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蜉蝣卷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落日蔷薇
秦知道云记。云记是京城有名的羊肉锅子食肆,她初进京城时想念西北的日子,就常搂着母亲撒娇哭泣,说要回西北吃那里的羊肉锅,母亲被她闹得没辙,正好遇到云记的老板刘泉想租那间铺面。当时母亲那铺面原要自己开铺,又见刘泉托家带口的可怜,她不好回绝,便说若刘泉能做出一锅叫女儿喜欢的羊肉锅,她便让他赁这铺面开间食肆。那刘泉回去后在家里钻研了一个月,方小心翼翼煮了锅羊肉端到她母女面前。
那味道是不是与西北完全一样,秦已经记不清了,但母亲却被刘泉诚心打动,遂将这铺面租给了他,到如今竟也有十年时间。大概京城里的食客都没想过,这一锅名头极响的羊肉,当初不过是一个母亲给女儿的慰藉,一个男人养家糊口的努力。
十年未改。
说话间,马车已在云记外的街巷上停下,秦整好披风,戴妥兜帽,从马车上下来,往云记走去。云记开在巷子正中,正是人流最大的地段。这店开了十年,门面已经发旧,外头的招牌发黄,但这些都不能阻止前来的食客脚步,每天都客似云来。
难怪秦杰第一间想占的就是云记,以最低的价格盘下这门面,不仅是占了这铺面,也等于抢了云记十年的客源,他只要再开一间羊肉锅子,何愁没有食客上门?
算盘打得倒。
秦沉默不语地走着,让何寄在前面带路。
云记的门外已经站着一圈人,都朝铺内指指点点。再离得近点,秦就听到百姓的碎语。
“作孽啊,这云记是得罪了什么人?”
“哪里是得罪了人?这铺面是秦家三太太的,如今是秦家要回铺面,云记老板不同意,说当初签的是长租,哪能说便?两边就闹了起来。喏,那个白面男人就是秦家三太太的干儿子。为了回这铺面,他没少干缺德事,我听人说他还找了地痞无赖骗那刘泉的儿子在借据上画押,回头刘家没银子还,就要他们拿铺子来抵。刘泉闹了起来,他们就把人打得头破血流。这不是,今天就来铺了。”
秦站在人群后面听了一会,朝何寄轻轻点头,何寄闻及这事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当下便将人群拔开,让秦进去。人群让出路来,秦便一眼看到铺中情形。
原来好好的铺子已被砸得稀烂,桌椅翻倒,盘碗碎地,汤水菜肉洒了满地,一伙穿着黑灰束腰袍的男人气势汹汹地站在堂上,将两个人围在中间。
“我不相信秦三太太会铺,三太太是位大善人,她说过这铺子是为她女儿才租给我的,只要我煮这羊肉锅一天,她就绝不会回铺面。你……你让我见三太太,我当面同她说,别使这些下作手段。”其中一人年过四旬,灰褐的衣裳外头还罩了件白色厨衣,正是既做老板又当大厨的刘泉。
秦已不记得刘泉长什么模样,不过今日一见,记忆便扑面而来,当年干的男人,如今也已两鬓花白。
刘泉的声音不大,却说得极坚定。
“你也说三太太有个女儿,那便该知道三太太只有这个女儿,女儿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三房这是绝了户了!这些铺面田庄早晚也是别人的,也就是我可怜他们没儿子送终,认她做了干娘,日后就是她的继子,不过是个区区铺面,我干娘怎会拂了我的意。你们快给我滚出去,这铺面我已应承赁给我冯四叔,你们赶紧地滚。”秦杰冷笑道。他生得面白无须,五官端正,着一身月白衣袍,颇为英俊,只是眉眼举动间透着市井流气,一股子算计味。
“夫人您看,秦杰旁边那个姓冯的,就是秦杰要借名赁铺的人。”连氏指着站在秦杰旁的那人道。
秦望去,只见被秦杰唤作冯四叔的男人是个年过而立的髯面大汉,穿着褐金底的锦缎袍,手里转着两颗玉球,看着便不像善类。她微眯了眼,顿住脚步姓冯的四叔,她想起来了,这个冯四叔可不是陌生人。那是上辈子与秦家大房庶三子合伙来骗她母亲的人,那一世大房庶出的第三子过继到他们这房,结果却将母亲的产业尽数骗走,这辈子她已经提前暗示过母亲了,每月往来的书信里她都要警示母亲,所以这一世母亲已渐渐疏远秦舒,大房庶三子过继的路子已经行不通,所以……
秦舒这是换了条路走?
如此想着,秦继续往里行去,却听得个清冷声音,似夏日冰雹敲打在瓦:“原来你们秦家竟是这样的虎狼之地,对外仗势欺凌百姓,对内欺负无依妇孺,倒是叫人大开眼界。什么清流名门,我说都是放/屁!”
那人言语虽粗,但由他说出来却又不叫人厌恶,但有些放浪不羁的洒脱,秦不由多看他两眼。这人背对着她,与刘泉并肩而站,显然是他的帮手,不过衣着却与时下众人不同。三月春温,他穿一袭天青色广袖长袍,长发半绾,有半数却散披在肩,因他身量削高,便似青竹一丛拔地而地,无需转身也叫人觉得鹤立鸡群。
“废话少说,今日这铺我定了。把刘泉给我扔出去,再砸!”秦杰啐了他一口,恶声道。
那梁四叔朝后退了小半步,手臂挥下,堂上的打手又冲上来开砸,那人将刘泉往旁边推开,一手拎着壶酒仰头灌下,酒液顺唇角流下,他痛快大笑,吟了句“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贵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人已纵身而上,单手迎敌。
一时间堂上桌椅飞起,秦正走着,不妨里面飞出张长凳,她矮身抱了头,只闻得“啪”地巨响,那长凳被何寄一脚踹作两段。
“没事吧?”他回头问她。
秦答:“没事。”他便点点头,纵身跃进堂间,长剑削劈而下,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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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一句:“够了!给我住手!”这一吼用了几分内劲,震得四周人耳膜嗡嗡作疼,秦杰和冯四带来的人都不约而同捂耳罢手,只有那人只退了开两步,依旧将酒往口中送去。
“大理寺捕快何寄在此,谁再寻衅滋事,就跟我回衙门喝喝茶。”何寄将剑横在中间,冷怒的眼眸望向秦杰。
听到只是捕快,秦杰不屑道:“区区捕快,也敢和秦家斗?”
语毕他正要叫人再砸,外面却传来泠泠女音:“你又是何人,敢冒我秦府之名在外生事,毁我秦家清誉?”
那话语掷地有声,引得围观百姓与堂间众人都往来处望去,却见百姓间走出年约十八的女人,生得玉雪俏丽,模样尚幼,却已绾髻为妇,喜气的眉目里透着冷意。
秦杰瞧得心里发酥,却又被她的眼眸看得一冷,正要喝问她的身份,却见何寄已抱拳行礼,唤出来人身份:“这位乃是秦家三太太的嫡女,如今的镇远侯夫人。”
秦杰一听神色就变了。他只见过秦一面,记忆里秦还只是个脸颊圆滚的小姑娘,一转眼竟出落得如此俏丽,倒没让他认出来。
“原来是妹妹来了,哥哥失礼。妹妹怎不早点告诉哥哥,好叫哥哥亲自接妹妹去。”秦杰转念一想又笑开,讨好地上前。
“呵。”秋璃从后头拦到秦身前,扬声道,“什么妹妹哥哥,你是什么人?敢与我们侯夫人攀起兄妹来?”
“是我糊涂了,忘记告诉妹妹,前些日子我才认三太太做干娘。不过就算没认干娘,我与妹妹也是堂兄妹,妹妹只是不记得哥哥了。”秦杰一边说一边想要靠近她。
铮何寄的剑劈下,挡到他身前。
“你是糊涂了。我家可没你这般仗势欺人的亲戚,更没有你这样欺瞒讹骗的哥哥。我哥哥必是清风明月般的人物,若从文,便是国之栋梁、百姓之福;若习武,便是英雄良将、守家卫国,怎么可能会是你这样满腹坏水的黑心人。他肯定还在,也一定会回来,你竟说我家绝户?这是存心咒我兄长,骂我三房?”秦冷面冷语,声清气定,叫旁观者听得清清楚楚。
那秦杰一时接不上话,心里又虚,“这……”了半天,也没个下文。秦便暂不理他,转头望向刘泉,温声道:“刘大叔,可还记得我?”
刘泉“扑通”跪下,老泪纵横:“记得,我怎么不记得,您是三太太的大小姐,当年跟在三太太身边才这么高……”他说着比了比高度,和桌子差不多高,“一边吃我煮的羊肉,一边和三太太说‘好吃’,说以后还要吃。托了您的福,我这小店和一家七口才能在京城落地生根。”
“刘大叔快起来。”秦忙要扶他,站在刘泉身边的男子已替他扶起了刘泉。
秦看了他一眼,赫然发现这人正是上元灯节在状元楼救过自己的宁非。他显然也已认出她来,冲她眨了下眼眸,露出笑脸。
不知何故,才刚这小丫头提及兄长那席话,竟叫他胸中热血沸腾。他是孤儿,虽有师父抚养教导,然这些年也尝尽世间冷暖,心血早熄,轻易不动情,怎知今日却被一个小丫头说到动情。
如果他有个像她这般的妹妹,该有多好?
“刘大叔不必如此客气,母亲昔年承诺过你,只要你这铺子一日不关门,这羊肉锅一日不熄灶,她便不会回铺面,今日我也应承你,只要我秦还在,便不会让你这铺子关门,至于其他人……”秦已又向刘泉开口,她说着又缓缓转身,冷眼盯着秦杰,“我母亲从未说要回铺面,不止云记,其他几间铺面也一样。你先为私利接近我母亲,骗取她的信任,又趁她病重难以理事之际,假传她的意思骗她铺面,以毒计驱赶租户,这笔账,我慢慢和你算!”
说到后面,已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铺外突然爆出一阵掌声,竟是围观百姓为她这一席话鼓掌,秦倒又脸红了。
秦杰被说穿心思,知道这关系难以修补,此时仗着人多也不惧她一个妇人,便横下心道:“你那哥哥早不知死了多少年,三房的家产迟早都要被瓜分,你一个妇道人家最后还不是要依附叔伯堂亲,不过是个铺面,也是秦家的产业,就算是老太太也想着法子要回,你闹什么?”
“我闹?那咱们上祖父那里分辨一番?祖父贵为都察院右都御史,生平最恨你们这种仗着家势欺凌百姓、为非作歹的族人。今日这外面站着这么多人,众目睽睽之下你累及他老人家的清名不说,还往祖宗脸上抹黑,我们且看看祖父会如何处置。”秦冷笑。
他抬祖母,她就搬祖父。她祖父秦厚礼虽不宠爱三房,但对在外面假借秦家名义生事的后辈却是深恶痛绝的,便是祖母也压不过去。
“你……你……”秦杰被说得一惧,心道今日有秦在此绝讨不到好去,恐怕这些时日的心血也要白,心里又是火盛,不由双眉倒竖骂道,“好,咱们且走着瞧,你是沈家人,秦府的事你可管不着,你等着!咱们走!”
“走不得。”人群之外忽又传来一声沉喝,“事情未了,如何走得?”
秦、何寄、宁非并堂上其余人尽皆往门口望去,却见门外鱼贯进来一群衙役。
“公然在闹市区寻衅滋事,伤人讹钱还敢走?奉应天府府尹之命,给我拿下他们带回衙里。”跟在最后的总捕指着秦杰、冯四一众恶徒下令。
“放开我!你们……你们……”秦杰几人挣扎着吼道,却无人理会他们。
秦很是惊讶,她来时不知事态这般严重,并没来得及通知应天府的人,这些衙役怎来得如此及时?
思及此,她不禁又往门口张望,只见应天府的总捕快微躬着身体迎进一个人。
那人清咳两声,对上秦的眸子,笑道:“是我让人去应天府请衙役过来的。”
秦一下子就瞪大了眼,语气终于现出丝昔日轻快:“北安叔叔?”
来的正是卓北安。
作者有话要说:提早更新,出门接猫儿子,哦耶。评论和小红包回家再回,赶着出门,嘻嘻。
今天心情特别愉快,蜉蝣和末途都是大爽章,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写爽章果然愉快,希望你们也能被爽到,哈哈哈。
第93章叔叔
卓北安着玉色长袍,外头罩着件玄青的大氅衣,是家常的打扮,相别于往常端正清肃的常服,倒显得温润许多,站在被人群围住的云记门口,像云散时的一束天光,明亮照人。
他今天没有带人,只身来的。
“卓大人,人已抓齐,卑职先带回应天府复命,告辞。”应天府的总捕头在秦杰等人被尽数抓出后方前来朝卓北安拱手。
“有劳了。”卓北安略一颌首,目送几人离开后才踱向堂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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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睁着双明亮的眼看他,又有些像孩子,和适才站在堂间疾言厉色面对恶人时不一样了。
“北安叔叔,你怎么来了?”
卓北安又是两声清咳,脸色一如即往的苍白,嗓音略沉:“其实今日我与宁公子约在此地叙话,不料来时在前面的巷口就瞧见这起人在密议此事,所以命人快马赶往应天府请府尹大人派人前来。”
这事本来是秦杰仗着秦家之名,那冯四又是地头蛇,这附近巡逻的衙役是不敢多管的,但卓北安开了口,应天府便不敢坐视不理。
“你不必担心,我回去后便修书一封给府尹,着其禀公办理此案,秦杰欺瞒讹诈在前,又伙同冯四寻衅伤人,众目睽睽之下不容抵赖,只是过后少不得请夫人与秦三太太出面出证此案。”卓北安不疾不徐地说道,朝秦点头微笑。
“多谢北安叔叔。”秦欠身行礼,真心诚意道谢。
“你客气了。且不说我与令尊之交,便冲着他们的恶行,我也不会坐视不理,况且……”他言语间稍停,很快又道,“沈侯临去清州前曾托我照看侯府,若夫人或府上有难,夫人尽可向我开口,只要不违律法,我都可以帮助夫人。”
秦闻言想起沈浩初,这人虽不在身边,却是处处替她着想,她心里便饮蜜似的甜,唇角的笑高高扬起,带着连她自己都不自知的满足。
何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片刻,亦朝卓北安行礼:“见过大人。”
卓北安仍是轻轻颌首,望向宁非道:“宁公子,卓某来迟,还望公子见谅。”
平辈般的称呼让宁非露出笑来:“大人言重了,你能纡尊降贵至此,是在下的荣幸。”
他约卓北安来这市井之地时,并没想过他会真的过来,且未带随从,简衫布鞋,一如寻常百姓。
“北安叔叔约了宁公子?”秦大眼在两人之间来回扫望,好奇道。
卓北安便道:“我奉贵人之命,来游说宁公子参加今年春闱。宁公子年纪轻轻已是宁安府乡试会元,他有治世之才,状元之文,亦有鸿鹄之志,却不知为何甘心隐遁田园?”
最后一句话却是对宁非说的。
宁非挑起眉,举起小酒坛往口中送去,却不答他。
秦诧异地多看他两眼,宁非看着年纪与自己差不多大,不过十八,竟已是宁安会元,那就是宁安府乡试的头名,委实叫人吃惊。
“几位恩人,不如上那边坐着说话吧,若不嫌弃,让小老儿给三位爷和大小姐煮一锅羊肉,小老儿别的没有,就剩下这羊肉锅子还稍能入眼。”
四人正说着话,刘泉过来向四人开口。秦回头一看,狼藉的铺面已被拾出一个干净幽静的角落,躲在灶后的两个小二也出来抬了完好的桌椅摆上,手脚极是麻利。
“坐着聊吧,卓大人,请。”宁非道。
“请。”卓北安先迈出了步子。
秦跟在两人身后,却被何寄拉住手臂:“他是谁?”
“啊,忘记给你们介绍了。何寄哥哥,他是上元灯节状元楼诗会那日,协助侯爷救火的英雄,还救过我一命的宁非宁公子。”说罢她又向宁非道,“宁公子,这是我何寄哥哥,大理寺捕快。”
宁非嚼着她嘴里冒出的“哥哥”一词,忽然道:“小丫头,你也叫我哥哥吧,我可以给你很多很多好玩的东西。”
“……”秦感觉自己被他给逗弄了,想了想又笑起,“为什么老要我叫你哥哥,我们明明差不多年纪。”
“不知道,就是喜欢。大概我也有个像你这样的妹妹吧。”宁非平时的笑容都带着玩世不恭的浪荡,可这会却又显出三分宠色。
“大概?”秦惑道。
“嗯,我是孤儿,不知家在何处。”宁非毫不隐瞒自己的背景。
秦心房突兀一揪,开口时语气不由温柔:“宁非哥哥。”
宁非十分高兴,不知何故,他摸摸身上,歉然道:“承你一声哥哥,今日我没带什么好东西,改天补上这份见面礼。”
“我已经得过了。”她笑道。
“哦?”
“上回在状元楼时,你不是送过我一件指方。”秦随他走到方桌旁。
“那个不算,我还有更好玩的,天南地北的好东西。有机会去我家里,我让你自己挑,看中什么拿什么。”宁非心情好的时候便特别大方,而每次见这小丫头,他的心情总会特别好。
何寄跟在秦身边,瞧见两人说笑模样,不知怎地情绪便低落了。
一时间四人落座,秦心道横竖她已经出来了,也不着急这么快回去,便扬声:“刘大叔,来两锅羊肉,一锅清汤,一锅加多多的辣子。”
“好咧。”刘泉在灶后远远应了。
秦朝何寄笑道:“何寄哥哥,你尝尝刘大叔的羊肉锅,和奉嫂的比起来如何?”
何寄听到她那句“加多多的辣子”,脸色就已经白了。
那厢宁非给卓北安斟酒,举杯敬他,秦眼尖瞧见,飞快拦下:“宁非哥哥,北安叔叔不能喝酒的。”
宁非耸耸肩,自己饮下酒,卓北安却笑着向秦道:“无妨,浅酌两杯还是可以的。”
语毕,他已执杯饮尽,一盅酒不过小半口,他含入唇中,分作几次咽下,洒有些辣,入喉化火,他以拳捂唇咳了两声,苍白的脸上浮现几缕晕红。
秦忽有些怔卓北安饮酒的方式,与沈浩初如出一辙。
她与沈浩初常在家中饮酒,每每她都会取笑沈浩初饮酒的方式像个大姑娘,今日见着卓北安,她才发现这两人一样。
秦情不自禁地观察起卓北安。说来她虽认识卓北安,却从来没有正经说过几次话,更遑论同桌用饭,除了因上一世而起的感激仰慕外,她对卓北安这个人也算一无所知。
卓北安已经和宁非叙起话来,他是为了游说宁非参加春闱而来的,所谓贵人,便是当今天子。上元灯节时状元楼的骚乱之中,霍熙对宁非印象深刻,回宫后便着人调查他的来历。这一查方知此人竟是宁安府解元,便又将其乡试时的文章找出细读,竟是字字珠玑,后又细究下去,才发现这年仅十八岁的少年,竟是隐世大儒卢湛的学生,也是盛名远播的云阙先生。
如此一来,霍熙自然生出揽才之意,却又发现他没有报名参加春闱,打听一番才知宁非无心仕途,所以便找了卓北安前来当说客。
两人聊得兴起,从时政局势谈到天下兴亡,均有交心之意。何寄听多说少,偶尔也会搭言,所言之物也戳到点上,倒叫气氛更加热烈。他虽不好诗词八股,但杂文与兵书没少看,加上比二人多了一世经历,自也非比寻常。卓北安与宁非并非酸腐之人,言之有物,又叫何寄受教颇多,故这桌上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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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巡,交浅言深,羊肉锅子上来了也不知下筷。
秦只得亲自捋袖替三人舀肉,卓北安肯定要清汤的,何寄要辣的,宁非么……她见他眼珠子直往辣锅上瞟,就给他舀了辣的。
三人仍在交谈,秦便只认真听着,目光停在卓北安身上,越看越是惊奇。他的一举一动,活脱脱就是第二个沈浩初,除了孱弱的病容外,神态举止几近相同,恍惚间她想起沈浩初。
沈浩初已经去清州近一个月,她一直忙碌着不敢多想,今日看到卓北安才发现自己思念至及,不禁神思恍惚。
卓北安脾胃不好,很少食肉,就只喝汤,一碗饮毕,他觉味道颇鲜,便又舀了一勺。
秦见木勺舀的汤里浮着颗红枣,竟不假思索地伸手:“诶,你不喜欢枣,给我吧。”
一语说完,不止她愣了,连何宁二人都愣了。那语气、那娇态,她分明将他看成沈浩初。
卓北安手停在半空,心头微震。倒不是因为她错认了他,别人不知缘由,他却是知道的。秦心思玲珑,必然看出两个“北安”的相似之处。
而她那一声藏着亲密的娇语,猝不及防地刺到心脏,带着难以抗拒的温情,是他这一世未曾体味过的柔情。
秦回过神已是尴尬到极点,干笑着不知如何化解这局面,却听卓北安平静道:“还是你心细,连这都看得出来。”说完他便声色不动地将那勺汤舀进她碗中,眉眼低垂,掩去了眸中复杂非常的目光。
直至驱车回到沈府,秦还没从那尴尬中缓过劲来。
先前沈浩初问她与卓北安的关系,她还大发脾气,怨他亵渎北安叔叔,如今她自己却直接将卓北安认成了沈浩初,这简直……
秦哀嚎着把脸埋进迎枕中,不敢细思。
踏进端安园时,罗氏早就醒来,已用过午饭,正要叫人去找秦。
“娘,我回来了。”秦大步迈进屋里。
“你这孩子,一回来就往外头跑!”罗氏沉下脸斥她。
秦压根不怕她,一溜烟坐到她身边,挽着她的手臂,把脸蹭到她肩头,道:“我要不跑,还不知那些人要骗去母亲多少东西呢。”
罗氏闻言脸色一沉,道:“出了何事?”
秦便将白天的事细细说给她听,才说到应天府的捕快过来,罗氏就怒极拍案:“好个黑心坏肚的东西,我拿他当亲戚,当自家子侄,他倒来骗我害我……”
“娘,你别气。”秦忙把罗氏拉住,温言劝慰,“幸而女儿去得早,已将此事解决了,秦杰几人如今都被关入应天府里,日后必不能再作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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