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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月无边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尤四姐
崖儿从未这样恨过一个人,她恨苏画两面三刀,更恨幕后操控一切的厉无咎。
厉无咎见她血红着两眼看自己,似乎吓了一跳,“楼主息怒,还差最后一步真相大白,你现在不能出手,否则就前功尽弃了。别忘了鱼鳞图和枞言的半条命还在我手上,你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其实权谋历来如此,兵不厌诈嘛。苏画并不是为你专设的,她是我派在兰战身边的棋子。当初兰战布局把她吸纳进弱水门,你现在有多恨我,那时她就有多恨兰战。兰战起初并不重视她,而我正需要这样一个倔强又有可塑性的人,替我看住波月阁。只是我没想到,她对你们如此有情有义,本来铲除那些杀手根本不必等到我与仙君会面之后,是她种种托词一再拖延,才逼我仓促出手。人啊,心里装着感情,就变得没用。如果她刀枪不入,你们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说句公道话,你们应该感激她。”
作者有话要说:1荧惑:火星,古代视为不祥,出现即有离乱。
☆、第104章
这个时候竟然还有心思替别人说公道话,厉盟主是算计得太多,把自己给算傻了吧!
“你的意思是,在我进入波月阁前,苏画就为你所用?当初构害她的,真的是兰战吗?”
她问的是波月楼里每个女人都关心的问题,究竟是谁破了她们的身子,害她们家破人亡,长哭无门。那个男人是一切罪恶的根源,仿佛挖出这个人,就能洗清一切罪孽似的。
“楼主以为是我么?”厉无咎失笑,“当然不是我,我从来不做强人所难的事,尤其是对女人。”
他笑得意味深长,当年她十三岁,奉命和四星一起伏击都洲商队。那次事毕,本应当是她破身的日子,但他来看时,她病得都不成样子了,瘦弱的人蜷缩在冷硬的铺板上,即便神志不清了,也还是紧紧攥着双拳。他对太小的女孩子不感兴趣,不过在她床前站了会儿,就出门吩咐苏画好好照应她。他从她脸上看出了一点柳绛年的影子,毕竟多年前他的确曾经喜欢过她母亲,就算是故人之女,也不能趁她垂危,对她做那种事。
这次之后,接下来便再也没有寻到机会。兰战自此不在他面前提起她,那厮有自己的算盘。一个女杀手保持囫囵身子到十八岁,几乎是不可想象的。波月阁的护法们也提出愿意效劳,都被他拒绝了,他想把这颗果子留给自己尝鲜。
可惜啊,一时心慈手软,让她有机会攀上紫府,闹得这寻宝的事天上地下无人不知。如果当初他狠狠心肠,了这小蛇,她如今还能这么猖狂吗?
崖儿却对他的话唾弃不已,一个能一再毁约的人,有什么资格高谈人品。不过她也大致理清了苏画的人生轨迹,从小长在青楼的柜子里,少时流离失所被一对老夫妇养。后来养父母罹难,她被人奸污,不得不进入波月阁,不久之后便被厉无咎归旗下,几乎没有一天不在盼着兰战死于非命。
也许自己的孤注一掷,完成了苏画长久以来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所以那时苏画对她是心存感激的。可是有的路,走了就不容你再回头,她不单是弱水门的门主,更是绿水城的城主。她和波月楼这头的感情越深,就越担心有朝一日会被戳穿,因此有段时间总是魂不守舍。她以为苏画是在为自己和大司命之间的感情苦恼,谁知竟是为了相距越来越近的老东家。
人生真是一场局,苏画应当是早就有预料的,所以才一再婉拒大司命。她到最后仍旧保有一点人性的纯善,如果她不在乎大司命的立场,完全可以把他拖下水,也不至于让他清空了一切关于她的记忆,最后对她痛下杀手。
崖儿看了眼大司命,他脸上无喜无悲,大约真的把自己对苏画的感情忘记得一干二净了。如果有一天他忽然想起来,届时又当如何面对自己呢?仙君示意她不要深究,这事当然能含糊则含糊。毕竟苏画已经死了,让大司命重新想起,对他是件残忍的事。
“你的所求究竟是什么?”仙君望向圆池中央那个类似祭台的石案,“我知道金银并不是你最终想得到的,必定是有更让你觊觎的东西。”
厉无咎啧了声道:“觊觎?你这话真是难听得很,怎么说都是万年的交情,别老是拿这么恶劣的字眼来形容我。”
仙君哂笑道:“我还有更难听的字眼可以用来形容你,你只管耍赖,要不是这地方古怪,我早就结果你了。”
厉无咎说别,“暗河连通着外面的水墙,要是轻举妄动,会出大事的。”
他距离石台最近,一面说,一面已经将手按在了中心的六芒星上。
忽然手心被什么割了下,他吃痛回,掌心出现一道寸来长的口子。有血滴落在石臼的边沿,那石臼吃了血,外沿的十二面石雕忽然沉下去,中间的石刻凸显出来,然后六角十二面的石槽里涌起银色的流质,圆融滚动,八方汇合。
是水银么?他回身看,圆池边沿,穿破缭绕的水雾隐约也有银光流动。那液态的金属,很快把他们脚下站立的空间划分开。水银有剧毒,会随空气蒸发,在场的人都抬袖掩住了口鼻。这时有隆隆的震动从地心传达上来,他们所处的位置越抬越高,形成一个三面的椎体。所幸这椎体上有层层平台,让他们得以落脚。平台下部出现了大片的水银,逐渐漫上来。锥型最高处,六芒星的上空,忽然燃起了鲸油灯,灯火发出莹莹的蓝光,他的脸在那层光晕的笼罩下,愈发青白得鬼魅一样。
“齐光!”仙君惊呼,“别碰那东西!”
厉无咎半抬的手停在那里,广袖在旋转的气流中轻轻拂动,脸上露出了怅惘的神情,“再听见你喊我的名字,觉得真……亲切。这名字已经从天地间消失了上万年,没人记得,恐怕只有你。”
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水银越漫越高,照这形势看,在金山银海里打滚的王在上等人已经难以幸了。这春岩城本来就沉进了水底,哪里来这么多的水银?城里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
不能再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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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仙君倒很有兴趣陪着崖儿冒一回险,现在看来事情越闹越大了。塔底的水银迅速在上涨,要不了多久便会漫过人的头顶。如果无止境地升高,也许连整个城都会被淹没。
他袖底的天岑化作一道流光,向塔顶飞去,长剑先至,人在其后。塔顶的人抽出玉具剑击退了天岑的第一轮攻击,垂眼看,那人白衣胜雪,乌发如墨,轻盈的禅衣顶风而上,经纬纵横缠绵逶迤,让人想起他当初在尸林中御风逐鹿的样子。心里总有一点感伤,曾经那么好的同伴,最后弄成了这样。那段过往他曾经极怕回忆,因为无法面对走火入魔的自己。
后悔么?是的,他真的后悔,所以长久以来一直在寻找回到过去的法门。这人世让他太过厌倦了,什么权势钱财,都不是他想要的。据说孤山里藏着一面能够自由操控时间的四象八角鉴,只要有了它,他就可以任意来去,不想发生的事不会发生,不愿存在的人也会消失得干干净净。
安澜执剑杀到了,天岑在他手中有千钧分量。他的进攻还是这样,丝毫不给人留退路,剑气夹带着罡风狂卷而至,若不是他早就找回了前世的修为,真抵挡不住他的攻势。
当初在甘渊,他也是这杀气凛冽的模样,仗剑立在碧波万顷上,天边缀满了血红的晚霞,他狠狠看着他,让他出招。当时的眼神,齐光到现在还记得,可惜时隔多年,恨也逐渐消散,即便再次对决,安澜的双眼也是静谧如深海,再也没有什么能掀起他的愤怒了。
天岑直指眉心,没有理由躲避,便挺剑迎了上去。一时风云变色,两股强大的气流对冲,震碎了锥塔的边角。碎石往下飞坠,落进水银海,溅起丈余的银色波浪。塔顶上空电光火石,两剑对垒,剑锋与剑锋交击,“嚓”地一声,瞬间迸出火花。面对着面,他试图看出些什么,然而什么都没有,安澜木着一张脸,下手毫不犹豫。如果以往还能念及一点旧情的话,自从他和岳崖儿为敌后,这位仙君就开始护短。比起自己的女人,曾经背叛过自己的老友算得了什么!
齐光苦笑,苦笑过后便是更凌厉的回击,右手执剑,左手暗暗捏诀向他抛出摄心锁。那锁并没有实际的形质,但可令人如深陷泥潭,难以反抗。
不过紫府君的万年道行不是白得的,他自然有他化解的法子。结起兜率印打散了他的摄心锁,那印是万丈火焰织成的网,自上而下纵贯,要将他烧成灰烬。
是啊,三千年前爱宠被天火烧死,如今他也要元凶尝尝滋味。果然是心系那条小蛇,三千年前没来得及周全,三千年后要继续打这个抱不平么?
前生的错误,凝成了今世的胎记。齐光眉心的朱砂忽然生,像盛放的花,舒展开了妖异的花瓣。
“你这么喜欢那条蛇?”他唇角带着狞笑,纯阳真火勉强招架住了兜率印的余威。他知道靠硬拼很难打倒他,唯有取巧,反正最终的目标不是他,只是那面八角鉴。
攻人必攻其软肋,而聂安澜的软肋就是岳崖儿。
他反手将纯阳真火往她的方向疾射过去,嘿然诡笑着:“历史恐怕要重演了……”
动作夸张,声势也做得很大,和他近身缠斗的人果真被分散了注意力。他怎么舍得让他的小蛇再被火烧一次?齐光看着他抽身相救,正好留下空隙容他触动那面六芒星。
正在他伸手的刹那,一柄杀气腾腾的紫剑到了面前,他挥起铁爪将剑一斩为二,紧随其后的青剑又向他咽喉袭来。他侧身闪躲,只听剑气呼啸而过,脸颊上立刻留下一串刺痛。顾不上去抹,那厢安澜的掌心/雷又到了。他生受了一掌,本来极地里的摧残就让他体虚得厉害,这一掌打得他心血灼然翻滚,再耐不住,从喉中喷涌而出,洒得石台上尽是。
有能耐就一掌打死他,他冷笑,在他剑锋杀到前,一拳擂在了六芒星上。
石台碎裂,他也瘫软下来,可是石缝中绽出的光却让他欣喜若狂。八角鉴……有了它就能回到过去。他满含希望看着那光越来越盛大,锥塔之下的水银海翻滚起来,咆哮着向上奔涌。这时谁也顾不上找他的麻烦了,那条小蛇和她的手下正慌不择路,安澜要去救他们。
宝鉴悬在石台上方,苍黑的八卦镜,开启中心的阴阳鱼,应当就开启了法门。他癫狂地运气转动它,如巨轮旋转。盼望着一睁眼便回到过去,他还躺在尸林的草地上,日光从树顶枝叶的间隙里透过来,温柔地洒在他的胸膛上。
进入宝藏的入口,便是万丈的深渊,向上看,看不见天顶。水银已经没过了最后一重台阶,该跑的人都跑了,他想带走那面八角鉴,双手刚触及,忽然人倾斜下来,整个空间像一个容器,容器放倒,水银海也随即横流。
那一瞬他忽然惊惶,仿佛世界要翻转过来了。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像做梦一样,睁眼便身在方外?他想逃了,却不知该往哪个方向逃。这时空混乱了,锥塔横陈,水银与它平行。又是一震,塔尖不知何时到了他头顶上。他想起来,这世界的一切都是颠倒的,孤山向海底生长,海水也在山眉上……
可是醒悟得太晚,万顷水银汹涌拍来,他被包裹进这密不透风的物质里。慌乱之中他扬手,将袖袋里的东西抛出去,魄飞速升空,消失在漆黑的夜里。滑溜的、沉重的水银漫上来,从他身上每一个孔洞涌进体内,填充了他的五脏六腑。有些话来不及说了,当然也不必去说。银色的细流在他眸底旋转,最终将他的瞳孔填满。他闭上眼睛,腕上一只云环脱落下来,缓缓沉进了水银海底。
春岩城底的变故当然不会只停留在下层,它形成一个共鸣式的震颤,一波一波向上传达。整个城仿佛被安置在筛子上,众人成了筛中的豆子,摇得天旋地转。海水在咕咚作响,再用不了多久,这世界可能就要毁灭了。此刻大家还在一起,下一刻谁知道呢,也许会被洋流卷到几里开外,陈尸在某片不知名的月光下。
正慌乱之际,听见鲛王惊恐的叫声:“他娘的,我们的祖宗活了!”
大家转头向水墙看去,那些蜡化的尸体开始真正迈开双腿行走了。他们像一群失线的傀儡,你推我撞,最后将脸贴在那层屏障上,挤得五官变形,疯狂地捶打水墙。
末日般窒息的气象,又重现了春岩跟随孤山一同沉入深海的过程。水墙会破么?太乙镜上方的漩涡已经不见了,所有人都被困在了这个地下城里,无法脱身。
周围的建筑在倒塌,鲛王大哭:“寡人的王国没了!”
轰地一声,倾泄而下的海水终于向他们涌来,仙君和大司命联手筑起屏障抵御,但水太重,不可能抵挡太久。这时听见悠长的低吟从浪尖上传来,一只巨大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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睛出现在屏障外,是龙王鲸。众人的手交握得更紧,见枞言摇首摆尾顶破那面气墙,闷头一挑,将他们挑在背上。龙王鲸的皮肤太滑,不易攀附,所幸仙君一把抓住了他的背鳍。
水声隆隆压迫人的耳膜,肺里的空气也快挤压完了,枞言摇尾飞速上浮,猛地一窜,窜出了水面。
周围的水旋还在奔涌,大鱼静静停在那里,天上一弯明月正亮得煌煌。
☆、第105章
原本以为要走投无路了,枞言的出现可说是意外之喜。
没想到齐光会在最后时刻放出魄,这使得大家对他的憎恶略略减轻了几分。世上也许并没有彻头彻尾的坏人,但凡事出有因,总有一点情有可原的余地。他至少没有丧尽天良,也没有拖大家一起去死。
那个所谓的宝藏,在他们逃出洞口后不久便塌陷了。祭台上的巨石落下去,甚至能传回砸向水银海沉闷的回响。齐光被彻底淹没了,不可能再回来,谁也不知道他最终触动六芒星,究竟是为了什么。
趴在大鱼尾部的人气喘吁吁,“好险啊,寡人差点就淹死了。”
大家向他看,不明白一只鲛人为什么也要凑这个热闹。
他好像也刚回过味来了,呐呐道:“奇怪,寡人明明会水,还是鲛族里游得最好的……”四下看,波光粼粼的水面上陆续浮起了一个又一个脑袋,他的子民们都安全脱险了。鲛王长出一口气,拍拍胸口道,“还好,寡人还以为自己真要变成孤家寡人了呢。”
大家开始清点幸存的人员,可惜苏画的倒戈一击,让本来就凋零的波月楼又遭受了一次灭顶之灾。细数数,只余十几个了,硕果仅存,还空手而还。
崖儿觉得愧对他们,“也许我真的不适合领导波月楼。”
魑魅说不,“跟着楼主跑了一圈,见识了好多没见过的人和奇景,比发财有意思多了。”
魍魉的身体还没有复原,却仰起了苍白的嘴唇,“厉无咎死了,我们可以杀上众帝之台,霸占藏珑天府……从今往后,楼主就是武林盟主。”
杀手的性情刁钻,也有坚韧的耐力,只要看见一点希望,就能朝着那个目标奋勇前进。
崖儿怅然,“可惜说好带你们来寻宝的,结果什么都没捞着。”
阿傍嘿了声,“未必。”摘下脖子上的璎珞朝她扔过去,“这个送给楼主,将来您和仙君成亲,正好拿来添妆奁。”
总算不虚此行,至少还落着了一样。大家茫然对视两眼,身上湿得狼狈,说不清是种什么滋味。
“胡不言呢?”崖儿忽然想起来,慌忙站起身看,水波回旋,根本不见他的踪迹。也许苏画的死对他打击太大,这一根筋的狐狸决定殉情了。她空望着波涛万万,心里涌起了无边的悲凉。
鲛王这时发挥了作用,他说别急,“我让我的手下潜水看看,要是发现那只狐狸,一定给你带回来。”
崖儿向他道谢,他摆了摆手,靠在枞言的背鳍上对月长叹:“寡人的家没了,祖宗也丢了,还得另找地方造行宫,想想都麻烦啊。”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惆怅,经历了生死一线,现在还活着,是件可喜可贺的事。大鱼的气孔里喷出了几丈高的水柱,在明月下飞散成细雾,要是换个乐观的角度,也许可以看成烟雨楼头,英雄美人的啸聚,实打实经历了一场道义江湖的滚打。
先前的惊涛骇浪慢慢平息下来,水纹也逐渐变得和缓。崖儿回身看,见仙君正负手向远处眺望。她过去问怎么了,他抬手一指,“你看,看见什么了?”
他这话引来了大家的注意,只见皎然月色下,有阴影悬于海上,距离很远,加上夜里视线不佳,看不清那是什么。但大家都清楚记得,来时曾密切观察过,并未发现附近有什么异常。
崖儿问:“是山么?”
仙君慢慢点头,“不单有山,恐怕还有城。”
大司命神色一凛,“属下去看看。”
却被仙君叫住了,“现在时机不对,今夜不要独行,等明天天亮再说……齐光了那么大力气,总会有些说法的。”
那山影浮于水面,并非一重,颇有孤山的味道。看来厉无咎的舍命相搏,是为了换来孤山重回人间。如果真是如此就大大说不通了,他和万年前消失的山城并没有什么关系,根本犯不上为之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究竟那黑影是不是孤山,其实鲛人完全可以过去探一探,可鲛王打死也不从,“寡人害怕有诈,这事太诡异了,难道那个右盟主是我们祖宗的亲朋好友?”
阿傍对他的毫无王者之风十分鄙夷,“你们不是春岩城的后人吗,怎么对祖先的事一点都不了解?”
鲛王支吾了下,“寡人生得晚,等我降世时,老祖宗脸上都长毛了。不过寡人听我爹说过,当初的祭司殉职前留下了一句话。”
“什么话?”大家眈眈看着他。
“我们一定会再回来的!”
此言一出,气氛顿时凝固。众人面面相觑,那么祭司算说到做到了么?万年前的誓言要如何才能实现?必定得借助后人的力量。那么什么样的人才有胆量跳进漩涡,抵达水下城池?必定不是寻常的凡人。
有些因果呼之欲出,但又似乎隔着点什么,让人难说其中原委。这次的冒险真正结束了么?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大家正迷惘时,月下静谧的海面上缓缓驶来一艘宝船,十六根桅杆上张着风帆,船头的饕餮金盾在阴影下狰狞犷悍。
有人探出船舷,叫了声岳楼主,然后放下软梯来,接水上漂泊的人上船。
崖儿没想到是关山越,登船后回身拱手,“看来我错怪关盟主了。”
憨厚的汉子答了一礼,笑道:“这事不能怨岳楼主,怪我事先没有和你通气。关某虽然是个莽夫,知恩图报却还知道。当初红白大战,我奔走几千里救出内侄,返城途径九道口时,遇上了波月楼杀手的伏击,是岳楼主放了我一马,这个情在下一直铭记在心,从来不敢忘记。先前我随厉无咎进春岩城,不过是权宜之计,十五傍晚我就借口上船接应,先回到宝船上来了。”他一面说,一面从袖子里掏出一幅卷轴递给紫府君,“这是仙君琅里的物品么?我在龙涎屿外登上厉无咎的船,一直见他拿着图册查看,应当就是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鱼鳞图。如今物归原主,请仙君好。”
紫府君接过来,展开图卷看了眼,工笔的线条将山水勾勒得栩栩如生。连哪处水流湍急,哪处水波平稳,都会按照实时的情况自动调整。
他向关山越抱拳:“多谢关大侠,正是我琅之物。”
关山越道:“不必言谢,我也是借花献佛。厉无咎并未随身携带




波月无边 分卷阅读189
这画卷,我是在他舱房里找到的。大概下了春岩,画卷就没用了吧!你们来时乘坐的宝船已经被凿沉了,厉无咎的船工都在我控制下。神仙打架的事,关某凡夫俗子不敢参与,做做这种零散的小活儿倒还可以。但愿来得及时,能救诸位之急。”
这位副盟主是一步一个脚印的人,他不擅冒险,任何事都要三思而行。虽然不能指望他一掌定乾坤,但他可以让人后顾无忧,也算是个可以托赖的盟友。
总之上了船,暂时可以安定下来了,但经历了先前的惊心动魄,大家都睡意全无,三三两两在甲板上游荡。枞言的回归,是此行最值得高兴的成果,算算时间,自他被劫走到今天,将近二十日了。这大鱼多灾多难,虽然不是同类,但这些年接下了深情厚谊,必须把他救回来才能心安。
崖儿在他肩上拍了下,“之前厉无咎留了一手,我还怕你会变成傻子。”
枞言神色惨然,“我什么忙都帮不上,你们最艰险的时候我不在……”
“你在又能怎么样?帮我杀人么?”她笑道,“龙王鲸大善,你还做原来的你吧,我喜欢原来的你。再说我们最危急的关头还是靠你,刚才水墙崩塌,没有你我们都得淹死。”
他们说话的声音有点大,顺着风飘到了船舷边。
凭栏远眺的仙君脸上一派镇定自若,心里已经开始结冰。“还做原来的你,我喜欢原来的你”……这女人,真是一点都没有已为人母的觉悟。她就不怕这些话引得未婚男子误会么?还有“危急关头都靠你”,明明危急关头是自己大战齐光,然后带领他们逃离水银海的。
他一直沉默,嘴唇抿得死紧,那点不痛快虽然不在脸上,但沉淀在眉尖。
大司命和他打了三千年交道,当然知道他已经开始酝酿情绪了,便挨在边上试图开解,“都是客套话。”
仙君听了转过头来,“是吗?”
大司命艰难地比划了一下,“君上,您知道交情越深,越不会客套的道理吗?只有那种需要维系的感情,才会搜肠刮肚想出一堆好听话来。”
仙君觉得大司命真是睿智一如往常,“那么本君与大司命的交情不深么?你怎么还是对本君毕恭毕敬?”
大司命怔怔道:“因为属下和君上是上下属的关系,而且属下对君上也没有非分之想,所以维系一下感情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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