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砚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沧海惊鸿
她再难说下去,竟是语声哽咽。
“卿卿,朕要送你个天下一统,你可喜欢?”
“卿卿,你安心在家陪母后,等朕凯旋的消息!”
“卿卿,你不是最喜高祖皇帝吗?朕就做个高祖皇帝给你看!”
那人的声音、神情,那些话语,景砚一辈子都忘不掉。
可是,高祖皇帝打下杨氏江山用了多少年?一统天下又用了多少年?开创盛世又用了多少年?高祖她老人家一辈子兢兢业业,诚如她所言“朕唯恐辜负天下人,不敢有丝毫倦怠”。
那都是一个年头一个年头数过来的,岂能一蹴而就?
她的哲,太心急了……
云睿出神地看着景砚,也知道阿嫂被触动了伤心事。
她实不愿看到阿嫂伤心,遂荡开话题道:“高祖……很厉害吗?”
“嗯,很厉害……”景砚悠然神往。
她年幼时读史,便向往高祖风致,午夜梦回,常常深恨自己晚生了百年,不然赶上高祖纵横捭阖的年代,那是何等的激荡人心!
后嫁与宇文哲,更是多了一份心气。
常言道:“谁说女子不如男?”
她决心以己之全力,重现高祖时代的荣光。
云睿眨眨眼,“那她的武功一定很厉害了?”
景砚笑道:“高祖年轻时率兵打江山,武功是一定有的,不过如何我便不知了……她老人家最厉害处,不在武功,而在能力!”
“能力……”
“对!运筹帷幄的能力,驾驭人才的能力,处理朝政的能力,还有用兵如神的能力……”
云睿似有所悟,继而问道:“那她就没做错过事吗?”
景砚涩然
人非圣贤,即使高祖人中龙凤,又岂能一点过错都没有?寻常人做错了事,无非折损些银钱,或者走几步弯路;而为人君者,一旦做错了事,那便可能是……危害天下的大事。
然而,世事无常,谁人又能预料?若非当年紫阳真人无意于大位,高祖又怎会传位于武宗皇帝,以至于误了江山?
景砚暗自摇头,既惋且叹:“阿睿,谁都可能做错事。但是,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身为后人,我们不能再重蹈覆辙。”
云睿听得似懂非懂。她还想问什么,张了张嘴,却被景砚打断。
“阿睿,日子长着呢,不急在这一时。”景砚深知这孩子还小,此刻正是该以先辈为榜样认真习学的时候,那些过往的功过是非,留待阿睿大些再讲给她吧。
“来,戴上。”景砚说着,手中已拿着一件物事,挂在了云睿的脖颈上。
这是何物?
云睿好奇地捏起悬在胸前的血红色物事。
她看得清楚,那是一块血玉,圆环状,由一根明黄璎珞穿过。上面似乎还刻着字。
“这是高祖皇帝昔年贴身之物,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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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祖生母亲手挂在她脖颈之上,上面錾着两个字‘卿安’,乃高祖的字。”景砚解释道。
“卿安,”云睿的指腹徐徐拂过血玉表面,喃道,“宇文卿安……”
“高祖驾鹤前,将此物连同自己昔年所佩之宝剑‘非攻’赐予武宗皇帝,言道:‘后世子孙,见此物,如见朕。当日日贴身,谨记朕之教导,以天下为重!勿失勿忘!’”
云睿听着,只觉胸口“砰砰”狂跳
那块玉紧紧贴在自己的肌肤上,那鲜红的颜色,像是在和自己身体里的血液相鸣和!
她是高祖的后人!
她不能辜负了高祖的期待!
可是
“那宝剑呢?”云睿禁不住问。
景砚神色黯然,顿了顿才道:“……那‘非攻’宝剑,向为你皇兄贴身佩剑……征伐北郑时……失落了……”
云睿心里一疼。那一刻,她有一个强烈的冲动:
迟早有一日,她要亲手把那柄宝剑取回来,捧到阿嫂面前!
只为了……她看不得她伤心。
第16章冰吻
“阿睿,你先出去吧……这里冷……”景砚凝着宇文哲苍白的脸颊,出神。
云睿的心脏猛然抽紧。那一霎,她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
她没动。
景砚疑惑地扫过她紧绷的小脸,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
“你去吧,我陪……你皇兄……说会儿话……”景砚轻叹。
云睿抿着唇,依旧没动。
“我不妨事的。你去吧……”景砚说罢,目光再不落在云睿的身上,仿佛一颗心都放在了宇文哲冰冷的身体上。
云睿如坠冰窟
这还是方才对她谆谆教诲,教导她道理的那个人吗?
为什么这一刻,她的眼里连一丝一毫自己的影子都没有了。
她虽非生养于富贵之家,然从小到大,无论是阿姐云素君还是如今被称为“云大人”的爹爹,都是全然以她为中心过活的。就算是挨骂被教训,那也完全是以她为重。云睿被在意惯了,哪里受得了被如此无视?还是被一个自己惊为天人的美好女子无视?
她年岁小,面皮更比大人薄了几分。被如此冷落,更觉无味,遂悻悻地转过身,一步沉似一步地挪到了青铜门前。
云睿最后不舍地回望了景砚一眼,眼睁睁看到她专注于软榻上宇文哲的模样,心头一黯,掩上了青铜门。
青铜门外,一众随侍恭恭敬敬地侍立。
申承的耳朵一直支楞着,打起十二分的神。他咋一听“吱呀”一声响,登时抬头。待看到只有云睿一人闪身出来的时候,微愣,旋即恢复了常态,越众凑了上来。
“哎哟,小殿下,可是冻坏了吧?”申承说着,忙从小侍女手里抓过一件小小的披风,罩在云睿的紫色裘袍之外。
云睿依旧拧着眉头。
她抬眼撩了撩申承白胖的圆脸,瞬间联想到了景砚的绝色容颜,还有她专注于皇兄的样子,两道好看的剑眉皱得更深了。
云睿耐着性子任由申承替自己系好脖颈下的系带,不待他整理好披风便不耐烦了。
她小手一挥:“就这样吧!”
申承白胖的双手一顿,似是没想到这个瓷娃娃一般的漂亮小人儿是在不耐烦地对自己说话。他虽然是内廷总管,可终究也是个伺候贵人的“苦命人儿”,再大的背景,在这未来的天下之主面前,那都算个屁啊!
申承暗暗自嘲一声,特想得开地松开双手,毕恭毕敬地领着几个内侍和小宫女跟在云睿的身后。他知道景砚还在铜门里面,那几位大宫女是肯定要在这里伺候的,这位小主子就由他侍奉了。
所有人都静默无声,按部就班地站好自己的位置,长久地供奉自然而然地培养出了他们的默契。
云睿踏着来时的青石台阶急走了几步,忽然顿住,一扭身,苍白着小脸盯紧身后的一干人等。
“你们,别跟着我。我想静静!”她对着申承说。
申承微低着头,看着她故作严肃的一张漂亮小脸,险些绷不住失笑出声
多大点儿的小人儿,就想“静静”了?难道还有什么烦心事不成?不过,话说回来,瞧眼前这位这份儿气势,还别说,真有那么点儿咱们万岁爷的谱儿……哎!一代新人换旧人。咱们万岁爷这不眼看着就要成了“先皇”了?
申承想着那人丰神如玉的气度,不由得暗自叹惋。
眼前这小人儿,即将是这天下之主,再孩子气的话,咱也不能不听不是?
不过,申承沁浸后宫几十年,自有他的眼界和手段,想着,他躬了躬身,笑着一张脸道:“殿下您想静静,咱自然不敢跟着,不过……就怕主子担心啊……”
云睿听着申承意味深长的语气,也不禁害怕景砚担心起来。她不再言语,悻悻地迈着沉重的脚步,向上踩着一级一级的台阶,一颗心跌到了谷底。
“阿……皇嫂和皇兄,感情很好吧?”云睿闷着声音,有一搭无一搭地问身后的申承。
申承眉毛一挑,一时没弄懂这位未来的小皇帝因何问出这么一句,遂中规中矩地答道:“两位贵人感情好着呢!那可是青梅竹马,打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又是姨表兄妹……”
云睿越听心内越黯,脑中盘旋着“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画面,又不由得映出阿嫂和皇兄执手相看、四目相对的画面。
非卿不娶,非君不嫁……
话本子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吗?英雄美人什么的。
想着想着,云睿的脑袋里突地冒出来皇兄静静地躺在那里的模样,再也不会动,再也不会说话,那,阿嫂,怎么办?
“哎哟!不好!”云睿一拍大腿,扭身冲开一众随扈,拔腿就往青铜大门处跑去。
她年纪虽小,但功夫不俗,加之心情急切,更是不管不顾的。众人被她猛然一冲,毫无准备,立时东倒西歪,哪还有半分皇家威严可讲?
申承仗着身子胖大,才没被撞翻。他眼睁睁看着那位小主子一溜烟便没影了,下巴都快惊掉了。
同样的,侍立在门外的众大宫女眼瞧着一个漂亮的小人儿飞一般闯了回来,俱都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好在她们都是伺候惯了景砚的,见惯了大世面,不至于因此而失了矜持。
云睿顾不得理会那些漂亮宫女错愕的表情,她猛然刹住脚步,右手食指搭在唇边,轻轻发出了一声“嘘”
瞬间,侍墨和秉笔的下巴也快要惊得掉了。
安稳下众人,云睿蹑手蹑脚地凑近铜门,白玉般的小手轻扣在铜门上,微吐内力,铜门在外面被无声地推开一条小缝。云睿的脸贴了上去,眇一目,细看内里的情形。
侍墨和秉笔见此情景,彼此对望一眼,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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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措
此情此景,身为皇后贴身侍女的她们应该怎么办?是该提醒皇后吗?是该拦阻小殿下,让她不要失了“皇家体面”吗?
似乎都不合适。
两个人默契地谁也没动。
静观其变。
雪洞般的内室里,寂静空旷。倾国倾城的女子,全然不知厚重的铜门外发生了什么。
她痴痴地凝着软榻上那人的面容,喃喃地自顾自絮道:“阿睿是个好孩子……”
说着,景砚柔婉一笑:“哲,你可知,我曾幻想过我们的女儿会是怎生模样。你一定想不到,见到阿睿的第一眼,我便笃定,我们若有女儿,一定是阿睿那般模样……”
云睿听着,猛力地呼吸
唯有如此,她才不会因那话语而窒息。
“你放心,我会把她教导成一个好皇帝,就像我们期待的那样……”
“你莫要急着走,在那奈何桥边等我一等……不会很久……等我把阿睿教养成人,担得起这万里江山的时候,我便去陪你……我们说好的,黄泉碧落,生死相随……无论哪里,我都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绝色女子仿若初初与爱人相恋,生与死在她说来,却都是最美好不过的情话,絮絮的,柔柔的……哪里还有半分母仪天下的风致?
她不仅说,她甚至半俯下|身,痴然地凝着爱人雪色的脸颊,缠绵的目光勾勒过那熟悉无比的五官,然后
她吻上了那冰冷的唇。
咔啦
云睿突地捂住自己的左胸口。那里,刚刚,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就像是被利刃生生割开一般。
她觉得疼,疼得麻木。
她又不知自己为何会这么疼。
是心酸于阿嫂与皇兄阴阳相隔吗?是痛惜于有情人难成眷属吗?是心疼于阿嫂生死相随的想法吗?
云睿不知道,也说不清楚。
她只觉得脸上凉冰冰的。不是因为寒冷
她抬手抹了一把脸颊,竟发现,不知何时,已是泪流满面。
第17章绯色
云睿再次落荒而逃。
内廷总管眼睁睁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倏忽闪过,一溜烟蹿上来时的青石台阶,再一眨眼,转个弯就不见了。
“这是怎么话儿说的!”申承顾不得形象,跺脚。
不过骄矜归骄矜,他可不敢放任这小祖宗不管。
申承带着几个小内侍,气喘吁吁连滚带爬地追出来,哪里有那小祖宗的半个影子?
内廷总管顿时觉得头大如斗,“嗡嗡嗡”的响。好歹他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再急迫的状况也不至于失了分寸。他不敢惊动了景砚,只好悄悄地把人分成几路,顺着不同的方向找了过去。
偌大的禁宫,那么点儿个小人儿,还是个能跑会的,哪里找去?
单说云睿。
她浑然不知自己因何而发足狂奔,也许是阿嫂的模样和话语太令人伤心了?以至于自己再不忍心听下去。也许是那凄美的景状太过锥心了?以至于自己再不忍心看下去?
云睿猛地刹住脚步,狠命地摇了摇头,似要把阿嫂亲吻皇兄的画面摇掉、晃碎,最好这一辈子,永永远远都不要让自己想起来才好。
然而,越是这般想,那画面便如生了根发了芽一般死死地钉在她的脑袋里。她甚至不由自主地想象起皇兄若是活着,他们会是如何的……
其实,到底会“如何”,云睿个八岁的孩子哪里清楚?
可是,“不清楚”这件事,却令她更是难过。
云睿于是颓然地抬足向前踢去
软的?
云睿一呆,方才意识到自己脚下竟是一片如茵绿地。
这是何处?
到底跑到哪里来了?
云睿无措地抬头,发现眼前景色宜人非常。
近处,繁花似锦,一团团一簇簇,似有意,又似无意,可谓匠心独运。其间,各色花卉,有她认识的,更多的是她叫不上名字的。若是概括起来,也唯有用“好看”二字来形容最恰当不过了。
远处,假山、怪石、古树、凉亭相映成趣。还能听到飞鸟的鸣叫,更有蟋蟀在中间唱歌。这令云睿大生熟悉之感。
再远处,就是身侧这条花石子甬路延伸的所在了。
云睿不由得蹲下|身,细细端详这条五斑斓的石子路。
这是牡丹,这是猫儿,这是花瓶,这是老虎……
各色石子铺就的诸般图案,看得云睿童心大炽。她毕竟不过是个八岁的孩童,又是头一遭看到这稀奇好看的玩意儿,一时瞧得入神,倒是把之前的伤心丢到了脑后。
沿着花石子甬路,一个一个地辨识着上面的图案,云睿越看越奇。有时,一个方向看不甚清楚,她便扭着身子,撑着腿,换个角度观瞧。
不一会儿,便折腾了一身的热汗,一张玉白小脸红扑扑的。
云睿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还披着披风,里面还有件小裘袍。她索性解开衣襟,随手撇在石子路侧,继续由着性子沿石子路瞧下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直到眼前景物突变,石子路也恢复了惯常见的模样,云睿才陡然惊醒。
她愕然直起身,发现自己身处一处比之前的花园子还要轩敞的所在。这里的树更高,更加茂密,草也不是来时短茬儿的模样,要厚密得多。
再一回身,她发现身后弯弯曲曲,一条石子路不知蜿蜒过多少个峰回路转,哪里还能看到来时路了?
反正,沿着这条路往回走就丢不了。
云睿倒是不害怕,尤其是当她听到树丛中“啾啾”“喳喳”的鸟兽叫声的时候。
她一向喜好动物,此刻,俨然鱼游大海一般。
欢悦地清啸一声,云睿跳跃着直奔最高最大的一棵绿树而去。
绕着树丛跑了几圈,云睿惊喜地发现这里竟然有兔子,还有松鼠,还有鹿!
最喜人的,这些动物俱都不怕人。即使她靠得不足一尺,那兔子也只会眨巴着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睛,盯着她,好奇地出神。
直到云睿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摸一摸那白绒绒的兔毛时,那兔子才似乎惊觉过来,“蹭蹭”两下便跳得远了,犹自扭着身子打量她。
云睿看得好笑,也不想同它认真计较,遂继续绕着群树玩耍。
云睿耳尖,突听得虚弱的“啾啾”声从某处传来。她登时一凛。
平素惯常在外玩耍,她熟悉这声音,是幼鸟的叫声。
树下零落的草丛中,一片小小的空地,地上巴掌大的一团毛绒,上面覆着一大片洁净的树叶。
云睿凑得近了,小心地捏起树叶,发现那竟然是一只很小很小的小鸟
那鸟身上的羽毛是纯然的白色,只是因为身量尚小,算不得“羽毛”,充其量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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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算作绒毛。鸟喙很小很小,嫩黄嫩黄的,前端像是钩状的。两只脚爪是淡淡的棕色,也是隐隐带钩。
云睿着实没见过这种鸟。她仔细地查看一番,发现那小鸟的腿似乎折断了,正发出婴儿般的哀鸣。
她仰起头看看头顶的大树,瞧了半天,也没瞧出半个鸟窝来。
难道不是从树上掉下来的?
正自犯嘀咕呢,云睿只觉得脑后生风,暗叫一声“不好”,连忙双足发力,“蹬蹬蹬”几下,便攀到了树干之上两丈高处。
双手双脚攀着粗大的树干,云睿还不放心地低头查看,发现那幼鸟依旧安然地在原地,才略松了一口气。
“哪里来的野丫头!”一个清亮的童声轻嗤道。
云睿循声望去,所见,竟然是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
小姑娘身着绯色宫装,头上系着同色的发带,上缀四颗晶莹圆润的明珠,显见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娃儿,脸上的表情更是神气十足得很。
哼!神气什么?还没我个子高呢!
云睿暗嘲。
小姑娘最特别处,便是右手中捏着的绯红色缠金长鞭,这会儿鞭稍犹自颤动呢。
云睿懂了,刚才挟来一阵风的,就是这个物事。
哼哼!还敢说我是野丫头
“你是哪里来的野丫头?小小年纪,居然就敢拿鞭子抽人!”云睿反嗤道,语气中满是不屑。
那小姑娘从小被娇生惯养的,哪里受过这等奚落?何况对方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刚才一手躲避的功夫明显高过自己,这令她更是气愤。
“你才野丫头!信不信我告诉皇姑姑,砍了你的头?!”小姑娘说着,还威胁地甩了甩绯色长鞭。
云睿浑没在意她说的什么“皇姑姑”,只听她说要“砍了自己的头”,更是不屑了。
“瞧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想砍姑奶奶的头?全帝京的牛都被你吹死了吧?”
她从小在闾巷间长大,虽是被云世铎教以诗书礼仪,又常被云素君管教,然而久同邻里幼童玩耍,嘴上早就练就得油滑不饶人。那小姑娘生长于富贵之家,连府里的下人都对她恭敬十分,哪里听过这等粗俗之语?登时,臊了个大红脸。
“你下来!看我怎么教训你个野丫头!”她情知自己不是云睿的对手,云睿栖身之处她的鞭子又够不到,于是便喊叫着让云睿下来,心里想着自己就算跑得急,那些随从也定是快到了,就不信人多制不服这个野丫头。
云睿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心说看这小丫头的装扮,说不定是什么贵人呢,万一自己懵懂下去,她有帮手埋伏着呢?
“你莫匡我!赚我下去,你帮手来了,我要吃亏的!”这会儿,她全然忘了自己储君的身份,倒寻回了往日同众孩童打架玩耍的意兴。
绯衣小姑娘被一语道破心思,脸上更烫,脑中一热,浑然忘了自己武功不及对方这一节。
她迈开大步让出一块空地,仰头又道:“你下来,我和你单打独斗!但,你跳下来时小心些,别踩到了我的白鸟。”
云睿眉尖一耸:“怎么就成了你的白鸟了?明明是我先发现的!”
“不是!”小姑娘立马反驳,“是我先发现的!那树叶子都是我盖上的!要不是他们催着我去给皇姑奶奶问安,我早就……”
云睿懒得听她絮叨,小手一挥,打断她:“嗦!谁打赢了,鸟归谁!”
小姑娘闻言,呆了呆,一股子豪气直撞脑门,小手叉腰:“好!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云睿说罢,飘身而下。
第18章骑揍
云睿见树下的小姑娘向后退了一丈多远,就算自己此刻跳下去,对方一时也伤不得自己,这才放下心来。
她朝树下瞄了瞄,捡了个远离覆着树叶的小白鸟的位置,瞧准了,双足发力,在树干上只一蹬,便从两丈多高的地方飘身而下,“哒”的一声轻响,小小的云纹靴底在草地上落实了。
绯衣小姑娘瞧她这一手轻身功夫,已经瞧得目瞪口呆。她自己也是个淘气的,从小到如今府中院子里的树早爬了个遍,掏鸟窝,或是摘果子玩,甚至只是为了爬到高处看风景。可每每下来的时候都是扒着树干出溜到离地半丈高的地方,才敢大着胆子往下跳。多数时候都是四脚着地,少数时候则干脆来个“嘴呛泥”。哪里有半分如此潇洒情状?
她不禁有几分艳羡,心中有了一丝佩服,又强自骄傲地压了下去。
哼!府里的侍卫的能耐比这三脚猫功夫强多了,本大小姐有的是机会让他们教我。
不过,说归说,对于武学之道,她一向是稀里糊涂、得过且过。
单说云睿,跳下树来,直起身子,回头又不放心地瞥了一眼受伤的小白鸟。
那鸟儿似是与她有感应。她一眼瞥过,鸟儿便“啾啾”地叫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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