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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雾昙花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薄荷泉
“那么,如果是对一个神疾病十分严重的病人呢?”他问出这个两天来一直在忖度的问题,双眼紧盯着亚兰蒂尔,等待他的回答。
就在这时,管家进来报告又有几位贵宾到了,男女主人连忙迎出去。贝克将军夫妇及艾琳卡特丽女公爵的莅临,掀起了一轮高潮,将军的提问在谈笑中被冲的不见了。
艾伯尔将军在忙碌的应酬中注意到亚兰蒂尔这个晚上说话并不多,客人愈是身份尊贵,他愈是不甚在意,只是礼节周到无可挑剔。在场客人们特别是女性对他的好奇,当然是不了的,但谈话终于转移到天气、骑马、旅行见闻这些日常交际话题上面。
晚上十点钟,大多数客人还在喝着鸡尾酒聊天,亚兰蒂尔说自己初来乍到,有不少事情要处理,起身告辞。艾伯尔将军单独送他出来,亚兰蒂尔很明白自己为什么得到这项礼遇。当两个人一起快走到门廊时,他说道:“关于您刚才的询问,我曾经医治过不少患有严重神疾病的病人。每个人的情况都很复杂,但只要有足够的了解和接触,治疗都颇有成效。教授让我来协助您解决所遇到的难题。您是一位可尊敬的人,我会尽力而为。”
希望关于这个人的能力评估报告快点送来,我需要从侧面多一些了解,将军想道,沉着地保持着威严而可敬的仪态,把亚兰蒂尔送到门外,两个人各怀心事地握手告别。
第3章第三章
三天后,艾伯尔将军终于到了一份对亚兰蒂尔格恩的调查评估报告。报告显示,他是杰弗里希斯豪尔布兰切特冯格恩的长子,是他的前妻所生,有同父异母的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格恩家族在一个世纪前曾是德意志联盟众多领地之一的所有者,与英伦金雀花王朝的旁支有过一些姻亲关系,又是一长串的名字和姓氏。艾伯尔将军耐着性子看下去,亚兰蒂尔的祖辈曾经担任过要职,他的父亲,当代格恩公爵年轻时常年在外,四海游历,在海外缔结第一次婚姻。数年后归来,妻子已逝,只带回了长子亚兰蒂尔格恩。后这位格恩公爵移居瑞典,再婚生子。亚兰蒂尔格恩从小在家中受到极严格的贵族教育,二十岁毕业于伦敦大学医学院,就读神科,主修心理治疗。毕业后赴美国,师从丹尼斯克里斯托夫教授,并成为他的助手。
艾伯尔将军终于看到他最重视的部分,关于亚兰蒂尔格恩的临床治疗履历:
十二岁,半躯体性强迫症,治疗一年后重返学校;
二十二岁,失语症,半年后开始催眠治疗和康复训练,一年后,能发出部分音节,一年三个月后能用简单语言对话;
十八岁,轻度孤独症,九个月后开始能够接受家人的拥抱,一年六个月后获准返家,与家人共同生活;
三十五岁,严重狂躁症及焦虑症,治疗一年后能够正常生活工作。
……
艾伯尔将军放下报告,他感到相当中意。亚兰蒂尔格恩在家世背景上并未说谎,每句话都言之有据,而他的能力就像老朋友克里斯托夫所说的,有真才实学,无需担心,而他作为一个德国人的后代,确有理由来到帝国的中心,在这个强有力的国家发展事业。
陆军的最高统帅贝克将军显然得出了类似的结论。在看这份调查结果后,他给艾伯尔将军打了电话,请他到自己的住所。两个人共事多年,颇有默契。女佣送上咖啡后,贝克将军开门见山地问道:“您准备怎么安排037号的下一步治疗和审讯?”037是李默梵在军部的特殊编号。
艾伯尔将军斟酌着答道:“我正在考虑,贝特里医生准备了新的治疗方案。”他已经很想让亚兰蒂尔格恩接手李默梵的治疗,但是他想让贝克将军主动提出来。
“他总是不得不换新的方法,因为原来的没有效果。”贝克将军不耐烦地说。
“医生已经找了几个中国留学生去和他说话。他们很卖力,甚至在唱中文歌给他听。”艾伯尔将军说道,“但是很遗憾,现在仍然没有进展,李对他们根本不加理睬。”
“如果不是经过了那么多检查和测试,我真的会怀疑这是他装出来的。”贝克将军沉吟着说道。
“瞳孔反应、脑电波、测谎仪,还有多项检查数据都证明他不是装,是真的病了。”艾伯尔将军尽量客观地说。
“我已经看到了克里斯托夫教授的推荐信和对于亚兰蒂尔格恩的调查报告,再加上我对他的初次见面印象,”贝克将军终于说道,“我认为这个人是可用的。”
“我深有同感。”艾伯尔将军接口道,“不过恕我直言,到现在为止,这件事的保密级别仍是最高级,贝特里医生所知道的,也仅仅是我们需要李说出一个密码。”
“今后它也依然是最高级别机密,亚兰蒂尔格恩将得知的应该不超过贝特里医生。”贝克将军绷着脸说道。
“如果我的理解正确的话,”艾伯尔将军抓住机会说道,“您的意思是让格恩医生接替贝特里医生,成为李的主治大夫?”
贝克将军顿了一下,终于决断地挥了挥手:“贝特里今年已经向我递了两次辞呈,他已束手无策,让他如愿退休吧。”像是觉得自己的决定失之仓促,他又补了一句,“当然,您要先带格恩医生过去,让他面对面地给李做一下诊断,看他怎么说,有多少把握,这些由您来安排。我请您今天过来,是想告诉您,希姆莱昨天来找过我,他对此事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兴趣。”
“他当然不可能得逞。”艾伯尔将军冷冷地说,“即使不提我们多年来花的心血、开支,单以陆军的荣誉而论,也绝不会让他插进那怕一根手指。”
贝克将军沉重地说,“当然,这次我仍然坚决拒绝。但我需要您慎重行事,尽快取得一些突破。”
艾伯尔将军皱了皱眉,每个人都想分一杯羹,他厌恶地想到,有几个人是真为这个国家的未来着想?他把这股吃了苍蝇般的情绪按了下去,“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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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会取得进展,阁下。李的治疗正在进行中,我们已经找到了新的医生,党卫军休想在任何阶段掺和进来。”
“格恩医生似乎准备开一家诊所?”贝克将军问道。
“是这样,阁下,他还要在柏林买房子定居。”艾伯尔将军答道,“但如果他真的接手李的治疗,我会说服他在一段时间里推迟诊所的开业时间,全力以赴投入,协助军部。”
贝克将军满意地点点头:“作为补偿,陆军会支付一笔特别经。我将等待您带来的消息。”他说着,端起了几乎被他遗忘的咖啡杯,“来,艾伯尔,尝尝玛丽煮的咖啡,您一向十分欣赏的。”
艾伯尔将军离开时,心情还算愉快。我得加快进度,他想。单是在那晚的聚会上,亚兰蒂尔就到了三个邀请,他还在给诊所选址,如果不快点对他开诚布公,他就会去忙别的事情,成为上流社交界的新猎物,周旋于衣香鬓影中,他的诊所绝不会缺少顾客。
几天来,亚兰蒂尔一直在忙碌,除了诊所的各种事项,和社交邀约,他还着手购买一间小公寓作为住处。至少从表面看,他是在有声有色地准备长居柏林,在这里开展自己的事业和生活。
这天晚上,他与女演员戴芬德蕾尔共进晚餐,地点是一座口碑颇佳的小饭店,这里的煎羊排、鸡肉沙拉以鲜嫩美味而备受好评。亚兰蒂尔准时到达,戴芬已经先到了,侍者将他引到餐厅一角的桌旁,戴芬对他嫣然一笑。她是个绝色美人,满头金色长发编成巧的发式,一双蓝眼睛勾魂摄魄。她穿着白色镶边的露肩小礼服,鬓边插了一朵百合花,此外别无装饰。亚兰蒂尔递给她一束鲜花,俯身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亲爱的,你看上去美极了。”
晚餐极为可口,除了羊排和沙拉,还有烟熏鳕鱼和拌芦笋。亚兰蒂尔又为戴芬点了柠檬口味的冰淇淋作为餐后甜点。
“两年了,格恩,”戴芬柔声说道,“想不到你还记得我的口味。”
“我当然记得,”亚兰蒂尔笑着说,“像你这样美丽苗条的姑娘抱着冰淇淋桶大吃的情景相当震撼,当时我就站在你身边,一同被人好奇地打量,绝对印象深刻。”
戴芬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我宁可你忘了那件事,格恩。当初我决定到柏林的时候,你说你很快就来,我真没想到竟等了两年。”
“我也没有想到需要这么久,我一直想早些,但是总有事情耽搁。”亚兰蒂尔抱歉地说,在他心里还有更深的歉意是对另一个人。
“从百老汇到这里当演员,你过得开心吗,戴芬?”他低声问道。
“我很好,只是有时候当大幕拉上,戏散了场,有些想念你。”她低下头,轻声说道,接着又努力微笑了一下,“让我们来聊点轻松的。明天晚上上演《第十二夜》,我将扮演薇奥拉,你愿意来看吗?”
他注视着她,她的眼睛里充满期盼,戴芬是少数几个能与他以“你”互相称呼的人之一。
“好的,我当然会去。”他说。
戴芬笑得很甜蜜,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愉快,两个人回到了过去相处时无拘无束的状态。
“这里的剧作家糟透了,实在糟透了。”她开始像普通女孩那样抱怨,“大家都不愿意排演新戏,上座率大受影响,有才华的艺术家都跑到其他国家了,但好在我们还可以演莎士比亚。”
“我喜欢你演的鲍西娅,”亚兰蒂尔说。
“是啊,你最喜欢看我女扮男装。”她故意板着脸说道。
“然后再穿上华丽的衣服,露出你的金发,让所有人舍不得离开剧场。”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格恩,你曾说到柏林对你意义重大,”她起笑意,“你会长住这里吗?”
四周洋溢着柔和的音乐,他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在手背上吻了一下:“是的,我想会待上一段时间。”他听见自己说。“我们会常有机会见面。”
艾伯尔将军考虑怎样执行贝克将军的指示,他决定先让亚兰蒂尔见见那个病人。于是这天下午,在打电话约定时间后,亚兰蒂尔随着将军来到米特格尔神病院。当贝特里医生带着一个护士陪着他们进入病房的时候,李默梵正站在床边,用手扶着床沿,试着迈步。看到有人进来,他坐到了床沿上,静静地望着他们,神情漠然。
亚兰蒂尔已经听贝特里医生大致讲述过情况。此刻他走到李默梵面前,把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见对方毫无反应,他又握住病人的一只手腕,检查了一下上面嶙峋的伤痕。衣袖被他向上捋起了一些,亚兰蒂尔看到他手腕和小臂上一片片伤疤堆叠着,延伸到深处,直到视线被布料阻断,他感到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于是又小心地将这条手臂放下,尽量若无其事地替李把衣袖整理好。接着他慢慢俯下身,轻轻用双手捧住病人的脸,注视着他的眼睛。
“看着我,”他用中文轻声说道。
李默梵的头被迫微微仰起,与他对视。亚兰蒂尔看到他眼神暗淡,毫无神采,但乌黑的眼珠仍然保留了几分晶莹。
这一刻持续了几秒钟,他放开手,直起身体,这才环视了一下窄小的病房。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两张椅子,灰色的地板,白色的墙壁,单调到可怕的程度,那位贝特里医生三年多来守在这里,想必是受够了。
“让我们先出去再谈。”他说道。
艾伯尔将军一直饶有兴趣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此刻有些意外,他这么快就结束了看诊。他们一起走出病房,回到贝特里医生的办公室。
“您说他是三年半前被送进来的,当时他是什么样子?”亚兰蒂尔问道。
贝特里医生沉默了一下:“他当时伤得很重,断了两根肋骨,全身小伤有十多处,还有很多没有痊愈的旧伤。在床上养了两个多月,才能勉强起身,而且不能行走。从被送来时起他就没说过话。”
“那么说,您从没听到过他说话?”亚兰蒂尔问道。
“确实没听到过。当他不愿意吃饭,或者要上厕所的时候,护士能看懂他的动作,但是他从不出声。”
就在这时,走廊上传来一些人来人往的脚步声,以及开关门的声音。医生解释道:“现在是晚餐的时间,护士们正在给病人送饭。”
亚兰蒂尔撇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四点半。他沉思了一下,问:“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能看一下李的晚餐是什么样的吗?”
“当然可以,格恩医生。”贝特里医生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让伯莎把037号的餐盘先端到我这里。”他放下话筒。
贝特里医生已经六十多岁了,三年多来,他对日复一日的单调工作和军部不断催问的状态十分厌倦,现在艾伯尔将军找来了一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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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年轻的医生,他虽然不太舒服,但仍觉得是件好事。因此当亚兰蒂尔说想更详细地了解治疗过程时,他走到房间里的一只铁柜前,掏出钥匙,将它打开,里面是一些文件夹。
“这几年的诊治记录都在这里。”他希望早点完成交接工作。他这么说的时候,心里已经在想着爱琴海明媚的阳光。
就在这时,办公室虚掩的门开了,一个护士端着餐盘走了进来,她四十多岁,非常地瘦,看上去和她端的餐点一样乏善可陈。
“医生,您找我吗?”她问道。
“把037号的餐点给格恩医生看一看。”
亚兰蒂尔接过木质餐盘,里面盛着一些蒸沙丁鱼和烤青豆,一小块面包,还有一小杯白开水。其他人注视着他的动作,惊异地看见他拿起餐盘上的勺子,舀了一小块鱼肉放进自己口中,沙丁鱼完全淡而无味,他怀疑里面没有放任何调料。
“好了,伯莎护士,您可以送过去了。”他把餐盘递回去,那个护士小心地看了一眼艾伯尔将军和贝特里医生,见他们都没有其他表示,便退了出去。
办公室里陷入寂静,亚兰蒂尔看了看铁柜里那些文件夹,对艾伯尔将军说道:“我需要看所有这些诊疗记录,今天的时间显然不够,而我实在担心会耽误您太多的宝贵时间,所以如果您允许的话,我想带一些回去看,才能尽快告诉您一些意见。”
艾伯尔将军犹豫了一下,随即想起军部还保存着一份同样的记录,而这些记录对外人而言几乎毫无意义,就点了点头。
亚兰蒂尔于是把所有的文件夹都拿出来,抱在手里,两个人一起离开了医院。
在回程的路上,将军看到亚兰蒂尔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并不急着说话,忍不住问道:“您看到了李的样子,我很想知道您此刻对他的病情的看法。”
亚兰蒂尔把视线调转回来,微微一笑:“阁下,我正在考虑他的病情。他很安静,有自我行动的意识和需求,并不厌恶他人的触碰。当我对他说话的时候,他对声音有轻微反应。但是,贝特里医生说他有一定程度的厌食倾向,这是神类病症比较重的标志,我需要查明他产生这一切症状的起因。根据目前的观察,他并不患有孤独症,也不是完全的自闭,让他恢复语言和思维能力是很有希望的。而我想请您告诉我,您需要我的治疗达到什么样的效果,或者说,达成什么样的目标?”
艾伯尔将军考虑了一下,他很满意听到亚兰蒂尔说有很大希望,“李的记忆里藏有一个密码,我们需要他说出来,这关系到德国的国家利益。同时,他必须恢复正常的神智和行动能力,能够在公开场合配合我们的指示。”
“您是说国家利益?”
“是这样。您刚到柏林几天,或许还没有感觉到,事实上,”他不知不觉抬高了声音。“我们的国家从未如此充满凝聚力,每一股力量都正在汇入国家意志的洪流,这将震动整个世界。”
“确实,每个人都已经向元首宣誓效忠。”亚兰蒂尔微笑着说。
他的神色如此自然,以至于艾伯尔将军完全没有感到其中的讥讽,他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继续说道:“为了对李的治疗,贝特里医生已经耗了好几年,而军部不能再等这么久了,我希望您能考虑一下,全面接手这件事。”
“如果我的理解没错的话,您的意思是,需要我放下其他事情尽快达到您说的目标?”
“您想的完全正确。当然,军部会支付给您与之相配的酬劳,我想您并不缺钱,但是相信我,这仍然会令您心情愉快。”亚兰蒂尔重新将视线投向窗外。其时夕阳西沉,将柏林街道的树木和建筑物都染成一片金色,他不知为何想起了漂浮着雾霭的泰晤士河以及伦敦古老庄重的景色。
“我会尽快给您答复。”他说道。
第4章第四章
当天晚上,亚兰蒂尔没有按照约定去剧院看戴芬的演出,他请花店给戴芬送去了一束香槟色的玫瑰,附上了一张表达歉意的卡片。而他本人则待在饭店的房间里,点了一份简单的晚餐,匆匆吃过就开始阅读李默梵的诊疗记录。
关于李默梵的诊疗记录非常详细,每一页都写满了字,密密麻麻。
从记录上来看,三年多来,李默梵的生活几乎一成不变,每天早上五点半就被换班的护士叫醒,七点钟早餐,十二点午餐,之后是两个小时的强制睡眠。从记录上来看,他服用的镇静类药物剂量相当大,入院时双腿不能行走,被诊断为营养缺乏性神经损伤,在三年多时间里缓慢好转,上个月起能够下地行走,但不能持久。治疗的方法乏善可陈,电击、音乐、各种各样通过对话进行的心理干预,李的情况始终稳定而毫无进展,从不说话,对医护人员态度冷漠排斥。
十二点了,亚兰蒂尔揉了揉因为长时间阅读而有些发胀的眉心,合起手里的文件夹站了起来。他打开里间的衣橱,里面有一只上锁的小皮箱,他从衬衫口袋里取出钥匙,小心地将它打开。箱子里安静地躺着一个皮面的笔记本,他将它取出来,抚摸着已经有些陈旧的封面。
此刻他脑海中出现的是白天刚去过的那间窄小单调的病房,这样的日子过了好几年,那么之前呢,他又想起了那个病人手臂上露出的伤疤,上面有圆形的凹陷,是用香烟头烫伤的,也有刀子的划痕,他暂时只能辨认出这两种。五年了,心中的那个声音并没有因为时间而远去:“亚兰,你将会有个弟弟,你一定会喜欢他。”
亚兰蒂尔把笔记本翻开,本能地翻到其中一页。这是一本日记。
5月13日 星期三
这几年,我不知为什么开始讨厌春天,或许因为春天是心理疾病高发的季节,本来已经稳定好转的病人,很多到这时候就变得躁动,让我忙得不可开交。今天快下班的时候,治疗中心送来了一个病人,一个只有十二岁的中国男孩子,怀特医生毫不犹豫地让我负责,把他分到了我这里,我想是因为我也是中国人的缘故。这里很少有中国病人,我想他家境应该很不错,但我还是很吃惊,这个孩子看上去惨极了,身上到处是深深浅浅的伤痕,大部分还没有愈合,脸上因为殴打肿胀得厉害,完全看不出原本的容貌。他的名字叫李默梵,我了一点力气才弄清楚是哪三个字。送他来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棕发女人,穿着讲究,长相在西方人里勉强算中上之姿,但不知为甚么,她给我一种俗艳的感觉,那双绿色的眼珠总是转来转去。她说自己叫克莱娜,是这个孩子的家庭教师。李默梵一直在昏睡,据说来之前被打了一针镇静剂。我发现他身上脏污得可怕,就让护士先给他擦洗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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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病号服,量血压,做各种常规检查。
在这个过程中,克莱娜一直在滔滔不绝地对我说话,拼命抱怨这个孩子给她带来了多少麻烦,而她又是多么好心地在帮助他,没有抛下他:“您想象不到他有多疯,他八岁就失去了母亲,他的父亲根本不懂得怎么给一个孩子成长需要的温暖,这个孩子早就疯了。我带着他在英国生活,他变得喜欢用刀片自残,喜欢把脸往墙上撞,不去上学,不肯吃饭,天天自己抠着喉咙逼迫自己呕吐,不肯出房间一步。他还喜欢用香烟头烫自己的胳膊,您能想象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
我对她说,这样的情况应该及时通知孩子家里的亲人,我必须承认当时自己被她说得有些发晕。她听了又开始尖叫:“他不肯去医院,就要呆在屋子里,要我陪着他,天知道这么个孩子怎么会那么迷恋我。他根本不肯让我通知他父亲,或者家里任何一个亲戚,还自己写信大骂他们。他威胁我说,如果我敢通知他的家里人,他就自杀。”我尽量让自己耐心地忽略这位克莱娜女士那忽高忽低的尖利的声音,而去听她究竟说了什么。后来我发现她一边说一边在注意地看我的表情,她重视自己说话的效果远胜于关心那个昏睡的孩子。但她无休无止,开始倾诉她因此付出了多么大的爱心和牺牲,我不得不打断她:“我想我必须提醒您,作为医生,我有责任通知他的亲人,而您只是家庭教师,无法为他的病情负责。”她狠狠瞪了我一眼,显然非常生气我居然没有同情她,然后马上换了一种甜的发腻的语气,说:“您说得很对,我一定会慎重的考虑。我现在得回去为他拾几件衣服送来,我非常关心他,您真的不知道我付出了多少。”她总算走了。
我在医院呆到晚上九点钟,巡房用了一些时间,布莱恩太太突然想拉着我说话,她的强迫症还是很严重,每晚临睡都要跑五次以上的洗手间,才能放心躺下入睡。诺尔顿医生又过来找我讨论他那里一位病人的情况,看到我很忙的样子,就建议我转一个新病人到他那里去,由他来负责。我谢绝了,诺尔顿医生平时大多数时候都很傲慢,我不需要他的好心。离开的时候李默梵还在睡,护士给他又打了一针营养剂。
我现在也要睡了,这真是忙乱的一天。
5月14日星期四
今天早上,当我到达住院部的时候,那个新来的小病人李默梵已经醒了,并且吃过一碗拌有煮鸡蛋的燕麦粥。他的两只手缠满绷带,所以不得不由护士喂食。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坐在床上,穿着一身过大的病号服,看上去很可怜。我坐下来,试着开始和他说话,然而无论我说什么,问什么样的问题,他都不回答,只是用一双乌黑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李的脸依然肿胀得非常厉害,再加上裹着的纱布,我根本无法辨认他的表情。我开始时说英语,后来就改用了中文。按照克莱娜说过的话问他许多问题,是不是经常烦躁不安,为什么想伤害自己,是否想念家里的亲人,他都不回答,只是戒备地看着我。但是我发现,当我提到克莱娜的名字时,他的眼睛里明显充满了恐惧,整个人都更深地向被子里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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