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月无边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尤四姐
仙君笑起来,“大司命的学问果然不错,说什么都有理有据。”
大司命谦虚了一下,“君上过奖了,但孤山要是真的重回人间,不知会不会引出什么麻烦来。”
反派的使命,不就是让正派没有好日子过吗。豁出了命,不掀起点什么余波来,说不过去。
仙君嘴角微沉,“谁知道呢,兵来将挡吧,还能怎么样!”
这里正说着,突然发现崖儿有看过来的苗头,他忙把大司命打发了,刻意背对他们,捧着两手作小心翼翼状。
竖起耳朵听,身后的甲板上果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的唇角慢慢扬起来,在她询问米粒儿怎么样了时,蹙眉道:“刚才打斗我怕伤了他,那个掌心/雷都没敢用力。还有那么多水银,不知对他有没有损害。”
他摊开手掌让她看,那小小的人形依旧蜷缩着,包裹在一片温暖的光晕里。崖儿细细端详,眼里涌起温柔来,轻声说:“好像还好。回到陆上就让他进我肚子里吧,耽搁得太久了,他该长大了。”
仙君月色下的眼眸明亮,“要是赶得上,生个双生好不好?”
因为娘胎长久闲置着,仙君自问也没偷懒,所以他在考虑要不要一胎怀两个,这样可以节省一点时间。
崖儿正专心欣赏孩子,虽然他小得和米粒一样长短,但她眼神好,真能看清他的手脚。他蜷着两条小腿,小胳膊抱胸,正睡得香甜。先前的惊天动地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真是个皮实孩子。
只是听见他爹说要来个双生,她有些不好意思,“一个还没放回肚子里,就想着下一个,你也太操之过急了。”
经历一场生死大战,还能留命活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她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鱼鳞图回来了,送它归琅,天帝那里就好交差了。当初我的一念之差,引出这么多麻烦,现在回头想想,实在很不值得。绕了一圈回到原点,要是那时没有上蓬山……”
“就不会遇到我,也不会有米粒儿。”他在她背脊上抚慰地轻拍,“你没有想过,回到我身边是宿命的安排么?你本来就属于蓬山,如果那天我没有上九重天应讯,你也不会死得那么惨……”
崖儿脸上一僵,“前几辈子的死法,就不用耿耿于怀了吧!”
“啊对。”他莞尔道,“不说那些了,我现在有空,要给孩子取个正经名字。不能老叫米粒儿,他会不高兴的。”
崖儿忙说了几句恭维话,哄他进舱休息一会儿,自己站在船头发怔,损兵折将,这场战斗没有最后的赢家。
茫然在黎明前的浓夜里徘徊,走到船尾时见一个身形蹲在船舷下的阴影里,抱着双肩,肩头微微颤抖。崖儿怔了下,“撞羽?”
撞羽听见她唤,定了定神才回过身来,“主人。”他托着一柄断箭,双手送到她面前,“朝颜再也回不来了吗?”
他们是同一个藏灵子里炼化的剑灵,感情自然非比寻常。崖儿将断剑接过来,在撞羽期望的眼神里点了点头。
人死如灯灭,器灵魂散了,就再也无法复活了。剑是他们借以依托的载体,剑断则魂灭。他们不像人,没有三魂七魄能够消耗,一旦出现意外,就是不可挽回的结局。
撞羽垂下双肩,又坐回船舷下,对他来说是失去了姐妹和战友,对崖儿来说何尝不是。
她和他并肩坐下,将断剑捧在怀里,“当初我炼化你们,让你们有了人的感情。什么是人呢,有七情六欲,也有喜怒哀乐。如果朝颜的死让你很难过,我会觉得对不起你,也许我当初的决定是错的。”
撞羽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不,属下不愿意当个没有灵识的器灵,所以主人的决定没错。”
崖儿沉默下来,良久才道:“好朝颜,等回了陆上,我们把她葬在明王他们身边,这样也有个伴。”
撞羽凄然颔首。
东方水天相接的地方,终于慢慢亮起来。起先是轻促的一抹霞光,接着升起一个金色的拱桥,那拱越升越高,也越来越红,一轮朝阳跳出水面,天终于亮了。
崖儿起身看向昨晚那个阴影的方向,隐隐绰绰地,果真是一座山。仙君也出舱了,吩咐让船往山那边开,他神色凝重,立在船头的锚桩上眺望。
白天光线明亮,还未到达,就看出那是孤山。如果说什么样的力量,能令头下脚上的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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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翻转还是小意思,那么真正可怕之处在于,春岩城的坍塌毁灭仿佛都是他们的幻想。
眼前这城如同新建,连屋檐绘的油墨都还没干。只是没有人,一座无人的,崭新的空城,就那样堂而皇之矗立在蓝天之下,碧波之上。
☆、第106章
宝船停靠在春岩的码头,船底传来笃笃的敲击声。崖儿探身往下看,鲛王浮在水面上冲她打招呼:“夫人,昨晚答应给你找狐狸的,现在有消息了,你要不要听一下?”
崖儿说要,“他人在哪里?”
结果鲛王还没回答,张月鹿大喊起来,“胡不言!”
众人往城里看,码头高处的堤坝上站着个人,穿青色的袍子,背上背着一柄剑,身形不怎么高大,但撩头发的样子十分风流。
崖儿疑惑地看看他,又看看鲛王,“在春岩城里?”
鲛王哎呀一声,“不好意思,消息反馈不太及时……对,就在城里。”
人找到了自然是好的,但事态发展有点诡异。昨晚眼见着城池尽毁,今天怎么又凭空出现了?更奇怪的是胡不言居然安然无恙随城一同现身,倒要叫人怀疑,他究竟是人是鬼了。
大家迟迟不上岸,等了半天的胡不言不耐烦了,“我是人,看看地上……”他跺了跺脚,“有影子!连影子都英俊潇洒!”
紫府弟子率先登岸,他们是方外人,就算有鬼也不怕。况且这里还有捉鬼的行家,仙君的百鬼卷自从遗失了艳鬼,就一直差一个名额。如果胡不言真的死了,那正好填充进去,狐鬼也算是个新品种。
确定岸上安全,剩下的人才姗姗下船。最奇异的要数鲛王,他居然落在了队伍最末,照他的话说,“有人给你翻新了王城,你没搞清情况敢住吗?寡人是一族之王,生命很宝贵,要是遇上鬼,我又打不过,被他抓去做油灯怎么办?”
总之他自己的地盘,他是最后一个踏足的。他看着胡不言,远远嗳了一声,“狐狸,你怎么没死?”
胡不言翻着白眼道:“你很希望我死吗?我死了,谁来摸清这春岩城的来龙去脉?”
其实昨晚海啸的时候,他已经抱定殉情的决心了。他的世界从此没有苏画,活着也没什么大意思。说句实在话,从修成人形到今天,他的情路一向很坎坷,找到苏画就像拾到了狗头金,他夜里做梦常常会笑醒。可是幸福那么短暂,一切急转直下,快得他连反应都反应不过来。那时他真恨自己道行太浅,学艺不,就那样眼睁睁看着苏画死在大司命的剑下,他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他越想越心酸,那么多次,遭遇危险的时候都是苏画在护着他,就算她是厉无咎的人,对他也没话说,反正他一点都不恨她。
大浪来时,所有人都忙于找寻同伴,只有他抱着苏画的尸体等待最后一刻的到来。又怎样呢,不过一死嘛。他紧紧搂住苏画,在她耳边说让她慢点走,他马上就去找她。他甚至想着,等过两天他们发现了他和苏画的尸体,死了都纠缠在一起,那是何等凄美的场景。
狐狸是只浪漫的狐狸,他连自己咽气的表情都设计好了,可惜大浪没能淹死他。金狐狸是狐狸中水性最佳的,他不经意间憋了口气,等换气时春岩城和孤山都翻转到水面上来了,他除了懵还是懵,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时间好像重回到万年前一样,春岩的一砖一柱都是簇新的。他指望苏画能复活,但她逐渐僵硬,他知道留不住她了。
“我给她找了个好地方埋了。”他指了指孤山道,“就在山脚下,那里山清水秀还有龙脉,下辈子运气好能混个皇帝当当。至于发现……你们来之前我在城里转了一圈,找到一面石刻。”
大司命想起宝藏入口以下的通道,高高的石壁上就刻着春岩城的历史。只不过那时光线太暗,要不是特意查看,几乎没人会注意。
他低声同仙君说了,仙君追问石壁在哪里,胡不言虽然两眼恶狠狠盯着大司命,但大事上还不至于犯糊涂。
“在神龙雕像背后的石碑上。”
他边说边转身引路,崖儿看清他背上背着的剑,正是苏画的兵器。
倏忽十六年了,她还记得初到苏画门下的情景,那时自己谁的账都不买,但对苏画的美丽还是服气的。练剑之余会偷偷看她,她不像别人那样严肃过头,横眉怒目,只要你不刻意去违逆她,她永远很好说话。
还有春天织雨成丝做团扇,她的扇面配上苏画的扇骨,王舍洲堪称一绝,可惜今后再也没人能和她搭伙了。她虽恨苏画的所作所为,但于私人的情感上来说,总有些伤怀。并不是不舍,只是感叹命运弄人,这黑白混淆的世道,把人都逼成鬼了。
她的情绪变化逃不过仙君的眼睛,一只掩在袖底的手悄悄握住了她。
身上有重担,是件累人的事。尤其干波月楼那种营生的,杀手头子大悲大喜,手下人看着也不像话。所以岳楼主要喜怒不形于色,对于苏画这种叛徒,必须只有恨,不能有太多的儿女情长。
崖儿抬眼望他,他温柔凝视她,拇指在她手背的方寸间轻抚。她勉强笑了笑,心里逐渐平静下来。
胡不言说的那面石碑就伫立在祭台前,正面雕刻龙神像,背后密密书写着春岩从兴到亡的过程。
“厉无咎被骗了。”胡不言面无表情道,“祭司预言城池会遭遇灭顶之灾,所以预先设了一个局。所谓的宝藏,是头代城主的陵墓,墓里安放了四象八角鉴,宝鉴被转动之时,就是孤山和城池重现人间之日。为了创造这个条件,祭司让一位勇士带上神璧去了生州,如果不出意外,这位勇士就是岳家的先祖。勇士身负重任,开始散播孤山有宝藏的传闻,为了进一步吸引能力超群的人,附赠了另一个秘闻,就是四象八角鉴能令时光倒流。厉无咎这样的人说他贪财,老胡是不信的,所以只剩一点,他想操控时间回到过去。”
回到过去?仙君看看大司命,大司命低眉垂眼道:“究竟是回去杀您,还是回去和您再续前缘,属下也不知道。”
仙君恍然大悟,有这样一位洞悉人情世故的二把手,人生果然通透多了。
鲛王咧着嘴大呼小叫:“祖宗比寡人聪明,寡人要是有那脑子,至少提前一百年出牢笼。”
当初他们确实怀疑过,孤山宝藏的风声是鲛王为了找人救他,有意放出来的。结果思路是没错,但要往前追溯一万年。崖儿忽然觉得这一切像个笑话,如果那个勇士真是岳家先祖,祖祖辈辈背负的也是让孤山重见天日的使命,那么她爹娘的死,还能说是无辜么?
她苦笑,“最后的赢家是这位机关算尽的祭司。”
大家也有些迷茫,每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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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自诩聪明,结果被一万年前的古人涮着玩,确实让人难以接受。
四下看,城里还是死一样的寂静,连半个人影都没有。仙君吩咐紫府弟子出去查探,他倒是很容易接受现实,“来龙去脉弄清楚了,不管赢家是谁,结果也无非如此了。诸位,本君看这地方玄得很,恐怕不宜久留,还是拾拾,原路返回吧。”
大家自然没有异议,山和城都回来了,人却不再,那么这位祭司图的又是什么?
鲛王一听他们要走,有点舍不得,“别呀,刚来就走多不够意思,寡人是这里的大王,值此乔迁之喜,多少让我尽点地主之谊。我看这样好了,再办一次大宴,你们想吃什么,鲍鱼还是海参?寡人想起来了,我们这里有大黄鱼,鱼肚简直不要太鲜美,让我的鲛兵去抓,吃完之后寡人还有礼相赠。你们跑这一趟不是空手而归吗,没关系啊,寡人有珍珠,一人背上一麻袋,回去怎么说都发财了,咋样?”
他一面说,一面眨巴着眼睛看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当看出大家去意已决时,鲛王终于哭了,“虽说是老家,但也太恐怖了,寡人害怕有鬼,这地方就没法住下去了。仙君是上仙,就算堕天了法力还在,帮着抓抓鬼吧。您看先前咱们在水下关系一直很好,这个紧要关头,你们好意思弃寡人于不顾吗?”
所以他们和这位鲛王的感情很深吗?应该冒着生命危险留下来陪他?大家依旧摆手,“珍珠我们不要,饭也不吃了,趁着时候还早,回家还有别的事要忙,再会。”
鲛王嗳了一声,正想再说点什么,天上传来了沉闷的雷声。仰头看,前一刻还晴空万里,转眼便天昏地暗了。
一道闪电从天顶劈下来,中途分裂成无数的细闪,那场景,让人怀疑下一刻苍穹是否就要碎了。海上的暴风雨威力惊人,远处惊涛拍岸,巨大的声浪夹带着水雾横扑过来,骤雨紧随而至。这下鲛王笑了,“看看,连老天都留你们。”
雨帘稠密,不远处的长堤上,有白衣的紫府弟子匆匆赶回来,拱手向仙君回禀:“弟子等初略查看了城内各处情况,确实一个人都没有。”
仙君放出的天行盾能保大家不被雨淋,不过要想这个时候上船,几乎是不可能的。海上风浪太大,顶浪前行船会被拍碎,像这种风雨肆虐的天气,神仙都得避开些,一片凄迷中,根本无法保证船上几十人都安然无恙。
仙君发了话,“雨后再走吧。”
于是大家都转移进了神殿,进门便是敞亮的厅堂,上首一座神龙的金身造像,殿内的桌椅都漆成了朱红描金的颜色,一眼望去,比鲛王的鲛宫还豪华气派。
万年前的春岩,已经是四海最富庶的水城了。罗伽大池和焉渊的水域里盛产珠蚌,那些温润华美的珍珠,是天下所有女人的最爱。要打造首饰,点缀衣裙,一位贵妇从头到脚少说得消耗两三斤。最近的生州境内,当时小国林立,每国都有皇室,更是大量需要春岩的特产。所以当其他地方的人吃不饱穿不暖时,春岩城人人锦衣玉食,过得皇帝一样。所以城池的建造,比起现在繁华的都城,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神殿是供神的所在,面阔九间,每间打通,就是个大得惊人的空间。殿外狂风骤雨时,殿内一派宁静,不得不让人佩服万年前建筑的先进。
阿傍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如果时间真的倒退了?那云浮现在还存在吗?”
万年前的云浮是不毛之地,只有水泽和芦苇,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仙君的视线停留在门外的凄风苦雨里,他说:“一万年前没有你们,如果时间倒退,现在应该是我一个人站在这里。”
大家齐齐为阿傍的智力担忧,看来又跌破最低值了。
他挠了挠头皮,尴尬笑道:“这雨什么时候能停啊,入夜之前我们能离开这里吗?”
海上的天气很难说,大家忧心忡忡时,鲛王却非常高兴,“留下住一夜也不要紧,寡人现在就让我的子民集体下海采珠抓鱼。你们喜不喜欢吃螃蟹?入秋的螃蟹最肥美,可以吃到你们吐为止。”
他欢天喜地探身出去传令,大家无可奈何,便各自找了地方坐下等雨停。
崖儿过去看胡不言,“你怎么样了?”
胡不言抬起头,似哭似笑看了她半天。那大嘴,左边唇角捺一下,右边又捺一下,然后两边齐捺,蹦起来一把抱住她,哇地痛哭失声。
崖儿很尴尬,看来这狐狸的蠢劲又犯了。她不安地瞥瞥仙君的方向,果然他人一闪便到了面前,两指像捏猫狗一样,捏起胡不言的后脖子,随手扔到了一边,“别借机揩油,有话好好说。”
胡不言委屈地擦了擦眼泪,“老板,我很难过很难过你懂吗?苏画为什么要这样,我还指望和她白头到老呢,结果她中途把我抛下了。”
崖儿不太好回答,苏画背叛了波月楼,她是波月楼的罪人。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她也无法安慰他。
还是仙君一针见血,“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既然当初她投靠了众帝之台,那么一切后果必须她自己承担。”
胡不言抽抽搭搭说知道,“道理我都明白,我刚死了女人,只是需要安慰罢了。”
那厢的鲛王张开了怀抱,“让寡人来安慰你。”
胡不言看看鲛王那张油头粉面的脸,顿时感觉一阵反胃。
他萎靡地跌坐回去,喃喃自语着:“其实我可以让她过上好日子的,我已经打算好了,等这次的事结束,就带她回丹丘面见家人……结果她等不及,她还没看见我登上王座,就撒手走了。”
他的话让大家疑惑,大司命道:“丹丘在方诸以南三千里,有九尾金狐涂山氏。”
胡不言瞪着那个杀妻仇人,一梗脖子道:“是啊,我叫涂山不言,是涂山氏皇太孙。别看我长得低调,我有很厉害的出身。当初我和家里打赌才出走的,遇见老板砍了我一截尾巴,坏了我的品相。不过不要紧,我还有八条尾巴可以修炼,九尾长全后我会很厉害。”一面说一面两指直点大司命面门,“你给我等着,等我上了岸,一定以阖族之力让你血债血偿!”
☆、第107章
他对苏画的死耿耿于怀,找人拼命也是人之常情。大司命平静道好,“我就在蓬山,随时恭候阁下大驾。”
别说丹丘的狐族,就是上古狐妖他也不怕。他自问没有做错,苏画一个人害了那么多条性命,眼看魑魅魍魉也要命丧她手,难道不该杀了她么?
狐狸就是狐狸,感情用事,是非不分,刚开化不久,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和他的女人。念在他刚失去爱人,便不和他计较了,要是换做平时,早就教他为人的规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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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剑拔弩张,如果把话说开,对大司命不好。紫府君出面打了个圆场,“我是紫府的主人,有什么不屈可以先和我说。”
胡不言依旧盯着大司命,对他的话也不往心里去,只道:“大司命是仙君的手下,仙君当然帮他说话。”
紫府君点了点头,“是,我是要帮他说话。如果你处在他的位置,你会怎么做?看着波月楼的人一个个被苏画杀尽么?你要寻仇可以,自己练好了本事,一对一决斗。紫府不和人打群架,因为一旦闹大,后面很难场。”
胡不言哂笑道:“紫府是有头有脸的仙家,所以不拿人命当回事。你们问问他,他究竟有没有心?以他的本事,完全可以制服苏画,总比一剑杀了她要好。”
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如果换作以前,大司命当然会想方设法保全她。而感情一旦抽离,甚至连半点关于对方的记忆都没留下,那么紧要关头自然是杀了一了百了,谁会对一个陌生人手下留情呢。
崖儿也怕胡不言一气之下打翻核桃车,忙生拉硬拽着,把他拽到神殿那头去了。
胡不言斜眼瞥她,“得知我是丹丘的皇太孙,老板你改主意啦?可是我心里只有苏画,你现在想和我谈感情,实在太晚了。”说罢无能为力地摊了摊手。
又开始自作多情了,崖儿不会怜惜他刚才哭得像个泪人儿,照样恶狠狠警告他:“你再胡说八道,我直接割了你的舌头。”
胡不言捂住了嘴,哀声道:“你有没有一点同情心?我刚丧偶好吗!”
崖儿往仙君的方向抬抬下巴,“骂你是为你好,看见那个堕仙了吗?他发起狂来会做出什么事,我可说不准。”
怕了……因为紫府君一直还算正常,他居然连他是个堕仙都忘了。胡不言缩了缩脖子问:“那老板你拉我过来干啥?我不想被仙君误会,怕被他打得魂飞魄散。”
崖儿道:“我找你是为大司命,你想报仇只管报,但最好不要牵扯到感情。鲛宫夜宴那晚,大司命找苏画谈过他们之间的事,苏画不答应,大司命就彻底死心了。为了断得干净,他清除了一切有关苏画的记忆,也是为了成全你们。可是没想到苏画竟然是厉无咎的人,她里应外合杀了那么多波月楼门众,她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么?三十多人啊,全交代在水下。海啸来时不知冲到哪里去了,连尸都没人给他们,你同情过他们吗?”
胡不言被她说得矮下去半截,讷讷道:“对不起了,老板。要是苏画还活着,我想她会亲口对你说这句话。现在她不在了,只有我来代劳,我知道她心里肯定也不好受,她对波月楼还是有感情的。”
崖儿长叹,这个谁说得准呢,看她对付魑魅和魍魉,实在没发现哪里容情。她摇头道:“这些暂且不去说他,我还是这句话,你要报仇尽管报,但别再把他和苏画的私事牵扯在一起。苏画没打算用爱情讨他的便宜,你也别拿私情当做指责他的武器,一码归一码。”
胡不言怔了下,“我知道鲛宫大宴那晚他们见过面,但我不知道他们说了这些……”
苏画后来反常的热情,现在回想起来心头涩涩的。其实她是在向自己的爱情道别,她喜欢的还是大司命啊。可是命运何其残忍,喜欢的人对她挥剑相向,然后毫不犹豫地把剑刺进了她的胸膛。
这就是天意,机缘巧合都安排好了,她人虽然在他身边,但她的心思全在大司命那里,即便说好了不相往来也不回来。胡不言觉得难过,“老板,我到底是个输家,也许苏画情愿死在大司命手上。”
“没谁愿意死,”崖儿道,“但如果一定要选一个死法,我觉得她确实会这样想。”
呆滞的狐狸望着檐下汤汤的雨线,又迸出了两行泪。他歪着头,自己给自己鼓劲:“至少她和我在一起后没有对不起我,她拒绝大司命也是为了我,她是个讲道义的女人。楼主你放心,就算我将来找大司命拼命,也绝对不会和他重提这件事。苏画是我一个人的苏画,和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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