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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雾昙花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薄荷泉
“只能开一会儿窗,”亚兰蒂尔说,“你会冷的,晕车吗?”
“不,我以前就不晕车,而且你还给我吃了晕车药。”
“那就好,没事就好,”亚兰蒂尔说,他习惯性地想揉一下李的头发,但想到他带着假发,就忍住了,“为什么我感觉你像是在高兴,我们得开一夜,你过一会儿会困倦的。”
“我……我也不知道,”李心虚地说道,“可是不用和亚兰分开,躲到后备箱里,我就觉得很舒服,再远也没关系。”从亚兰蒂尔对他说计划改变时,他就放松了很多,而且认为这才是正途。
“但我会累,”亚兰蒂尔板着脸说,“我得开车,而且我还是伤号。”他想逗逗李,开个玩笑。李这两天太喜欢摸他的额头,以及嘘寒问暖了。
果然,李默梵马上用心地试他额头的温度,觉得还正常后,又把随身的水壶拧开递给他,“那怎么办,我不会开车。”他郁闷地说,“我以后会学的,还有射击、做饭、打架,我将来会照顾你的,亚兰。”
“……你还得再康复个半年一年的,才谈得到那些。”催眠还真管用,亚兰蒂尔听着李用力许诺,心想。“不过,你才十七岁,我很期待。”
“我们要开多久才到奥地利呢?”李问道,他总算能自由地说话了,“我在想,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开到瑞士算了。”
“到达德奥边境至少要八个钟头,”亚兰蒂尔说,“我们将朝着西南方向行驶,一路经过波茨坦、莱比锡、奥斯特霍芬、诺伊豪斯,通过边境后,继续开往维也纳,那是一座充满艺术和音乐的城市。我们将从维也纳机场乘飞机到日内瓦。我也很想直接去瑞士,但如果陆军和党卫军已通知边境的关卡,检查出境旅客,往瑞士的盘查一定是最严的。而且取道奥地利,在德国境内的时间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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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些。”他没说出来的是,他担心要是直奔瑞士,李即使被扮成女孩,也可能被搜身检查。
“这样啊,”李低声说,“他们会像我小时在书里看到的,拿着一张画像,呃,照片,在那辨认容貌吗?”
“很难说,”亚兰蒂尔说道,“万一是如此也不用担心,在欧洲人看来,大多数东方人都长得一个样,他们连美丑都不太会分。”
李默梵无言地将视线转向窗外,最初的兴奋冷却了,夜色愈加深浓,黑暗中,唯有这辆梅塞德斯是温暖而安全的。他慢慢地说:“亚兰,我想你的身手很好,如果我们在边境被识破,你就尽量单独脱身。要是不行,我们就一起被捕,重要的是,不要让他们有机会对你开枪,好吗?这一次我会用密码来交换你的安全。他们要的不过是钱财。”
“你是这么想的吗?”亚兰蒂尔沉默了一会儿,想到他得让李安心,就说道:“并不是每次,最坏的情况都会发生在你身上,我现在答应你。不过记住,你是新加坡公民,名叫文蓉的女孩,在欧洲有很多来自亚洲的留学生。只要不多想,不要心虚,就能平安度过去。”
“你还没有说过,为什么会突然又决定从奥地利走了,原来的计划行不通了吗?”李问道。
“可以告诉你,不过听了以后,要到后座上去睡一会儿。”亚兰蒂尔说,“你的睡觉时间早就过了,明早要神一点才好。”说着把车窗摇了上去。
计划的改变起源于斯特林。他想让伊丽莎白对亚兰蒂尔死心,因此在对她讲起格恩医生身份可疑的时候,就假装不经意地提到,党卫军发现了亚兰蒂尔的情人,是一位金发美女,正在调查她。伊丽莎白大闹别墅被制服后,亚兰蒂尔趁她意识还未完全清醒时做了一次催眠,想看看她都知道些什么。于是他明白戴芬很可能已经暴露了,而党卫军之所以没采取行动,应该是在顺藤摸瓜,他就对整体行动做了调整。
莱丝丽在别墅里留到星期一的中午,用录音机播放一些早已录好的录音带,让陆军以为他们没有离开,这样会争取到足够的时间。而党卫军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伏尼契将军的汽车上,其他方面反而会疏忽。
李默梵心想,这正所谓虚者实之,实者虚之。当党卫军发现将军的汽车里没人时,场面一定会相当,想想就让人愉快。
“莱丝丽不会有危险吧?”李问道。
“她不是最主要的目标,我想应该会顺利的。”亚兰蒂尔说,“而且卡尔会接应她,他们俩明天会一起离开德国,比我们晚一些,但安全得多。”他把改动后的安排和可能发生的情况讲给李听,没提莫里斯少校,只是说陆军里有朋友会帮忙。他想在日后的治疗中再向李谈谈莫里斯这个人。
莱丝丽会在摆脱跟踪后到戴芬的楼下,往树上绑一根黄丝带,如果情势允许,就顺带制造点假象,让党卫军一路追下去。戴芬看到了黄丝带,就会明白计划已经变更,不再需要用将军的汽车了。因为如果李躲进车里,树上绑的就是一条红丝带。这些都是提前约定的暗号。
他们聊了一阵,亚兰蒂尔见李松弛了不少,就让他睡觉。李不愿意去后座,他就把副驾驶的座位放平,让他躺着,拿了条毯子给他盖在身上。李默梵躺在他小小的临时床位上,听着汽车发动机低沉而和谐的嗡鸣声,脑袋下还垫了一个小枕头。他想从遇见亚兰蒂尔以来,实在被保护得够好的,许多人在为他奔忙,卷入危险,他是否当得起这么多别人的付出呢他今晚是第一次听到戴芬的名字,亚兰蒂尔没有明说与她的关系,但是,应该是他的恋人吧,金发的美丽姑娘,将来他们能相处得好吗想到这里,他不安地动了动,毯子里暖暖和和,只是身上的内衣硌得他不太舒服,又不好意思也不太会解开。亚兰蒂尔让他穿这个,看来很在意女性的胸部,作为男人,这是理所当然的,他自己应该也很在意啊。
“睡吧。睡不着的话,闭上眼睛休息几小时也行。”亚兰蒂尔看到他大睁着眼睛,就柔声安慰道。
“这就睡。”李把脸半埋进柔软的毯子里,心里狠狠地敲打了一下自己,通关在即,他却在胡思乱想金发的戴芬有没有高高的胸脯,太不应该了。
他在脑中梳理起过境可能遇到的盘问,做好心里铺垫。没多久,倦意涌了上来,他睡着了。
在他朦胧的睡梦中,梅塞德斯依旧疾驰在德国的大地上,穿过一座座城市与小镇,穿过郊区的一片片树林、广大的正在复苏的田园,几乎没遇到任何阻挡。黎明时分,李默梵醒来了,他们已到了德奥边境的诺伊豪斯。
“你睡得比我希望的还好,”亚兰蒂尔看到他像雏鸟一样从毯子里毛绒绒地钻出来,笑了笑。他仍然稳稳地把着方向盘。脸上看不出一夜未眠的痕迹,“刚过六点,我们去找个地方吃早餐,文荣小姐。”
诺伊豪斯是个边境上的小城,建筑不多,宁静而古朴。他们在一家小饭店前停下车,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有咖啡、牛奶、培根、面包卷和煎土豆饼。小p也跟着饱餐一顿。文荣小姐饭后在亚兰蒂尔的提醒下,很郁闷地拿着化妆包去了一趟女洗手间。当他从里面出来时,微乱的头发已打理得整整齐齐,柔顺光亮地垂在肩上。他洗了脸,十七岁的脸庞带着青春特有的光,嘴唇上又点了一点淡粉色的口红,文雅地走回餐桌旁坐下。
“你很有天赋,”亚兰蒂尔说,“我再给你加上一点。”他拿过化妆包,在李的脸颊两侧各薄薄地涂了一抹胭脂,用小刷子轻轻扫开,“这样,脸色就不会被人看出苍白。”
出了小饭店,他们又找地方给车子加了油,梅塞德斯就朝边境开去。
第39章第三十九章
清晨八点,诺伊豪斯边境检查站已经开始一天的工作。这里的主要职责是检查从奥地利方向过来进入德国的旅客,对出境的本国公民通常不做检查或阻拦,但他们会查看出境者是否属于上了通缉名单的要犯。时不时地,有关方面,比如警察局,或者党卫军,会送来一些照片,并附有各种特征的说明。无需解释理由,这些照片上的人在想出境时会被拦下,大部分时候当场逮捕。检查站是第三帝国国家机器的一个组成部分,里面驻有荷枪实弹的警察,随时针对突发状况行动。
这时候,已经有一些要去奥地利的旅客到了此处,大都是德国人,还有一个比利时人。负责值班检查的官员名叫马丁,看了看他们的护照,就放行了。接着他看到了一辆黑色的梅塞德斯缓缓驶来,开车的司机只二十多岁,一头自然卷曲的金发,身边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东方少女。
年轻人没下车,就像大多数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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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民那样,他只是摇下车窗,把两个人的护照递出来。马丁接过来查看。他注意到眼前名叫海格默斯的年轻人穿着考究而休闲,姓氏里有个代表贵族的冯字,该是出身良好。女孩的签证则表明她来自亚洲某个小国,正在英国读书,现在是在旅游,显然,一对情侣。
一般情况下,他会很快放行,但最近到的一份来自柏林的函件,严令边境站必须对所有出境的东方旅客严加盘查,附上的照片里是一个十七岁的中国男孩。这份函件级别很高,他不得不小心在意。两天来他也的确对东方旅客,特别是适龄的少男少女查得较严。因此,虽然眼前的两人看起来不似有可疑之处,他还是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下车。
亚兰蒂尔捏了捏李的手,从容地从车里出来。李从另一边打开车门,他的心跳得很厉害,但仍然若无其事地走到亚兰蒂尔身边,挽住了他的胳膊。
马丁打量着面前的人,看着海格默斯,心想,好漂亮的年轻人,他该多和本国的姑娘交往,生几个血统优秀的孩子,这是元首所倡导的,怎么乱交亚洲女友。他又看了看他身边的黑发少女,衣着高雅,容貌秀丽,有一双晶莹的黑色眼瞳。她安静地站在男友身边,很依恋的样子。
马丁对照着护照上的照片,是同一个人,只是头发留长了,护照的像片上还穿着夏装。
他有些犹豫地交还了护照,回想着党卫军提供的男孩特征。女孩的个子在东方女性中算是较高的,但很纤细。他见惯了身材高大的德国女子,相形之下不算什么。但令他迟疑的是,她的身高、年龄、眼睛的颜色以及脸型,与公函照片里的男孩都很相似。虽然以马丁任职边境检查多年的眼光来看,没什么问题,但按规定,这些条件符合就该详查,他不禁朝少女微微隆起的胸部瞄了一眼。
亚兰蒂尔接过护照,一张五十马克的钞票同时滑到马丁的手中。他不动声色的了起来,很懂规矩,也很大方,他心里评判道。
“她是我的女友,我们三个月前在英国结识,我带她到法国旅行,然后回国来见父母。”亚兰蒂尔说,“她有些内向,是个羞怯的小姑娘,我不想有什么事吓到她。”他朝马丁眨了眨眼睛。马丁会意地点点头,他很欣赏那张钞票,但万一走了眼,事后查明他放走了党卫军要的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走到车边,打开车门看了看,见后座上有只篮子,就掀开盖子。一只小折耳猫圆溜溜的脑袋从里面拱出来,好奇地和他对视。它长得可爱到家,短得几乎没有的脖子上用红色的丝带系了个蝴蝶结。马丁咳了一声,把盖子盖回去。
“请这位小姐打开行李箱,”他和蔼地说,“只是抽查而已。”
“可以。”亚兰蒂尔从车后拿出一只蔷薇色的小箱子,打开给他看。里面是一些女孩的衣物,一本英文侦探小说,一只小首饰盒,里面是条珍珠项链,还有化妆包,装着造型可爱的梳子和一些化妆品。马丁打开一只粉盒,用了一小半。他把箱子合上,说:“两位可以通行了。”
他直起身体,看着正要上车的女孩,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出来留学,还习惯英国的天气吗?”
少女停住脚步,粲然一笑,清新如朝露:“谢谢您的关心,利物浦常常阴云密布并且下雨,但和伦敦比起来就算很好了,伦敦的雾太大了。”她说的是德语,不算特别流利,但很准确。
“祝您旅途愉快。”马丁说,让到一旁,他完全放心了。党卫军要的少年,特征之一就是很可能不会说话或口齿不清,懂得英语,不懂德语。而一个女孩如果和德国男朋友交往了三个月,怎么也会说几句德语了吧。
梅塞德斯开出了边境站,通过奥地利方面的海关又用了十分钟。八点四十分,当莱丝丽用录音带在别墅里放出吃早餐的声音、里安中校让警察局通知各处边境站严密检查时,亚兰蒂尔已驾车行驶在奥地利的国土上,朝首都维也纳开去。
“你怎么会说德语?”亚兰蒂尔开着车问道,他紧张的时候不多,但在边境官员问话的刹那,确实心跳快了那么几拍。
“小时候我妈妈其实教过我,教了好几年。”李学着他刚才那样,眨了眨眼睛,“后来,爸爸重视的是英语,我学了英语就顾不上德语了,差不多都忘了。可是这些年,身边的人老是在讲德语,我慢慢就回想起来了,又会了些,说得不太好,不过最简单的对话是能行的。”
“克莱娜怎么会不知道?”
“我没和她说,我讨厌她。爸爸本来就不太清楚,也没有向她提过。”李说,“而且,她一直摆着架子在说中文,教英文。”
“那我和莱丝丽在餐桌上说德语,你听懂了吗?你这个小特工。”亚兰蒂尔说,不能揉李的头,就捏了捏他的鼻子。
“只能听懂一部分,比如你在夸食物好吃,”李扁了扁嘴,“否则,早就向你炫耀了。”
亚兰蒂尔笑了起来,“我好久没惊讶过了。”他说,“难怪你母亲什么都托付给你,不管怎么样,你可真会保守秘密。”
星期一傍晚六点半,莫里斯少校向艾伯尔将军报告,别墅搜查完毕,找到录音机和里面的录音带。相信是几个人离开前播放的,推断他们是在中午十二点半乘车离去,录音带继续播放到一点多。另外,亚兰蒂尔在别墅的桌子上留有一封信,写明是给艾伯尔将军的。
这个时候,亚兰蒂尔与李默梵已经从维也纳机场搭机离开奥地利,在瑞士的日内瓦着陆。而戴芬和伏尼契将军刚刚抵达布拉格,要去吃晚餐。莱丝丽和卡尔已通过边境进入捷克斯洛伐克。
晚上八点,在各种消息和电话中忙了一傍晚的艾伯尔将军拿到了亚兰蒂尔写给他的信,是封好的。他拆开信封,他每周到的亚兰蒂尔的医疗报告都是用打字机打成的,这一次却是手写。
尊敬的艾伯尔将军,
再过几个小时,我将离开别墅,带着我的病人李默梵一起。我从您手上接过他,但是不打算交还。因为与您和军部所关注的不同,我在意的是他的健康与自由。他并不是德国的囚徒,也没有义务忍受我们国家的最高军事机构对他所进行的常年的、漫无止境的神与身体的迫害。他有自己的祖国和民族,他的命运只是出于偶然与德意志的利益有所交集。您所代表的光荣的陆军所扮演的始终是不光的角色,无论从道德、法律、伦理还是宗教的角度看,都是如此。我相信陆军无法坦然地把对他所做的一切公诸于世,您也不会希望让您的儿孙得知,长辈为了财富,曾对一个孩子做过什么。
我知道您不会为我的直言不讳而生气,因为聪明如您,一定明白,即使在现如今的德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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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裸的行径正在到处发生。就像党卫军对犹太人从钱财到尊严,从肉体到灵魂的压榨,正逐渐变得司空见惯,但不代表,这些所作所为不是罪孽。它将为历史写下耻辱的一页,并由我们的后世子孙世代背负。德国的人民是优秀而顺从的,无论在科学、技术、医学、还是哲学、艺术领域,德国人都是第一流的。但或许因为在国外成长的缘故,我所看到的是一个正在鼓动、挑唆、欺骗中选择或被迫选择了扭曲道路的民族,一切高贵而优秀的禀赋正在且将被用于完成邪恶的目的,雄心变为野心,激情沦为欲望。可以感知的是,在未来一段时间里,这一切将伴随着苦难燃烧,等待着最终的毁灭和残破。您所忠于并服务于的陆军同样是如此,而且,首当其冲。
德国的陆军是欧洲大陆最强大的军队,能与之媲美的只有英国的海军。但当德国发动了侵略性的战争,这支力量将无可避地走向毁灭,因为支配它的那只手是反人类的,作为一位现役将军,我想您将亲历并见证这一过程。曾纵横驰骋的拿破仑早已失败,之后法国在军事上就长期受到压制。我为您和陆军的未来感到担忧。在过去几年中,陆军作为独立的力量,曾有多次机会阻止情势恶化至此,但军部的领导层每次都在对方的叫嚣、软硬兼施,以及市井无赖式的狠绝之下,放弃了机会,选择宣誓效忠,德国乃至欧洲,因此走向歧途。请原谅我这么说,但军部把绝对的力量和狠心用在了欺负弱小而无辜的人身上,比如对李默梵。在面对强势但并非不可战胜的对手时,表现出的却是软弱,没有什么比妥协与屈从更能助长那位□□者的气焰了。
李默梵继承了一把金钥匙,这是他不幸的起源。金钱与权力具有无以伦比的力量,令最平和的内心燃起欲望,令最冷静的头脑丧失理智,它们所带来的通常是企图操控者的毁灭。就像日耳曼的神话中,莱茵河的宝藏与指环使战火从天上蔓延到地面,又从地上烧到天宫,无人能真的占有它。它本该沉睡,或是归还原主,是人们的争抢令它高高在上,凌驾并控制了一切。
您或许会觉得带走了李的我,不该用超然的口气大加评论。我所做的并非出自正义感或政治目的,也不是为了金钱。如果说,一定要找一个理由的话,六年前,李在伦敦住院治疗时,负责他的中国医生林雅,是我的生母,我父亲的前妻。我对您曾给予我的信任发自内心地感谢。同时,在接触中,我感到您对李,在希望达到目的之余,是抱有善意的,至少曾下令将他送进医院。无论原因为何,今后如何,我都深深感谢这一点。谨以此告别。
亚兰蒂尔格恩敬上
艾伯尔将军带着复杂的心情读完这封字体挺秀的信,他心里有恼怒、迷惑、意外,以及了悟,还有一些被直击要害的尴尬狼狈。他靠在椅子上,长久地陷入沉思,一个个人影掠过他的脑海,感情、道德,唯有这些是军部不曾考虑的因素,它们却最终决定了事情的成败。他想起十二岁到十七岁间的李默梵,那失去了情感与神采的眼睛;亚兰蒂尔轮廓柔和的脸庞;希姆莱和海德里希温文中暗藏狰狞的表情;元首在国会上激昂亢奋的演说;民众们如痴如醉的目光与欢呼;党卫军的步步做大。他又想到六年前,带着李向机场逃亡的中国女医生林雅,他只看到过她的照片,还有她所属的那个东方正陷于侵略与动乱中的国度。最后,他的思绪飘向二十年前,德皇宫廷的舞会,傅蓝穿着蓝色的晚装和皇太子菲利普跳舞,绾起的黑发间插着珍珠发饰,笑意盈盈。
“上帝啊,”他喃喃自语道,“我能怎么办呢。”
第40章第四十章
星期一晚上九点,亚兰蒂尔先是与抵达布拉格的莱丝丽和卡尔通了电话,又拨通了波尔多饭店的号码。这是一家法式风格的高级饭店,戴芬和伏尼契将军就下榻此处。
他报了戴芬德蕾尔小姐的名字,等了五分钟,话筒里就传来戴芬清脆婉转的声音,“格恩,我快急坏了,你还好吗?你们都平安吗?”
“我们很好,已经到了日内瓦,”亚兰蒂尔说,他们在市区一间小公寓暂时安顿下来了。事实上,公寓是林雅留给他的,他很少住。他以前在瑞士时,要么住在郊区克罗采的庄园,要么到他位于阿尔卑斯山一带的别墅接受训练,很少住市区。但他想让李先适应两天,再去和克罗采见面,所以就先落脚在公寓里。
“我看到丝带后,知道你们不走这条路线了,幸亏没用将军的车,边境发生的事太可怕了,亲爱的。”戴芬说,她心有余悸地倾诉了边境站上的冲突。
“我得说,场面不小,他们还真是动了真章,恐怕也为了压制陆军。”亚兰蒂尔说道,“你好像有点欺负伏尼契将军,他被你激得快爆炸了。”
“哦,我……我太厌恶那些搜捕你的党卫军了。”戴芬说,“我承认我当时是故意的。将军的心情之后就不太好,不过他觉得我受了惊,还很抱歉,其实我对他也有些歉意。我们……我们是分别住两个房间的,晚上我还没推托,他就取消了原来的节目,说让我好好休息。”
“我很高兴听到的情况是这样的。”亚兰蒂尔说。
“好了,该你对我讲讲,发生了什么,路上还顺利吗?”戴芬问道。
亚兰蒂尔讲述了他和李改装之后的奥地利之旅,但没有说伊丽莎白,只讲了从朋友那儿听到信息,得知戴芬可能被盯上了。因为如果从伊丽莎白说起,故事就太长了,他得把前因后果全对戴芬解释一遍,还是等日后吧。
“幸好你还有朋友帮忙,”戴芬听得很入神,“以后,我要把这些事写成剧本,格恩,你看行吗?亲爱的,你脱险了我真高兴,我很想你。”
“我也是,”亚兰蒂尔说,想到戴芬所冒的险,他的声音温柔下来,“你想怎么写都可以。现在我这边没事了,但你不能回德国去了。就这三天,从布拉格飞到瑞士来,莱丝丽和卡尔就在布拉格,他们是专门去接你的,你们一起到日内瓦。”
“抛开伏尼契将军吗?名义上我是来和他度假的,他会不会被气疯。”戴芬小声说,“将军快要变成受害者,”她有些犹豫,“另外,我还没向剧团提出辞呈,下个星期,我还有两场演出,他们临时不太好找人接替,票都卖出去了。”
“顾不了那么多了,姑娘。”亚兰蒂尔说,“是我的缘故。但是追查你的人是党卫军,他们找不到我和李,就会想办法抓你,查问我的去向并且泄愤,你会很危险的。我推测他们监听了一到两次我们的电话交谈。星期五通话时,因为临时换了线路,他们不能录音,但想弄清说话的内容仍是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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