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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密探夫妻档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翦花菱
孙景文出了柳园,一直出了王府大门,转了个弯,去到王长子朱台涟的宅院。亲王长子封世子,郡王长子封王长子。因安化王喜清净,自一嫡两庶三个儿子都相继成婚后,就叫人将他们所住的跨院自王府中分隔了出去,也不叫他们日日来请安。虽一墙之隔,王长子也算得辟府别居。
“……是郑娘娘不满王爷给小妹安排的婚事,撺掇王爷去将流落京城那个女儿找回来,替小县主担下这桩婚事。王爷给了我两千两的银票与这些信笺,着我去京城替他找闺女。”
孙景文见了王长子朱台涟的面,便将王府之行都说了一遍,只将安化王给的银子数目打了个四折。
“到这时候想起去找女儿,早干什么去了?”朱台涟冷笑了一声,拿起孙景文带来的那几个安化王手书的信封,在手里顺着折了一折,送到一旁的烛台灯火之上。
刚过掌灯时分,紫铜莲座烛台上燃着羊脂巨烛,足有小儿手臂粗细,通明的灯火遇到油纸信封瞬间点燃,火焰直窜高了数寸,转眼间便将几封书信都燃成了灰烬。
孙景文早料到如此,冷眼看着不觉有异。
朱台涟抛下手中残存的一角纸片,道:“你去便去,记得千万不可惊动官府。”
“是,”孙景文一改安化王跟前的端庄模样,脸上殷勤赔着笑,“其实听了那些下人所言,即使不惊动官府,说不定也能找得回县主来。”
城里人从不轻易搬家,从刘嬷嬷她们那里清楚得知那白玉簪所嫁之人的身份住址,只要人都还活着,想必不难找到。
不想朱台涟却摇着头,泼来一瓢冷水:“难了。你不晓得,我曾经关照京城那位姨娘与妹妹多年,那时每年都会着人上京送财物给她家,只是顾忌着白姨娘的忌讳,我只叫人将财物交与她那丈夫,命其好好照应那母女两人,没叫白姨娘知道。去的人将他家情形尽数报与我知,说白姨娘再嫁之后没两年就害了疯病,成日疯疯癫癫,又撑了两年就死了,她男人后来又续弦,生了个儿子后继室又死了。五年前新帝登基,我上京送贺礼,就亲自过去探望,没想到……”
他缓缓叹了口气,冷峻的面容露出一丝痛惜之色,“那男人在那小半年前也死了,撇下我那妹子典了屋子带着弟弟搬走,去向不明。我又带人打探了好一阵都没着落,还留了人在京师继续打听了一年多,亦是音讯全无。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带着个弟弟,还能如何过活?想必也早都没了。”
他顿了顿,最后一句仿若自言自语:“若非我那年惦记着上京入贺可以亲自临门,就没按时派人过去探望,也不至于那么与她错过。”
怪不得他方才要说安化王“早干什么去了”,孙景文心里十分纳罕,王长子往日对待跟前的四个弟妹都十分冷淡,甚至可说是嫌弃厌恶,不见半点关爱,若非他从前着意巴结逢迎,又接连做过几桩漂亮事儿,朱台涟对他这妹夫也必定爱答不理,怎地说起那个素未谋面的妹子,反倒情深义重起来了呢?这便是所谓的远香近臭?
他试探着问:“您关怀白姨娘与那小县主,是受王妃的嘱托?”
朱台涟扫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转而问:“父亲给了你两千两银子?”
孙景文忙应了声“是”。
朱台涟道:“我再给你添上两千两。毕竟我那时寻找的时日有限,这一次你去了还是好好去打听打听,万一真找着了,不拘是已嫁了人或是未嫁,你将一千两银子留给她,另一千两就算作给你的辛苦钱。”
孙景文微怔:“您的意思,是即便找见了,也不带回来?”
朱台涟微露冷笑,眼神复杂:“这当口,带回来于她又有何益?”
孙景文点头拱手:“我知道了,您放心就是。”
朱台涟朝他睨过来:“纵使找不着,那一千两也一样归你。不过你可不要想来蒙我,你知道,我不在乎这千把银子,就恨别人拿我当做傻子糊弄。”
孙景文被他冷厉的目光一扫,心头一阵发寒,立刻意识到方才将王爷给的五千两说成两千,怕是也被朱台涟猜到了端倪,忙笑道:“您说的哪里话?我再如何蒙别人,也不敢蒙您啊。再说我平日蒙别人,还不都是帮您蒙的吗?我对您可是决计忠心不二。”
朱台涟未露声色,淡淡道:“去吧。记得管好了你那班子人,千万不可引人注目。”
孙景文所住的县主府与王府并不相邻,当日回到自家宅邸时天已黑透,刚一进门,便遇上葛城、冯七、路九、徐利四个帮闲迎上前问东问西。
方圆百里之内自是安化王府势力最大,这四人有心做王府的帮闲不够格,就来投奔了仪宾孙景文,几年下来帮他办差跑腿,都成了他的铁杆手下,今日见他一早去了王府至晚才归,就知道必有大差事。
孙景文拿出一叠银票,得意洋洋地在手上一拍:“该着你们四个走运,随我去京城逍遥快活一阵吧!”
那四人一听,八只眼睛都放出光来,葛城涎着脸笑道:“如此说,这一次咱们可以尝尝京城小妞儿的滋味了?”
孙景文冷下脸来,往门口扫了一眼:“把你那哈喇子擦擦,留神叫外人听见了去!”
第3章巧遇
王长子不叫惊动官府,倒也不是完全不可惊动外人。孙景文带上四个手下,拿了安化王府的牌子,以回京探亲为名,一路使着官方驿站的便宜车马,朝京师赶来,启程半月之后,一行五人便进了京门。
四个手下从前随他游玩,见识过的最大城镇就是西安,何曾见过京师这等花花世界?孙景文带他们认了自己家门,就分了他们些银两,叫他们先自去寻乐,自己则去与家人团聚,走亲访友。
各自玩乐了数日,孙景文才会同四个手下,去到传说中白玉簪携女嫁去的地界探听,果然如朱台涟所言,那家男女主人均已过世,长女带着幼弟搬走,不知去向。
孙景文也不当回事,只带着手下东游西逛,偶尔随口打听几句了事,这几日下来,倒是打听近年京城何物好吃、何事好玩还更多些。
这日上午,五人听闻一家街角铺子的油炸别具特色,滋味上乘,便过来品尝。
街头转交处的小铺子两面敞开,里头摆着四张长





锦衣卫密探夫妻档 分卷阅读5
条木桌,几张条凳,店主就在铺子边角烧着炉子,架着油锅,现炸现卖。
鸡蛋大小,形似铜铃,面皮包着肉菜馅料,过油炸熟,搭着热豆浆一块儿吃。因肉食贵,这肉馅儿也不便宜,合五文钱一个,算是京城小点心里较贵的一种。
“哥哥莫嫌我多嘴,要我说,咱们还是加把子力气,尽力把小县主找着更好,到时王爷一高兴,赏钱还能少?”手下路九向孙景文劝道。
孙景文轻哼一声:“要你说么?可王长子又不叫惊动官府,偌大的北京城,光靠咱们几个上哪儿找去?”
虽说王长子交代了即使找见小县主也不要带回安化,孙景文并没打算遵从,明摆着还是找回小县主对他好处更大,到时大不了说是小县主自己很想回家归宗,也便可以敷衍王长子了。
葛城捧着青瓷大碗喝完了豆浆,抹着嘴笑道:“这得靠缘分,不是想找就找的来。哎哥哥,买姑娘的事儿怎样了?”
孙景文斜他一眼:“少不了你的份,等着吧。”
葛城满脸堆笑地点头,转头去与冯七徐利小声议论起这两日本司胡同所见的姐儿哪个标致。三人一边说还一边睃着孙景文的脸色,似是怕他听了不快。
孙景文兴味索然,嘴里嚼着,不知不觉将注意转向了台阶下的小摊子。
那是个相面算卦的小摊,摊主是个面容清癯、墨髯垂胸的中年相师,正在为一个中年妇人相面解卦。
相师捻着胡须慢悠悠道:“小夫人您别怕,我做生意讲究缘法,这一卦不论准是不准,都分文不取。您只管放心听听便好。”
妇人坐在他对面的板凳上,闻听果然眉眼松泛了些,连连点头。孙景文听得暗笑,所谓分文不取都是缓兵之计,等对方安心听来,入了套,他自有他钱的由头,这都是卖艺人的老伎俩了。
只听相师道:“依我算来,您是打东边来的,今早辰时三刻出的家门,步行去的白塔寺进香,为的……是贵公子的病情吧?您烧完香顺道求了签,结果只得了个中下签,您放心不下,就在寺院门外逡巡了一阵,又到丽正门那边绕了一圈,想去生药铺抓药,却又没进门,然后就到了这儿,我说得可对?”
妇人满面惊诧,连声音都打了颤:“先生……您真神了,就跟一路跟着我来的似的。那您快说说,我儿那病情可还有的救?”
相师一手捻着胡须,一手在空中掐指卜算,垂着眼睛沉吟片刻,方道:“您今日来到我这儿正来着了,再晚上半日,令郎必定没救。”
妇人忙欠了欠身:“那您快说,要如何才能救得我儿?”
相师提起面前小桌上的朱笔,蘸上朱砂在一张黄纸上画符:“我来画符一张给你拿去,你顺着这条街一直往东走,路上留意穿灰布袄子的人,若是遇见女子便罢,若是遇见头一个穿灰袄的男子,那便是上天给你的有缘人,你上前央他帮你将这道符引火焚化,必可为令郎消灾解难,不出一月,疾病即可痊愈。”
妇人千恩万谢地接过符来,摸出怀里几块碎银子要塞给相师,相师却推推搡搡拒不肯,坚称自己说了分文不取就要说到做到。
忽听旁边“嗤”地一声笑,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插口道:“大姨您就快把银子起来吧,等到您去了找到穿灰袄子的男人烧符就知道了,那汉子会百般拒绝不肯帮您,被您求上一通之后,再跟您要三两银子才肯帮手。您现在就把仅有的一点银子花了,到时可怎办?”
妇人循声看去,见说话的是个十几岁的青衣少年,靠着台阶边上站着,看样子是正等着那边没出锅的炸,这小伙儿打扮寻常,却长了一副极好的相貌,面皮白白嫩嫩,弯眉杏眼,一张噙着笑的小嘴饱满嫣红,这模样真是比个姑娘还俊,他嗓音也清亮脆嫩好似女声,想是变声晚的缘故。
相师听了少年这番话就是脸色一变,刚要插口,少年又紧接着道:“大姨您可知为何?因为那位穿灰袄的‘有缘人’就是这位先生的堂弟,常年与他联手做生意的。那人成日在这街上乱转,就等着他堂哥把生意指上门。这街上穿灰衣的人不少,但他必会想方设法叫您头一个看见他,等到从您这里讨来三两银子,他会分二两给这位先生,您害怕他吃了亏么?”
相师沉着脸道:“你胡说些什么?”
少年也不理他,只朝妇人道:“大姨您觉得这先生算得准是不是?其实他那些都不是算来的,而是看出来的。今早京城刚下了阵小雨,他看见您肩上还有些未干透的水渍,就知道您必是出门时看见雨不大,像是快停了,才未打伞,以此判断您出门的时辰就是辰时三刻;今日刮的北风,您右肩上湿的比左肩多,可见是由东往西行走,必是家住东边;您手里的篮子没装几样东西,光从上面盖的这块帕子的形状便可看出,里头装着刚从寺庙求来的签,光是看您这满面忧愁的脸色,就知道必是得了个不好的签,却又没坏到下下签那地步;您这鞋帮上沾着不少新泥,丽正门那边正在翻修城门洞,这种灰泥就数那地方最多,可见您是在那一带逡巡了好一阵子,那跟前最大的一家店铺就是回春堂生药铺,您又是刚去进香求签的,可不是叫人随便一想,就猜到您是家有重病之人,无计可施,想买药又怕白花银子,才去求神问卜的么?”
孙景文一直旁听着,随着这少年的话一步步从妇人身上印证来那些细节,不由得目瞪口呆。他也早听说这些街头卜卦算命的都是些江湖骗子,可究竟怎么个骗法儿,他一直不得而知,方才听那相师说得头头是道,他也疑心相师真有几分道行,哪想到其中竟有这样的玄机?
若非这少年一一点破,寻常人谁会去留意别人哪边肩上有水渍、鞋底下沾了何样的泥?
相师的一张长脸已然涨得通红,中年妇人也听得惊疑不已,少年恳切劝道:“大姨,您安心把这点银子好,再去买药去给令郎吃个试试,若是觉得药石无用,也只好听天由命,辛辛苦苦攒来的银子,怎么花也比叫人骗了去的好吧?”
妇人也明白了卜算无用,深深叹了口气,没说什么,栖栖遑遑地起身离去。
她刚一走,相师便冷讽起那少年来:“你倒是好心肠!做了一回仁侠义士,连一句道谢都换不来,白白搅黄了我的生意,于你又有什么好处?”
少年接过这边店主新炸好装进油纸包的,撇嘴笑道:“崔叔您做生意也愈发不讲究了,我不信您看不出,那妇人衣衫敝旧,脸色发青,显是连早饭都未曾吃就出了门,她家中就剩下那点碎银子了,今日被你赚去,来日她儿子病死,连个发送钱都没,你就忍心?当日我爹在世时,可不曾做过这等缺德生意。”





锦衣卫密探夫妻档 分卷阅读6
师冷笑:“是啊,何大哥是劫富济贫的侠士,哪是我等可比?不过你们父女俩这般义薄云天,怎也没见落着点好处呢?老天爷有没有看在你恁好心肠的份上,就给你家扔块银饼子呀?”
少年也不理他,包好手里的油纸包就要走,相师却一改冷脸,追上两步拦住他笑道:“我说菁菁啊,你看看你这套好本事明明不在我之下,若能做个卦姑,不比给人家做使唤丫头好得多?你若有心入行,叔叔情愿带你这个徒弟……”
“行了行了,谁做使唤丫头了?那坑蒙拐骗的黑心钱您且慢慢赚着,我就不奉陪了。”少年说完就绕开他走了。
孙景文那四个手下早在少年揭露相师骗术那时起便都被吸引过来,也都听得暗暗咋舌,见人走了,便议论着“这小伙儿眼神可真毒”云云。
“什么小伙儿?”孙景文一笑,“那是个扮男装的姑娘。”
四个手下因坐得没有他近,方才都未留意相师与少年最后那两句话,没听见“卦姑”与“使唤丫头”的说辞,听了他这话,细想那少年情态,也都恍然大悟。姑娘家出门怕惹人注目,换身男装也不稀奇,敢情这眼神贼毒的还是个姑娘。
葛城两眼放光地咂咂嘴:“呦,我方才就说呢,恁俊俏一张脸生在个小子身上着实可惜,哎,哥哥,难得遇见这么好的货色,不如咱跟上去,看看她家住哪里,说不定能摸上手儿呢?”
孙景文狠狠瞪他一眼:“这里是天子脚下,你当还是在安化城里呢?想要丫头只可寻牙婆去买,岂能打良家女子的主意?我告诉你们,休想在这地界给我惹祸!”
那四人都缩了脖子不再出声。五人的都已吃完,这便汇了银钱准备离开,这期间那相师拾着摊子上的笔纸,嘴里一直没停下小声骂骂咧咧,孙景文正起身迈步,忽听见他吐出一句“还真当自己是郡主呢”,心头就是一动,忙过来问道:“你说什么郡主?”
第4章慧眼识人
相师朝他翻翻眼皮,知道他无意买卦,就没半点热忱:“怎地,客官是想测字还是看相啊?若都不是,就恕不奉陪了。”
说话间已将物品都装进支摊子用的小木箱,将两条板凳搭在其上,提起木箱上钉着的布带子挎上肩头就要走了。
孙景文使了个眼色,四名手下立刻过去拦在了相师面前。相师一横脖子:“怎么着,这里是天子脚下,你们几个外乡人还敢街头打劫不成?”
孙景文踱步上前,含笑道:“你眼力不错,他们四个确实是外乡人,不过本公子可是堂堂正正的京城人士,而且在五城兵马司与锦衣卫都有亲朋,他们往日对你这等江湖骗子是无心搭理,可若是听了我几句证词,想必拉你进衙门去打一顿板子,还是不在话下。”
相师听他一口地道京师口音,穿着也是不俗,像个有来头的,登时矮下身价陪笑道:“爷台恕罪,您是想问那小丫头的事儿?我照实说给您听就是。其实也没甚新鲜,那丫头名叫何菁,她娘从前是个疯婆子,成日嚷嚷她是哪家王爷的女人,她闺女是郡主,我曾与她做过街坊,也便记住了。”
孙景文顿时两眼一亮,人们都以为“郡主”比“县主”好听,连朱奕岚和他妻子朱锦岚她们平日里也常叫下人们称她们为“郡主”,若说白玉簪也这般叫自己女儿,也无甚奇怪,况已听说白玉簪确实得了疯病,所嫁之人也确实姓何,而刚那姑娘扮作个小子样,看着就像十六七的少年,若说是女孩子,那模样就该有十□□了,也正对的上号。
难不成真叫他们撞了大运,竟与小县主见了面?
孙景文朝那女孩去向望了一眼,早已看不见人,忙向葛城路九吩咐:“你们两个先撵上去,看看可还追的上人。”完后又向相师问道:“你可知道这姑娘如今住在何处?”
相师面泛难色:“这可就不知了。您就是把我抓进锦衣卫的诏狱扒皮抽筋,我也说不上来。”
孙景文眼睛一瞪:“你少来贫嘴,你既与她熟络,又说什么她做使唤丫头,显是对她近况心有了解,快来细细说给我听,敢有半点隐瞒,我就真叫你去见识见识锦衣卫的诏狱是何模样!”
*
东西两厂外加锦衣卫,无疑是京城吓人头三家。
孙景文借锦衣卫的名头狐假虎威,却不知此时此刻,距此仅隔着两个街口之外,就有大批的锦衣卫校尉们正在办案。
都察院左都御史梁宏的府邸被数不清身穿曳撒、腰间佩刀的锦衣校尉团团围住,锦衣卫指挥佥事张采一身银灰色绣金线飞鱼的团领曳撒,大模大样地站在梁府正门之外,看着手下入府拿人。
听着府门之内传出一阵阵鸡飞狗跳的狼狈声音,张采拿胳膊碰了一下身边紧挨他站立的校尉,亲昵笑道:“老弟,这一回你可是又立了大功,这梁大人昔日何其不可一世?听说见了厂公都不来低一下头的。结果没出一个月的工夫,你就叫他成了阶下之囚,回头可要为哥哥细致说说,你是如何办到的。”
那校尉官帽压得很低,直盖住了双眉,下半张脸都隐在浓黑的胡须之后,他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垂眼道:“张大人慎言,此地人多眼杂,叫人留意到我终归不好。”
张采一笑:“你也太谨慎了些儿,就你这副打扮,若是不来明说,叫我盯着你看上一个时辰,都认不出是你来,外人又有谁能猜得出,我身边站的竟是大名鼎鼎的东莞侯邵良宸?纵使真有人认出来,也猜不到你还是皇上跟前最得力的锦衣密探啊。唉,若说你这差事单这点不好,办得再风光漂亮,外人也听说不得,连认得你的人都没几个,太冷清了些。”
邵良宸有些无奈,朝他拱手施了一礼:“下官还是暂且告辞为好,张大人保重,改日下官再行拜访。”
张采不敢在他面前拿大,又不能在外人面前露了痕迹,就微微躬了躬身算作还礼,点头笑道:“也好,我也不多留你,咱们来日再聚。”
邵良宸踅身离去,转入一条胡同,瞥见周遭无人,迅速解开衣衫带袢,将外衣脱下,露出里面一袭寻常布袍,随后摘下官帽,换上软巾,将两颊粘的胡须揭下少许,又将其余的理顺,只一眨眼的工夫,便由一个威风凛凛的锦衣校尉变成了文质彬彬的中年儒生。
他将那脱下的官服包裹着官帽,里子朝外打成一个小包袱提在手上,继续前行,连步伐姿态都与方才迥异,再没人看得出他就是方才佥事大人身边的锦衣卫老爷。
行至前方胡同口,刚转过拐角,迎面遇见一人也正要转弯,眼见就要与他撞个满怀,邵良宸及时撤步一退,才于二人相触。面前那青衣少年吓了一跳,手中捧的一个油纸包滑落下来,邵良宸伸手一抄,托在了手




锦衣卫密探夫妻档 分卷阅读7
里,交还给少年。
听见对方道了声谢,声音脆嫩,邵良宸略微打量一眼,认出面前这少年自己前日曾经见过,他扮作风水师进出梁府,也被带着去看过后宅,见过后宅一些女子,这少年本是个姑娘,似是梁家为小姐出嫁临时请来帮着绣嫁妆的绣娘。
何菁受了梁家大小姐的分派,去到针线铺子买了两把金线,又去那远近闻名的铺子为小姐买了做点心,此时怀里揣着金线,手里捧着装的油纸包走在返回梁府的路上,撞见这中年文士,她道完谢后就绕过去继续行路,心里却生出许多疑窦:
寻常人多是脸比手白,这人却是手背皮肤比脸色白了许多,可见脸上可能是涂了东西故意改妆,那胡子也像是粘的,而且他身手敏捷,手掌虎口处还有一圈薄茧,可见是个身负武艺常使刀剑的又易容又会武,这会是个什么人?
没走几步,忽听身后传来邵良宸声音:“梁府已被查抄,别叫人知道你曾在那里做事,得惹祸上身。”
何菁蓦然回首,见他身影已消失在胡同口外。
心头隐然慌乱,她赶忙加快脚步沿着胡同朝梁府方向小跑回去,没等出了对面的胡同口,就听见前方传来官吏呼喝与百姓议论的杂乱声音。
待得转到墙角朝梁府方向看去,但见看热闹的百姓凑了一堆,大门内外乱哄哄的一团。何菁小心翼翼地凑到人群跟前,假意朝人打听出了何事。
“说是梁大人家里私藏了只有皇上才能用的好东西,被人检举揭发,才犯了案子。你看看,这都动用锦衣卫了,梁大人怕是凶多吉少。”
“啧啧,这梁大人真是钱多了烧的,家有万贯家财还不知足,非要整点御贡的东西来撑门面,这下可崴泥了。”
人们议论纷纷,同情的没几个,倒是幸灾乐祸的居多。何菁愕然听着,一听说“御贡”,便想起前些日梁大人为翻修宅子所请的那位风水师,她连日帮大小姐绣嫁妆,曾听梁大小姐说起过,那位风水师深得梁大人信赖,曾提议他置办些稀奇玩意以改风水,难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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