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蜉蝣卷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落日蔷薇
邱清露借着沈泽念的落水把身边的人清理一遍,泽念与嘉敏更是被她亲自带在身边,不再假借外人之手,她又亲自带着沈嘉敏往校场寻何寄,想请他做嘉敏的老师,教她些防身健身的武艺,何寄自是应允。自此,何寄又再添一个小徒弟。秦远远见过嘉敏一次,小姑娘神抖擞,比先前看着更加明亮,笑容也多了,倒叫人越发喜欢。
见着邱清露的改变,沈浩文也是高兴的,他已许久不曾见到这般艳光四射的邱清露,仿如回到从前。可他那高兴维持不到半日,他回芷园找她,想要留宿,岂料邱清露把他新纳的那两房妾室召到跟前,叫两人服侍沈浩文,又把沈浩文气得摔帘而去。
她对谁都笑语吟吟,独是对他,眉浅目淡,没了从前恩爱。
“嫂嫂与大哥,难道打算一直这样吗?”
四下无人的碧波小榭,秦端着碗酸梅汤畅快地饮着,邱清露倚在临水的小窗前看池里游鱼,闻言眼眸飘远,良久才道:“这样有何不好?”
她忘不了自己小产那日,他对另一个女人的诸般维护,也忘不了后来他的置疑,他疑她以腹中骨肉赶走岳瑜,醉酒之时更说她心肠歹毒,争强好胜,不事公婆……夫妻多年,她百般筹谋为了谁?到头来换得如此不堪的评价,尚不及他心目中的表妹半分好,他未有片刻明白过她。
罢了,夫妻情薄,强求不来,倒不如做个贤良大度的女人,不再是那贪欢爱痴的小女儿。
秦喝完整碗酸梅汤,心里想如果沈浩初也给她整出个青梅竹马的表妹来,她的反弹大概会比邱清露更大,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没办法,没感情的时候都好说,有了感情人就变得自私,秦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觊觎,也不想和别人抢,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只有她有一个人。
反正,她就是妒妇。
她搁下碗,问及另一事:“你那园子里的人,可有动静?”
“清理过后还算正常,就是嘉敏被我带在身边后,她便常往婆母那头跑,不知在嚼什么舌根。”邱清露淡道。
宋氏这人外强中干,看着明,实则极易被人吹风,这回不知又要生什么事。
“只和婶娘接触?”秦问她。
“嗯。”邱清露晃着自己那碗没动过的酸梅汤,褐色汤面上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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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深色的人影。
“藏得倒紧。”秦勾唇,又问,“嫂子,还有一事请教你。三妹妹嫁妆的压箱银子,那八千两银子,是怎么回事?”
闻及此事,邱清露倏尔露了个嘲笑,道了句“从没见过那样做娘的”,便附耳到秦身边说了几句话,秦听得满眼惊奇,那八千两银子她想了很多种可能,但还真没想到这一种。
果然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像宋氏这样的,全天下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那八千两银子,说是现银,其实是借据。宋氏答应给女儿这笔嫁妆,但手头又急钱用,越性连她的聘礼都拿去使了,最后写了张借据给沈芳龄,说是一年后连本带利归还。
也就沈芳龄那个蠢的,才会被哄骗住,还在外大肆宣扬,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嫁妆丰厚,到时候去了杜家查问起来,才叫贻笑天下。
不过这是她们娘两的事,和秦没有关系,她问这事的目的只有一个,确认二房银两来源。
日子出现短暂的风平浪静,没几天就是春闱放榜之日,沈家阖府上下都为此做足准备。香烛齐备、祠堂已开、爆竹也都挑起、赏银尽都备妥,宋氏今日更是换上新做的衣裳,梳洗打扮得整整齐齐,到丰桂堂里陪老太太等着,连难得呆在家里的沈二老爷,今日也破天荒请了门客在厅里坐着。
秦对此不算上心,她早就知道,沈浩文在这一试中未能高中,如今准备得越多,结果下来时就有多让人失望,不过这话她说不得,也只能规规矩矩按照老太太的要求把所有东西都准备。
小厮已经派了几个出去看榜,不过放榜时辰未到,家中众人都焦急等着,小陶氏与沈芳华也一样,只是她们焦急的对象却是段谦。
“放心吧,四妹妹,以段公子的学问,高中必无问题,你且安心等着吧。”秦拉着沈芳华的手安慰她。
沈芳华被人看穿心事,脸一红垂下头去。
前头小路恰有衣色鲜艳的丽人转出,轻嗤一语:“就算考中个一百多名,将来也不过外放做个九品芝麻官,看来四妹妹是要嫁离京城了。”
说话之人正是沈芳龄。她今日也打扮得艳色动人,此时正趾高气扬地看着二人。
就在科举期间,沈芳华与段谦的亲事已经被小陶氏与段谦嫂子定下,三书六礼已到文定之礼,二人庚帖合过,是天作之合,并无相冲相克,如今只等段谦春闱结束,殿试过去,再行纳征大礼。
沈芳龄自然看不起这桩婚事,就算段谦过了春闱又如何?每回春闱挑出的学子那么多,也不是个个都仕途亨通,考不到三甲,那拼得还是人脉家世,哪比得上她的哥哥和未婚夫婿。沈浩文若是中举,身后有镇远侯府撑着,而她的未婚夫婿杜大公子更是进了国子监的人,今年春闱必当顺利,到时候她娘家有兄长撑腰,夫家丈夫也有官职在身,沈芳华连给她提鞋都不够。
“段公子才富五车,当今皇上爱才,必不会屈才,到于我要嫁往何处,与姐姐无干。”
这一回,秦还没回嘴,沈芳华就主动开口,不由让人侧目。秦看了看沈芳华,这个内向木讷的姑娘,已是满目怒气,像只炸毛的猫,她掩唇笑了笑,只道:“走吧,看榜的人快回来了,咱们快去老太太那里。”
说罢她就拉着沈芳华走了,不与沈芳龄做那口舌之争。
沈芳龄的挑衅没得到想象中的效果,气得一跺脚,也往丰桂堂走去。
丰桂堂已经坐满沈家女眷,小陶氏、宋氏、林氏,并邱清露与她一双儿女,还有几个姑娘,秦几人一进去,堂上就更挤了,众人都在说笑,堂间笑声阵阵,秦在角落里拣个绣凳坐了,今日的主角不是她,她不想挤到前头。她屁股还没坐热,便听外头丫鬟大喊一句:“朱管家来了。”
堂上众人便都齐齐站起,知道这是送信来了。
门帘掀起,朱管家三两步迈进堂间,满头的汗也顾不上抹,脸色不大好,只躬身行礼。
“别行礼了,快说!”老太太阻止他的动作。
“回老太太话,这次春闱咱家大爷……没上榜。”
一句话,打得宋氏脸上那笑直接僵冷,整屋的气氛似骤然凝固般,良久无一人开口,最后还是沈芳龄打破这僵局,小声问道:“那……杜家的大公子呢?”
“杜大公子中了,排在第六十七名。”朱管家没敢抬头。
沈芳龄松口气,刚要笑,发现自家母亲脸色沉得吓人,忙闭嘴窃窃勾唇。
意料中的结果,秦毫无意外,她望向邱清露,后者并无多余情绪,看不出失望或者悲伤,只是默不作声地把两个孩子都揽到怀里。
“你们可看清楚了?”宋氏不死心。
“派了三个人出去,来来回回看了十多遍,料来无漏。”管家道。
老太太被许嬷嬷扶着缓慢落座,脸上的失望不加掩饰,当初沈浩初不才,沈家寄望于沈浩文身上,可如今,一个离京,一个落举,自是叫她极其失望,但话还是要说:“今年不中,三年后还可以再考,不碍事,男人就要多磨炼磨炼,他还年轻。”语毕又温声问道,“今年会试前几名都是哪几家公子?”
朱管家这才拭了拭汗:“会试前五名,这会元花落宁安府才子宁非,此人也是宁安府乡试解元。”
秦猛地抬头,意外非常。她知道宁非才学出众,却没料想能一举夺魁,要知道他今年才十八岁,便已连中两元,解元,会元,若殿试能再拿下状元,便是三元及第,古往今来,有多少人能在弱冠之年便连中三元?恐怕是屈指可数。
接下去朱管家又报了几个名字,秦都不大注意,直到沈芳华兴奋地站起,她才回神。
会试第五名,是段谦。
会试的榜一放,沈府马上就关起大门,一并连各色庆祝之物都起,满府都陷入低落,秦也不好作主请段谦入府大肆庆祝,便悄悄拾了一桌席面送到段谦那里,又亲自带着几样礼品登门祝贺。
段谦已经搬去秦为其兄嫂所置的宅中,这段时间他兄嫂正替其相看京中的宅子,打算买一间下来给他夫妻二人居住,他们银钱有限,父母死时留下的财产并着兄嫂二人一半积蓄也只够买个二进的宅子,这还是托其兄嫂为人公允。不过段谦高中的消息传来,现如今他们暂住的这宅子门槛差点要被人踏破,他兄嫂便觉段谦将来是要做大官,又要娶侯府千金的人,二进的宅子委实委屈了,正发愁着。
秦过来时便言及家中有个三进的宅子正空着,可以先租给他们,待他们攒齐置宅银两再买下。其实那是沈芳华的陪嫁,不过段家人有些气节,也不愿段谦总占女方便宜,所以秦换了方式,全其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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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商定,两相欢喜。秦送上贺礼,段谦进来行礼致谢,谦逊了两句,便听秦问起一事。
“段公子可知道大儒卢湛卢先生?”秦托人多方打探这位当世大儒的下落,均无回应,因想着卢湛是天下学子所钦慕之人,指不定问段谦能有些线索,便向段谦问及。
段谦闻言露出古怪神色:“卢先生之名,段某自然听过,不过他乃当世隐儒,段某还未有缘与其一见。不知夫人问卢先生所为何事?”
“实不相瞒,有些重要的事要寻卢先生指点迷津,不过他乃出世之人,我这后宅妇人,寻不到他的仙踪。”秦叹口气,脸上一片失落。
段谦见状不忍,又念及自己与芳华之事,多亏秦从中周旋,此恩难报,故而道:“夫人,我那挚友与卢先生有些渊源,你不妨寻他问问,或有答案。”
“宁非哥哥?”秦眼睛大亮。
清晨林间有雾,日出便散,晨光惬意,无一丝夏日烦闷。只是原本清幽的地方已有不少人慕名而至,要一见少年才子宁非的风采,故而时有外人不请自来,把云庐的两个书童烦得不行。
才刚打发走两个想来结交的人,青衣书童嘴里碎碎骂着转身将竹篱掩紧,觉得自己有必要请公子赐个墨宝,就写“内有恶犬,擅闯者后果自负”,然后做个木牌插在外头。
正兀自想着,不妨身后竹篱被人轻轻叩响,他烦不胜烦地转身:“又是哪个不长眼的……”
话未完就见到梳着妇人髻的小姑娘站在外头,一双眼盈盈望来,让他将话尽数咽下。来云庐的男人很多,但女人倒是头一个。
云庐内,秦望正与卓北安执棋对弈,恰是棋逢对手,棋局甚紧,秦望少年好胜,死盯着棋盘,在想这一步该如何走,卓北安捧着茶坐在他对面,淡道:“过几日就是殿试,你可准备好了?”
“有何可准备的,天下皆已在胸,书上那些不过陈腐之论,到时应变就是。”秦望不以为然,看中一处位置,落子大笑,“大人要输了。”
卓北安看了眼棋局,随手拈了枚黑子放下:“看清楚些。”
姜还是老的辣,秦望的笑僵了僵,拱手:“这局我输了,再来一盘。”
“公子,外边有人求见。”青衣书童不合时宜地插话。
“不是说了不见嘛。”秦望头也不抬。
“是镇远侯夫人。”
秦第一次来云庐,觉得此地甚好。竹舍清幽,鱼跃湖波光粼粼,风光无限,只叫人觉得若安于此地,纵是一生粗茶淡饭也是心甘情愿。
“小丫头,寻我何事?”一声清越的话语,将秦的注意力从风景上拉回来。
临湖的竹榻上有两人正在对奕,少年着白裳,如林间晨阳,自有洒脱之意,而另一人则着竹青长袍,瘦削挺拔,亦如松竹苍劲,正是卓北安。二人静坐天地间,皆望着秦,目光扫来,各自夺眼。
“北安叔叔,宁非哥哥。”秦上前欠了欠身,眼光在二人间流连。
“是上回给你的小玩意玩腻了?我那里还有,一会带你过去随便选。”秦望冲她眨眨眼,并无对着无人时的疏离。
“多谢宁非哥哥。我此来是为贺宁非哥哥夺得会元之名,喏,带了贺礼。”秦举起手中之物,不过两坛酒。
秦望一把夺过,不客气地去了泥封,给卓北安先倒一杯,嘴里却道:“小丫头,你不老实,快和我说实话,到底所为何事。”
一眼看穿。
秦不好意思地笑笑,看卓北安只低头举杯,并不参与他们的对话,便回秦望:“我是来请教宁非哥哥一个问题。”
“说。”秦望又给自己斟酒。
“听说宁非哥哥与卢湛先生有些渊源,不知可有此事?”秦觉得在秦望面前,兜来绕去的试探没有意义,遂直接问出。
秦望斟酒的动作一停,转头盯着她:“你问这做什么?”
“有些家事想找卢先生打听一二,可我找不到卢先生的下落。”秦咬咬唇。
闻及此语,连卓北安都抬头看她。
“家事?”秦望盯了她很久才目光。
“嗯。”秦忐忑,她从段谦那处得知宁非与卢湛有渊源之后便立刻赶了过来,心知自己来得冒失,但她真的很想求得卢湛下落,“就是此前与宁非哥哥说过的,我兄长的下落,可能卢先生那里会有些消息。”
秦望将酒一饮而尽,从榻上站起,走到她面前:“我老师去了漠北,你有什么事,直接问我就可以。”
秦一口气差点没跟上,心里突然怦怦直跳,愣了好久才看着他的脸呆呆问道:“你……你是卢先生的学生?”
“是啊,入室弟子。”他噙着一抹笑回答。
“那……那……尊师一共有几个学生?”秦脑袋炸开道白光,梦寐以求的消息从天而降,砸得她有些缓不过来。
“老师的亲传弟子一共五人,不过……”秦望钓鱼般放长线,勾住她的心,又猛然线,“与你同岁的,只有我一个。”
“!!!”秦震愕地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122章哥哥
湖畔光线明亮,她的目光似此际粼粼波光,里头的惊讶仿如湖间游鱼随时要跃出湖面。卓北安拈起酒盅,一边远远看她,一边小啜一口,又是熟稔的味道。秦望静候其变,可候了很久,秦还是副傻模样,好好的一个妹子被他给逗傻了。
“傻了?”他食指一点,轻戳在她眉心。
秦纵使有七窍玲珑心,此刻也在脑中反复琢磨秦望刚刚的话,这话有两重含义他是卢湛的徒弟里唯一和她同岁的,所以他是她哥哥?而他能云淡风轻地说出这句话,意味着他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她想起他给自己送那匣子小玩意时寄来的信笺,上面那半首《别弟妹》的最后两句,念昔别时小,未知疏与亲。今来始离恨,拭泪方殷勤。他不是因为自己唤她哥哥,所以随兴而挥的,那诗别有深意,可她并未意识。
不少人说他们长得像,连母亲在初见宁非时也忽然心恸,可她怎就没点反应,明明见着这人也心生欢喜,从第一面就有异于常人的感觉……
她活了两辈子,也惦了他两辈子,可未想他曾在咫尺可及之地,兜兜转转间竟就这样相遇。
“你早就知道了?”她眼里只剩下宁非。
如今细看,他与父亲有同样的眉眼,可目光却和母亲一样温柔,唇像母亲,饱满圆润……越看越像,越看越顺眼,她知道他生得好,但现在再看,那好里又透着亲。
“不算早,你托曹星河查我身世之事被我老师得知,他写信通知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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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就自己查了查。”秦望人生中从未有过这般温柔时刻,他戳着她眉心的手自她脸旁边划过,将她鬓边细软的发勾到耳后,认真看她,声音喑哑,“你那几声音哥哥,叫得并不冤枉。乖,再叫几声来听听?”
秦听了这话,却是唇一抿一扁,早就微红的眼眶含不住泪,顷刻间就掉下来。秦望眉一蹙,原本温柔目光在她一颗接一颗没完没了的泪珠子里渐渐变得无措他自小孤苦,感情淡薄,自不明白秦寻他两世夙愿得偿之情,加上他并没哄小姑娘的经验,不知如何面对她的眼泪。
他以为她知道了会开心,岂料却惹她大哭,早知道便不说了。
秦望有些挫败,他不知道如何当个哥哥,只想着让她欢喜就是好事,反之则不好。
“别哭了,别哭……乖……大不了我这里的宝贝都给你,你随便拿随便玩,这些东西别人想要没有的,只给你!”秦望无奈,只好拿衣袖略显笨拙地擦她眼泪,动作很轻,怕自己太用力,就把小丫头的脸颊给擦红,虽然她的脸现在已经挺红的了。
他却不知,女人越哭越劝,越劝越哭,所以秦泪如雨下,哭到打嗝,仿佛气要上不来,秦望只好求助卓北安。卓北安不动如山,只朝秦望举起酒盅遥远一杯,先前秦望频频向他打听秦家和秦少白事时,他就已有所觉,秦少白的家事,他也知晓,如今见此情景,哪有不懂的。不过,他帮不到秦望,因为他也没有哄女人的经验。
“好了,不许哭!”秦望把脸一虎,索性抛开温柔,佯怒。
秦被吼得一停,怔怔看他,秦望马上又放柔姿态:“你乖,别哭了好不好?”
她果然不哭了,只是还打着哭嗝,时不时要“咯”一声,声音扁扁的:“你欺负我!我要回去告诉我娘!”
这话她听秦舒说过,秦雅说过,听很多有兄弟的姑娘说过,她在心里想过很多遍,可从没机会出口。
这句话,一辈子,她也只对两个人说,一个是丈夫,一个哥哥。
“好好好,只要你不哭,随便你怎样都行。”秦望松口气,白衣袖口已被蹭上大片泪痕,他也不在乎。小丫头泪水连连的眼睛看得他心肝脾肺肾都疼,要不是顾忌她已嫁人为妇,他早就把人揽到怀里好好安慰。
秦动动嘴皮子,吐了然话,秦望没听见,问她:“你说什么?”
她又动动嘴皮,这回他听清了,她叫他“哥哥”,哭过的嗓音有奶猫的可怜劲,听得他心要酥掉,就是太小声,他假装没听着,又问:“什么?”她再大声点,他揉揉耳:“听不清。”秦暴起,在他耳畔大吼:“哥哥”秦望被她的声音炸得耳朵生疼,转头对上她得意的笑,颊上泪痕在阳光还带着莹润水光,他不禁也莞尔。
“你就这么信我?我说是你哥哥你就认了?万一我是骗子呢?”秦望揉起她的额头,她的发髻梳得太规整,他无处下手,又想摸她这颗猫头,只好打额头的主意。
发泄过后,秦只剩无边喜悦,听他这么一说才反应过来,老实道:“我不知道,你一说我就信了,大概……孪生子的直觉?”那种感情,很微妙,以她如今稳重,原不该这样轻信外人,但说话的人是宁非,只一句她就信了。
他失笑,有点嫌弃:“你我双生,可怎么你比我矮这么多?脑子还不好使。”
“……”他是比她高出许多,至于脑子,她更没得比。
“真是个傻丫头。”见她似乎又很认真地思考他的玩话,秦望叹了句,道,“我那里有块锦布,布上绣有‘望’字,据老师说,那是卖我的老盗匪给我留下的唯一东西,说是我襁褓一角,其他的金玉因为值钱都被抢走了,只有这裹被,留到如今。”
“什么颜色的布和字?”秦拽了他的袖子问他。
“百家布,金线字,我查过那字的绣法,是余扬的浮绣,字体为隶书。”秦望语罢自怀中取出个青色香囊,将那块布取出。
秦接过展下,抚着上面的字,眼眶又发涩:“没错,是我们家的东西,我也有张一模一样的,母亲还好好着。余扬是母亲故乡,浮绣是她的绣技,这字是父亲写的,母亲再依样摹上。我……我要回去告诉爹和娘,若是他们知道定然高兴,你同我回去见见他们吧?”
“先别说,再等等。”秦望道。
“为何?”秦攥紧那布。
“等我殿试过后,再随你去见父母,否则你家那些人又要挑起事端。”他回她。区区一个会元,
还不足压过人。
“我家?”秦瞪他。
“秦家。”秦望纠正自己。
秦将布装起还他,心里算算日子,还有七日就是殿试之期,第八日读卷,第九日放榜,他应该是想得了大功名再归家,好堵住那些人的嘴。也没剩几天时间,到时候给父母一个惊喜,也好。
“那你不许逃走。”秦拉着他的衣袖。
“我为什么要逃?”这回秦望跟不上她的思路了。
“怕你考不好不想回来。”秦扬眉。
“我?考不好?”秦望指着自己鼻尖,看看她,又看看卓北安,卓北安耸耸肩不帮腔,他便戳她脑门,“拭目以待吧。”
“拉钩!”秦竖起小指。
秦望觉得这钩如果不拉,她大概会派人把云庐给围起来盯着,只好妥协,一边拉钩一边说:“也只有你,换个人敢这么和我说话,现在已经被我扔水里喂鱼了。”
“自负!”秦紧紧钩住他小指荡了荡,松手,趁着他甩手抖指的功夫,忽然踮脚抱住他的脖子。秦望一愕,配合地低头弯腰,听她在自己耳边一叠声地叫:“哥哥,哥哥,我也有哥哥了!”
心似要化开般,这十几年孤苦飘零的痛都被她声音安慰,秦望不由自主回抱她,一掌轻按在她背上,一掌却抚上她的发。
妹妹,真是个奇特的小东西。
回去的路,是卓北安陪秦走的。云庐外的路很静,路两侧是竹篱围起的树林,光一束束透下来,鼻间都是草木芬芳。道路很窄,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秦脚步很轻快,卓北安看得出来,她很开心,偶尔侧头看来时,脸上都带着笑,眉眼弯弯,嘴角的梨涡甜得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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