏锦萝兴奋的指着一颗腐枝上的小蘑菇道。
玉珠儿摇头,“王妃,这是灰花纹鹅,是有毒的。您看,像这样灰白色的,都是灰花纹鹅,都不能吃。”
“你方才不是说颜色艳丽的才有毒吗?它长的灰扑扑的,怎么还不能吃呀?”苏锦萝奇怪道。
玉珠儿面露尴尬,“这,这个自然也是有例外的。就像是那些颜色艳的,也有能吃的,不过奴婢分的不是太清楚,咱们摘回去了,还是要让小厨房里头的人摘捡摘捡的。”
“哦。”苏锦萝点头,继续去寻蘑菇。
她觉得,这蘑菇就跟陆迢晔那厮似得,还学会伪装了。
……
静南王府明厅内,方婉巧穿着薄袄,坐在太师椅上,怔怔的望着外头。
秋风冷涩,寒风呼卷,桂花树被吹得压弯了枝,香味愈发浓郁起来。庭院内不染一点枯枝尘埃,被打扫的十分干净。整齐的青石砖地上还残留着大竹扫帚划过的痕迹。
方婉巧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竟会沦落到如此田地。
一朝败落,人视如刍狗。
她奔波了一天,每次都吃闭门羹。直至静南王府,被门房客客气气的放进来,丫鬟还端了茶水和糕点来招待。
茶是桂花茶,清香扑鼻。糕点是桂花糕,软糯香甜。
这些东西,往常方婉巧是连看都不会看一眼的。但她饿了一天,只觉腹内饥渴难忍,面前的桂花糕和桂花茶也变成了人间美味。
她吃完一碗茶,又用了一碟糕点,这才瞧见明厅门口急走来一个人,领着一个身背药箱的大夫。
“方姑娘,我家王爷实在是身子不适,不能前去替令嫂诊脉。不过托小人请了府中大夫,随姑娘回府诊治。”
方婉巧站起来,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方姑娘放心,张大夫上次替令嫂诊过脉,已有脉案。”
“……好。”方婉巧垂下眼帘,声音干涩的点头。
请来的大夫都说,若要平平安安的保下来,还是要请静南王最为妥帖。可如今人家抱病,自己也不能厚着脸皮让人拖着病体来瞧病。而且最关键的是,皇城上下都知,自家大哥将静南王给得罪狠了,几乎将人诬蔑的要了命。
可在方婉巧看来,这一切不都是因为那城阳郡主说假话嘛!一会子说是静南王对她不起,一会子又说是自家大哥威胁于她。
方婉巧清楚,自家大哥是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他是被那个早死的城阳郡主给诬蔑的!可现在,没有人信她的话,若不是四皇子登基,他们文国公府的日子,怕是还要难过。
静南王在皇城的声誉,是人人皆知的。他们文国公府被人厌恶唾弃,甚至连菜都没有人肯卖给他们。
现在人家拨了府里一个大夫出来与她,已是仁至义尽。
方婉巧蔫蔫的往前走上几步,突然听到垂花门处传来一阵声响。
她面露惊喜的抬眸,却在看清楚那缓步走来的人是谁时,面上喜色顿消。
“苏二公子。”明远迎上去,让丫鬟上茶伺候。
苏容瑜面无表情的略过方婉巧,拢袖落座道:“贸然拜访,还望见谅。”
“苏二公子稍坐,奴才去禀告王爷。”明远拱手,退出明厅,临走时与张大夫使眼色。张大夫了然,跟着退出去。
“方姑娘,好久不见。”苏容瑜起身,唤住正准备跟着张大夫步出明厅的方婉巧,笑道:“真是巧,不知方姑娘此来所谓何?”
方婉巧抿着自己略显干涩的唇,忍着气道:“寻大夫。”
苏容瑜今日穿一件青白色长袍,眉目清润温和,说话时慢声细语的透着一股子温润气。
“我猜,方姑娘应当是来求静南王保令嫂腹中胎儿的吧?”
“不关你的事。”方婉巧憋了一肚子的气,尽数都撒在了苏容瑜身上。她还存着先前的傲气,对于这个理国公府的庶出二公子,方婉巧一向是看不起的。
对于方婉巧的态度,苏容瑜已经十分熟悉,他也不恼,只重新坐下,吃一口茶,道:“我见方才走出去的是张大夫。方姑娘应该是没请到人吧?”
方婉巧面色一变,她道:“你若是要幸灾乐祸,落井下石,也要掂掂自己的份量。”
苏容瑜笑一声,起身,拱手道:“得新帝赏识,不才现任兵部侍郎。”
方婉巧喉咙一噎,剩下的话都被吞回了肚子里。
一个庶子,竟被封了兵部侍郎……
“方姑娘若是想请静南王帮令嫂诊脉,本官倒是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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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一试。”
“你愿意帮我?”方婉巧面上一喜。她真是没想到。这苏容瑜竟然还是一个以德报怨之人。
想到这里,方婉巧不自觉便觉自责,以往自己真是对他太过恶劣了。
“那,那就麻烦你……”
“方姑娘,”打断方婉巧的话,苏容瑜微笑道:“方姑娘饱读诗书,应当知道这世上没白吃的饭吧?”
方婉巧面色一敛,警惕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需要方姑娘签个字。”苏容瑜从宽袖内取出一张纸,置在案几上。
方婉巧上前一步,取过,看一眼,然后立时就被气得面色涨红。“卖身契?你当我方婉巧是谁!”
“方姑娘若是不签,那本官也就无能为力了。”苏容瑜摊手,端起方婉巧吃剩的那碗桂花茶轻抿一口。双眸暗眯,隐显出一抹阴鸷。
方婉巧将手里的卖身契扔过去,砸在苏容瑜脸上。“休想!我就是死,也不会给你当奴婢!”
“方姑娘可以好好考虑,毕竟令嫂能等的时间不长了。”
方婉巧咬着牙,恨道:“我若是签了,你却请不出静南王呢?”
“那这卖身契便作废。”
方婉巧心下一动,觉得可以先让这人去请,若是请到了,先治,治好了,这卖身契可另说。她一个女子,赖皮就赖皮了。可若是没请到,她也没什么损失。
“你先去请,若是请到了,我再签。”方婉巧朗声道。
“可以。”苏清瑜自然明白方婉巧心里头的小算盘。
他起身,拢袖出去。
方婉巧站在明厅内,神色急切的等候。
片刻后,苏容瑜独身一人回来。
方婉巧嘲笑道:“我还真当你有那么大面子呢,兵部侍郎大人。”
苏容瑜不语,微笑着从身后取出一张药方子道:“静南王虽然没来,但他给了我这个保胎的药方子。”
“药方子?”方婉巧奇怪道:“他都没替我嫂子诊过脉,怎么就敢开药方子。”
“你嫂子的病症,王爷已知晓。说这方子必能保住。你若不想要,那我扔了便是。”
“哎!”方婉巧急唤。
她府中请的大夫,连药方子都不敢开。这静南王只听了病症,就敢开药方子,看来是十拿九稳的。
“你把药方子给我。”
“方姑娘还是先签了这卖身契吧。”苏容瑜将卖身契递给方婉巧。
方婉巧咬牙,一把扯过那卖身契就签了。庶子就是庶子,当真以为一张卖身契就能拴住她。她文国公府嫡姑娘的身份,哪里是一张卖身契能抵的了的。
想罢,方婉巧扬起小脑袋,摊手道:“把药方子给我。”
苏容瑜将药方子递给方婉巧。
方婉巧一把扯过,疾奔出去。
苏容瑜站在原地,低头盯住手里的卖身契,脸上显出一抹诡异笑容。
他走至案几旁,端起那碗桂花茶,慢条斯理的倒下去。
卖身契被水浸湿,渐渐模糊,上浮,分割成两张纸,露出下头的婚约书。
苏容瑜一手抓过那张卖身契扔到地上,然后小心翼翼的拎起那张湿漉漉的婚约书,看着上面方婉巧秀气却微显凌厉的笔锋,面上笑意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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