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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蜉蝣卷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落日蔷薇
钱博华闻言目光一狠:“无名之辈敢在小爷面前大放厥词?也不打听打听爷的来历。皇帝都要敬我爹两分,你算什么?”
因为这二人身边没有跟着护卫,脸又生,他胆就肥了,眼光只在曹星河身上打转。
那人目光一沉,曹星河便朝那人垂头,话说得恭敬:“爷,莫与这起跳梁小丑多语,得坏了您的雅兴,咱们下去吧。”
“美人,要往哪里去?不如跟小爷走罢……”钱博华难得逮到这个机会,又见她身边站的不过是无名之徒,哪能轻易放过,当下伸手抓她。
曹星河哪容得这人碰到自己,轻轻一避就闪开,顺势加上一脚,就将这人踹得趴在地上。
钱博华出了大丑,恼羞成怒地招呼手下人一拥而上要抓曹星河。
秦有些不安地站在美人靠前,目光紧紧盯着对面。
沈浩初已经过去见皇帝。他既然来了这里,又看破皇帝身份,若不过去行礼反倒不好,再加上也担心钱博华生事引得大乱,所以匆匆走了,只叮嘱秦不论出了何事一定要留在雅间。
正担心着,忽然间楼下一阵骚动,原本正在台上高谈阔论的学子与看客都一齐往某个方向退开,惨叫声接连响起,两人一前一后从西楼梯上滚了下来。秦并沈芳华姐妹三人和小陶氏都是一惊,不知出了何乱。秦下意识看向对面,已见帘子后影影绰绰,她捏起把汗,开始担心沈浩初,却闻又是声惨叫响起,雅间帘子被打烂,有个人被狠狠击飞,从二楼扶栏飞出,撞在楼旁挂的宫灯上。
呼地一声,宫灯被烛火烧着,又被撞飞到对面帷幔上。
火势几乎在眨眼间就烧起。
原本尚还平静的人,一瞬间炸沸。
沈浩初正好冲到曹星河那里,才把扑到自己身前的人解决,就瞧见对面烧起的大火,秦恰站在那帷幔旁边……
整个状元彻底大乱,“着火”的尖叫声不绝于耳,人群像疯了般往外冲去,楼上的人也纷纷往楼下逃命,只有站在台上的段谦拔腿朝往东楼梯上冲。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致死。
第79章哥哥
火舌顺着幔帐往横梁与木扶栏上窜,上下二层的人都乱成一团,下面的人往外冲,上面的人往楼梯涌,西面打斗还未结束,有人头破血流地滚下梯,呼喝声响与兵刃相交的争鸣嗡嗡不绝。众人不知所措,逃跑中又互相推搡踩踏,一时间惨叫呼救声连连。
秦脑中空白一片,耳畔是小陶氏、沈芳华几人的惊叫声,此起彼伏。
焰光印在瞳孔里,渐渐放大。
她骤然转身:“快走,下楼!”
“对,下楼!”小陶氏这时倒将从前的懦弱抛开,先抓起沈芳华的手,又抓住最小的沈芳善,“都抓紧了,跟着我。”
秦推沈芳润:“跟着母亲,快!下面人多,你们护好太太和姑娘们。”一时间她又急声催促跟来的丫鬟婆子,可众人早都慌了神,哪顾得上这许多,虽不说背主先逃,却也没了章法,无头苍蝇似的向外冲去。
可外面的走廊早被这一层往下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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堵实,东楼梯就在她们雅间外面,人从楼下堵到楼上,整个状元都被逃跑的脚步震得颤动不止,像要垮塌一般,她们想出去也很困难。
楼下大门被人撞倒,冷风刮进来,帷幔的火被风一吹又飘向二楼,瞬间点着秦雅间挂的竹帘。秦还在后面站着,火舌舔着她的背心而来。
“蹲下!”
冷不防耳边响起一声冷喝。
秦也不知道那声音对着谁在说,只觉心弦微颤,本能的反应快过她的脑袋,她瞬间抱头蹲下。身后似有利刃切过的声音,原来被火烤得灼烫的背心突然失去可怕的烧灼感,她抱着头朝后望去,只看到宽大的衣袖挥舞得像鸽子翅膀。有人执剑削掉那道挂起的竹帘,又腾空跃起,长腿一扫,将着火的竹帘踢向栏外。
外面便是挑空的状元楼大堂,刚才还站满人的会诗台上,此时已空无一人,所有人都挤到门前。会诗台前挖有鱼池,养着一池锦鲤,喻义鲤鱼喻龙门,那着火的竹帘正好落进池中。
秦危险暂除,站起时恰见到对面的沈浩初站上美人靠。
救她的人背对着她,瞧见这幕发出声低沉的笑,也跟着站到美人靠上。
“不错的法子。”他似乎呢喃了一声,手里长剑已削向着火的幔帐。
沈浩初揪紧了心看对面的情况,有一瞬间脑中是全然空白。隔得这么远,他帮不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火苗窜向她。他无计可施,什么办法都想不出来,人人夸赞的急才、聪明、多谋,通通都成为没用的摆设。
他救不了她。
在看到那人出手救下秦那一刻,他才松下一口气。
可秦的危险,亦或说这楼中所人的危险都没解除,各处悬挂的幔帐就像烟花的棉芯,火舌稍一舔舐就开始蔓延。电光火石之间,沈浩初折了根椅腿,一脚跨上美人靠,将那椅腿当成长剑,削下了帷幔一端。这些帷幔有两端是系在东西雅间的横隔上,他削下一端,另一端就要靠对面的男人。
那人果然会意,与他目光一个交汇,手中长剑便想也不想地出手。
东西两边同时施力,足够把所有烧着的帷幔扯下来。
“啊!”钱博华被一脚踹到楼梯横栏上,捂着胸惊骇地看着从四周钻出的护卫,还有铁青着脸的男人,而他带来的人已经被打得非死即伤,他知道自己惹到不该惹的人。四周的惊叫声不断响起,刺破耳膜,不断有人往楼梯口逃来,他惊惧不已地看看对面冲来要抓自己的人,一咬牙翻身从楼梯上跳下逃命。
不管怎样,闯下这大祸他要先回家求祖父救自己。
“别追了,随他去,先救人。”少年天子霍泽双眸蓄怒,暗忍着开口。
“皇上,您还是先出去吧。”董公公在他身边急劝。
“现在出去,岂非更危险,放心吧,火已经控制住了。”霍泽目光望向大堂中央,“那人是谁?”
沈浩初他识得,但和沈浩初一起救火的人,他却不认得。
年轻,身手了得,反应机敏,应是可用之才。
董公公刚要回答,却忽见悬在状元楼正中最大的三盏灯随着幔帐的扯落而断下,沈浩初和那人只能救到一盏,最后这盏却是悬在近门的地方,底下是拥挤慌乱的人。
他情不自禁叫出。
“侯爷,这灯交给我。”旁边的曹星河娇喝一声,火红的身影已纵飞而出。
“和安公主……”董公公讶然叫起。
霍泽却面露一丝异色,叹道:“和安……也是人才,可惜……”
可惜却是曹启苏的女儿,可惜要嫁往回纥,如果只是个普通女人,他也许能够放心,但这个曹星河,若是去了回纥,只怕日后会酿成大患。回西北政权,灭了曹家,打退回纥,才能让他放下西北这个心腹大患。
状元楼外本就拥挤的街巷因为突发的情况跟着乱起来,人群不明何事,受到惊吓,人潮慌乱无序,相互推搡,里面的人想往外走,外面的人又堵进来,水泄不通。
燕王霍宁今日与五城兵马司合作,负责状元街的巡防,已在阙楼上坐镇了一整天,眼见天色晚去,再过两个时辰,这元霄灯会的人潮就该散光,他正约两个属下在差事结束后去喝一杯,不想在这节骨眼上出了乱子。
幸而阙楼离状元楼很近,他骑着马很快就赶到。
“全街戒严,疏导人潮往就近的出口外撤,快!若遇伤者送往最近医馆。”霍宁坐马背上下令。
大批军队出动,开始控制慌乱失措的人群。
“皇叔!抓住他!”忽然间人群里响起霍谈声音。
霍宁循声看着,果见霍谈被夹在门口的人群中,正不住地跳起示意,他往其示意的方向看去,见到个佝偻着背缩头缩脑的男人正在人群中里寻隙便钻,眼见要逃出去。
“抓住他。”霍宁一声令下,左右上前像猫逮蚝子般将那人拎起。
“钱公子?”霍宁倒是认得此人,正有些奇怪,霍谈已经冲到他面前。
“皇叔,就是这人引的火,皇……皇上和星河还在里面。”他凑近霍宁低声道。
“什么?!”霍宁脸色骤变,当即翻身下马,狠狠剜了霍谈一眼,命身边士兵开路,将急涌而出的人流强硬分出条道,他疾步冲入,直将一身胄甲磨出铿锵之声。
才刚迈进大堂,他便闻得娇斥:“让开!”一抬头,天上硕大绢灯砸下,他小退半步,只见绢灯被人撞开,砰地一声掉进鱼池里,溅起满天水花,火红的人影在他眼前落地。
“燕王殿下。”曹星河喘着气道。
霍宁看到她,心里一定,随即问道:“皇上呢?”
“在楼上!”曹星河用目光示意。
霍宁点点头,只道了声“你注意安全”,就带着人冲向二楼。
惊慌之中,沈家女眷已跑进外廊,等进了人群便已身不由己,只能被迫地跟着人流往楼梯撤下。
“嫂嫂她们呢?还有哥哥?”沈芳华被小陶氏拽着,已经被人群挤到楼梯口,忽然发现秦和秋璃几人没有跟上来。
“不知。”身后的沈芳润慌乱地回答。
“先出去再说。”小陶氏左右手各拽紧一个人,到了这危急时候,她反顾不上紧张害怕了。
前后都是人,进退不得,纵是她们有心回头去找,也没办法。
几人被挤着走到楼梯口,却忽然听得一声惨叫,脚下的楼梯发出噼啪裂音,竟是这木楼梯承受不住众人踩踏发生断裂。有人踏空陷进了窟窿里,后面的人煞不住步子,就往下栽去,滚雪球似的摔下去。
“啊!”沈芳华与小陶氏几人步子一乱,站在楼梯口前堪堪被人撞下,不防旁边一人从下往上冲来,嘴里低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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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罪了”,纵身一扑,就将沈芳华几人扑到楼梯口旁的花几下去。
那地方是个凹角,没人往里冲,她们逃过一劫,正惊魂未定,只有沈芳华定睛一看,却见上来救她们的正是段谦,不由红了眼,唤了声:“段公子。”
段谦抬头,衣冠虽乱,面色却还镇定:“几位莫慌,我带你们出去。”
他正安抚着,外面却又传来齐整的喊话:“火已熄灭,不要慌乱,保持冷静,勿踩勿踏。”
秦还站在雅间里,看着站在美人靠上的人,不知道自己为何激动。明明是惊险非常的时刻,四周的哭喊却好像突然远了。
火情已被救下,那人似有所觉,转身从椅上跳下,道了声“没事了”,将手里的剑归鞘。
秦这才看清这人模样。
不过十八、九岁的少年,削脸飞眉,下巴有浅浅美人沟,模样俊俏英挺,带着少年张扬的气息,只那一双眼,却似在尘世里滚过般,老练沉凉,叫人心疼。
见她定定看着自己,宁非突然不知该说什么,小小的指方从袖里滑到掌中,他飞快转起。秦的目光就落到他手上,八格方木以榫卯为扣拼着大方木,在他指下流利地变幻形状,忽长忽短,忽方忽扁。
“你喜欢?”宁非看她盯着木方,想了想,把木方递到她面前,“送给你。”
秦愣愣接下木方,宁非便笑了,一笑,唇边就是浅浅的涡,将他眉间的沉凉打散,方像个真正的少年。
“小丫头,你叫什么?”宁非问她。
“为什么叫我小丫头,你又能有多大?”秦摸着木方问他。
“应该是十八吧。”宁非也不太肯定。
“我也十八。”秦道,她离十八足岁还有三个月,可谁管呢?
宁非的笑更大了:“你这么小,又矮,肯定没我大。差一天,一个时辰,我也比你大,你得叫我哥哥。”
为什么会说出这番话,宁非自己也奇怪,但就是那么自然而然地说了,好像自己真有个妹妹似的。
秦却是一愣,不知想到什么,心里隐隐有些难过,捏着指方岔开话:“我叫秦,刚才谢谢你。”
道谢的话才说完,外头已经有人冲进来。
“秦。”沈浩初的声音很急也很重。
“侯爷。”秦转身看到他,已将身边的事都抛开。
“你没事吧?”两人异口同声。
沈浩初沉默片刻,伸手将人紧紧拥入怀中,唇抵在她的发上。秦靠在他胸前,听到他胸膛里咚咚作响的心跳,一下一下又一下。
良久,秦才想起身边还有个人,倏尔脸红地推开他,往那人处看去。
那地方早已空了。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有事晚回来了。
明天要出门办事一整天,怕来不及更了,大家不要等了噢。
第80章退亲(修)
军队的进入让失控的场面很快得到控制,惊慌的人群逐渐被安抚下来,只剩下伤者的哭嚎声。元宵节本是喜庆之日,这诗会又是拔才之事,霍熙本满怀兴致而来,不料却遇上这样的事,本就喜怒难明的脸已是风云变幻,似有骤雨倾盖而下。
“皇上,让羽林卫护送您先回宫吧,这里的事情交给臣。”霍宁见局面已经安定,回到霍熙身边道。
“皇兄,不急。让你的人把伤者都送到下面,朕已着人去请太医前来救治了,此乱有一半因朕而起,朕大意了。”霍熙沉声道,又叫来董胜,吩咐道,“传朕口谕,在此乱中受伤百姓都由太医院接诊,一应诊金药皆由宫中来出。”
“是。”董胜行礼退下。
霍宁心中欣慰,坚毅的面容闪过几分赞许的温柔:“皇上仁慈。”
虽是兄弟,但霍宁长出霍熙许多,从前在宫里多是霍宁教导照顾霍熙,于霍熙而言,这个兄长有半师半友之情,甚至还有一份类似父亲的情感。
霍熙待霍宁甚是客气尊敬,闻言只道:“皇兄过奖。走,带朕去看看受伤的百姓吧。”
“皇上请。”霍宁退开半步,请他往外。
少年天子背影越发挺拔,不再是从前牵着他的手踏过后宫血流成河的孩子。
一手仁慈,一手残酷,帝位向阳,背光之处落满阴影。
“母亲和妹妹都往楼下逃了,也不知眼下如何。”秦朝外张望,手里不知不觉转起指方,“我们出去找他们吧。”
沈浩初把她拉到椅上坐好,道:“你在这等着,外面人多更危险,我去找她们。”
“秋璃,好好陪着你夫人。”沈浩初叮嘱秋璃一声,正要起身,不妨衣袖被人扯住。
“你又要让我一个人在这里?”秦拽着他不松,眸中流淌出几分眷恋。
沈浩初的心忽然酸软,他转而攥起她的手,只道:“那你跟着我,小心点。”
秦这才笑了,用力“嗯”了声起来,随他往外走,才行至门帘处,那歪斜的帘子被人挑起,一群人进来。
“火险已除,没有危险了,贸然出去反容易被人挤伤。你们先在雅间里歇会,等人流散去后再离开。”
男人沉润的声音传来,秦和沈浩初抬头望去,竟是沈家女眷和段谦一起回来了。秦见两个丫头扶着段谦进来,沈芳华跟在旁边眼眶通红,不由急道:“怎么了这是?可是伤着了?”
“都是我连累了段公子。”沈芳华将蒙脸纱巾取下,脸上已有泪痕。
“与姑娘无关,是在下自愿,救人之时哪顾得上许多,姑娘不必自责。”段谦忙道,又要给沈浩初作揖。
沈浩初见他手被人搀着,约摸是伤到手臂,忙扶他到椅上坐下,只道:“段公子不必多礼,本侯还要谢公子相助之恩。段公子可是伤到手了?”
“是啊,刚才楼梯被踩断发生滚摔,我们也差点摔下去,是段公子从下面冲上来把我们几个推到旁边,但他自己却伤到了手。”沈芳善清脆的童音十分清晰,话音还带着后怕的颤意。
“马上就要春闱,你这手若是……”沈芳华闻言眼眶又是一烫。
危急之时,个个都只顾往外逃命,只有段谦冒着生命危险从下面上来救自己,若是因此有个三长两短,叫她心里怎安?
“左手而已,无妨,右手尚好,况也不是什么大伤,姑娘不必担心。”段谦云淡风轻的笑道,并无居功之意。
小陶氏从旁看了许久,忽道:“段公子为救我们而伤,我们感激不尽,侯府亦不会坐视不理,这段时日就请段公子到府中暂住养伤,让我们略尽心意,以报大恩。”
“不,挟恩图报非我辈……”段谦忙起身要让。
“母亲说的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一会段公子就随我们回府,我们必定请名医为公子医治,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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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莫客气,就算不念恩情,公子与我们家大公子也是同窗,这情宜也是要顾的。”秦马上接口,把段谦堵得说不上话来。
难得小陶氏松口,可见世事福祸相倚,确有否极泰来一说。
“不知道大哥在底下如何了?”沈芳润忽想起沈浩文来。
“浩文兄应已带着贵府三姑娘出去了。”段谦道,他刚才在楼下看到沈浩文带着沈芳龄往外冲。
几人都挑挑眉不作回应,只有沈浩初淡道:“出去了就好。”
“咦?谢皎呢?”秦的目光在屋里睃过一轮,发现还少一人。
“谢姐姐刚才在外见着一个伤重之人,替他救治去了。”秋璃忙道。
“她在下面救人呢。”沈浩初倚着美人靠往外看,目光所落之处,却是缓缓靠近谢皎的霍熙。
该来的,总是避不过去。
伤者都被抬到会诗台上暂时安置,无关人士已被清出状元楼,楼里只有伤者哀嚎声,太医还没赶来,只有谢皎不顾身份蹲在地上查看伤者。伤者二十来人,多是皮肉伤,还有骨伤,并不致命,但也有几个是滚下楼后撞击造成的昏阙亦或被人重踏胸肋伤及内脏。谢皎让轻伤的人集中挪到一个位置,剩下以布条为记,手伤绑手,脚伤绑脚,以便后面赶来的太医能第一时间知道伤情。
伤最重的几人则被抬到会诗台最右侧,谢皎蹲在地上给他们做紧急救治。
霍熙踏上会诗台时,正见到谢皎掰开一个伤者牙关,将那人口中堵着气管的秽物抠出。不过及笄的少女,脸上是见惯生死的平静,多少让人诧异。
“这位是镇远侯府的婢女,臣见她粗通医术,便留她在此救治。”霍宁解释道。
霍熙点了点头,走到她身边,看着她撕得残破的裙摆,温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这声音,谢皎震了震,转身并不抬头,只道:“民女谢氏。”
霍熙双眉微蹙:“你知道我的身份?”
从头到尾,他都没向人表示过自己的身份。
谢皎波澜不惊:“您与燕王殿下一起,身份必然尊贵。”
“谢氏,呵……”他似有些嘲讽,缓慢地蹲到谢皎身边,小声道,“你不抬头,不报名,以为我真的认不出你来,皎皎?”
“……”谢皎骤震抬眼,目光落进霍熙漩涡似的瞳孔里。
“我找你七年,你藏得可真深,都长这么大了。皎皎,我的六妹妹,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宫?”
少年的声音如沐春风,却隐约带着某种执拗,绵里藏针。
一场混乱搅灭了元宵喜庆,灯火未歇,长街已空,只有持/枪站在长街两侧的兵士,宛如石像般屹立着,从状元街一路排到了皇城前。
秦与沈浩初走到西街街头,才看到自家的马车以及站在马车前焦急张望的沈浩文。
虽然先一步离开状元楼,但沈浩文并没先回府,只打发车马送沈芳龄回家,自己则留下等消息。
“浩初,你们可好?我送三妹妹出来后本想带人进去找你们,不过路已被五城兵马司给封了,不让进。”沈浩文看到人忙迎上去,又见段谦被人搀扶着,神色一急,“段谦?这是怎么了?”
“大哥,我们没事,不过段公子为了救母亲与四妹妹几人受了点伤,我们打算接他回府医治。”沈浩初面色一缓,温道。
“原来如此,快上马车吧,咱们回府再说。”沈浩文说着让他们上马车。
街边停的沈府马车比来的时候要多,还添了一批新赶来的护院,沈浩文所言非虚,他确是打算带人进去找沈浩初,只可惜被五城兵马司给挡下了。
大房二房龃龉虽深,但多是后宅阴私,到底兄弟情分仍在。
“多谢大哥。”沈浩初作了个揖,先让人扶着段谦上马车,又看着女眷全都上去后,才带着秦坐进车里。
一上车,秦整个人就歪到沈浩初怀里。
又惊又吓地一晚上,她倦意已深,沈浩初搂着她绵软的身子,手一下下抚着她脑后发髻,她乖顺慵懒问他:“侯爷,今日救我那人,你可认识?”
沈浩初想起那少年:“只知其名号,当是云阙无疑,旁的我也不知,不过他与段谦乃是挚交,日后也许还能遇上,你我再行谢他。”
秦摩挲着手心里攥的指方,想的却不是如何谢云阙,少年的面容不断在眼前闪过,他们长得并不一样,可不知为何,她见着这人总有临水照影的错觉,很是奇特。
两人各有心事,她不再说话,他便也沉默起来。
这一世重生,总以为料得先机便能避开许多事,但有些命数却避无可避,那些注定重逢的缘,注定分别的结果,还有无法控制的局势,像脱缰的野马,朝着另一条路狂奔。
而四年之后,卓北安寿终之时,他还会不会存在?这个问题,突然像条毒蛇,窜进脑中。
元宵过后便出了年,沈府撤下各处挂的灯笼与幔帐摆设,秦再度掌府。府里一番清洗,换上的大多是沈浩初新挑的人,秦理起事来轻松不少,她悄悄安排了人开始暗中盯着三房,却又因三房都是老太太的人而不敢太过接近,不过在外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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