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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多少年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大风刮过
恒商真心地应了好,顾况略松下心,恒商又伸出手来,将他领口处整了整。顾况的心又没来由地扑腾起来,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对了,我昨天刚让人买了些……」话说一半,又咽住,恒商皱起眉尖疑惑地望他,顾况呐呐道:「等中午我拿到你房里去,你……你闷了找程适下个棋也成,上街千万记得带上随从。」
恒商展颜笑道:「好。」顾况再想说点什么,又说不出,呐呐地胡乱对应了一句,向衙门大堂去。路上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家领口,早上花大工夫整官服,还是被恒商瞧见褶子替自己整平了,每天劳烦睿王殿下一次,顾知县甚惶恐。
升堂前,顾况还抽空问了声师爷替程适换药的大夫几时到,觉得自己如此照应程适甚有义气。
程适数天前被吕将军打个半残,扔进顾况的小县衙。
在蓼山替玉凤凰解了围回大营时,胡参事便偷偷向程适道:「你这次目无军纪在阵前强出头,将军回大营一定重罚你,我看顾知县和那位公子都与大将军甚相熟,不如你先去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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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位替你讨个人情。」
程适当时十分不以为然,「胡兄当乐子讲的吧,论起这次蓼山解围,吕将军应当褒奖我,怎么可能罚?」程适对自己的作为甚得意,此次若不是因为我程适阵前挺身而出,吕小面瓜哪能把事情解决得这么圆,理当要大大奖赏我。就是不知道小面瓜赏人大不大方,是赏银子还是提官。
胡参事见说他不通,叹气摇头地走了。等大军回到营地,吕先将所有兵卒聚在空地上集合,点掌书程适,程适还当吕先是要赏他,乐滋滋从人堆里晃出来。吕先铁着一张脸,吩咐将程适拖到帐前重打三十军棍。
程适被小卒拖向杖刑台,方才晓得胡参事果真是吕先的知音。抡棍子的两个小卒与程适的交情不错,但是在大将军面前哪个敢徇情,比平常倒更用足了十分的力气下棍,以示无私。程适在街面上混了许多年,晓得认场面识时务,咬住了牙口不骂娘,哼也不哼一声。
三十军棍将程适打得皮开肉绽,屁股变成血和的豆腐渣。小卒像拖死狗一样将他拖下杖刑台,一桶凉水泼醒了,程适憋出保老命的力气将十分英雄的话搁出来:「大将军,我在山上喊话的时候就没打算要命,大将军还有多少棍子尽管打!」
吕先看他出气多入气少还逞英雄的模样倒也有些怜悯,于是道:「本将掌军赏罚分明,你目无军纪阵前闹事该罚,蓼山一事能暂缓局面却也有功,本将即刻派你到蓼山县衙做知会文书,知会军中事务与县衙调和。」另外赏了五斤连骨的牛肉、两盒棒疮药,令小卒把程适连人带东西抬到蓼山县衙。
程适到蓼山县衙的名目是做军中的知会文书不是养伤,所以小卒先向顾知县通报吕将军派的知会文书到了。顾况将官服官帽穿戴齐备郑重出迎,打躬说了一声请,程适才被横着抬进来,吓了顾况一跳。
送人的小卒将吕将军写的知会文书任命信信符与五斤牛肉、两盒棒疮药交给顾况,把半死不活的程适扔在衙门大堂回军中覆命去了,程适从担架上挣扎抬起头对顾况露了露牙,一翻眼晕过去,顾况第一次见程适被打成这样,焦急火燎喊人抬程适进厢房请大夫。
一番折腾,惊动了恒商,恒商去厢房正看见顾况坐在床沿上,亲自扒开程适的衣裳。
顾况看到伤势倒抽一口冷气,感叹道:「吕将军下手也太狠了吧。」
恒商淡淡道:「军中纪律一向如此,少师掌军赏罚分明,从不徇情。」暗示程适该打。程适半昏半醒中在肚里骂了声娘,更可恨顾况没空回恒商的话头,只叹了一口气做附和。
程适在腹中骂着娘昏睡过去,再醒来时是两天后,顾况派来看护他的一个傻小厮正趴在桌子上打瞌睡,顾况还让人在他床头摆了个小火炉,炉子上搁着一个咕嘟咕嘟的小沙锅,煨着那五斤牛肉里的一块给他熬汤喝。
顾况退了堂来瞧他时特意把小沙锅的用意向他详细一说,再加了一堆嘘寒问暖的话,嘴脸恳切又和蔼。末了让人拿了个空碗,舀出汤亲自喂他两口,道:「程贤弟,病要细医伤靠慢养,你千万放宽心莫急躁,等吕将军赏的牛肉吃完,我让厨房用最板正的牛臀肉做汤,以形补形,你能好的快些。」
程适在顾况的屋檐下,只能恶狠狠地咬住杓子恶狠狠咽下汤,再恶狠狠地道:「多谢!」
第十六章
今日衙门又无大事,顾况做知县十来天没碰上一宗像样的案件,甚气闷。
蓼山是江湖是非地,但入江湖的人都另立名册不在百姓户籍内,不归他这个知县管。顾况自小听刘铁嘴说书,老想着长大了也能做个升堂审案的官,后世人听书除了狄公案之外,还能有一本顾公案。自从走马上任后成天无所事事,莫要说杀人越货的大案子,就是鸡鸣狗盗的小案子也没碰上一桩。顾况不甘心,去书库翻查旧卷宗,指望找一件惊心动魄的陈年旧案再审翻案,将开国来的卷宗从头翻到尾,除了鸡毛蒜皮还是鸡毛蒜皮,顾况终于恍然明白,蓼山县能生是非的人全到江湖上混去了,剩下的都是不生是非的良民。
顾况今天升堂,只有两户乡下人家要嫁女儿娶媳妇,来告知县衙修改户籍。临走前还塞给门口的衙役各人一包喜糖,顾知县大人坐在公堂上高高在上,捞不到糖吃。
退堂后到内院,后厨的采买过来禀报道:「大人昨儿让小的捎的东西小的已经捎回来了,放在大人房里的桌上。」
顾况道了声谢,摸出几个钱打赏了采买,迳自回房去,在回廊上向恒商的厢房处望了望,房门半开,应该在房里。
顾况加快脚步到自家房前,刚推门,一眼看见程适斜着身子坐在桌旁,拿另一张椅子垫着脚,大模大样从桌上的纸包里摸出块东西塞到嘴里咯登咯登嚼了,再摸一块,含浑向顾况道:「没想到你这么大的人还馋这些吃,偷偷摸摸藏在屋里,糖味儿不错。」
顾况顿时直了眼:「哪个让你动的?!」
程适睁圆眼道:「吓,至于么,摸了你两块麦芽糖吃跟我梗起脖子。今天祭灶满大街都是卖糖的,大不了再上街买一包赔你。」
顾况有气撒不得,忍了,程适看着他铁青着脸拂袖出门,摇摇头吹掉嘴上沾的一粒芝麻,顾小幺越发小家子气了。
顾况走到回廊上,想想停住脚,看见一个匆匆过来的小厮,喊住了吩咐去房里拿件家常衣服到书房去。小厮眼睁睁看着知县大人换上便服,正要出门,书房的门被敲了两下,恒商推门进来。
顾况一把攥住恒商的手,「你且等一下,我出去一趟就回来。」一阵风地出了门,迳自往衙门后门去。
衙门的后门外是条巷子,平时小摊儿甚多。今天祭灶,时候又近中午,摆摊的都生意回家去了,巷子里空空荡荡,顾况出了巷口,街上也只得两三个摊位,人甚稀少,遥遥看见一家干果铺正在关门,忙发足奔上去,「老丈,给我秤三斤麦芽糖。」
全县父老都认得顾知县的脸,店老板看见顾况十分欢喜,行礼让座又捧茶,还问知县大人怎么不坐轿子亲自到小店来,顾况心急如火燎又不能驳老人家面子,只得捧着茶杯支吾应付,足过了一刻钟,店老板才转身去秤糖,向柜子里一看,甚愧疚地道:「顾大人,对不住。糖剩的不多,块儿整的只有一斤不到。今天祭灶,到这时候糖都不剩什么了。」
顾况没奈何道:「只要有就便好,不拘多少。」店老板一块块从余渣里挑出来,秤一秤只有八两多一点,拿纸包了。顾况袖起糖,疾步赶回衙门。
转进庭院,遥遥看见恒商站在假山前,顾况一只手按着另一只袖子里的纸包,有些局促,向恒商道:「我--我有些东西给你,去书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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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恒商神情像春风般暖起来,「好。」
进书房阖上门,顾况从袖子里摸出纸包,心中却没好意思又踌躇起来,巴巴的弄了这种东西,也不知道恒商还记不记得,万一只觉得这东西寒酸怎么好。
恒商点漆的双眼正望着他,顾况呐呐地递上纸包:「今天是祭灶,所以……」
恒商双手接过来,打开,气息顿了顿,刹时百种滋味上心头。
顾况留神他脸色,道:「我一介芝麻大的官,今天祭灶,也整治不出什么好东西来,这样东西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想着你小时候爱吃,买过来给你尝……」
看见恒商的神情,下面的话却咽住了。恒商捧着糖包望他,却像当年在破草棚里窦天赐听说自己要带他玩时的神情,顾况只觉得十年的几千个日子又倒了回去。恒商没说什么,他也没说什么。相对傻站了片刻,顾况道:「厨房的饭该好了,出去吃饭吧。」
恒商将纸包揣进怀中,轻轻笑道:「好。」
中午开饭,程适想趁什么时候跟顾况讲一声不好意思,结果整个中午饭没找到合适的空子。顾况和恒商对面坐着,恒商腻腻歪歪看顾况,顾况腻腻歪歪看恒商,两人这样你来我往,针都插不进去。程适觉得有些肉紧,心情莫明抑郁,多吃了半碗米饭。
下午顾况到书库翻旧卷宗,恒商不用说是跟去了。程适在自己房里睡了个小觉,爬起来后灌了杯开水,左右想了一想,换了件衣服一拐一拐出了衙门后门。程适跟自己说,在衙门闷久了迟早闷出病,正要出来见见太阳去霉气。在街上怎么逛也是逛,顺手秤几斤麦芽糖赔给顾况。顾小幺从小抠门到大,两块麦芽糖嘛,值什么?吃他几块我赔他几斤。
从城南逛到城北,从下午逛到黄昏,程适有伤,还要走一走歇一歇,终于在城隍庙门口秤到三斤麦芽糖,提回衙门。
祭灶也算个小年,衙门厨房晚饭整治出一桌甚像样子的酒菜。程适棒伤未好忌口的东西多,也不能喝酒,看见菜徒生感伤,顾况和恒商继续腻腻歪歪,程适觉得很不像样,咳嗽了几声做提醒没人理会,索性随便塞满了肚子先回房去。
在房里听到二更的梆子响,程适觉得顾况差不多该吃完回房了,拎起纸包去还顾况的糖。到了回廊上,远远看见一个人影搀扶着另一个东倒西歪的人影推开顾况的房门。不用说,又是顾况那个不中用的被恒商灌倒扶回来。
程适一拐一拐走到顾况房前。半看的门缝内灯火甚明亮,顾况的床正对房门,恒商正帮床上的顾况盖上被子掖好被角。顾况这小子居然能混到睿王殿下的服侍,当真好命。程适看见恒商从床前起身,伸手欲推门,忽然五雷轰顶,傻在门前。
恒商弯下身,明明白白地,向顾况唇上亲了下去。
雷公的吃饭生意在程适的耳边轰轰隆隆。
断上了!顾况和恒商居然断上了!
程适在床上翻覆一夜,没得好觉睡。
打小在街面上长大,荤的素的都见过,好这口的不稀罕,他程适稀罕的是,顾况怎么把这口的事情干下去?细细一琢磨,顾况这些日子和恒商眉来眼去,本就大有往这口子上来的势头。恒商从小爱贴着顾况,十来年后再见面,顾况黏黏乎乎,恒商腻腻歪歪,两人很对盘口。何况据说皇上也有些兴趣在上头,恒商爱上这口,更是亲兄弟。
不过,程适从左侧再翻到右侧,方才瞧见恒商偷偷摸摸亲顾况一口,还是觉着别扭。
程适在街面上寻常见过堂子里的小相公几回,都生得皮色水嫩齿白唇红,一股子娇滴滴的小娘儿媚态。据说爱小相公,一爱他如娘儿般的娇嫩,二更爱他小娘儿没有的别样风趣,此为意兴所在。程适就是想不明白,恒商在顾况身上瞧上了这两样中的哪一样?
第二天,程适明里暗里,仔仔细细只打量顾况。
正好第二日衙门里还不大不小有些棘手事务。蓼山寨的三当家和四当家带了十来个雄赳赳的好汉大摇大摆进了衙门前院,说寨主招婿在即,来跟衙门索些款项装点擂台。
衙役们将众好汉拦在衙门前,认定是来砸县衙的场子,衙门与道上向来井水不犯河水,索要款项一说从何而来。
蓼山寨的人理据充足,振振有辞。本来各自道上不相干,但是官府衙门既然插手了寨主招婿的事情,此事就算靠在衙门身上,出了头就要到尾。最近山寨生意清淡,过年弟兄们自己解决,寨主招亲要排场鲜亮,需得衙门给点款项。
程适在屋角看两方对峙找乐子,对峙到剑拔弩张时,顾知县匆匆赶出来,喝令衙役停手,向蓼山寨的人道了声得罪,再问到来意,蓼山寨的三当家向顾况道:「顾知县像个爽快人,我们粗人也不会绕弯子说话,最近山寨生意清淡,年关将至,寨主招亲要布置排场装点擂台,手头紧俏,兄弟们来衙门跟顾知县请些补贴。」
衙门口塞满看热闹的百姓,都等着看新知县大人的能耐,顾况皱起眉头思量片刻,客客气气一笑:「贵寨的事情,本官已晓得。贵寨主招婿一事由朝廷做公证,但此事由朝廷派的吕将军主理,山寨的事务本与地方衙门无干,本官只是个七品知县,款项一事做不得主。待上报知府大人与吕将军,一同参详后再派人到贵寨答覆可好?各位英雄远道过来,先请到后堂喝杯热茶再走。」
程适在屋角搓下巴,顾小幺敷衍推磨的本事几时这么高了。
三当家便冷笑:「顾知县,我知道你们衙门办事的道道,倒皮条的买卖欠账的爷爷,能推就推能拖就拖,只拿话来敷衍。兄弟们今天只请顾知县索性给个爽快话,这项银子,给还是不给。」
程适在屋角向外挪了挪,看顾小幺如何再圆这个场。只见顾况锁了两道眉沉吟,依稀有那么两分知县大人的架势。程适横看竖看,只觉得顾况还是从小看到大的顾小幺,书生气是有些,寻不出别样的意味来。
片刻,顾况向衙役道:「去内院请程知会出来,再去请师爷。」
程适反应一刻才缓过来程知会便是自己,咳嗽一声,一拐一拐从屋角踱出来,对顾况打个哈哈:「顾知县找程某有事?」抬手向蓼山寨的几条好汉抱一抱拳。
顾况垂手站着,一脸公事相:「蓼山寨的英雄来衙门请款项用以寨主招婿一事,本官不敢擅专,请程知会即刻报予吕将军,望务从速。」
程适也负起手,端出官爷架势,敛着神情一点头:「好,本--本知会即刻去办,备马。」
程知会官比顾知县低了一阶,此时在衙门屋檐下,口气像比顾知县高了三等。小衙役们都滚圆了眼,顾况忍不住道:「程知会,你身子未愈可能骑马?本官吩咐替你备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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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适肃着官颜道:「无妨,正事要紧,备马。」顾况只得点头:「备马。」
程适忍着火燎的伤臀一路纵马颠到大营,迳自进吕先大帐将事情向吕先一一说了。
吕先道:「蓼山寨的事情与知府衙门无干,你即刻回衙门告知顾知县与蓼山寨人等,将款项数额报与本将,本将派人送到山寨去。」再写了一封书函,程适接过揣在怀里,行完礼欲拐出去,吕先忽然道:「程掌书,身子可养好些了么?」
程适回头龇牙一笑:「多谢大将军挂心,好不少了。」一拐一拐的出帐去。拐到离栓马的地方尚有一丈远,一个小兵从他身侧跑过,到马前停下,从胳肢窝下掏出一个棉垫放在马鞍上,向程适咧嘴笑道:「大将军吩咐的。」
程适转头看看大帐,小面瓜居然还有些人情味。翻身爬上马背,向小兵道:「劳驾向大将军捎句话,说下官我感激不尽。」
从大营再颠回衙门,饶是有吕先赏的垫子,程适的伤臀也早支持不住,从马背上挣扎下来几乎站不稳,程适咬着牙挺直脊梁将吕先的话向顾况和蓼山寨的人说罢,再递上吕先的信。顾况知道他在死要面子活受罪,道:「有劳程知会一路辛苦,先请进内堂喝口热茶喘喘气,缓缓神。」
程适也实在撑不住了,拐呀拐的进内院,直奔卧房,一头扎在床上。
客客气气送了蓼山寨的英雄们出衙门后,再吩咐找大夫替程适疗伤,顾况方才回内堂。刚转进内院,恒商就迎过来,等左右无人,立刻道:「我方才都看见了,你这番处置得再好不过。那些百姓与蓼山寨的人从此一定对知县大人愈发佩服。」
说得顾况十分不好意思,「我新上任,只能摸索着做官,只求无过,不敢让人说我是好官。」
边说边到了书房门前,恒商跟着顾况进门,阖上房门,携起顾况的手笑道:「景言你一向只严谨做人,可也莫谦慎太过。我此番只是实话实说。」
顾况被恒商握住手,不禁心中觉得有点局促,按理说他和恒商关系不浅,互相握住手说说话并没有什么,顾况暗想,自己最近似乎有些不对,是不是确实避讳得太过了一些,惹得恒商的眼神神情每每有些失落,不知为什么,恒商眼神中露出失落时,顾况心中便也跟着有些不舒服,像被什么揪住了一般。顾况任由恒商携着手,低头笑了笑。恒商看见他的笑容,神色顿时又欣喜了些,将顾况的手握得紧些,道:「眼看又近午了,下午你看完卷宗,我找你下棋。」
顾况恍然记起:「快晌午,是了,我说有件事情没办。要跟厨房说一声,中午挑块板正些的牛臀肉炖汤!」立刻急匆匆出门去。
恒商从他蓦地抽回手时,神色就黯了一黯,可惜顾况急着去给程适炖汤,并没有留意。恒商垂下衣袖,看着顾况匆匆离去的身影,浮出一丝苦涩的笑意,低声像自言自语般道:「原来你心中,始终是程适的事情要紧些么。」话语浅浅溶入清冷的风中,顾况自然不可能听到。
中午,顾况亲自端着一碗牛肉汤,去瞧程适。
程适刚敷完药膏,脊背向上在床上躺着,向顾况瞄了一眼,知道他来看风凉笑话。顾况身后照例跟着恒商,恒商照例跟程适寒暄了两句,不晓得为什么,今天神色僵硬得很。
顾况道:「程贤弟,你此番旧伤变新伤,大夫说可惜要在床上再养一两天,多忌口些日子。」程适拖着嗓子道:「劳烦贤弟操心。」
顾况在床沿上坐下,让两个小厮将程适架起来,把汤碗递过去:「你挣得动么?挣不动我舀给你喝。」程适斜靠在床沿上,刚要伸手接碗,忽然瞧见床尾站的恒商脸色像个刚成形的柿子,昨天晚上的情形在脑中一闪,蓦然领悟,他不会在吃醋吧……程适立刻缩回欲伸的手,有气无力哼道:「别说,这阵子缓过劲来还真疼得紧。顾贤--小幺,劳烦你行行好,喂我两口儿。」
顾况被他一声小幺喊得寒毛倒竖,舀了一勺汤送到程适嘴边,程适吱溜喝了,再一勺再喝了。一勺勺喂过去,程适冷眼看恒商的脸一岔岔青下来。
一碗汤喝尽,程适抹了抹油嘴,直直望向顾况双眼:「小幺,多谢,你待我真好。」这句话何其肉麻,不单恒商,顾况的脸也瞬间鲜青。程适洋洋得意看顾况一言不发拔腿就走,恒商酸着脸跟他出门,在床上吹了声响哨,连陈年的老本都捞回来了,爽快。
再此以后,直到程适下地,顾况没进过他房门。
程适歇了一天,就能四处乱走。走来走去,偏偏就晃在顾况四处,冷眼看恒商像看鸡崽的母鸡一样时刻候在顾况旁边。几天看下来,越发觉得这事情有趣。如果拿两个人的模样比较,恒商眉目清俊相貌俊俏,程适见过的人里没几个能比得上。顾况只是面皮白些,五官顺眼,一副书生相。怎么想情形也该是倒过来。程适真不明白,恒商迷上顾况的哪一块了。
年二十九,家家都看着火炉卤肉准备过年,衙门里荡着满院子卤味香。
程适这两天和衙门厨房的掌勺混得很熟,肚子整天油水颇足。恒商写了个报平安的请安奏折托吕先转呈,去了大营到晚上还没回来。程适趁这个空档从厨房切了两只刚出锅的卤猪蹄,温了一壶小酒约顾况到房内同吃,其实是有几句堵了很长时间的话想和顾况一说。
程适这几天冷眼看下来,顾况其实对恒商的那点意思还蒙在鼓里头,落花不知流水意。程适觉着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索性今晚上跟顾况挑明了,日后更有好处。
半碟卤猪蹄啃完,小酒喝掉半壶,程适还在琢磨是开门见山好还是迂回婉转好。顾况皱眉看他,「程贤弟,你说今天晚上有要事告诉我,吞吞吐吐唧唧歪歪半天没露个话头出来,到底是什么事情!」
程适放下酒杯,郑重道:「顾况,我问你一句话。」
顾况道:「什么?」
程适在灯下望顾况,屋里生了火盆,挺暖和,顾况又喝了两杯暖酒,脸色润红。程适忽然觉得,顾况的眼现在看起来比平时亮些,脸也比平时更顺眼。恒商在酒后亲顾况,难道顾况在喝了酒后能亲出别的味来?
程适舔舔嘴唇,不晓得是什么味。
顾况道:「程贤弟,你双眼发直,到底有什么要紧话要问?」
程适忽然下了一个决心,道:「顾况,我先问你,要是有人这么着对你,你怎么对他?」
顾况确定程适喝多了,头正在发昏,道:「怎么着对我?」
程适道:「顾况,你过来些。」
顾况索性看他犯昏能犯到什么地步,起身站到程适旁边。
程适招招手:「头再凑过来些。」
顾况皱起眉毛,略俯下身。程适看了看,摇头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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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这样看起来不对。」
顾况忍耐不住,刚要张口道你发什么昏,程适推开椅子蹭地站起来,一把挟住顾况,不待他反应,看准位置,电光火石般向顾况嘴上亲了下去。
亲下去之后,觉得挺软。
一舔有股酒味,再舔有些卤油香,再舔却品不出旁的味道来。那天看恒商意兴十足流连不住,难道就是图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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